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娇——瓜子和茶
时间:2020-09-28 08:55:05

  但苏媚摇头道:“你别忘了禁卫军统领是谁。”
  林虎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再说话。
  苏媚没走正门出府,循着鹅卵石小路绕到正院的后罩房,打算从北角门出去,然而经过假山池子的时候,隐约听到女孩子轻微的哭泣声。
  远远瞧见大银杏树下立着两个人影,看样子是一男一女,女孩子身披麻衣,垂着头,旁边的男子似乎在安慰她。
  那身形怎么看着是苏姝?她没在灵堂守着跑这里和谁见面?
  苏媚目光发冷,“林虎,你瞧那人是不是项良?”
  林虎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干巴巴地说道:“属下……看着像。”
  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夹杂着淡淡的怒气弥漫了苏媚的胸膛,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默不作声盯视了远处的两个人一眼,转身便走。
  远处的两人似乎并未发觉苏媚的行踪,苏姝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和得见意中人的喜悦中,这两种极端的感情交织在一起,一面欢喜,又忍不住因欢喜而自责,一时间竟茫然不知所措。
  项良的视线落在苏姝身上,眼中掠过一丝痛苦的挣扎。
  停了片刻,他说:“皇后对我姨母有些误会,不让她进宫不说,还要打发她去西域。先前在潜邸,姨母的确对皇后有所不敬,但她现在已经知错了,奈何皇后不给她弥补的机会。”
  苏姝嗔道:“分明是你姨母不知分寸,怎的到你嘴里,反倒是我姐姐的不是?”
  项良自失地一笑,低头认错,“是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我就想替我姨母求个情,老人家年纪大了,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可皇后深居后宫,寻常都见不到……”
  苏姝怔楞了下,旋即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但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说。
  项良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而又笑,温柔地说:“夜风寒凉,别在这里站着了,当心受了风寒。办丧事最是辛苦,得空就偷着歇歇,别总关心别人,也要多照顾照顾自己。”
  说完他转身离去,朦胧的夜色中,他肩膀微塌,看上去十分的落寞。
  苏姝望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
  走了几步,项良却又站定,回头一笑,伸出手,“走啊,呆站着干什么?”
  苏姝目中光亮倏地一闪,提起裙角追了上去。
  因临近夜禁,路上行人很少,各家店铺也早早上好了门板,熄了灯火。
  就算有的窗子里还透出光亮,也是暗淡的昏光。
  周遭很静,只有车轮碾在坚硬的黄土路上的簌簌声,和霍霍的脚步声。
  马车忽然重重一晃,紧接着停了下来,苏媚还没发声询问,就听林虎在外喝道:“什么人?”
  一个高挑的男子站在街道的尽头,幽暗的月光下,他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好像没有看到侍卫们手中闪着寒芒的刀刃,背着手,悠悠然踱步走近。
  夜幕中,看不清他的眉眼,然从他闲庭信步的姿态中不难看出,这个人并没有把对面的侍卫当回事。
  林虎脑中警铃大作,刷地抽出腰刀,厉声道:“停步!”
  “不必惊慌,我只是想请皇后娘娘喝杯茶。”
  是个熟悉的声音。
  “木里唐?!”林虎惊呼一声,提起羊角灯一照,当即心头就是咯噔一响——是顺天府的人没来及拿他,还是他察觉不对提前逃了?看他这样子,绝对是有备而来,难道有谁泄露了皇后的行踪?
  林虎强行压下纷乱的杂念,喝令道:“放肆,还不快快退下,擎等着吃刀子吗?”
  木里唐却是一挥手,十几条人影鬼魅般从黑暗中跳出来。
  苏媚命燕儿挑起车帘,笑吟吟道:“凭这几个人就想请本宫做客?且不说能成不能成,本宫倒是佩服你的好胆量!”
  木里唐一摊手,很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思,“我也不想,可没法子,皇上把你看得眼珠子似的,为救你的性命,怎么也能应下一二事。”
  “不过区区十数人,就像挟持我?”苏媚一乐,扭头对林虎说,“喂,你们几个被小瞧了。”
  林虎冷笑道:“我正想活动活动筋骨。弟兄们,送上门的功劳,不要都对不起老天爷!”
  “皇后娘娘,别着急动手,你且看看谁来了?”木里唐一抬下巴,不疾不徐说道,“看,苏二小姐。”
  伴着几声轻柔软语,从旁边巷子里闪出两个人来,正是项良和苏姝。
  “姝儿!”苏媚呼吸一滞,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在这里?和爹娘说过吗?祖母大丧,你疯了么跑出来,快给我过来!”
  苏姝被姐姐一通吼弄懵了,茫然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颤着声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姐,他们都是谁?”
