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个病美人——春风迟迟
时间:2020-09-29 08:42:07

  裴渊张开双臂,一语不发的把她拥入怀中,温暖的体温交融,让她短暂的回过神。
  “裴青云。”她说:“我再也没有父皇了。”
 
 
第97章 大行皇帝
  皇帝驾崩,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并未掀起什么风浪来,谁当皇帝与他们都没多大的关系, 只要吃穿不愁,安居乐业, 便管不着龙椅之上坐的是谁。
  但对满朝文武来说, 却是不小的冲击。虽早有心理准备, 可听见丧钟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心悸了一下。
  冷风凛冽, 已渐入冬,宫门大开,礼部的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皇帝的身后事。
  朝臣们听闻消息,已经全部聚集于宫门外,本来卯时就穿戴整齐预备着进宫参加朝会,结果天未见亮就听闻了这个猛烈的噩耗,又纷纷换下朝服, 穿上悄悄就备上的素服, 急急忙忙的进宫。
  依礼制,还未到朝臣哭灵的时候,几位王爷倒是第一时间赶来, 太子首当其冲在太极殿指挥着各司署忙碌着。
  天边有金光乍泄, 冰冷的光渡在连绵起伏的宫殿上,晃得人花了眼睛。
  宫门口的人不少,但个个面色凝重, 噤若寒蝉,直到听到车轮滚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才抬眼见一辆马车从飘浮的尘埃中出现。
  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宫门前, 大臣们看到马车顿时一凛,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
  宫人掀开车帘,露出一抹素白的衣角,只见驸马裴渊躬身下了马车,举目环视四周,神色冷凝。
  他伸出手臂,随即有一只苍白的手搭上,宜嘉公主柔弱单薄的身影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
  宜嘉公主形容憔悴,眼角微红,显然是哭过一场,浑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悲伤,朝臣们纷纷屈身行礼:“参见公主,驸马。”
  “免礼吧。”赵如裳这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辛苦大人们了。”
  朝臣们哪敢说辛苦,诚惶诚恐的低下头。
  赵如裳没在多看他们一眼,转头一步一步的往宫里去了。
  裴渊始终牵着她,温热的掌心暖着她冰凉的手指,低声道:“别太难过,你情绪不能太激动了,知道吗?”
  赵如裳僵硬的勾了一下嘴唇,颔首应了。
  哪怕她也告诉自己不能太过激动,可在看到皇帝遗容的时候,一点也没稳住,哭得声嘶力竭,不能自已。
  皇亲贵胄们陆陆续续来了,无一例外跪在太极殿外悲恸的放声大哭,能有资格进殿看皇帝遗容的人并不多,哪怕外面哭得震天响,正殿里还是安静哀戚,甚至透着几分悲凉森然。
  赵如裳已经哭累了,被搀扶着去了偏殿,按规矩裴渊原本要和几位王爷在正殿,可他放心不下她,便一路相陪,见赵如裳脸色不好看,微微皱了皱眉,伸出手去给她诊脉。
  自打成亲以来,这样的动作,每日都会进行,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从前顾念身份有别,总是处处小心的,如今倒没什么可忌讳的,只是裴渊一把脉目光就冷了下来。
  “你不能再激动了,身体会受不住的,等一会儿人多了,我就陪你雍和宫休息,好吗?”
  赵如裳靠在软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心口的确是闷闷的有些不舒服,但她顾不得自己,一想到最疼爱自己的父皇就这么闭上眼,怎么都接受不了。
  昨日一见,没想到竟成了永别。
  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和蔼可亲的父皇,最终还是走了,空荡荡的太极殿只听得见不绝于耳的哭声,那个看似委婉,实则爱女之命的一代帝王,彻底走完了他恢宏漫长的一生。
  赵如裳抹了抹眼泪,抱着裴渊的手臂,瓮声瓮气的说:“裴青云,我真难过。”
  “我知道。”裴渊抬手抚上她未簪珠花的发髻,温声道:“可你也要以自己身体为重,人死不能复生,迟早都会有这么一日。活着人更要好好的,尤其你的身子骨本来不好,万一旧疾复发了,我该怎么办呢?”
