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朝当咸鱼——青丘一梦
时间:2020-09-30 07:51:37

  其余乐器弈棋书画骑射剑术一类倒也都颇有涉猎,在宋母的压迫下也都算得上精通,但……它们已经被宋知欢扔到脑后去了,理由如上。
  也因此,她现在每日最大的消遣,除了逗孩子、和四福晋李氏二人打发时间,或偶尔扎两针刺绣外,便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书籍了。
  自从有了女儿,宋知欢仿佛又有了心思,将那些攒着箱子的空隙带进宫里的正经书翻了出来开始一一整理,古书中的故事一点一滴被翻了出来,将伴随着小小的翼遥,从襁褓中的婴儿长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到嫁为人妇。这些故事去其糟怕取其精华,最后将伴随翼遥一生。
  “仔细想想,当年我额娘若是有知欢你这个耐心,怕是我对这些书还能再精一些。”四福晋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兜子,仰头活动了一下脖颈,看着伏案书写的宋知欢,含笑道。
  柔成捧了茶水来,宋知欢啜了两口茶水,笑意中略微透出两分无奈来,“我这是闲的实在无聊,才拿这个打发时间的。其实当年若不是我母亲万分敦促,我怕是恨不得离这些拗口咬牙的史经书籍远远的。”
  四福晋笑了,摘了手上护甲逗了逗摇篮中笑呵呵玩着布老虎的翼遥,随口与宋知欢闲话道::“今儿白天,我听佟娘娘的意思,万岁爷大许是要带着宫眷皇子们去外头园子上避暑,咱们爷大许也得跟着去。
  我想着,咱们翼遥年岁尚幼不好挪动,再说那园子本就不大,咱们爷大概还得与五阿哥合居一个院子,届时也是不美,我是不想去了的……”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话虽粗俗,也有道理。”宋知欢慢慢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一面执扇来慢慢摇着,一面细细说道:“德妃娘娘素来圣眷浓郁,料想也得跟着去吧?太后身子不好,也要去园子上避暑休养。
  贵妃不会放心十阿哥跟着万岁爷走,几位妃娘娘除了佟妃都是有子的,多半不会留下,万岁爷不会落下佟妃娘娘。太子必然随万岁爷去,太子妃必定得跟着,这样一算,比起跟着大群人挤在一个园子里,还是留在宫中自在些。”
  四福晋眉眼弯弯,“我就知道你定然是这样想的。”
  “且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宋知欢命柔成将井水湃过的果茶给四福晋端来,温声道:“尝尝这个,这是新配出来的花果茶,夏日饮用酸甜爽口,井水湃过便更为清爽了。”
  四福晋饮了一杯,眉目舒展开来,只觉夏日炎炎带来的烦躁都随着一盏果茶散去了,“果然滋味好,消热解暑。”
  宋知欢便吩咐柔成,“将果茶的配料装起来一份,交给画眉。”
  四福晋又坐了坐,二人叙些闲话,直到翼遥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有些困倦了,方才命乳娘抱起了翼遥,带着那一罐子果茶回去了。
  不算大的屋子里灯火昏黄,宋知欢一本一本将手边的书册整理了起来,又将一张张雪白的宣纸摞在一起预备改日装订成册。
  柔成在一旁含笑看着,偶尔打些下手,忽然轻声道:“奴才此时倒觉得,主儿像极了当年的夫人。”
  宋知欢一愣,嘴角猛地抽搐两下,然后端起茶碗慢慢啜了口果茶,轻笑着道:“我估计这辈子也做不成母亲那样了。
  说来,若非母亲,只怕依我自己的性子,那是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不会坐在古琴前便心中有了曲谱预料,不会能够轻而易举地分出各类茶叶水质的不同,不能打眼一看便分出各类名家字迹笔触,不能多年不提笔绘画,真站在案前,也能粗粗绘出心中一二。
  柔成,我不瞒你,直到今日,当年被母亲逼着学习骑射舞剑的场景我还是历历在目。只怕此时便让我弯弓搭箭,也是能的。”
  柔成抿唇浅浅笑着,“那些当年不都是您自愿学的吗?”
  “若不是母亲敦促,我如何能坚持下来。”宋知欢叹了口气,又道:“其实细细想想,只怕母亲当年过的也是我少时的日子。母亲当年是一心盼望我能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家,没想到一笔圣旨,我成了皇子格格。纵然如今她唯一的女儿已使她有了一个外孙女,只怕午夜梦回时想来,母亲也是不甘心的吧。”
  柔成轻轻叹了一声,“天家皇权不由人,主儿,这话您不该说。”
  “是啊,我不该说。”宋知欢闭了闭眼,忽而长长舒了口气,“也罢,总归如今的日子也不错,纠结那个做什么呢?”
