午后的阳光暖暖的,俞昭刚刚学完数学,伸展了一下腰肢。拄着拐杖走到客厅,便看到沈姨带着两位老人进来。
“这就是那位小姑娘了吧?”老奶奶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和蔼可亲的目光落在俞昭身上。
俞昭连忙站直了身体,用英文打了一个招呼,“您好。”
“是的,刚来不久,乖巧得很。”沈姨笑了笑,和俞昭解释,“他们是旁边住着的邻居,伯特先生和吉尔夫人。喜欢中国的甜食,所以时不时会过来拿一些。”
难怪一大早的,沈姨就做了很多甜食。
“一把年纪了,还吃那么多甜食。”一旁的伯特先生带着一副金框眼镜,秃了半边头发,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孩子气。
俞昭听不太懂他们说话,只能勉强地听懂几个词。而且她性子也慢热,第一次见面,基本不爱说什么话。
沈姨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拍了拍她的手,“没关系,他们都是很和善的人。”
吉尔夫人不理会自家的老伴,心满意足地拿了一块糕点,美滋滋地吃了起来。吃了一块,又记起俞昭,“小姑娘,一起吃一点?”
俞昭摇头,思索两秒,回了她,“我吃了午饭,这会还不饿。”正值青春期,容易发胖。俞昭对自己的热量摄入一直都是有控制的,甜食几乎不吃。
吉尔夫人也不勉强,等到沈姨去忙活收拾厨房的时候,她才擦了擦手,坐在俞昭身边。她的目光落在俞昭的腿上,有些意外,“是不是很疼?”
俞昭的英文词汇实在是有限,只能简单地回了一个,“现在不疼了。”
伯特先生见此,拍了拍自己的老伴,朝俞昭露出一个笑容,“我夫人就是这样,别见怪。”
俞昭也笑道,“没关系。”她很羡慕这样的性子,人老心不老,是对生活喜爱,所以才会这样。
吉尔夫人似乎在和伯特先生说些什么关于她的话,俞昭有些尴尬,视线在甜点上面看了一会。也说不上话,只能干巴巴地坐着。
好在沈姨很快就出来了,坐在吉尔夫人身边,两人用流利的英语交谈着。俞昭也没打扰他们交谈,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便拿着书本往外走。
伯特先生和吉尔夫人待了两个小时左右,出来的时候,吉尔夫人还送给了俞昭一个可爱的发卡。
沈姨把人送到门口,又折返回来,笑着跟俞昭说了一句,“他们以后会经常来,昭昭也别紧张,他们很喜欢你。”
俞昭拿着小发卡,“他们……是两个人住在这边吗?”
“是啊,孩子都不在家。”沈姨轻叹一声,“说起来,也怪孤独的。”
俞昭垂下眼眉,看着手中的小发卡,没再说话。
一连两天,俞昭都在家里认真学习。她在网上的教学APP买了课程,虽然还是会有很多不懂的,但是查资料,慢慢理解,也多少能够跟得上。而且国内这会还是暑假,她也不需要那么着急。
到了晚上,俞昭照例和唐满视频通话。太久不见唐深,唐满总是左右推脱,她隐约能够预感到什么。但是她人不在国内,也无法求证。
视频结束,俞昭正准备上床睡觉,温南屿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昭昭。”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很空旷,应该是在一个很大的室内,“这两天睡眠质量怎么样?”
俞昭这还是第一次和温南屿打电话,和平时有所不同。温润的嗓音透过机械的电流穿过来,多了几分低沉之感。
“还好,能睡得着。”俞昭撒了谎。睡眠不足引起了头疼,再加上精神压力有点大,她时常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温南屿顿了顿,身边的好友八卦地凑了上来,闹了两句。他没理会,继续和俞昭说,“明天我还要待一天,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俞昭看着床头的纸飞机,“暂时没有,温医生,你还在处理事情吗?”
“已经结束了,准备回酒店。”温南屿说,“早点睡。”
俞昭说“好”,挂了电话,平躺在床上。
温南屿刚暗灭手机,一旁的艾伦便凑了上面,“跟女生打电话?”
用的还是中文,别以为他听不懂。作为混血,虽然汉语说得不算很流利,但是基本的词他都会。
“一个小姑娘。”温南屿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俞昭应该又失眠了。
艾伦反应过来,“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病人?”