  赵如裳默默垂泪,手中却攥紧了他的衣袖。
  裴渊眉眼平和,有着只在赵如裳面前流露的温柔:“皇后娘娘悲伤过度病来不了,太子虽然主持大局,可也不好多插手后宫的事,宫里还有那么多嫔妃,你得陪着娘娘处理完这些事。”
  太子能力出众,这样的情况下也安排得井井有条,太极殿内外没出一点纰漏,朝堂之上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皇后接受不了皇帝驾崩的打击,当时就哭得起不来,太子出面请母后千万保重身子,皇后才没拖着病体过来。
  皇后上了年纪,已经禁不住折腾了,赵如裳坐起身,双眼红的跟兔子似的。
  皇帝驾崩,停灵二十七日,皇嗣后妃,朝臣命妇,皆按品阶每日于太极殿外哭灵。
  大行皇帝宾天第三日,礼部尚书宣读遗诏,太子登基继皇帝位,称庆元帝。
  生死一瞬,朝代更迭,太阳东升西落,最终迎来又一代帝王。
  皇帝大行第六日大殓,阖宫上下皆于太极殿外跪拜,丧钟连绵,哭声不息,惊飞了枯枝上盘桓的鸟雀。
  赵如裳熬了几日,身体已经吃不消了,但看着皇后挺直了背脊,在寒风料峭中平静的身影,还是强行坚持了下来。不过太子登基,皇后如今便尊为皇太后了。
  带礼数一完,赵如裳脚下发软,险些站不住,太后在旁边托了一把,略有些红肿的双眼里,是不容忽视的坚定和力量。
  偏殿里燃着安神香,一室宁静,皇帝从前用过的东西,还好端端的摆在那里。
  宫人搀扶太后坐在软椅上,不轻不重的给她揉按手臂和腰身,赵如裳要上前帮忙,却被皇后抬手制止:“你别忙活了,快坐着歇歇。”
  赵如裳看太后表情有些痛苦,立马就心疼起来:“母后,您没事吧?”
  太后的腰一直不好,像今天这般一站一动就是一个时辰,哪里会守得住,赵如裳有些着急,顾不上自己脚步虚浮,坐到太后身边仔细问她:“您的腰还好吗?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没事。”太后勾了勾唇,奈何实在笑不出来,温柔的看向赵如裳:“我答应你过父皇,要好好替他守着这江山,还得给你撑腰,做你的后盾啊!”
  赵如裳心头酸涩不已,伏在太后肩头,任由眼泪无声滑落:“母后,那您要听父皇的,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我。”
  太后蹭着她有些冰凉的脸颊,才感觉自己麻木的心开始跳跃起来,依依不舍的把她揽入怀里:“当然了……母后还有你呢,无论如何,也要多再看你几眼。”
  赵如裳渐渐安定下来,听着太后缓缓开口:“这些日子太子独当一面,表现着实可圈可点,你父皇没看错人。你是嫡公主,原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我福薄,没能给你生个哥哥或者弟弟,只能盼着你福寿康宁,一生无虞。”
  “母后……”赵如裳潸然泪下,小声抽泣,她不常哭,可情到浓时,一辈子的眼泪都在这几日掉光了。
  太后拿了帕子擦擦她的眼泪鼻涕,慈爱道:“别哭了,驸马看到你这样该心疼了。”
  赵如裳这才抽噎着把眼泪憋回去。
  新帝忙于朝政各大行皇帝的身后事,命妇那边的事皆由昔日的太子妃,如今的中宫皇后一手处理。
  赵如裳打了个盹,安置好太后便去前头帮忙,不料才出偏殿,瞥见一颗浑圆的肚子,吓的立马停下脚步。
  林锦华步履轻快,挺着肚子倒没有什么不便,见赵如裳受了惊吓,忙歉意的退了退:“吓着公主了,实在对不住。”
  林锦华如今怀孕有七八个月了,隔着厚厚的衣裙,也能看到那突兀的大肚子,赵如裳看了一眼,仍然觉得后怕:“人太多了,你这么走没事吗?还是去后头歇一歇吧。”
  “多谢公主,皇后娘娘正在和诰命夫人们说话,我正要拿名册去点一点人头,先不歇了,过了头三个月,倒没觉得多难受了。”
  先前辰王册立太子,林锦华这个侧妃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如今太子继位,她理所当然的成了新帝后妃,在登基那日封为了荣妃,万人之上,荣宠无限。
  赵如裳对林锦华自然是礼遇有加,一来是因为她是自己哥哥的人,二来还是因为她是裴渊的表妹,亲上加亲总有几分不同,只是瞧见她那高耸的肚子,实在觉得胆颤心惊。
  先前她还计划着和裴渊生孩子,看到林锦华的模样突然就打退堂鼓了,当年母后生自己时早产难产,险些丢了命,看起来生孩子并非易事。
  赵如裳正遐想连篇,远处忽然有了动静,宫人躬身让到一边,一身缟素的裴渊信步而来,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你怎么过来了?”