  “我叫你过来!”苏媚厉声喝道,眼睛却死死盯着项良的一举一动。
  苏姝脚步刚向前动了下,就觉胳膊一紧,同时脖子上多了一个冰凉的利刃。
  “别动。”项良低低说道。
  苏姝浑身猝然绷紧,不可置信地想回头望一眼项良,却觉脖颈一痛,有什么黏黏的热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别动。”项良面无表情说道,“不然下次就不是划破一层皮这么简单了。”
  苏姝紧紧咬着嘴唇,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落在项良的手背上。
  项良的手微微抖了下,仍没有后撤。
  “项良,办得好。”木里唐哈哈大笑,“皇后,你是要你的妹妹血溅街头,还是乖乖地和我走一趟?”
  苏媚面色冰冷,眼光在他和项良身上打了个转儿,冷笑道:“你挟持我也没用,我知道你的意图,无非是打算借兵复国。然而我朝和你们不一样,就算皇上同意,若臣工们反对,皇上也不能独断朝纲。”
  “那就是他该头疼的问题了。”木里唐满不在意地说,忽眼神闪闪,“你是不是在等皇上?别等了,时机到了自然会让你们见面。”
  苏媚问道:“皇上迟迟不来,想必也是你做的手脚吧?”
  “他对你太上心也不是件好事。”木里唐上下打量苏媚两眼,笑笑说,“你怀着孩子,又赶上老祖母去世,身心疲惫,他肯定会来接你——这就是情深之人的弊病,我就让艾嬷嬷在必经之路上绊住他。”
  “此刻他正在和艾嬷嬷叙旧,所以你也不必拖延时间等他来。皇后,命侍卫们放下刀,不然……我是不怕死的,反正黄泉路有苏二小姐陪着。”
  苏媚闭了闭眼,深深吸口气,吩咐说:“都放下刀罢。木里唐,我随你走,可你不要高兴太早。皇上虽然喜欢我,却不是非我不可,天下美人多得是,他以后也会有很多的孩子……你,不过竹篮打水而已。”
  “和我玩攻心?”木里唐冷冷一笑,“那咱们就看看他会如何选。”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四五章完结~
 
 
第64章 
  这是一处僻静的院子, 院墙又高又厚,外面的声音透不进来, 里面的声音也传不出去。
  晨光微熹,苏媚躺在大躺椅上,身上搭着条毯子,半眯着眼,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被挟持的慌乱。
  燕儿在屋里来回转圈儿,忧心忡忡地说:“二小姐不知被关到哪里去了, 林虎他们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皇上收到信儿没有呐,唉,这都一晚上了, 皇上肯定知道了, 还不定急成什么样……都怪那该死的项良!”
  苏媚的目光落在窗外光秃秃的枝桠上,慢慢道:“艾嬷嬷从小陪伴皇上,宠信一度在福嬷嬷之上, 明明可以荣光一世……为什么一定要背主?”
  燕儿纳闷道:“不是为了复国吗?”
  “取代阿巴儿王朝的格尔翰国已向我朝称臣朝贡,二十多年来他们治下也颇为稳定,估计当地百姓早忘了前朝旧事,复国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成功,彼时艾嬷嬷都七老八十了,又能得到什么?这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苏媚拧眉深深思索着, 无意识地扫过院落,猛地低声道:“艾嬷嬷来了。”
  燕儿一听,三步两步护在苏媚身前,警惕地注视着门口。
  门开了, 艾嬷嬷提着一个红漆食盒进来,从中端出百合粥、玲珑肉包,几样爽口小菜并时鲜水果,问道:“娘娘身子感觉如何?”
  苏媚冷哼一声,不答反问:“我妹妹在哪里?”
  “娘娘放心,有项良在旁边看着,二小姐很安全。您从昨晚就没吃东西,多少用点吧。”
  “少假模假样的献殷勤,把我妹妹带来,我只有亲眼看见她才安心。”
  艾嬷嬷自顾自坐下,视线有意无意间掠过苏媚的小腹,语气十分温驯,“娘娘稍安勿躁,就算您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也要心疼肚子里的骨肉。”
  苏媚讥诮说:“你老就别演戏了,你连皇上的安危都不顾,还会在意我肚子里的孩子?心里巴不得我死才对!”
  艾嬷嬷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深深喘了几口气,“娘娘怀疑饭菜里下了毒?我的确不喜欢你,但你怀着皇上的骨血,尽管放心,我不会毒害你的。”
  苏媚心头微动,试探道:“你眼里还有皇上?背主的恶奴,你主子是木里唐,少和皇上相提并论!”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艾嬷嬷,她神情一下子激动起来,“你错了,我的主子从始至终只有一人,那就是公主!”
