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纪婴
时间:2020-09-29 08:45:49

  那女人他认识,天羡子门下的郑薇绮,常年不着家,似乎也是宁宁的攻略对象之一。
  至于被她扛在肩上送进来的人——
  贺知洲瞳孔地震。
  只见宁宁神情恍惚,脸上晕开一大团狰狞的红,像是被谁狠狠打了一拳。
  饶是拈春堂的医修也下意识惊呼道:“宁宁师妹被谁揍成这副模样?”
  郑薇绮低声对他说了什么,贺知洲一个字也没听见。他唯一知道的,是医修听罢后露出了更加匪夷所思的神色:“你说她自己吃了砒霜?”
  郑薇绮双手捂面,终于不再把声音压低:“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然后是宁宁低低的呢喃,每个字里都溢满心酸,让他莫名其妙想起诈尸后的湘西陈年老干尸:“师姐,我不要你的货,真的不要了……师姐,我是不是好土?”
  他什么都明白了。
  宁宁,你真傻,真的。
  早就知道你是个面子薄的小姑娘,抢人家东西被狠狠揍一顿,心里一定很是过意不去。
  ——可你也犯不着吞下砒霜,这么不留情面地杀了自己啊!
  贺知洲如置冰窖,只觉得未来一片迷茫,心痛不已。
  别人家的反派吃香喝辣样样精通,偶尔邪魅狂狷一把,还能引得读者们阵阵尖叫。
  可他和宁宁呢。
  一个像被玩坏的破布娃娃躺在病床上,另一个直接心态崩崩,我杀我自己。
  他想哭,也想妈妈。
  他们这群反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第23章 
  “天心草炼的丹, 吃起来是个什么味道?”
  贺知洲满眼好奇地斜倚在门板上, 看宁宁把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吞吃入腹。
  她吃得一点儿仪式感都没有,好像手里拿的不是什么圣阶灵植, 而是再普通不过的糖。
  “薄荷糖。”
  宁宁三个字刚说完就变了脸色, 苦着脸补充道:“……还有点芥末味儿。”
  “然后呢?”
  贺知洲挠头:“难道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比如小宇宙爆发、斗气化马, 恨不得立马大喊一声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从今往后不想继续做人了?”
  这都哪跟哪啊。
  丹药入腹后, 虽然让整个人都为之神清气爽, 但似乎并没有多么特别的功效。
  她体内的灵气有如一池清泉,这粒丹药下去,纵然激起了淡淡涟漪,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波动,涟漪轻轻荡开又无声褪去,从此以后便没了下文。
  “可能要一点反应时间。”
  宁宁低头看一看自己的手心, 没察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本想继续说话,不成想却听见一阵突兀的女声:“宁宁,在吗——!”
  宁宁脸色一变。
  自从大师兄告诉了郑薇绮她苦练金蛇剑法的事情, 导致后者也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家师妹是个同样不折不扣的剑痴。
  大师姐身为亲传里最富有的人,得到了钱, 却失去了烦恼, 从而明白人活着一定有得有失。
  在将这句震撼全家的话传达给宁宁之后,郑薇绮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肩膀:“同样地,要想让剑术精进, 必须牺牲大量时间和精力——来,跟我继续练。”
  ——没错。师兄师姐不知是商量好了还是怎么,居然变着花样地轮流来给她上课。
  可怜宁宁年纪轻轻,就不得不亲身经历不间断的男女混合双打,现如今累如老狗,实在经不起接着折腾。
  “就说我出去了!再见再见!”