  大丧期间,不宜笑闹,裴渊只是极轻微的牵动了唇角,温声说:“怕你哭得太久伤了身,我又得做回大夫这行当了。”
  裴渊话说完,目光落在一旁的林锦华身上,面色依旧是温和的:“你都快生了,可就别太操劳了,有什么事交给下面人去办吧。”
  林锦华鲜少在裴渊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不爱笑,神色也始终是冷漠的,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这些日子匆匆几次照面,连话说不上一句,没想听到他的叮嘱,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林锦华心里百转千回,看着裴渊和赵如裳并肩而立,他们站在一起就有一股融洽的气氛,郎才女貌,看起来是那么般配,她仿佛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谢谢表哥。”
  裴渊没有多的话,接到赵如裳便往正殿去。
  林锦华抚着肚子,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身影,默默吐出一口浊气。
  放不下的人一直只有自己,裴渊自始至终都坚定不移的站在赵如裳身边,他们夫妻情深,她又何必再多挂念,她和裴渊的情分早在很久之前就断了。
  如今,他们一个是荣妃,一个是驸马,身份有别,再想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呢……
  林锦华哂笑,摇着头转身走了。
 
 
第98章 生个孩子
  赵如裳逐渐接受了皇帝驾崩的事实, 但她身体不好,禁不住这么折腾,眼看临近大行皇帝出殡的日子却病倒了。
  裴渊一边要去太极殿守灵, 一边又得回来照顾她,待寒风料峭, 第一场雪悄然而至时, 满朝文武、皇亲贵胄恭奉大行皇帝梓宫移往西城皇陵入葬, 一切身后事,在飘飘洒洒的小雪中尘埃落定。
  临近岁末, 宫中缟素未除,不见一分新年喜色,新帝初登基,朝政繁忙,太妃们迁居一处,偌大的皇宫显得宁静冷清。
  赵如裳养了大半月的身体总算好转,停在宫道上看着白雪辉映的皇宫一阵唏嘘, 从来没有觉得这里像现在这么陌生, 父皇不在了,似乎一切都变了模样。
  宫人站在两侧,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赵如裳垂下眼帘, 脸上落寞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又释怀了,这王朝更迭、瞬息万变, 都是常理之中的事,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赵如裳收拾好心情,一路往太后现下所居的慈安宫去, 没进门就见皇后的宫女立于门外,里面传来不甚明朗的谈话声。
  看到她来,皇后脸上露出丝丝笑意:“皇妹来的正好,我正和母后商议,托你帮忙呢。”
  赵如裳顿生好奇:“怎么了?”
  皇后叹道:“你七哥的婚期不是腊月初二吗,本来入秋就该着手准备,父皇大行国丧才过。咱们也不必说要与民间那般守孝三年,只是眼下不好大肆操办,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能一切都要从简。皇上和七弟说了,他没什么意见,至于尤小姐那里,这个时候我也不好叫她进宫。你在宫外,寻个时间与她说一说,好好解释解释,别让她觉得是我们有意怠慢了她。”
  赵如裳恍然,自然是应了:“皇嫂放心,这事交给我了。尤小姐通情达理,应当不会多想的。”
  皇后这才放了心,太后坐在上首,缓缓道:“还有敏溪,你多留意留意,昨儿你舅母传信来告诉我,已经在和安义伯府商议退婚的事,先前她闹得满城风雨的……”
  “母后别担心,敏溪不会再乱来的。”
  赵如裳知道太后和周夫人都担心两家退婚后,周敏溪对厉王不死心,会闹出什么不能收拾的麻烦,但周敏溪为人她比谁都清楚,敢爱敢恨的小姑娘,利落洒脱,即便心里放不下,也不至于做出些有损规矩体统的举动。
  她和厉王有缘无分,这辈子大约都不会有可能在一起了。
  太后道:“敏溪也十七了,这么耗着不是办法,守孝三年,那不成老姑娘了,等明年到了一年孝期,就在朝中挑一挑合适的世家公子,好歹不能叫人闲话。”
  赵如裳点点头,一一记下了,在宫里陪了太后一日,临近傍晚才掐着点出宫去。
  冬日寒风呼啸,马车里置了厚厚的绒垫和手炉,赵如裳坐上去,吩咐车夫:“去国子监。”
  这个时辰,裴渊应当要下值了,马车慢悠悠的驶去,正好碰上裴渊出来,赵如裳掀开车帘朝他挥手,灿烂一笑,冷不防看到他身后走来的人,笑容一滞,尴尬的放下手。
  尤祭酒落后裴渊两步出来,见他停下脚步看外头的马车,有些困惑:“谁家的马车在哪里?”
  裴渊含蓄一笑:“是宜嘉公主。”
  赵如裳正好慢吞吞地下了马车,挪步过来,垂头丧气低下头:“老师。”
  尤祭酒双手对插着袖子,眼神不太好,看清了赵如裳的模样,忙拱手行礼,礼罢又抬眸看她:“公主来国子监有何要事?”
  赵如裳露出尴尬而不失风度的微笑:“顺道。”
  “顺道?”尤祭酒疑惑不已:“国子监离公主府好几里,如何顺道?”
  尤老大人老眼昏花,为人略有些迂腐刻板,早年赵如裳受他为人师长的魄力压迫,至今心里都有一股恐惧,老老实实地明说:“顺道,接驸马。”
  尤祭酒这才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一旁静默的裴渊,裴渊笑得温文尔雅,丝毫没觉得难堪:“您见笑了。”
  赵如裳轻咳了一声,尤祭酒幽幽看她,嘴唇动了动没好意思说什么,摆摆手便走了,那表情怎么看怎么透着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
  赵如裳悻悻的摸摸鼻尖,上了马车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裴渊斜睨她一眼,眉眼含笑。
  赵如裳开始滔滔不绝的给他讲自己幼年的经历,美玉似的小姑娘乃帝后唯一嫡出的公主,受尽万般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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