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娇——瓜子和茶
时间:2020-09-28 08:55:05

  苏媚认真琢磨会儿, 笑道:“也对,毕竟那时我爹都被定为‘谋反逆贼’了!咱们这位皇帝器量小,只会用些阴损的招数算计人, 丝毫没有帝王恢弘大气的气度。先帝怎么就选了他!”
  萧易叹道:“我们九个皇子, 其中废太子最为出色,也是先帝倾尽心血培养的继承人,为避免争储之祸, 先帝一直有意压制其他皇子。所以剩下的要么才干平庸,要么病恹恹的,矮子里拔将军,他勉强算个好的。”
  “你比他强百倍!”苏媚很为萧易打抱不平。
  “我身上……有一半的异族血统。”
  话音一落,两人都沉默了,此时苏媚忽然意识到一个被她忽略已久的问题。
  那便是人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
  哪怕萧易是不折不扣的皇子,哪怕他再优秀,这一点也足以让朝臣反对立他为储。
  良久,苏媚才说:“先帝应该是爱护你的, 不然为什么把辽东军给你?”
  “我也不知道。”萧易面上难得闪过一抹迷惑的表情,“去辽东前先帝和我说,多去边境上走走看看。”
  “那你看到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那里只有战火、抢劫、死亡。”萧易的声音透着沉重的悲愤和无力,“第一次见到鞑靼洗劫后的村落,我以为来到了阿鼻地狱。”
  苏媚忙安慰说:“如今与和硕特部达成盟约,鞑靼两边受制,以后也多少会安生点儿!”
  “不是长久之计,我们的边防兵力还是太弱。”萧易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唉,我真不愿意动用辽东军。”
  一场风波过后,王府很快恢复平静,除却院子里近身伺候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这事太大,苏媚只和父母说发现下人偷窃,没敢透露实情,省得白白让他们担惊受怕。
  孟氏没发现端倪,但苏尚清为官多年,敏锐度还是有的,自是从紧张的空气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女儿女婿都不明说,他也不好主动询问,因见天色将晚,就准备告辞了。
  苏媚心里装着事,便没有留他们用晚饭,临别时她注意到,苏姝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眼睛闪闪亮的,一直在笑。
  她不免心生疑虑,找来燕儿一问,方知项良和苏皓玩了一下午,苏姝也在旁边陪了一下午。
  果然妹妹还是喜欢他的,苏媚微微叹口气,说不上是喜是忧。
  过了几日,宫里是风平浪静,别说降下责难,甚至都没派人问一句,半点反应都没有,平静得令人咂舌!
  石若樱母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京城消失了,连个水花都没激起来。
  苏媚算是彻底看清了承顺帝外厉内荏的模样,也无怪乎上辈子萧易能把他轰下台!
  转眼到了二月底,萧易日渐繁忙,不在府里时候居多,即便回来也是一整天在东路宅院和幕僚们商议事情,等回房时已是月上中天,苏媚早睡着了。
  苏媚掰着手指头算算,竟有七天没和他见面了。
  这日好不容易他早回来些,两人刚想说些体己话,艾嬷嬷却没眼色地端着两碗百合羹进来了。
  她一边劝着萧易要多注意身体,一边自然而然说起了西域风光,尤其是贵太妃长大的地方。
  “老奴记得那里有一大片湖,一眼望不到边,岸上是连绵不断的桦树林,红得像燃烧的火云。”艾嬷嬷神往地望着西边,“天空倒映在湖面上,白云就在水上飘啊飘的,分不清哪个是天,哪个是水。”
  萧易听得很认真,“母妃很喜欢那片湖?”
  “没错,她经常去湖边戏水,还总说以后绝不外嫁,要在阿巴儿过一辈子,死了,也要葬在湖边。”艾嬷嬷眼中浮现出毫不作伪的悲哀,深深叹息道,“可现在,她孤零零地躺在皇陵,只能和家乡遥遥相望,再没回去的可能。”
  萧易眼神一暗,许久才说:“是没可能了,如今没有阿巴儿国。”
  苏媚听得云里雾里,“为什么没了?”
  萧易解释说:“二十多年前就被格尔翰灭国了,阿巴儿的贵族几乎全部被杀,我母亲侥幸逃出来,机缘巧合下遇到先帝,由此来到京城入宫为妃。”
  “原来母妃是西域公主!”苏媚恍然大悟,因见他情绪不高,遂柔声安慰说,“我母亲常说,夫君孩子在哪里,家就在哪里,谁又能说京城不是母妃的家呢?”
