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娇——瓜子和茶
时间:2020-09-28 08:55:05

  “慈母多败儿,怜子之心固然可敬,可也不能把孩子宠坏了。”苏媚捧着茶盏慢悠悠道,“王爷,我说的对不对啊?”
  萧易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石夫人的确不该有求必应,尤其是顶门立户的男孩,玉不琢不成器,你就这一个儿子,养废了就全完了。”
  他二人一唱一和,搞得石若樱倍觉尴尬,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好半晌才道:“所以就送到你跟前严加管教,男孩子不能长于妇人之手,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不等萧易回答,苏媚抢先说:“石夫人这话好没道理!我家王爷是谁?天潢贵胄,堂堂超品亲王,你把他当成拳脚师父教书先生?哼,不是我刻意针对你,你的脸面,似乎没有那么大吧。”
  石若樱脸“腾”地一下红到耳朵根,嘴唇嚅动几下,艰难道:“若是我父兄还在,我不会恬不知耻麻烦王爷,我满京城只认得王爷一人,不找他,又能找谁?”
  苏媚眼神一亮,热情洋溢道:“这个简单,我父亲认识很多举子,给小公子启蒙不成问题。拳脚功夫的话,王府侍卫那么多,随便挑一个给你好了!”
  石若樱此时已稍稍平静下来,咬咬嘴唇,不软不硬顶了回去,“不必了,太后她老人家怜惜我母子孤苦无靠,又念及我父亲为国捐躯的功劳,所以特命王爷悉心教导我儿。太后说这话的时候王妃也在场,不过月余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她抬出太后这面大旗,苏媚不好多言,便暗中瞥了萧易一眼。
  萧易很给媳妇面子,“我近来需要精心养病,恐怕没有多余的精力教导小公子。王府侍卫也有侍卫的差事,只是强身健体的话,好一点的武馆师傅足够了。”
  石若樱心下一灰,话音莫名的委屈,“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讲的,你说过会照料我们母子,成亲之后,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你还是我那个萧易弟弟吗?我父亲可是把你当亲儿子看的。”
  苏媚在旁凉凉道:“把皇子当亲儿子看,你父亲不是别有用心,就是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石若樱的脸皮顿时红得能滴出血来,她死死盯着萧易,盼着萧易能出言相帮,哪怕打个圆场也好,但她很快失望了,萧易冷淡得像个陌生人,细看,目中还隐隐透出几分愠色。
  她搞不懂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勉力笑道:“我真没想那么多,我真不希望王妃误会我,更不想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
  “不管你怎么想我,我终究还是当初那个我。”石若樱立起身向萧易盈盈一拜,脸上挂着柔弱无助的笑,“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今日就先告辞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再生病,别说是太后,就是我们看着也心疼。”
  萧易没有留她,端起茶盏道:“雪天路滑,路上当心。”
  石若樱定定看了他一眼,眼神极其复杂,终是垂下眼帘,上前牵石楠的手,“儿子,我们该走了。”
  “不,我要舅舅!”石楠抱着萧易的腿死活不撒手,哇哇大哭,“楠儿听话,楠儿乖乖,舅舅不要赶楠儿走。”
  石若樱已经泣不成声,哽咽着用力拽他。
  石楠拼命扭着身子不断挣扎,哭闹间,悬在腰际的如意荷包脱落,好巧不巧掉进萧易脚边的火盆里。
  鎏金火盆内兽炭烧得正旺,那荷包遇火既燃,只见一阵白烟腾空而起,先是有些呛人的烧树叶味,不过须臾,便是淡淡的芳香味道,泛着沁人心脾的甜香,非常的好闻。
  苏媚从未闻见过这种香气,不免一时有些怔楞。
  烟雾正冲萧易而去,他应是被呛到了,不住地咳嗽。
  石若樱脸色潮红,似是气得不轻,狠狠掐了儿子一把,瞪着眼睛怒喝道:“不许哭,站门口给我反省反省去!”
  石楠一哆嗦,好像被母亲吓到了,抹着眼泪乖乖立在廊下吹冷风去了。
  白烟还在往外冒,苏媚忙命人将火盆端下去。
  这时萧易已经不咳了,精神却略有些恍惚。
  石若樱探头看着火盆里只剩一角的荷包,惋惜道:“这是楠儿最喜欢的一个,唉,等下又要闹。”
  没人理她。
  石若樱自觉无趣,讪讪地拉着石楠走了。
  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丝丝缕缕的烟气,苏媚觉得很不舒服,打开门窗,寒凛凛的冷风一吹,方觉得胸口郁气散去了些。
  她问萧易:“你不觉得这烟味很难受吗?”
  萧易愣了下答道:“还好,冬日里免不了烟火气,多通风就好。”
  苏媚醋溜溜说:“她满口不离少年情意,若不是你明白说过对她无意,我还真担心你会收了她。”
  萧易哭笑不得,“我没觉得对她有什么特别的,你到底哪儿来的误会?”
