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宴会上,韩国公府上的三郎混了进去,想唐突一位贵女,令人嫁给他。”孟绾咬唇,“妾怕极了,实在……不敢多言。”
她说完,有哭起来,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
“长公主却不忍心杀他,妾与燕王妃一同逼迫长公主,妾好怕,怕长公主报复我,更怕韩国公报复我……”她哭的一抽一抽,拉住魏桓的衣角,“王爷,您救救妾。”
魏桓微微蹙眉,眸中闪过一抹不悦。
孟绾赶紧撒开手,“妾……妾不是故意冒犯王爷的。”
魏桓不喜被人触碰。
真够矫情的。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矫情个什么劲儿!人家小姑娘也没有像他这般的!
魏桓:“……”
本王没有。
魏桓心如死灰,语气板正无波:“下不为例。”
孟绾小心翼翼点头,试探询问:“王爷,您……您会保护妾吗?”
魏桓又沉默了。
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才好?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就直接答应了。可现在,那话本子里的“摄政王”,他脑子有问题,不能以常理推断。
魏桓淡淡看了孟绾一眼。
看到了吗,答案在这一眼里头,全靠你自己意会。
孟绾果真松了口气。
魏桓默了默。
是本王不懂你的心。
孟绾得寸进尺,超小声吹枕头风:“王爷,那男人太让人生气了,大理寺能杀了他吗?”
这一题,本王会答。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魏桓冷淡道,“做好你的分内之事!”
孟绾毕竟是个锲而不舍的女人,“那,大理寺处置他的时候,妾能去围观吗?”
她很想看看,这个仇人的死法。
魏桓还没看到孟姬被人陷害私通的剧情,无法理解她的执着。
今日他冲撞的是明欣的宴会,若说生气,也该是明欣生气,怎么你这般着急?
他静静盯着孟绾。
孟绾眼巴巴与他对视。
魏桓很快就丢盔弃甲,波澜不惊开口:“可。”
孟绾脸上光彩四溢。
“王爷,你对妾真好。”
魏桓不语,脸瞬间冷下来。
这就叫“好”?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若是我以前这么跟你说话,你非得把我赶去书房睡。结果对那书中的“摄政王”如此好,你对得起我吗?
魏桓心中,泛起一阵酸意。
酸的他像是泡在了陈醋中,恨不得将那一缸醋舀出来,灌进孟绾嘴里。
什么人啊!
孟绾又被他吓住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冷脸了?现在夸你也不行了吗?
她牙齿打颤:“王……王爷?”
魏桓冷哼一声,“安置吧!”
他不搭理孟绾,自己走到床上躺下,冷脸盯着床顶的帐幔。
孟绾蹑手蹑脚去洗漱,走到屏风后,冲着魏桓的方向,无声“呸”了一下。
喜怒无常的狗东西!
若不是你位高权重,我才不会搭理你。
换了我相公……
脑海中不由自主出现一句话,孟绾微微一怔,随即笑了。我哪来的相公,还没有嫁给云二哥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若是换了温柔的云二哥哥,肯定不像魏桓这样坏。
她无声轻哼,又借着屏风遮挡,瞪了魏桓一眼。
一阵脚步声从屏风后响起,魏桓心里酸,不想理她,干脆闭目假寐,等着她主动找自己说话。
孟绾站在床前,纠结地盯着沉睡的魏桓。
魏桓睡在床榻外侧,要上床肯定要经过他,可他手长腿长,将整个床占的满满的。
她根本就不敢把魏桓叫醒。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说不定会杀了自己。
孟绾想了想,挪到魏桓腿边。
轻手轻脚地弯腰,将手撑在床榻里侧,脱了鞋往里爬。
魏桓睁开眼,看着弓成虾米的女子,侧头叹口气,忽然开口,“你在干什么?”
孟绾一僵,扭脸对上他冷漠的双眼,慢慢扬起一个和善的笑脸,“王爷,您醒了?”
魏桓盯着她悬在半空的脚。
孟绾手脚并用爬到床榻里侧,干笑道:“妾不忍叫醒王爷,这才出此下策……”
不忍?是不敢吧?