“嗯。”温南屿看了他一眼,“你和女生去约会,一般送什么礼物?”
“玫瑰花呗,又或者一些小玩意。”艾伦懒洋洋地道,“不过那姑娘不是高中吗,要不你送一套题目给她?”
温南屿有些无奈,“正经一点。”
“正经啊……我的建议是不送。”艾伦说,“医生最忌讳和患者有更多的感情,虽然她呢住在你家是情势所迫。但是温,你自己要清楚,你们之间的那条线。”
温南屿沉默了几秒,收回视线,“走吧,回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冲冲冲,留言不要停
第5章 我怕
温南屿这边的事情一处理完,艾伦便连夜开车回了希本。
温南屿不太赞同,舟车劳顿,尤其是夜晚开车。靠在副驾驶座上,温南屿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淡声问道,“这么着急?”
“是啊,我妈说旺财已经绝食两天了。”艾伦长叹一声,“再不回去,我就能吃狗肉了。”
艾伦的母亲是中国人,所以给狗取的名字也比较偏中国化。说什么旺财能增加财富,养了那么多年,增没增加财富不说,钱倒是倒贴了不少。
夜晚的车不多,一路畅通。艾伦怕自己犯困,话题就没有停过,“话说那姑娘我还没见过,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
温南屿把车窗放下来一点,淡声道,“俞昭性子内敛,你会吓到她。”
“我对女生一向很绅士。”艾伦撇了撇嘴,对此事颇有不满,“以前你家就是我家,我想去就去。现在她来了,你就不让我去了。温,也不能这么偏心吧?”
温南屿难得地跟他开玩笑,“我不偏心人家一个姑娘,难不成偏心你一个大男人?”
艾伦无法反驳,故作悲痛地道,“还好你现在单身,按照你这样,以后谈恋爱了,可能就不记得我这个兄弟了。”
“那你可以放心,我近几年都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博士学业比较重,再加上国内的事情没有处理完,温南屿是真不打算找女朋友。
“行吧。”艾伦道,过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问他,“今年……你还打算回去吗?”
温南屿的食指下意识地往里面弯曲了一些,“可能吧。”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距离希本不远。但是艾伦开到温南屿家的时候,也已经两点多了。
艾伦下车后,把后备箱翻上去,拿出温南屿的行李,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那姑娘估计睡着了,我进去偷瞄瞄看一眼行不行?”
“你想被打吗?”温南屿接过行李,上下看了一眼艾伦,“在中国,女生的房间,一般不允许随便进。”
“得得得,不看就不看。”艾伦无语,拉开车门重新坐到驾驶座上。刚刚启动车子,便听到温南屿道,“辛苦了。”
啧。
知道他辛苦还不安慰一下。
温南屿提着行李箱开门,刚进到客厅,便看到室内的灯光。自从上次过后,客厅便留了一盏灯。他正准备把大灯打开,不远处俞昭房间底缝里,透着明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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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昭睡了一觉醒来,发尾已经被冷汗浸湿。她去浴室洗了把脸,复而靠在床上,却是怎么都不敢睡了。
她翻开散文集,几行诗歌,笔墨寥寥,却能让人静下心来。
正入神,隔着门板传来了温南屿的声音,“昭昭,我可以进来吗?”
俞昭一怔。
温医生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俞昭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心虚的感觉,连忙应下,草草地把书往旁边一丢,门便被温南屿推开。
抬眼看去,温南屿穿得比之前正式了一些,衬衫上还系了一条黑色的领带,多了几分成熟的意味。
“做噩梦了?”走近了看,俞昭脸上还有未干的水珠,连睫毛也是,湿润润的。披肩的头发乖软地垂在两旁,乖巧得不像话。
俞昭迟疑了几秒才道,“梦到了以前的事。”
温南屿皱了皱眉,他是不打算给俞昭用药物控制的。只不过俞昭失眠这个问题,的确比他想象得要严重。
“牛奶喝了吗?”
“喝了。”
“先躺下。”温南屿看向桌面的闹钟,“这几天都是这样?”
俞昭沉默了一会,“偶尔会。”她顺势躺下,把被子盖好。俞昭歪头看着温南屿,嗓音柔柔的,“温医生好像也时常失眠,压力也很大吗?”
