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纪婴
时间:2020-09-29 08:45:49

  但宁宁同样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她万万不会想到,在今夜的某间房屋里,有人也像她一样寄出了一封信。
  内容如出一辙,宛若复制粘贴:[明日晚饭时间,裴寂别院,务必动手。]
  =====
  于是第二日,裴寂用餐后回到住处时,首先便看见围在门前的七八个人。
  清一色筑基中期修为,目光不善,脸上蒙着面罩。
  “你一定就是裴寂。”
  为首的那个阴冷一笑:“算你不走运,有人雇了我们来教训教训你。”
  他的语气势在必得,然而话音刚落,还没等裴寂有所反应,不远处便又响起另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裴寂在哪儿!”
  循声望去,居然又有八名高大男子从小径里缓缓走来,同样是筑基中期修为,蒙了面罩。
  两队人马面面相觑。
  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一样的面罩一样的架势,犹如复制粘贴出来的葫芦娃兄弟。
  “那群人来这里是要干嘛?难道我们之中有人走漏风声,让裴寂提前做了准备,特意找人保护他?”
  不知是谁悄悄念叨了这样一句话,站在门口的人们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们刚把这姓裴的小子团团围住,不远处就出现了另一队气势汹汹的家伙,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想必来者不善。
  一时间交头接耳,细小的嗡嗡声此起彼伏。
  “哟,英雄救美啊?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一出。”
  “问得还挺狂,怎么,就算知道裴寂在哪儿,他们能护住他么!”
  于是为首的那个冷哼一声,音量洪亮如钟:“在这儿!你想干嘛!”
  他说得又凶又狠,仿佛不容许身旁的少年遭到别人染指,甚至一脚迈向前方,将裴寂整个挡住。
  这是一种代表占有的动作。
  可在其他人看来,就完全不是这一回事了。
  ——哪儿来的老母鸡在护蛋呢?
  站在小径边、被宁宁请来的外门弟子同样摸不着头脑,用只有旁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交流。
  “怎么回事?为何那小子身边聚了那么多人?”
  “难道裴寂知道我们要来,特意找了人保护他?”
  “他真以为我们打不过那些人,以为让别人挡在面前就奈何不了他了?小爷我今天就是要把他们打个头破血流!”
  “我们想干什么?”
  他们之中的首领同样上前一步,语气不容置喙:“识趣的话赶紧从他身边离开,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嚯!蒙面变态男!有本事上前来单挑啊!这小子,我们今天要定了!”
  两队人彼此对立,剑拔弩张,不知是谁擦枪走火,迸出一道明显的杀气。
  如同平静的湖面陡然掀起层层涟漪,僵持的场面像是被打碎的玻璃,狼狈散了一地。
  所有人同时发出一句怒喝,抡起拳头往前冲。
  所有人心里都怀有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念,它是那样坚定,那样璀璨生光——
  裴寂你这臭小子看不起谁呢!真以为他们打不过那群蒙面男吗?等解决掉你请来的保镖,就是你的死期!
  他们不会知道,本应该成为众矢之的的裴寂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转身回房,无事一身轻。
  更不会知道明白真相后,自己的泪滴会像倾盆大雨,碎了满地,在心里清晰。
  这世上,多的是大家不知道的事。
  =====
  宁宁面无表情地看着账单。
  医药费雇佣费精神损失费……妈蛋居然还有个同行友谊修补费?你们两拨人打得难舍难分,结果裴寂本人直接回房睡觉,这件事儿难道还得怪她?
  不如直接去抢。
  [怎么会有两拨人?]
  宁宁一个头两个大,写字飞快:[另一拨人是谁派过来的?]
  对方很快回复:[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一般不轻易透露雇主信息。]
  算你狠。
  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再动笔时,小姑娘的每个字都满含着血与泪:[加钱。]
  通讯符很快便出现在宁宁窗前。
  [——不过要是你执意坚持,也不是不可以啦。虽然我们有职业道德,但你也知道,我们没道德的嘛,哈哈。]
  她面无表情地继续看,视线麻木地落在最后那三个字上。
  [贺知洲。]
  这是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宁宁下意识皱了皱眉,努力从脑海里回想关于他的信息。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这位贺师兄在原文里不过是个被寥寥提过几次的路人角色,宁宁却对他颇为印象深刻。
  主要有三件事。
  其一是他不但爱剑如命、变着花样地锻剑买剑,还整日在山下寻欢作乐,吃吃喝喝花钱如流水,贫穷程度与天羡子如出一辙。
  此人脑回路非同一般,在穷困潦倒、被高利贷追债之际,竟用身上仅存的一万灵石买来一堆石头与颜料——
  亲自造了一千的假币。
  这顿操作已经够反智商反人类了,结果还被债主当场揭穿那一千灵石不是真的。
  问他为什么要造假,那憨憨答曰:因为真币造不出来啊!
