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娇——瓜子和茶
时间:2020-09-28 08:55:05

  萧易却是盯视他一眼,说:“老蔡,你是朕身边的老人,朕信得过你的忠心,可你不能仗着朕的信任私自做主。”
  蔡总管脸色大变,慌忙跪下叩头道:“老奴知错,不该暗示皇后解决寿康宫那位,只想到皇上的难处,却没考虑皇后的处境,实在是罪该万死。”
  “你在宫中浸渍多年,从相亲相爱到反目成仇,恐怕你是司空见惯了。”萧易抬手叫他起来,“你记着,朕和皇后不会。跪安罢,以后不可再犯。”
  蔡总管满脸愧色退了下去。
  晚上,苏媚得知消息,蹙着眉头说:“竟真是母后刻的字?那艾嬷嬷所说也并非全是假的了。”
  萧易仰面躺在大炕上,双手枕在脑后,沉吟道:“和天圣教教徽上的纹样一模一样,都是阿巴儿文,巧合吗?”
  虽然是怀疑的语气,但苏媚从他的神情中已然得知,他相信了艾嬷嬷的话。
  苏媚默然半晌,低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恢复阿巴儿王朝的荣光也是母后的遗愿,你会帮助木里唐复国吗?”
  萧易盯着上方的承尘,久久没言语。
  随着一场场淅淅沥沥的秋雨,京城秋意渐浓,还没到重阳节,不少人已换上夹袄了。
  萧易没有草草将太后下葬,却也没按太后的规格发丧,停灵七日之后,按贵妃之礼葬在距京城百余里的妃陵。
  朝中也有几个迂腐的言官说此举不当,然萧易是充耳不闻,他们除了牢骚两句也不敢说别的。
  至于皇后气死太后的传闻,自然也有朝臣上书皇后飞扬跋扈,不守礼法,理应多加惩治,并指出后宫空虚才导致皇后失德失礼,建言皇上广纳后宫,平衡皇后及外戚的势力。
  萧易看过后留中不发,然后一道圣旨封苏尚清为承恩公,并加封文渊阁大学士。
  如此一来,圣意如何根本不用揣测,那几个朝臣也乖乖闭上了嘴。
  而在艾嬷嬷多次递牌子求见之后,萧易终于召她和木里唐进宫。
  再次见到艾嬷嬷,苏媚惊讶地发现,她两颊深深凹了下去,眼角布满细纹,两鬓斑白,看上去苍老了十岁也不止。
  看到萧易的那一刻,艾嬷嬷立时就红了眼角,脚步微动,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只小心翼翼四觑着萧易的脸色。
  想必萧易的刻意疏离对她打击很大。
  苏媚如是想着,目光又落到木里唐身上,这人没有变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儒雅模样。
  他行过跪拜大礼,温和笑道:“皇上特地召见草民,是打算兑现当初的承诺吧?”
  萧易略一点头,福嬷嬷便捧出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套袄裙,还有两件样式稍显笨重的金镯子。
  木里唐拿起镯子摩挲片刻,黯然说:“看服饰样式,都是进宫之后添置的……没有阿巴儿的旧物吗?”
  “母后故去的时候皇上还小,能保留下这些就不容易了。”苏媚说道,“况且母后因异族人的身份,本就在后宫过得艰难,不入乡随俗,反倒整日奇装异服满世界招摇不成?”
  木里唐眼神闪了两下,苦笑道:“皇后教训得是。这些也是姐姐的衣物,草民回去建个衣冠冢,也算圆了她回家的心愿了。”
  萧易直接以命令的语气说:“你离京前,把天圣教解散了。”
  木里唐手一顿,慢慢将镯子放回托盘,“卸磨杀驴,想不到皇上也会玩这一手。”
  “你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留着天圣教还有何用?”萧易的目光有几分咄咄逼人,“你的教众到处宣扬天圣教乃我朝国教,光凭这一点,解散天圣教一点也不冤。”
  木里唐罕见地露出不豫之色,“皇上,您这样做会寒了广大教众的心,他们之所以鼎力相助,不只是因为我的命令,更为图一个前程。就这样解散,到头来他们两手空空什么也得不到,您想他们会安然接受吗?”
  “这个问题朕倒是提前想到了。”萧易从容说道,“你把天圣教教众名单呈递上来,尤其是主要头目,和此次出了大力气的教徒,朕论功行赏。”
  木里唐的脸色更难看了,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眼见他二人要起纷争,艾嬷嬷面色十分焦急,一时情急插嘴道:“主子,您还是不相信他的身份?老奴以性命作保,他就是您的亲舅舅!”
  “就算是亲舅舅又如何?”苏媚瞥一眼艾嬷嬷,不软不硬说道,“见了皇上一样要称臣,一样要三拜九叩,君命不可违,‘国舅大人’还想抗旨吗?”