好几次早上吃早餐,温南屿的精神都不太好。
温南屿失笑,“是人都会有压力,我也不例外。”
俞昭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做心理医生的都能调节好自己的情绪。”
“心理医生也是人。”温南屿说,“而且可能要比常人承担更多的负面情绪。”
俞昭抬眼看了一下温南屿,原本有些狭长的眼角,不知道是因为疲倦还是什么,微微收敛了一些。灯光照在温南屿的头发上,发尾间有些微亮。
俞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温医生是不是也该休息了?”
“不用。”温南屿垂了眉眼,就这么撞进俞昭的眼底,“我今晚失眠,睡不着。”
俞昭:“……”
“我听沈姨说,你见到了伯特夫妇。吉尔夫人比较好客,也喜欢小孩子,以后你们可以慢慢相处。”
“我英语不好。”俞昭有些窘迫,“吉尔夫人说的,我只能听得懂几个词。”
温南屿若有所思,“那就慢慢来,吉尔夫人很和善,正好也可以练练口语。以后回国对你高考也有益处。”
说到高考,俞昭便想起。温南屿比她小一岁就上了学,普通人十八岁高考,他却是早了一年。所以温南屿来这里读书的时候,也就是十七岁。
“温医生呢?”俞昭有些好奇,她两只手扒在被子边缘,只有脑袋完全露在外面,模样甚是乖巧,“温医生来这边的时候英语很好吗?”
“不好。”温南屿回忆起七年前,“以前因为英语不好也吃了很多亏。虽然我不在国内,但是多少也了解到,很多企业对英语都有要求。所以昭昭,以后可以和我用英语聊天,练练口语。”
俞昭沉默了几秒,“那我不想聊了。”
温南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原来昭昭还有叛逆心理。”
“也不是。”俞昭看着他,温南屿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勾人。她有些不争气地脸热了一下,缓缓道,“我发音不标准,听起来很奇怪。”
这个年纪的女生,的确是要面子的。“那以后昭昭跟我偷偷练,不告诉别人。”
什么啊,这哄小孩子的语气。
俞昭看了温南屿一眼,却溺进他温柔的眸子中。
回顾俞昭之前,俞正远和俞燃忙于事业,家里常常就是她一个人。即便是见面了,俞正远性子古板,而俞燃从不懂得温柔。可是如今,她缺失了十多年的温柔,似乎在温南屿这里,全部还回来了。
“我发音真的很奇怪。”俞昭再一次强调,“温医生不嫌弃?”
“不嫌弃。”温南屿轻声道,再次开口,便是一口流利的英语,停顿有度。
俞昭茫然:“什么?”
“今晚月色很美,小公主你该睡了。”
俞昭小脸更热了,手指捏着被子的边缘渐渐发紧。她已经十六了,温南屿这是还把她当做孩子看待吗?
可是……好像她并不讨厌。
温南屿又说了两句,在俞昭茫然的眼神下,跟她解释,“今天先教你一些日常的用语。希本人说话偏快,而且音调相对于国内学的英语,大有不同。”
“好……”
大晚上的,听英语有些催眠。而温南屿说一句就会给她翻译一句,如同听故事一样。在温南屿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中,俞昭慢慢的有了睡意。
“温医生。”俞昭的声音已经渐渐小了,像是在梦呓一般,“我害怕……”
温南屿微怔。
那个什么事都藏得好好的俞昭,似乎在慢慢向他表露出自己的脆弱。
“不用怕。”温南屿帮她把手放进被子里,轻声哄着,“我会治好你。”
所以,不用再怕,梦里会有可怕的事情。
俞昭不知道温南屿什么时候离开的,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以前她也接受过心理治疗,不过像是温南屿这么尽职尽责还哄她睡觉的,还是第一个。
一个上午,温南屿都没有下来。估计是累了几天,所以正在补眠。下午的时候,伯特老夫妻便拿着竹篮过来。吉尔夫人还戴了一顶帽子,穿着小礼服,看上去优雅得很。
希本人注重仪式感,大多时候,他们都会衣着得体,这是对生活的一种尊重。
俞昭用着仅有的词汇打了招呼。她不善社交,而且还是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意识的,想要躲避。
“俞,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个下午茶?”
吉尔夫人在照顾着俞昭,和她说话的时候,语速放慢了很多,甚至用词都是最简单的。
俞昭正想着怎么回答,温南屿已经从楼上下来,见她有些呆愣的样子,勾了勾唇,“走吧,喝个下午茶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