  其二是此人性子贼直,遇到不合心意的人就直接拔剑,不管对方是谁。
  结果某天不知怎么回事,居然与梵音寺里七岁的小和尚起了争执。
  佛家人讲究清心而为,敌不动我不动,那小和尚停在原地打坐静候,他不愿先出手欺负小辈,又不想就此作罢,便拿着剑与对方在烈日炎炎下对峙。
  然后在三个时辰后直接中暑昏倒,一边口吐白沫一边神志不清地对那小和尚说:“为什么欺负我?为什么?”
  至于其三……
  其三就是那件震惊全宗门的事情,玄虚派弟子贺知洲穷困潦倒,竟不惜前往花楼卖身陪笑,最后还成了花魁。
  有人称他身怀剑气,理应是个修道之人,那厮脸不红心不跳,口出狂言:“我乃万剑宗弟子,阁下好眼光!”
  万万没想到,现场恰有一位万剑宗亲传大弟子,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地破口大骂:“我呸!你明明是玄虚派那个假币哥!”
  于是一代花魁就此陨落,玄虚派贺知洲名扬九州。
  回想完毕,宁宁目瞪口呆。
  世上竟有恐怖如斯之人。
  和人沾边的事情,他是样样不做啊!
  然而贺知洲虽则惊世骇俗,在原文里却戏份极少,基本没和主角团有过什么接触。这会儿忽然心血来潮地作妖……
  太奇怪了。
  不行。
  宁宁想,她得去会会贺知洲。
 
 
第11章 
  “你问贺师兄?”
  白裙挽髻的少女放下手中长剑,侧身看宁宁一眼。她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却时时刻刻板着脸,显出与年龄格格不入的成熟与严肃。
  贺知洲乃云中客李忘生之徒,与另外几名亲传弟子一同居于丹云峰。
  站在宁宁跟前的女孩名叫秦姝,不但年纪轻轻便突破了金丹期,听传闻讲,这姑娘一天有大半时间都在勤修苦练,是小辈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他在与人斗诗。”
  少女的声线温润柔和,被她例行公事般干巴巴地念出来,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呆萌:“我可以领你前去。”
  宁宁笑着点头:“多谢!”
  夏天的丹云峰古柏森森、竹树环合,茫茫林海汇聚成一片接天碧色,遮掩住天空的痕迹。
  穿过亲传弟子们居住的幢幢楼院,便来到一处古树。树木葱葱茏茏的枝叶阴翳蔽日,挺拔树干之下,则是盘虬卧龙般苍劲有力的根须。
  根须上坐着三三两两的少年人,清一色白衫束发、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剑气。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宁宁不便上前打扰,便和秦姝停在不远处等候。
  其中一人哈哈大笑:“我这首诗不赖吧?要是没人敢来挑战,今天就算我赢了。”
  他说完后,场上迅速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有人拔高音量喊:“着什么急?知洲都还没答呢。”
  知洲。
  宁宁被这两个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心脏悄悄一动。眼看那人正望向什么地方,赶紧全神贯注地寻着他视线看去。
  视野尽头坐着个相貌俊朗的少年,正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一双桃花眼十分惬意地微微眯起,映衬着满林青葱,像极了含苞待放的花。
  他模样懒散,天生笑唇,嘴角带着有生俱来的上翘弧度,此时笑意盈盈地勾起,就更显得悠哉游哉。
  看其他人的反应,这位贺知洲写诗应该不错。
  “既然今日的诗题是丹云峰,那我就献丑来上一首。”
  他星眸熠熠,说话时身子坐直了些,清隽挺拔有如翠竹。
  宁宁在剑宗这么久,剑招剑式学了不少,听人谈论诗词歌赋还是头一遭,于是也生出一些兴趣,耐心等他开口。
  只见贺知洲抬头望一眼远处的层山叠嶂,悠悠一晃头:“众鸟高飞尽——”
  嗯?