  “一口一个公主,你倒是不忘旧主,哦,主子让你好好照顾她的儿子,放心把皇上交给你,可你呢?竟胁迫旧主的儿子,等他日到了地下,你有何脸面去见她!”
  “我也不想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复国也是公主的愿望,没人知道公主在宫中受了多少委屈。还有项良那孩子,皇上都曾因异族血统遭到歧视,更别提他了!可主子偏偏为了你们汉人的利益漠视亲友……他早忘了自己的母亲是谁!”
  “你这话太可笑,皇上又不是阿巴儿的王子,他是我们的君王,当然要以我国利益为先。”苏媚瞥一眼艾嬷嬷,冷笑道,“别看他有一半的阿巴儿血统,可他在汉人堆里长大,早就把自己当成十足十的汉人了!”
  艾嬷嬷长叹一口气,又是悔恨又是不甘,“他现在连阿巴儿文都不认识,更不要提对阿巴儿的感情……唉,公主去世的太早,如果公主还在,定然不是这个局面。”
  “在不在都是一样的结局。”苏媚淡然说道,“先帝不会允许皇子们长于妇人之手,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可曾见过哪个嫔妃是亲自抚养孩子的?凭皇上的性子,即便母后活到今天,对皇上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
  艾嬷嬷一愣,好半晌才说:“母命都不成……照你这样说,即便我们用你威胁皇上,也不见得能有用?”
  “我很好奇,你们凭什么认为我比江山社稷还重要?”苏媚嗤笑一声,带了些许循循善诱的意味,“不错,他为救苏家几次三番和废帝起冲突,那是因为对他有好处!你且想想,他受到实质损害了吗?”
  艾嬷嬷僵住了,又听苏媚叹道,“不要看后宫现在就我一人,好像他眼里只有我似的——废帝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他哪有心思广纳后宫?再说他身子刚恢复不久,即便有心,也是无力啊,等两年你再看后宫是个什么光景。”
  “不,不对!木里唐主子说了,你对他影响太大,你对我有疑心,他立刻就把我们二十多年的情分抛在一边。他为了你肯定会妥协的,即便不马上发兵,也会对格尔翰宣战。”艾嬷嬷反驳道,但是底气明显不足。
  苏媚立时听出来了,冷笑道:“他唬你呢,复国唯一的受益者就是木里唐!皇上把所有帑银都拿出来了,才勉强有点复苏的气象。木里唐却要损耗我国的兵力财力攻打格尔翰,陷我朝百姓于战火,去圆他的王朝梦,凭什么?皇上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或许皇位都保不住!”
  艾嬷嬷结结巴巴道:“好处……好处就是多了一个友邦,和阿巴儿互为援手……”
  苏媚大声笑起来,“嬷嬷别说笑了,格尔翰国二十年前就臣服我朝,反倒是木里唐,他现在都敢胁迫皇上,等成了气候,你认为他会乖乖地向皇上称臣?”
  艾嬷嬷脸色惨白,不受控制般颤抖起来,喃喃道:“不会的,他们是亲舅甥,绝对不会自相残杀。”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你看木里唐对皇上有一点儿慈爱之情吗?”苏媚一面观察她表情的变化,一面引诱道,“皇上四五年前就离宫辟府,木里唐明知道二人的关系,为何一直不相认?”
  艾嬷嬷张张嘴,却是哑口无言,这个问题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止一次劝木里唐早日与皇上相认,可木里唐总说不到时候,若不是苏媚把他们揪出来,或许现在皇上还不知道木里唐的存在。
  “越早相认,越容易处出感情,可他为什么不呢?”苏媚冷然一笑,“除非他早就存了不良的心思。”
  “什么不良心思?”艾嬷嬷不由自主顺着苏媚的话问道。
  苏媚的声音极轻,却清晰无比地传到她的耳朵里,“有句话叫做挟天子以令诸侯,强主不好把控,一个襁褓里的娃娃却是最好的傀儡。”
  艾嬷嬷怔怔盯着苏媚,似乎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忽然浑身一激灵,倒吸口冷气惊呼道:“不可能!”
  “我也希望不可能,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木里唐如何破局。”苏媚说,“在京城挟持皇后,未免太小看皇上和朝廷的能力。”
  “其实这一切都是幌子,他根本不指望皇上帮他复国,他只是想要我肚子里这个孩子!”
  “皇上不知道项良叛变,用我做诱饵暗杀皇上。事后再编个谎话推到格尔翰国头上,比如害怕皇上为母族报仇,先下手为强之类的——木里唐最会混淆视听为自己谋利,鸿胪寺凶杀案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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