  宁宁说完就跑,完全不留给贺知洲反应的时间。她之所以这么火急火燎,除了要避免再度沦为人间挥剑机器,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
  系统发布了新的任务,让她去清虚谷找一找温鹤眠。
  在原文里,裴寂占尽了小重山秘境的风头,原主得知后愤懑不已、妒恨难当,可偏生就天赋来看,又远远比不上他,左思右想之下,决定去清虚谷与温鹤眠见上一面。
  ——毕竟以先来后到的说法来看,若非生了场那么大的变故,多年前便在山下与她相遇的将星长老,其实才是宁宁真正的师尊。
  原主企图利用这一点,假惺惺地接近讨好他,从而榨取后者身上仅存的剩余价值。没想到在相处过程中的鄙夷之情自然流露,纵使极力隐藏,也还是被温鹤眠察觉大半。
  原著里是这样描写的。
  [宁宁笑得温和,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淡至极的厌恶之色,浑然不知被温鹤眠尽数看在眼中。
  她讨好道:“宁宁一直没忘记,您才是第一个赏识我的人。不知还有没有那份福气,能唤您声师尊。”]
  聊了没两句就原形毕露:
  [宁宁毫不掩饰来意:“听闻将星长老剑术妙绝,若是能得到提点一二,我将不胜荣幸。”]
  所以温鹤眠理所当然地更加讨厌她。
  俗话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样想想,原主的形象实在有些过于凄惨。
  背井离乡求学在外,结果落得个师兄鄙视、师姐厌恶、师弟只当她是个透明人的下场,尽心尽力在作死作妖,却没有一次成功过。
  失败率之高,简直能够直接接任灰太狼,去青青草原里捉小羊,必备台词只有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
  清虚谷和上次来时没太大变化,树影交映、花香叠翠,宁宁行至半途,就听见了熟悉的琴音。
  虽然仍有郁结,比起上回毫无希望可言的绝望,却还是无形之中多出几分期盼的意味。
  如同阳光坠入迷雾阵阵的丛林里,清浅的淡淡光线在雾气间弥漫滋生,染出片片亮莹莹的色泽,把空寂幽然的氛围陡然破开。
  忽然琴声骤然停下。
  温鹤眠看见了她。
  昔日叱咤风云的将星长老如今成了病秧子,安静坐在树下时,苍白面庞被阳光照射得近乎透明。
  他身着一件绣了雪白云纹的淡蓝长袍,长发不扎不束,如同上好的锦缎。鬓若刀裁,如墨眉眼冷冷清清,在与她四目相对的刹那,露出些许讶然的神色。
  宁宁这回是为了特意求人家而来,自然不可能做出颐指气使的模样,因此礼貌性笑了笑:“将星长老。”
  温鹤眠神色淡淡地望着她。
  自从上次与宁宁偶遇,再收到她寄来的信件,他在一夜之中思考良多。
  他如今虽然已修为尽失,脑子里却记着多不胜数的绝世功法。这姑娘出现得不明不白,如果一切靠近,都只是她为了骗取信任而设下的局——
  这并非没有可能。
  或是说,对于他这种无人愿意接近的废人而言,这种可能性要占绝大多数。
  温鹤眠稳下心神,听她继续道:“宁宁一直没忘记,您才是第一个赏识我的人。不知还有没有那份福气,能唤您声师尊。”
  师尊。
  青年在心底自嘲一笑。
  得知她名姓后,温鹤眠才总算知道,为什么会在宁宁身上感受到似曾相识的气息。
  当年他下山除魔,无意间碰见个资质过人的小姑娘,出于爱才之心,便起了收徒的念头。只可惜她父母以女儿年纪太小为由出言拒绝,这件事也就暂且搁置。
  没想到就是她。
  自从宁宁知道他修为尽失,便再也没来探望过,反倒参加了玄虚剑派的弟子选拔,被他人一眼相中。
  如今再说这个,未免有些太迟。
  宁宁明白温鹤眠不傻,见他不为所动,就知道对方一定是看穿了自己的用途。
  ——这回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做一回反派角色,再也不用担心翻车了!温长老,还是你最靠谱!
  这是反派们的一小步,宁宁的一大步。
  她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念出那句致命台词:“我——”
  这个字一出来,宁宁就察觉了不对劲。
  奇怪。
  为什么身体里的灵力不受控制在四处冲撞……好像随时都会冲破血脉和皮肤。
  不、不会吧。
  天心草的药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种时候来?!
  温鹤眠敏感地察觉到一丝灵气波动。
  紧接着波动越来越明显,外溢的灵气一圈圈荡开,纷乱无章、气势汹汹,颇有横冲直撞的虎狼之势,掀起阵阵清风。
  罡气成风,吹落一瞬飘飘摇摇的花雨,尽数遮挡在他眼前。
  花瓣落下,温鹤眠看见不远处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变了神色,脸颊惨白地半跪在地。
  这是……食用了过烈丹药后,身体无法承受体内暴涨的灵气。
  莫非她来这里是为了这件事?
  察觉到身体有异,却又不知应该如何应对,所以没做多想地……前来问他?