  艾嬷嬷连连摇头说:“王妃有所不知,所谓故土难离,其实公主不喜欢京城。不,她连京城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终日被困在狭小的宫殿,最远的距离也不过是到御花园!好几次和老奴提过后悔入宫,她不快活,不然不会年纪轻轻就去了。”
  苏媚哑然,深宫中的女子,又有几人是快活的?可萧易明明心情低落,艾嬷嬷为何还一个劲儿地说贵太妃是郁郁而终,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这个话题显然不宜再进行下去。
  “夜深了,王爷该歇息了。”苏媚发话道,“艾嬷嬷下去把燕儿叫来,今儿让她守夜。”
  艾嬷嬷立起身,望着萧易欲言又止,满腹的话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
  这个夜晚,苏媚很久都没入睡,后来实在耐不住,“艾嬷嬷似乎在暗示你什么。”
  “大概是怕我念着太后的恩情犯糊涂,提醒我不要忘记母妃。”萧易没有深谈的意思,“不用理她,睡吧。”
  他的话并不能让苏媚信服,艾嬷嬷反复强调贵太妃思念故土,肯定在向萧易传达某种信息,看萧易的反应,他应该明白的,只是不愿意表露态度。
  而且,艾嬷嬷言下之意,好像在说先帝强迫贵太妃入宫!
  苏媚对她越发警醒起来。
  今年的雨水特别多,自进入三月以来,京城就没几日晴好,终日雾蒙蒙的,就好像罩了一层暗沉沉的幕帘。
  细雨纷飞中,晋王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指名要见晋王妃。
  门房毫不客气地说:“徐大人,若是公事,您直接找我们王爷,若是私事,请府上的女眷递帖子。”
  “我要是能找见晋王我找他王妃干嘛?别废话,快进去通禀!”徐邦彦不耐烦道,“我有要事,要命的事!你要再拦着不让进,我就去请苏老爷来。”
  “等着。”门房“砰”一声重重关上门。
  半个时辰后,徐邦彦在小花厅见过了苏媚。
  “徐大状元,什么要命的事?”苏媚没好气问道,“总不是王兰儿托你求情,让我们王爷放过王允吧。”
  王允因栽赃陷害苏尚清,至今仍羁押在大理寺监牢。承顺帝虽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但一旦露出个口风,萧易和一众宗亲勋贵定会出声反对,承顺帝为了安抚宗室,只能继续关着王允。
  徐邦彦一气儿灌下一盅茶,喘口气道:“我才懒得管王家的事,王兰儿天天在我家哭哭啼啼,我快烦死她了,真恨不得搬出去住!”
  他顿了顿,似是要平复下心情,“坊间的传闻你听到没有?”
  苏媚莫名其妙,“我天天呆在王府里不出门,去哪儿听去。”
  徐邦彦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担心,惆怅,还有点打探的意味,左右扫了一圈,低声道:“叫她们下去。”
  苏媚挥退左右,“别卖关子,快说。”
  徐邦彦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街头巷尾流传起一个消息——废太子冤枉,被人下药得了失心疯。”
  苏媚早有预料,然脸上还是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拍着胸口说:“真的假的?谁这样大胆,竟然陷害太子爷!”
  徐邦彦上下打量她两眼,沉声道:“不管是真是假,近日来谣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甚至官场都有人私下议论……总之对当今非常不利,朝臣们传谣,可以召集起来训斥论罪,百姓们传谣,却没法儿解释——解释了也没人听。”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苏媚幽幽道,“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徐邦彦颇有几分气急,“你怎么不懂?这种流言一出来,皇上定会怀疑晋王暗中作梗!就算和晋王无关,皇上为了平息流言,也许会拿晋王当替罪羊。”
  犹豫了片刻,他又说:“前几天宫里来了人,嘀嘀咕咕和我爹说了一晚上,可是我怎么问,我爹都不肯告诉我他们说了什么。”
  苏媚一怔,“你在担心王爷?”
  “不,我担心你,他倒台,你也落不着好儿。”徐邦彦瓮声瓮气说,“晋王不肯见我,哼,小气鬼!我干脆直接上门找你好了。”
  苏媚盯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就不怕给我找麻烦?