  宁宁愣了一下。
  这诗很是熟悉,正是李白《独坐敬亭山》中的第一句。
  修仙界完全架空,与她曾经所在的世界并无交集,理应不可能出现同一首诗。哪怕贺知洲再有才,他的脑回路也不应该和李白一模一样。
  也许只是第一句相同,恰好出现了巧合?
  宁宁轻轻皱眉,按耐住心底困惑,又听他继续道:“——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丹云山。”
  好的,不是巧合,《独坐敬亭山》实锤了。
  只不过是把原诗里的“敬亭”改为“丹云”,高仿程度类似于adidas和adadas。
  可贺知洲怎么会知道这首诗?难道他……
  他也是穿越过来的?
  “相看两不厌,只有丹云山。好诗,好诗!”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两眼放光地鼓掌,俨然一副小迷弟形象:“这首诗看似平淡恬静,实则动静相衬、情景交融,三言两语就勾勒出极致的寂静与寂寥,比我们那些一味写景的诗词高出许多。”
  说完了还不忘夸上一句:“不愧是你,贺师兄!”
  宁宁:……
  九泉之下的李白笑了。他笑得好大声。
  “贺师兄下山历练之后,整个人都成熟了许多。”
  他身旁的另一个少年满脸好奇:“师兄,我听说凡世的江湖潇洒肆意,你觉得怎样?”
  “江湖?”
  贺知洲低笑着摇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会有江湖。人就是江湖,我们玄虚剑派自然也是。”
  好深奥!好透彻!不愧是贺师兄!
  话音落,又收获一堆迷弟迷妹的星星眼。
  宁宁:……
  任我行和令狐冲分分钟从棺材里窜出来,一脚踹在你脸上信不信?
  她算是明白了。
  难怪贺知洲的作风会那么鹤立鸡群,只因为他很可能也是一位穿越者,不但把“穷到吃土”这个现代概念发挥到了极致,还凭借另一个世界的诗词语录斩获无数小粉丝。
  “贺师兄的诗词一向不错。”
  秦姝瞥见宁宁不太对劲的神色,以为她是惊讶于贺知洲的文采斐然,于是没做多问,而是脆生生叫了句:“贺师兄,有人找。”
  贺知洲转过脑袋,正好对上宁宁复杂的目光。
  站在不远处的陌生小姑娘十足漂亮,杏眼朱唇、青丝慢束,被树木阴影笼罩的脸庞瓷白如玉,一抹细碎的阳光落在眼尾,勾出纯然却撩人的弧度。
  一袭淡紫色长裙勾勒出娇俏身姿,只需站在那处一动不动,就足以吸引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贺知洲迅速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的确确没见过这张脸。
  他骚操作多,在剑宗里名气不小,虽然的确会有人莫名而来看上一眼,但像她这么好看的,却还是头一个。
  少年迟疑刹那,从树干上下来,走向宁宁在的方向:“姑娘可是来找我?”
  要是来讨债的,他二话不说直接就跑。
  好不容易见到另一位社会主义接班人,宁宁努力放平声调,尽量不表现得过于激动:“我听说贺师兄博学多才,在对诗作词上颇有天赋。不如我出个上联,师兄试着对一对下联,如何?”
  这句话一出来,差点把贺知洲直接送走。
  老天爷,他虽然用古诗词糊弄了不少人,但那些都是现代社会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和真才实学压根搭不着边。
  身为素质教育的漏网之鱼,背一首《独坐敬亭山》和《静夜思》已经是他最后的温柔。
  他本想以身体不适为由快快溜走,没想到对面那姑娘嘴皮子快得很,根本不留一丁点儿机会,便再度开口:“我的上联是——”
  贺知洲听见她说:“奇变偶不变。”
  奇变偶不变。
  他愣在原地,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五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圆圆地睁大眼睛,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是奇变偶不变啊!!!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在短短的一瞬间,宁宁见证了人类史上的变脸奇迹。
  贺知洲的神色如同被玩坏的万花筒,在经历了呆滞、震惊、困惑与尴尬后,最终停留在无以言表的兴奋上。
  他激动得后背抖个不停,颤抖着伸出双手握住宁宁手掌,无比虔诚地说出那句人类圣经:“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这一握,如同火星撞地球,神州八号和天宫一号成功对接,绝对有资格被载入贺知洲个人史册,永生难忘。
  贺知洲双目含泪,语气里带了点哭腔:“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徘徊。”
  宁宁双眼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掷地有声地回答:“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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