  青年拂衣起身,扫落一簇落花,继而蹙眉上前,来到宁宁身边。
  身体里翻江倒海,犹如夜半猛然涨了潮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洪水冲破堤坝,泛滥成灾。
  翻涌的灵气搅动着血液,连五脏六腑都好像错了位,她难受得咬紧牙关,神志恍惚间,忽然听见一道清泠如冬雪的声线:“气沉丹田,催动识海,尝试将灵力聚拢。”
  是温鹤眠。
  真是倒霉死了!上次来见他被石头砸脚,没想到这回更惨,身体里像在玩扫雷似的,稍有不慎就砰地直接炸了。
  虽然心里腹诽了几句,宁宁还是很乖地听从他的指示,垂下眼睛感受识海的存在。
  那是一片无边际的空间,不同于平日里的平和幽寂,种种思绪横冲直撞,被动乱的灵气一搅和,就更加混乱不堪。
  “不要急,缓慢地进行吐纳呼吸。想象身体里出现了诸多河道,将灵气一一容纳疏通。”
  温鹤眠的声音悠然响彻耳畔,身体里的滔天巨浪一浪接一浪,让宁宁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勉强攥紧手掌,按照他的话尝试吸纳。
  识海动荡,血液翻涌,随着缓慢的呼吸渐渐聚拢平复。身体里的每一处经脉都恍如一条河流,将四处冲撞的灵气一一容纳。
  等一切风浪平息,宁宁已是满头冷汗。
  “好些了?”
  温鹤眠轻声道:“谁让你服下的丹药?”
  宁宁的脑子里一片懵,下意识回答:“我师尊。”
  顿了顿,好像有些委屈:“他之前还说,自己炼丹技术一流,曾经被拈春堂堂主看中当徒弟过。”
  ——结果怎么把好好的天心草做成这种样子了?
  温鹤眠似乎很轻很轻地笑了声:“你可知,拈春堂堂主是个怎样的人?”
  看她摇头,便不紧不慢地低声补充:“拈春堂医者仁心,唯独堂主独领风骚,别的一概不管,唯独中意炼毒。”
  宁宁:……
  好,不愧是你,师尊。
  当初那个觉得你很帅的傻子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钮祜禄宁宁。你选的嘛偶像。
  “不过这味药虽则性烈,他也有诸多考量,既最大程度发挥了药物作用,又不至于让你爆体而亡——你师尊的确是炼丹的天才。”
  温鹤眠说罢迟疑片刻,声音比之前更低:“以后再遇见类似的事情,不要……”
  不用来找他。
  他能力有限,恐怕帮不了她什么。
  可后面这句话,他不知怎地难以出口。
  独自居住在清虚谷多年,曾经赫赫有名的将星剑圣逐渐被人遗忘,退居于历史的幕布之后。他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不被旁人惦念,更不被任何人需要。
  然而宁宁出了岔子,并未第一时间寻求师尊和师兄师姐帮忙,而是来到了他这里。
  温鹤眠久违地感到了不知所措。
  原来他仍被人记挂着,原来他……
  还不算那么无用,能帮上她一些忙。
  宁宁看他欲言又止,顺着温鹤眠没说完的话继续想。
  遇见类似的事情,不要什么?
  不要慌不要急,还是不要来这里找他?
  温鹤眠不会以为,她发现自己身体不适,特意来清虚谷向他寻求帮助吧?
  “你可别想多!”
  宁宁腾地站起身来,死鸭子嘴硬:“我才不是专程来看你,更不是想找你帮忙!我来只是、只是想要——”
  她说到一半就停了嘴。
  无论如何,任谁都不至于傻到脱口而出“我来是为了刻意讨好你,从而骗取剑谱”。
  啊啊啊可恶!这是个什么剧情!
  温鹤眠垂眸,眼底悄然划过一丝极轻的笑。
  她果然找不到别的借口。
  他原以为世上不会有人在意自己,修为尽失的废人,活该孑然一身蹉跎在幽谷里。
  可——
  宁宁匿名给他的那些信里,虽然身份是假,但虚虚实实假假真真,有些话,或许是真的发自内心。
  ……他应该相信吗?
  “嗯。”
  他虽然顺着小姑娘的意思说,语气却更像是某种显而易见的安慰与纵容:“你不是。”
  宁宁知道他不信,又加重语气重复一遍:“我真的不是!”
  温鹤眠:“嗯。”
  宁宁:……
  这种敷衍至极的语气是要做什么!所以她真的真的不是啊!你不是原文里公认的脑补帝吗快怀疑她啊温长老!
  太难了,宁宁心力憔悴,她真的太难了。
  原主那么费尽心机地编造谎言,试图把自己伪装成天真无邪小迷妹的模样。然而人话鬼话说尽,温鹤眠都始终对她冷眼相待。
  可如今她都明明白白讲了真话,为什么人家反倒觉得她一往情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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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宁满心复杂地回了小院,便收到来自不同人的三封信。
  第一封的主人是温鹤眠,在这三份信件里,就属他的字迹最为漂亮,跌宕有致。
  这封是回复她匿名装作小迷妹后寄去的信件,遣词用句都认真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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