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绾站在原地,想找沈宁宁的心很急切。
可是她又不敢离开正堂。万一一出门,故事就按照话本子里发生,她莫名其妙被人陷害私通怎么办?现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紧紧跟着明欣长公主,绝不能让她有机会陷害自己。
孟绾闭了闭眼。
罢了,沈宁宁以后还能再找,明欣长公主却只有一个。
此刻,沈宁宁跑出正堂后,一直站在廊下平复心情。
她是真的生气,气到看着满地洁白的雪花,觉得那些雪是黑的,像孟绾的心。看着庭院中摆出来的盆栽的鲜花,觉得那姹紫嫣红都是脏的,也像孟绾的心。
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会气人呢?
以前,她和孟绾是差不多的。
论出身,两人的父亲都是正二品的西南边将,身份差不离。论样貌,孟绾漂亮明艳,她清丽动人,孟绾更漂亮些。但论起才华,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孟绾却只会琴棋两样,输她不少。
所以,总体来说,还算是平分秋色,甚至还有个美称叫“西南双姝”。
直到两人十六岁那年,双双出嫁。
她嫁的是工部尚书的独生子,上无婆母,进门就当家,是极好的亲事。
孟绾定的是西南云家的儿郎,与孟绾青梅竹马长大的儿郎云阑,云家不如李家,孟绾自然比不上她。
可是没想到那年,摄政王巡视西南,对孟绾一见钟情。
摄政王是个强势的男人。他以公谋私,借着皇帝的口吻下了圣旨,将孟绾赐给他做王妃。圣命难违,云孟两家的亲事自然作罢。原本只能给云二郎做妻子的孟绾,一跃成为摄政王妃,从此将她压的死死的。
“西南双姝”四个字再也没人提了,一说起来西南,世人都只知道那位摄政王妃,她沈宁宁什么都不算。
因这些缘故,沈宁宁对孟绾一直有着天然的敌意。
每每见面,她总要刺上一刺,彷佛只要证明孟绾过的不好,她就能痛快,她就赢了!
可以前每次挑衅,孟绾总是淡淡一笑,让她满腔手段无处使,一拳一拳全都打在棉花上,憋屈无比。
沈宁宁以为,世上没有比那更大的侮辱了。
直到今天……
这个女人,比以前更狠毒了。
看似天真无辜,实质上心都是黑的,就是故意气她的!
沈宁宁深深呼吸几下,转头走回去。
她才不会让孟绾的奸计得逞!这个女人不就是想看她生气,看她愤怒吗?她偏不!她就要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气死孟绾!
哼!
看见沈宁宁走回屋内,孟绾双眸一亮,抛下明欣长公主朝她走去。
眼前这位可能是亲人呢!
孟绾走过去,竭力温柔道:“李夫人,方才我有点醉了,并不是故意的,还望夫人不要跟我计较。”
“娘娘说笑了,妾哪里敢!”沈宁宁后退一步避开她,戒备地盯着她,“妾身约了人,不能陪娘娘说话,还请娘娘恕罪。”
说完,她提着裙子就往人堆里扎,就好像身后有狼群和老虎在追赶。
孟绾:……
孟绾失落地叹口气,垂头丧气走回自己的位置。
果然,做个妖姬就是不好,人家都不敢跟我说话,肯定是怕我挖掉她们的心肝。
也不知道孟姬之前做过什么,才将大家都吓成这样。
唉!
明欣长公主冷嘲热讽:“热脸贴了冷板凳,感觉如何?”
孟绾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她,半晌道:“不太好。”
真羡慕明欣长公主。因为和妖女关系不和,所以人缘特别好,随便办一个宴会就能找来满京命妇。
若是她办宴会……
那肯定也能请来满京命妇。
摄政王的宠妾要办宴,谁敢不给她面子?不怕被她剜了心肝脾肺吗?
只不过是心甘情愿和被迫的区别。
问题不大。
孟绾哀怨地看了明欣长公主一眼。
你都仗着跟我不和睦得了那么多好处,竟还要将我往死路上逼,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明欣长公主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震惊地搓了搓手臂,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她顿了一下,才有勇气说出下面的话,“别跟看负心汉一样……”
孟绾收回目光,深深叹口气,“你的人缘真好。”
“你也不差。只是跟你关系好的,我都没请。”明欣长公主冷哼一声:“请你来就够烦了,她们休想碍我的眼!”