  “我和她长得很像,你又认识她在先,府里的人又说你俩打小情意不一般……”
  萧易很是诧异,“谁说的?”
  苏媚便将艾嬷嬷如何劝她入府,如何指点她在府里生存,如何误导她说了个清清楚楚,有一说一,她并没有添加任何佐料
  末了她说:“艾嬷嬷与你情谊深厚,事事为你筹划,一片忠心可嘉,应该也是被石若樱骗了。”
  萧易眉头紧皱,长叹一口气道:“她绝不会害我,可能就是提防你,她跟着母妃一路历经艰辛,想得肯定比旁人多些。”
  看样子他和艾嬷嬷的情分不轻!苏媚庆幸没把话说绝了,因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话虽如此,她又怎可能真正放心?回头就吩咐林虎暗中盯着艾嬷嬷,特别是和木里唐的往来。
  林虎心下吃惊不已,却一句话没问,他脑瓜子或许不如项良灵光,但执行命令却是不折不扣。
  此后石若樱果真并未再上门,这场小风波看似过去了。
  然而萧易渐渐变得难以入睡,好几次都要点着安眠香才能睡着,卢友达诊了三四次,也没看出大毛病来,只开了两幅宁心安神药。
  许是药效起了作用,萧易晚上安稳许多,可苏媚瞧着,总觉得他精神头不大好。
  时光很快到了二月二,苏媚和萧易商量请苏家人来王府过节,萧易自然满口答应,他对岳家的礼数向来周全,一大早就打发项良去接人。
  苏媚犹豫再三,终是没有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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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早春二月, 冰雪消融,南面吹来的风虽不似冬日那般凛冽刺骨, 却仍是透着丝丝的寒气。
  苏媚生就畏寒,身上仍穿着厚厚的冬衣,而苏姝已是换了略薄的春装,葱黄比甲白绫袄,月白百褶长裙掩住纤纤玉足,迎风而立,仿若料峭春风中一支迎春花, 虽看似柔弱纤细, 却是金英翠萼无比的灿烂。
  苏媚一边和父母拉家常,一边不动声色打量妹妹,见她脸上一直带笑, 却是时不时的发呆, 便知这丫头定然有心事。
  一家人其乐融融用过午饭,苏尚清和萧易去书房谈论朝务去了,孟氏素来有午休的习惯, 自去安歇不提。
  春光明媚,湛蓝高远的天际上飞着几只风筝,苏皓瞧见,羡慕得不得了,坐在廊下,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天空, 那副渴望的表情看得苏媚忍不住发笑。
  她说:“用不着羡慕别人家,放个风筝还不简单?燕儿,去库房里找找有没有现成的,若没有, 让蔡管家赶紧买几个去。”
  不过两刻钟燕儿就回来了,手里举着一只大大的蝴蝶风筝,足有半人高,“库房里还真有,艾嬷嬷说前几日刚扎好的,她想着小少爷不定什么时候过府玩,就提前备下了。”
  苏媚不禁讶然,自那次艾嬷嬷的谎话被她戳破,就对她不咸不淡的,也很少出现在她面前,而且艾嬷嬷言谈中总不大瞧得起苏家的样子,这次反倒主动献殷勤,当真奇怪!
  苏皓一见风筝,登时坐不住了,眼巴巴瞅着姐姐:“陪我玩好不好?”
  苏媚笑道:“走走,咱们去后园子,王府花园可大了,一个湖面就抵得上咱家宅院,等天热了姐姐带你们划船玩。我还叫人修了秋千架子,姝儿,这次你可以荡个痛快喽!”
  几人走出王府正殿,从月洞门循着曲曲折折的鹅卵石小路进了西花园,穿过一带冬青灌木丛,便见前面豁然开朗,一片翠绿的空场子,湖面微波荡漾,岸边柳丝如云,杏蕊吐白,黄鹂春燕在枝头婉转啼鸣,长廊亭台掩映在湖光山色之中,端得是二月好春光!
  苏皓张开小手又蹦又跳,在草地上来回撒欢儿,活泼得像头小马驹。
  苏媚吩咐燕儿善水并两个壮实婆子陪他放风筝往,把妹妹扯到杏林旁的秋千架,悄悄问道:“是不是有心事,能和姐姐说说吗?”
  苏姝坐在秋千上,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是一下一下悠悠轻荡。
  苏媚没有催她,静静等着她开口。
  许久,苏姝才说:“爹爹觉得他的一个学生不错,想把我许给那人。”
  苏媚愣了片刻,看妹妹的样子,便知她并不中意这门亲事,“你见过那人没有?”