  “自然不敢。”木里唐此时已恢复镇定,爽朗地笑了几声,俯首道,“草民这就回去整理名录,问问他们是想当官,还是想要银钱土地,皇上放心,定不会让你为难的。”
  萧易目中闪过一抹光亮,语气一转,同样笑吟吟说:“此事一毕,朕也不会亏待你,留在京中做个爵爷也好,回故土做个富贵闲人也好,都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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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木里唐态度突然来个大转弯, 快得让苏媚不敢相信,一个人执着二十年的信念, 说放下就放下了?
  萧易也怀疑木里唐的诚意,暗中命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同时加强对天圣教的管控力度,但凡有教会活动,必须在顺天府报备之后方可举行。
  但木里唐的反应极为平静,顺从得几乎不像话,很快呈递上一份清单, 罗列出十数名天圣教头目。
  萧易赏赐了他们田地银粮, 并专门拨了两万两银子做遣散费,以便安抚其余教众。
  不过这笔银子没有交给木里唐,而是放在顺天府, 但凡领银子的, 必须登记造册,几时入教,引荐人是谁, 相熟的教徒都有哪几个……事无巨细,一切交代清楚后,摁手印拿银子!
  银子不多,只有二两,但对一般的底层小民来说,足够一两个月的开销, 因此来退教领银子的人络绎不绝。
  当然也有街头闲汉贪财冒领,结果被管事官吏识破,拖到衙门口当中打了二十鞭子杀鸡儆猴,此后浑水摸鱼的人也自然而然地少了。
  等京城步入深秋十月的时候, 天圣教就和街道旁不断飘落的黄叶一样,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这几个月,萧易没有大规模清洗异己,他接连颁布数项政令,降低田赋,鼓励无地少地的农民垦荒,并大幅度降低商税,将重点放在大力发展国计民生上面,所展现的统治风格和废帝完全不同。
  朝野上下对这位新帝充满了期待,局势愈发的安稳,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此时,苏媚也传来好消息——她有孕了!
  虽说有无数宫人精心伺候着,还有太医每天请平安脉,但萧易还是放心不下,便请岳母大人入宫陪伴苏媚。
  孟氏也着实担心女儿,得了消息立马就进宫来了。
  苏媚笑话萧易大惊小怪:“整个后宫就我一个主子,比寻常人家的后宅还清净,一点儿闹心的事都没有。太医也说怀像很好,我整日吃吃喝喝的,畅快得很呢!”
  孟氏把手里的燕窝粥递过去,笑嗔道:“得了便宜还卖乖,皇上要是不紧张你,我看你才要着急。”
  苏媚捏着甜白瓷小勺,一口一口慢慢吃了,劝说道:“家里事情多,祖母身子骨也不好,娘你过几天还是回去吧。”
  “别人家女儿有了身子都是盼娘家人陪着,你倒好,把亲娘往外赶。”孟氏笑道,“也好,看你万般顺利,娘也放心了。”
  却又叹气,“家里也是忙得团团转,你父亲这一受到重用,跟打了鸡血似的忙,整日不着家。老夫人身子越来越不好,能挺过这个冬天就不错了……还得赶紧给姝儿相看亲事,若老夫人有个万一,三年不能说亲,可就把孩子耽误了。”
  苏媚想到老祖母,眼神也是一暗,“前几日辽东敬献了一箱子老参,我竟然忘了,这就立刻着人送去。”
  略沉吟片刻,苏媚问道:“我记得你们给姝儿相看了卢家公子,是不是姝儿不同意?”
  孟氏道:“姝儿只说全凭父母做主,但是她没有一点欢喜的模样,我和你爹就犹豫了,谁知道现在……”
  她连连摇头,不无遗憾地叹道:“卢家和徐家正在议亲,听说快成了!”
  “徐家?徐苾!”苏媚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好半晌才自失一笑,“徐同和生怕皇上翻后账,自请致仕不说,还把徐家和卢家捆在一起——卢友达可是皇上康健的第一功臣!”
  “谁说不是呢。”孟氏凝神思索一会儿,问道,“你觉得项良怎么样?”
  苏媚倒吸口气,紧蹙眉头反问道:“什么意思?莫非你们看上他了?”
  孟氏一怔,解释说:“他来过家里几次,说话行事都很妥当,不是粗鲁武夫,我和你父亲对他印象都很好,姝儿似乎也中意他,我就想着找人说和说和。你觉得不合适?”