她挑剔地看着孟绾,不悦蹙起眉头。
“你如今是皇家人,何必在乎外人的看法?凭你的出身,能嫁给我小皇叔,天下女子嫉妒你的比比皆是,你若要跟她们置气,真是丢我皇家颜面。”
孟绾没说话。
她觉得这位长公主殿下有些强人所难。
摄政王的小妾也是小妾,没听说过哪家小妾可以代表家里颜面的。
而且摄政王残暴不仁,心狠手辣,他有个锤子颜面!
“喂,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听到了。”孟绾随口敷衍,压低声音询问,“你连自己姑姑都不请啊?”
明欣长公主一说,她才发现,说是满城命妇,实则少了许多个。
比如皇帝的姑姑,魏桓的几个姐姐,全都不在。
“姑姑们就会骂我,我凭什么请她们?”明欣长公主眉眼一动,强撑着道,“若不是母后强逼,我连你都不想请。”
口是心非的小妖精!
孟绾轻蔑地冷笑。不请我来,你今日的大计划要如何实施?
作者有话要说: 明欣:还有比这更气人的话吗?
齐薇:装儿!
第7章 男子
嘲讽之意从孟绾眉眼间流露出来。
明欣长公主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本就没想请你来!”
“是是是。”孟绾随意敷衍,“妾知道,长公主殿下尊贵无匹,岂会看上我等凡人。”
明欣长公主:“……”
分明这人已经服了软,她却觉得更憋屈了。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少阴阳怪气的,若不是看在小皇叔的面子上,谁会搭理你啊!”
此言,孟绾是极为赞同的。
她这种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女子,若不是成了魏桓的宠妾,哪里会有如今的名气?京中命妇的怕她,巴结她,都只是为了魏桓的权力。
“你说得对。”她甚至赞同地点点头,“若不是因为你皇叔,我也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这话出自真心,诚恳无比,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阳怪气。
可明欣长公主又不乐意了:“你如此妄自菲薄,是在说我小皇叔眼神不好吗?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她气鼓鼓瞪着孟绾。
孟绾一阵无语。你到底要我说什么,若是我将自己夸一顿,只怕你又要生气。
而且,既然你如此敬爱你的小皇叔,为何非要急着往他头上戴绿帽子?
“妾的确不会说话,还请长公主教诲,妾日后定向长公主学习。”孟绾觉得她脑子有病,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含笑道,“公主觉得,方才妾该怎么说?”
明欣长公主张了张嘴,挫败地闭上,又幽怨地瞪她一眼。
“以前小皇叔最疼我,现在他最喜欢你。”她不高兴地嘟囔,“他还跟我说,你会和他一样疼我,结果你就只会气我!”
就因为这个女人,她最喜欢的小皇叔,都成了一个骗子。
孟绾没听清楚她嘟囔的内容。
她的目光落在门口。
若是没看错,刚才有个男人的身影从雪中闪过去。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不是五柳庄的仆从,亦不是宫中各家随扈,更非宫中内监,而是一个富贵公子。
孟绾的心,霎时冰凉如水。
长公主和数位王妃皆在的地方,戒备森严,普通男子岂能混进来。这个男人……应当就是明欣长公主给她准备的“奸夫”,所以才能肆无忌惮从五柳庄穿行。
手在桌布下攥成拳头,孟绾咬紧牙关,慢慢冷静下来。
别怕,事情还没发生呢。
只要没发生,就有更改的余地。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明欣长公主身上。
那眼神有点诡异,明欣长公主不由自主往后仰了仰身子,结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孟绾使出浑身力气,抬高声音冲着明欣长公主喊,竭力使满屋子的人都能听见。
“我刚才看见有个男人过去了!”
“就从园子里!”
“长公主快派人去找找,在座都是贵人,别叫贼子冲撞了谁!”
几句话说完,孟绾顾不得看身边人的神情,先松了口气。
我如今直接告密,就算和那贼子身处一室,你们也不能污蔑我和他私通吧!
她觉得自己非常机灵。
临危不惧的应变之能,堪称将才。
平静之后,她美滋滋地看向明欣长公主,想瞧瞧此人被自己破局后,该是何等失态。
明欣长公主脸色大变,霍然拍桌起身,将那桌子拍的震了三震,手边杯盏咕噜噜滚到地上,她看都不看,咬牙道:“小皇婶所言属实?”