  “其实你出嫁那天,娘就让我隔着屏风偷偷相看那人。他姓卢,两榜进士出身,是翰林院的编修,家世也不错,医学世家,出了好几位太医院院判。”
  卢?苏媚一下子想到卢太医,强行把卢老头那张老脸轰出脑海,顿了顿又道:“咱们父母比一般人开明通达,你若不愿意,他们不会勉强你。”
  风吹过,杏花如雪般漫天飞舞。
  苏姝笑了笑,说:“他曾经暗中帮过父亲,咱家落难的时候他也没有落井下石,对父亲一直很尊敬。家里对他很满意,我想着,要不就答应了吧,相敬如宾,平淡安稳,也没什么不好的。”
  苏媚皱眉道:“嫁人千万不能凑合,一定要找个情投意合的人,不然成亲以后就是软刀子割肉,折磨你一辈子!”
  苏姝出神地望着满树的杏花,久久才长吁口气,巧笑道:“父母的眼光总比我要好,算了,反正也没逼我一定嫁给他,不过见了两三次面,且等等再说。”
  苏媚迟疑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还喜欢着项良?”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但即便是这样,苏姝还是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否认道:“不不,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明知道和他不合适,我怎会自寻烦恼?”
  “不说这些,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还是听父母安排的好。”苏姝索性站在秋千上,笑嘻嘻说,“姐,推我一把!”
  越是急于否认,越是说明心里有他!苏媚的心微微一颤,心疼地望着妹妹,“姐姐要推你了,抓紧。”
  秋千荡得老高,苏姝的笑声也随风传出去老远。
  那笑声清脆,如清澈的泉水一路欢歌着,从山间叮叮咚咚流淌而出,引得柳林旁路过的项良也不由自主地张望。
  待看清是苏家二小姐,他先是一怔,紧接着迅速收回目光。
  呼啦啦,一只大大的蝴蝶风筝划过,跌跌撞撞一头栽下来,正挂在大柳树树梢,晃晃悠悠,颤颤巍巍的,居高临下看着地面上的人们。
  四五个丫鬟婆子簇拥着苏皓过来,仰着脖子望望高高挂在树梢的风筝,均是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燕儿眼尖,一下看到五十步开外的项良,忙挥手招呼道:“项统领,帮小少爷取下风筝好不好?”
  那大柳树三丈来高,普通人爬到树梢着实不易,但在项良眼中,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他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苏皓是王爷的小舅子,凭王爷对王妃的宠爱劲儿,这个苏皓也快和半个小主子差不多了。
  项良顺着树干手脚并用,蹭蹭几下就爬到树桠。
  下面的苏皓两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中全是星星,拍着巴掌连连惊叹:“好厉害,这是飞上去的吧!”
  此时项良已经够到了风筝,待要下去时,鬼神神差的,他往杏林望了一眼。
  杏花如雨,衣袂翻飞,秋千上的少女宛若空中绽放的一朵花。
  今日的天气好得出奇,湛蓝的天空中,白云如野马群般从头顶上奔腾而过,周遭很静,树下孩童的欢呼声他听不到了,唯有她的声音如此清晰。
  风过树梢,带来远处不知名的花香,柳枝儿不甘寂寞似地轻点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项统领?”燕儿纳闷他怎么还不下来,扯着嗓子叫,“拿到风筝了吗?”
  项良猛然回过神,赶忙下树。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怎么回事,脚下一滑,身体登时失去平衡,枝枝叶叶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在众人的惊呼中,头下脚上直直坠向地面。
  好在他功夫不错,半空硬生生将劲腰一拧,愣是来了个鹞子翻身,总算是平安落了地。
  不过脚好像扭了一下。
  项良不禁苦笑:好像每次遇见她,都要受点伤。
  苏皓已是看得目瞪口呆,对他的钦佩更深了一层,于是风筝也不玩了,拉着项良的袖子说:“哥哥,教我飞飞!”
  项良把风筝递给燕儿,蹲下身温声道:“小少爷,项良不过王府侍卫,你叫我哥哥不合适。苏家历来诗书为重,你应把精力放在读书上,若想学功夫,也必须经过苏老爷的同意。”
  苏皓似懂非懂点点头,没有死缠烂打地哭闹不休,小胖手指着上空,说:“能带我飞飞吗?”
  项良微微一笑,双手举起苏皓往肩头一放,深吸口气,双膝微弯,纵身一跃,轻轻巧巧落在假山石上,又一跳,便停在回廊顶上,旋即足尖轻点几下,这次又坐在亭子上。
  苏皓又是尖叫又是大笑,兴奋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林子。
  “这是和谁玩呢,这么高兴?”苏媚纳罕道,“我在家都没听过他这样笑过。”
  苏姝笑道:“咱们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却见苏尚清和孟氏携手慢悠悠走近,苏媚奇道:“爹爹来了,王爷呢?”
  苏尚清道:“宫里来了赏赐,还有代太后问话的,我在场不合适,就出来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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