以前的绾绾,会直接趴在他身上,把他给折腾醒。
魏桓一阵心塞。
不得不说,这位“摄政王”混的比他强多了,瞅瞅人家小日子过得多舒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贤妻美妾左拥右抱。
哪像自己,整天忙得像条狗,还不敢对王妃大小声。
他心如死灰地躺着,半晌道:“绾绾。”
“妾在。”孟绾回答的飞快,活像个狗腿子。
魏桓更心塞了,干脆伸手扯下床帐,冷淡道:“伺候本王。”
算起来,自从他出京至今,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鱼水之欢了,既然绾绾喜欢玩,那就玩吧。
孟绾:“啊?”
魏桓看她:“自己动,不会?”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背地里春宫图看了多少册。
以往是不舍得逼她,如今……
如今他是那个耽于享乐的摄政王,她是个被人掌控生死的姬妾,担了人家的恶名,总要享受享受人家的快乐。
孟绾一脸尴尬。
这事儿吧……
话本子里写了的,孟姬和摄政王荒/淫无度,经常白日宣/淫,而且花样繁多,令人目不暇接
她早有心理准备,但准备是准备,真到自己上阵的时候,还是全身发麻。
她只是一个十六的小姑娘,为何要早早承受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快乐”?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魏桓淡淡开口:“要本王请你吗?”
孟绾当然不敢,使劲咬咬牙,慢慢弯腰,视死如归地去解他的衣带。
魏桓盯着她的哭坟脸,默默挪开她的手,将衣裳拢好,盖上被子背对着她,睡了。
他可没有强迫人的爱好。
这种事若不是心甘情愿的享受,真让人不舒坦。
孟绾呆呆看着他:“王爷?”
魏桓冷笑:“睡觉不会吗?”
孟绾连忙钻进被窝,攥着被子角,“妾这就睡。”
她今日心累人累,躺下去后,极快地睡着了。
换魏桓睡不着了。
夜色漆黑,唯有床帐之上的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清润的光,照亮她的脸颊。
魏桓盯着她,伸手描摹着她的眉眼。
一模一样的容颜,怎么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孟绾在做梦。
梦里,她还在西南,桃花盛开的季节,乍暖尤寒。
她披着粉嫩嫩的披风,容颜比桃花还娇艳。
哥哥姐姐都围在她身边笑,年幼的侄儿牵着衣角,笑得天真无邪。
还有……
魏桓浑身一凉。
听见她的梦呓:“云二哥哥。”
她说,“绾绾想回家。”
她的云二哥哥。
她曾经的未婚夫云阑。
魏桓眸色漆黑如墨,想起一些旧事。
那是他此生所做的,最卑劣的一件事情。
借着权势,夺了他人的未婚妻。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桓:本王真苦
第10章 旧梦
西南的春天和京城不同。
没有干冷和风沙,暖融融的,连桃花都早早挂上枝头。
晋嘉五年初春,摄政王巡视到西南,行宫破落,于是只得住进西南守将孟远祥在城郊的别业。
别业不远处,有一片桃花林,美不胜收。
他和几个侍从一同漫步过去,碰上另一群策马出游的少年男女。当中一位,雪肤花貌,比枝头的花蕊还要娇嫩几分。
少女站在众人前头,握着马鞭保护他们,明亮的双眸如同天上月。
在他心尖上,落下一抹白月光。
后来,侍从打听到她是孟远祥的小女儿。孟家有五个女儿,前头四个早已出嫁,只剩下最小的这个,刚刚与云家郎君定亲,到秋日里就成婚。
魏桓自己亲手写了一封圣旨,将日期写在那二人定亲之前。
告诉孟远祥,你的女儿早已被陛下赐婚给他,在圣旨之后订婚是不作数的,念在他不知情,便不治罪了。
于是,孟家只得解除和云家的婚约。
依照圣旨,将小女儿嫁给他。
想来,他们应当都知道圣旨是假的,是他伪造的。
只是畏惧他的权势,只能装聋作哑。
皇帝年幼,摄政王执掌大权,他说那是圣旨,想来皇帝也不会反驳。
魏桓幽幽叹口气。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强抢来的王妃,哪怕脑子不清楚了,还惦记着她青梅竹马的云二哥哥。
哼。
云二哥哥!