  徐邦彦抖了抖袍角,“我也曾犹豫来着,后来一想,越藏着掖着找你,越容易招致他的猜疑。我光明正大上门,这么多丫鬟婆子看着,他想挑错也挑不出来。”
  苏媚面无表情地环视一周。
  徐邦彦面皮僵了僵,起身要走,“你转告晋王,树挪死人挪活,实在不行就来个金蝉脱壳,先离开京城再说。”
  “等等!”苏媚叫住他,轻声道,“你也要记住你自己说的话,人,挪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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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苏媚知道萧易必会称帝, 彼时,作为承顺帝心腹的徐王两家也一定会遭到清算。
  她不同情他们, 但无论这两家对苏家的敌意有多大,徐邦彦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对不起苏家的地方,而且几次都在暗中相助——尽管没帮上啥忙。
  所以她不想让徐邦彦白白送命。
  雨停了,庭院中滴答滴答的水声混着几声鸟啼,显得十分幽静,经水洗过的空气异常清新,飘着淡淡的青草味, 让苏媚想起萧易身上的味道。
  又是好几日不见, 她想他了。
  艾嬷嬷推着萧易经过垂花门,一边小心地绕过地上的积水,一边说道:“近来京城风风雨雨的不安生, 主子还不如去山庄静养一段时日, 这里有项良他们盯着,不会出岔子的。”
  萧易道:“我要的就是不安生,只有京城这潭水彻底搅混了, 我们才有取胜的把握。”
  艾嬷嬷还欲再劝,忽然听见柳荫深处传来几声人语,凝神细听,像是两个小丫头在说话。
  “不会吧,王妃竟然单独和外男共处一室?”
  “我骗你做什么!那人一进屋,王妃就把伺候的人都赶了出来, 足足一个时辰才打开房门。”
  “王妃胆子真大,这是笃定王爷拿她没办法……那人谁啊?”
  “听说是新科状元,好像是王妃之前的未婚夫!”
  “那就更不该见面了,王妃到底怎么想的, 就不怕王爷……”
  听到这里,萧易已是面沉如水,艾嬷嬷立时高声喝道:“哪个乱嚼舌头呢,出来!”
  结果那两个小丫头一听到有人来,吓得一溜烟儿跑了。
  艾嬷嬷恼怒道:“半点规矩也不懂,定是刚进府的小丫头,这事主子不用管,老奴定会把她们找出来,打一顿发卖出府。”
  萧易冷然道:“你怎么管束下人的?王妃年纪小没有管家经验,你却是经年的老管事,府里竟然有下人敢背地里议论主子?简直荒谬!罚你三个月的月例,若有再犯,别怪我不照顾你的面子。”
  艾嬷嬷没料到火烧到自己脑袋上,愣了片刻,老脸一红喃喃道:“外头局势不稳,老奴成日担忧主子,一时疏于管束下人,是老奴的不是。”
  萧易没言语,自顾自转着轮椅走了,刚从穿堂的大理石屏风转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苏媚。
  她独自坐在廊下,眼神放空,痴呆呆望着略略发暗的天际,也不知在想什么。
  萧易一见她这个样子,脸先耷拉下来,紧接着重重咳了两声。
  苏媚回过神,忙上前笑道:“今天回来的早,正巧我有话想和你说呢!”
  萧易扯着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容,“倍感荣幸。”
  这是怎么了?苏媚一脸茫然,用眼神询问跟在后面的艾嬷嬷。
  艾嬷嬷很不自然地笑了下,搪塞道:“老奴也不知,许是因为外头的事心烦。”
  苏媚“哦”了一声,跟着萧易走进暖阁。
  “你闹哪门子别扭?”苏媚随手关上格栅门,从黑漆大立柜抱出一副拐杖,“回来就阴阳怪气的,谁惹我家王爷不高兴了?”
  萧易拄着拐在屋里来回绕圈走着,很平静说道:“你想多了,我没不高兴。”
  满脸写着不开心,还嘴硬!苏媚有点想笑,若是平时定然哄他几句,但今天她心里装着事,便没理这茬,直接说:“今天徐邦彦来找我,他让我提醒你一句——谣言甚嚣尘上,当心皇上把你当成替罪羊!”
  “他谁啊?让你传话你就传话?”萧易不冷不热地说,“比圣旨还管用。”
  苏媚好声好气解释道:“事关你的安危,我肯定是得了消息就要告诉你啊。”
  萧易扶着美人榻慢慢坐下,“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蠢,非要他提醒了我才能发现?”
  苏媚被他的冷言冷语弄懵了,不明所以打量他两眼,“你吃炮仗了?火气这样大!还是对我有怨气?”
  萧易怔楞了下,随即别过脸,紧抿着嘴不说话。
  苏媚白他一眼,索性也不说话了,随手拿过针线笸箩,低头绣花样子。
  暖阁又恢复了寂静,屋檐下铁马发出清脆的丁当声,一下下,轻轻敲着萧易的心。
  他暗暗睃苏媚一眼,清了清嗓子。
  苏媚头都没抬。
  萧易又是重重两声咳,有些生气地说:“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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