孟绾挺直腰背:“自然属实,长公主不信我?”
小丫头片子,心理素质着实不行。
这就变脸了?以后发现伤不了我,你岂不是要更痛苦?
哼!
她大义凛然开口:“庄内命妇与各家千金皆在,若叫那贼子冲撞一个,日后皇室如何与各家交代,还请长公主速速排查,别叫贼人跑了!”
孟绾刚才嚎那几嗓子,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此刻一片寂静,都挤在一处有些畏惧。
此言一出,皆是附和声:“长公主,快去排查吧。”
“我等不要紧,别伤了长公主贵体……”
“王妃娘娘尚在……”
孟绾无心去分辨嘈杂的声音,只盯着明欣长公主,缓缓勾勒出一个得意的笑。
没想到吧!你想害我,你想得美!
明欣长公主瞪她一眼。神经病,事关重大你笑什么?今日我的宴会出了事,丢的是整个皇室的脸面,你懂不懂啊!
她懒得理会孟绾,招来自己随从,令他们全院排查可疑人等。又将滞留屋外赏雪的女子们喊进来,全都聚集在一处,不要乱走。
孟绾稳如泰山地坐着,坚决不动半步。
明欣长公主看她一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悦。按照小皇婶的性子,如今早该走出来主持大局了,今儿却撒手不管,难道就这般记仇吗?
小皇叔说孟绾人好,依她看,只有脸长得好。
明欣长公主不咸不淡地冷哼一声。
孟绾快活地险些笑出来。不高兴是正常的,辛辛苦苦筹谋的计策被人几嗓子嚎破,换了她,她也不高兴。
很可以理解!
悬在头上的大刀没有了,孟绾心情轻松且愉悦,甚至想要引亢高歌。
可惜场合不对,她只能做出关切的表情,拉住明欣长公主的手,“你别担心,庄内人手极多,定能擒获贼子,不会让大家出事。”
明欣长公主对她不满,听着这话也极为刺耳,没忍住刺道:“不是你的宴会,你当然不担心。”
孟绾笑眯眯道:“你说的有道理。”
她才不跟明欣长公主计较。
反正今日若抓不到这个男人,明欣长公主是一定要丢人的。自己的庄子自己的宴会,被一个外男混进来,还抓不到,她这个长公主威严何在?
哼!
害人者人恒害之,古人诚不欺我!
明欣长公主气恼地瞪她:“你……”
哪有这样的?她已经够着急了,这个人还在说风凉话!
分明,小皇婶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不管她怎么任性,遇见事情,她还是会帮忙。
现在为什么这般冷酷无情
心口泛起一丝委屈,明欣长公主恼道:“我定能将那贼子抓到,不劳你操心。”
孟绾乐呵呵看着她,“但愿吧。”
伸手给自己到了盏茶,眉眼间全是舒展的笑意。
长公主的随从皆是宫中精心挑选的,个个都是以一挡百的好汉,打架搜寻不在话下。
一刻钟后,孟绾的茶尚未凉透,几个侍卫已经押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几下用力按下去,使他跪在堂前。
孟绾上下打量着那人,慢悠悠开口:“问问他是谁?”
随从一脚踹在那人腿上:“娘娘问话,还不回答!”
那人闭口不言,孟绾扬眉,冷笑一声:“好一个硬骨头,看来你不知道我的手段,若他不肯说,就拉下去就把皮剥了,做个灯笼挂着!”
孟姬是个狠人。
其手段狠辣,犹如殷商之时的妲己,又如汉初吕后,这二人使过的手段,孟姬都敢用。孟绾她不敢,她也没打算真的把人皮剥了,只是恐吓一下罢了。
作为摄政王的宠妾,她要维持一惯的风格,不能让人觉得违和。
至于会不会吓到他,这个就不重要了。就是这个男人跟明欣长公主合谋,要设计陷害她,她不能心软。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孟绾阴森森呢冷笑:“还不说是吗?拉下去!”
那人本以为她是随意说说,恐吓人的。如今见她像是要动真格,当即吓住了。
半晌结结巴巴哭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我是韩国公第三子……”那人战战兢兢跪着,“因为是庶出,婚事不顺,得知长公主设宴,就想来……想来碰碰运气,娶个高门贵女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