你就这般喜欢他吗?
哪怕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梦里却还是他。
孟绾的梦境,逐渐变了。
哥哥姐姐们忽然消失,偌大的桃花林只剩下她一个人。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她却转不过头,只能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紧挨着她落下。
男人呼吸间灼热的呼吸落在颈项中,和真实的一样。
四周的景象迅速碎裂重组。
从西南桃花林变成摄政王府的卧室。
魏桓从身后走到眼前,那张脸依旧俊美无俦,带着令人胆寒的冷意。
哪怕是在梦中,孟绾都一阵害怕。
魏桓俊美冰冷的脸逐渐扭曲,变成凶神恶煞,如同索命无常,“你还本王爱妾的命……”
孟绾霍然睁开眼,冷汗涔涔,吓的心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她拍了拍胸口,慢慢转头,正对上魏桓清醒的双眸。
更……更可怕了。
他、他怎么还没睡?
孟绾顾不得回忆梦境,咽了咽口水,“王……王爷,您还没睡……”
魏桓盯着她,“做噩梦了?”
孟绾赶紧摇头:“没……没有,是美梦、美梦!”
梦见您老人家了,哪里敢说是噩梦?那必然是美梦,世上最美的梦!
都吓成这个模样了,还美梦?
骗谁呢?
魏桓捞过床边的帕子给她擦汗。
他没有拆穿孟绾,因为心情有点愉悦。
刚才她喊的是云阑,结果被这个梦吓成这样,可见她对那个姓云的,并没有多少感情。
说不定还特别讨厌他!
是他多心了。
那云阑凭什么与他相提并论?绾绾如此聪慧,怎么会喜欢云阑呢?
绾绾喜欢的,定然是他。
他的好心情,显而易见。
孟绾看着他,没忍住在内心深处骂了句脏话。
这什么人啊,脑子有病吧!看见枕边人做了噩梦,不说安慰安慰,居然高兴起来了?
魏桓,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不,你到底有没有人性?
孟绾气闷地盖上被子,又睡了。
魏桓盯着她,心情极好,睡梦当中都充满了愉悦的阳光。
翌日,雪停,房檐下挂着冰凌,反射出明亮的光晕,就像魏桓的心情。
孟绾坐在廊下逗鸟,手下的鸽子叽叽喳喳喊叫着,扑棱着翅膀去抢她手中的食物。
仆从踏雪而来。
“娘娘,王爷派人回来,请您去大理寺一趟。
孟绾撒下手中鸟食,借着侍女端来的清水浣手,“将我的马牵来……”
“主子,今日路上结了冰,还是坐轿子过去吧。”如意小声劝告,“骑马万一摔了怎么办?”
孟绾下意识想拒绝。她马术精湛,哪那么容易摔?
如意连忙道:“您以前出门都是坐轿子,最近是怎么了?”
孟绾悚然一惊,背上出了层层冷汗。
怎么给忘了,那孟姬最喜奢靡享乐,出门要坐八人抬的大轿子,偶尔想玩乐的时候才会骑马。像她这般日日骑马的行为,已是很不合常理。若再坚持下去,只怕要惹人怀疑。
若让魏桓知道,他的爱妾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
孟绾勉强扯起唇角,“我最近喜欢骑马,才多骑了几次,你别多心。”
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大约就是这样吧。
王爷说的没有错,主子没有以前聪明了,的确是需要她处处保护着。
如意默默抽了抽唇角,“主子,那奴婢去安排轿子,您换身衣裳就可以出发了。”
大理寺离摄政王府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半刻钟便到了。
孟绾自后门进去,找到魏桓,被领着坐到公堂后的小隔间内。
半刻钟后,小隔间的门又被打开,明欣长公主和燕王妃一同走了进来。
孟绾惊讶道:“你们也来了?”
“明欣是苦主,今日要来旁听,我来做个人证。”燕王妃道,“你怎么也在?”
“我闲着无聊,过来瞧瞧。”孟绾让出位置给她们。“坐吧。”
明欣长公主死板着脸,冷声道:“你是要来看本宫的笑话吗?”
宴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明欣长公主觉得每个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就连一向疼爱她的小皇叔,今日见了面都对她露出个惊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