  苏媚长长叹息一声,心知不能再瞒着家里,温声解释说:“他的条件是不错,奈何有个不省心的姨母。”
  她挥退左右,把艾嬷嬷和木里唐的事情备细说明,婉转地表达了自己不赞同的态度。
  “艾嬷嬷口口声声公主的遗愿,一心想借助朝廷的兵力帮助他们复国,别看现在天圣教和木里唐安安静静的,但木里唐迟迟不离京,我总觉得事情还没结束。”
  孟氏听得是目瞪口呆,“老天!还牵扯到外族的纷争,好在我问了你一句,这种麻烦咱家可不能沾惹。不过你也不要什么都和皇上说,毕竟是他的母族。”
  苏媚笑道:“您不用担心,皇上和我是一样的心思,这事你和父亲心里知道就好,千万千万不要外传。”
  孟氏郑重地点点头。
  苏媚叮嘱道,“姝儿今年刚及笄,就是晚几年说亲也不碍事。等这场风波过去,如果项良是个好的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有二心……皇后的亲妹子,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么?”
  “我心疼姝儿啊,那孩子一直很懂事,从小到大就没让人操过心。”孟氏连连叹气,“可亲事也忒不顺了。”
  苏媚笑着指指自己,“好运道在后头呢,这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一句话哄得孟氏笑起来,但到底添了桩烦心事,见大女儿这里一切都好,没过两天就离宫回家了。
  萧易每晚都歇在凤仪宫,他的东西也全都搬了过来,闲来无事,苏媚就找他的旧物翻着玩。
  例如以前看的旧书,练习的字帖,平常练武用的木剑木刀,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她好奇地摸摸这个,饶有兴趣地翻翻那个,忽然发现黑漆大箱中有个红布包,打开一看,竟是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
  苏媚“呀”地一声甩手扔回去,笑骂道:“什么鬼东西,吓死我了!”
  福嬷嬷赶紧搀扶她坐到旁边,拿起面具瞧了瞧,说:“应是三年前吧,先帝在宫里办过一场宫傩,这是皇上当时戴的面具,没想到还留着。”
  苏媚道:“当时我也去了,可惜我跳舞不在行,就在台下拿着驱邪的树枝子随便舞了两下,还被一个冒失小子划破了手指头,可疼死我了!”
  碧纱橱后,萧易抬脚正要进来,闻言又把脚收了回去,一摆手止住宫人的请安,且听苏媚抱怨道:“那小子呆头呆脑的,只一动不动立在原地,既不赔礼,也不言语,一点儿礼数都不懂。”
  “当时搞不清他的来历,我不好发作,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苏媚颇有几分委屈地说,“最后反倒是我安慰他两句,如果再让我碰见他……哼!”
  萧易的耳朵微微红了,唇边浮上一抹笑意。
  福嬷嬷把面具重新包好放回柜子,“能进宫的都是非富即贵,娘娘忍得一时之气是对的。”
  “那是什么?”苏媚探头指着柜底儿的一个尺来长的紫檀盒子,“拿过来我瞧瞧。”
  福嬷嬷双手捧给她,犹豫了下提醒说:“老奴也是头回见到这个盒子,皇上放得这样隐蔽,肯定是不想人发现。”
  苏媚笑了下,没有理会,打开一看,讶然道:“画?”
  门外的萧易脸色微变,已来不及阻止。
  画卷徐徐展开,但见上面是一个手持蔓草,身着玄衣朱裳的少女。
  苏媚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十几年,对书画方面还是有一定鉴赏能力的。这幅小像线条生硬,看得出执笔之人画功实在不怎么样。
  但画得很用心,至少,苏媚感受到了画者对笔下人物的珍惜爱怜之情。
  “这是皇上画的?这人是谁?”苏媚压着心中酸溜溜的醋意,强颜欢笑道。
  忽然她笑不出来了,望着画中之人陷入了沉思。
  “朕画的,不许笑。”萧易轻咳一声,踱着步子不紧不慢走到她身边。
  不知何时屋里没了旁人,苏媚抬头望着萧易,鼻子酸酸的,眼睛也辣辣的。
  “胆敢背后调侃朕是个冒失小子,该当何罪啊?”萧易努力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苏媚的视线渐渐模糊了,眼前升起一层白蒙蒙的迷雾,心脏裂开似的疼,滚烫的血好像涌了出来,搅得她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难受。
  怪不得明知她目的不纯,他仍许她正妻之位,怪不得对她有求必应,从不舍得她受委屈……
  原来他一直喜欢的都是自己!
  她该沾沾自喜?高兴么?欢呼雀跃扑进他怀里撒娇?
  不,她只想大哭一场!
  她根本不敢想象,上辈子他得知自己死讯时,是什么反应,又是如何煎熬过来。
  眼泪不停地滚落下来,苏媚狠狠擦掉,可没用,仍旧是看不清他的面孔。
  胸口像被压上了千斤巨石,她喘不过气,张了张嘴,努力叫他的名字,可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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