 
 
第21章 廿一
  出宫避暑的事很快尘埃落定,这日晚间请安叙起闲话来,安氏意有所指道:“宋姐姐为爷诞育长女劳苦功高,爷也挂念着。女子产后体虚,畏惧暑热在所难免,想来此次随行避暑定有宋姐姐的一份。”
  此话一出,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李氏似笑非笑扫了她一眼,回过头来定定看着足下踩着的苍青色瓜瓞绵绵纹厚毯,全当没听到方才的话语。
  宋知欢气定神闲地睨了安氏一眼,纤纤十指慢条斯理地剥着荔枝,仿佛没听明白安氏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淡淡道:“比起暑热,我倒是更怕人来人往的热闹,若是如此,还不如留在宫里的安静。”
  青庄仔细打量四福晋面色,见她笑容温和不动如山的样子,心中便有了底儿,于是开口附和宋知欢道:“宋姐姐说得极是,这炎天暑日里的,周身人多了只觉热得慌。若这样算来,比起出宫避暑,不如留在宫里的清静凉爽。”
  安氏讪讪道:“我不过想着宋姐姐身子虚罢了。”
  “怕是某人心乱了,也虚了。”李氏倚着靠背轻嗤一声,红唇微勾,眉梢上挑,姿态婉转间流露出万般风情来,“自己想去就直说,何必拿着旁人做噱头,倒是理直气壮的。”
  四福晋饮了半盏凉茶,见安氏溃败不敌,方才徐徐开口,“我已回禀了德额娘,翼遥年幼,不得奔波劳苦,此次避暑,我与知欢是不预备去的。”
  说着,不忘瞄一眼宋知欢,见她仿佛与那一碟子荔枝刚上了的样子,心中无奈,轻声叮嘱道:“荔枝用多了仔细上火。”
  宋知欢讪讪收回了自己伸向荔枝的魔爪,拿绢子细细拭擦着枝头上的水渍黏腻。
  余下三人全当没注意到这边的事,青庄自座位上起身,谦卑地行了个万福礼,“奴婢愿留在宫中陪伴福晋和宋姐姐。”
  “你有这心意很好。”四福晋笑了笑,眉眼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些温和之态,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但见她转头望向李氏与安氏,笑容恳切道:“此次避暑,怕得劳烦二位妹妹多侍奉爷了。”
  李氏正闲闲拨弄着镯子上的珠子,蝴蝶翅膀颤巍巍地在空气中晃动两下,极为灵动。
  她闻言斜睨安氏一眼,转过头来对四福晋道:“服侍爷本是妾身该做的,谈不上‘劳烦’,只是怕安妹妹身娇体弱,受不得奔波劳累。”
  安氏忙起身对四福晋行礼,“福晋明鉴,妾身绝无此意。”
  四福晋笑容和缓,仍是不疾不徐的样子,“我知道你的意思,玉姝也并无他意,妹妹快快起来。”
  四福晋房里的一个侍女忙过去扶,话到这个地步,陪伴避暑的人选已经算是敲定了,四福晋另叮嘱了两句平常场面话,便令众人散了。
  没过几日,大批魔兽离宫,阿哥所里彻底清冷下来。
  小孩子是一天一个样儿的,从刚出生时软绵绵粉嫩嫩的小娃娃,长到如今这个手脚有力的小丫头,翼遥并没用多长时间,甚至直到如今,宋知欢还觉得生产之日的疼痛艰难历历在目。
  然而事实上,翼遥已经长到能翻身翻得很痛快的月龄了。
  这丫头性子好,虽然黏人了些,但只要有相熟的人在身边便不会苦恼,有人陪着玩儿自然最好,自己玩起小玩意儿来也能消磨好久的时间。
  且说自打她会翻身以来,四福晋便将暖炕上的零碎东西撤了七七八八,通铺着宣软的锦缎褥子,再铺一层芙蓉簟,任小丫头在上面翻身玩闹。
  这日因前夜下了雨,天气略略清爽些,不比往日一样的闷热暑期,反而清凉凉的,颇为令人舒心。四福晋于是吩咐人将库房里的罗汉床搬到了庭院中一棵大树下,也算带着小丫头接触接触新鲜空气。
  宋知欢和她的老搭档躺椅互相依偎着不舍离开,四福晋在一旁看的好笑,无奈道:“瞧你和这椅子难舍难分的样儿,怕是哪年出宫开府了,还得把这椅子带着。”
  “不不不,它只是一个替代品,等出宫开了府,我就把我的心肝宝贝儿接过去。”宋知欢摇了摇头,看起来十分正经。
  后头和黄莺、画眉二人一起整理着各色珠绒丝线的柔成忽地反应过来,面色一变,抿着唇是止不住的笑意。
  四福晋挑了挑眉,作出惊讶状,“怎的?除了我们小翼遥,你还有第二个心肝宝贝?”
  宋知欢长吁短叹,作出难以决断的纠结样子,“一个是陪伴了我十几年的旧爱,一个是在我肚子里踹了十个月的新欢,真是令人不知该作何选择啊!”
  四福晋实在是忍不住了,将手中握着的团扇放下,执起一旁小几上叠着的绢帕扔过去,“孩子面前也不知个忌讳。”
  宋知欢笑呵呵地舒展手臂摸了摸女儿嫩生生的小脸儿,翼遥见阿娘来摸自己,忙露出一个大大的无齿笑容来,这一下口中的涎水便没止住,顺着流了出来。
  宋知欢眼疾手快地用翼遥身上挂着的小兜兜擦干了口水,轻拍两下示意她自己去玩儿,一面收回自己的手,长长松了口气,“亏我眼疾手快。”
  四福晋在一旁看着,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口中扔道:“你自己的女儿,你还嫌弃?”
  “跟这个没关系。”宋知欢将绢帕放回去,一面端起那一盏果子露啜了一口,眼前一亮,“今儿的果子露滋味倒是和从前不同,似乎……更加清淡了些,却也更对脾胃。”
  柔成在后头适时道:“这是膳房的新方子。”
  四福晋闻言挑了挑眉,端起也尝了一口,然后拧了拧眉,“我倒是更喜欢滋味浓烈些的。”
  又道:“说起来,知欢你的口味倒是清淡,李氏好歹还爱甜口的餐食,你却是‘什么都好,又什么都不好’了。”
  宋知欢笑了,“各有所爱吧,我父亲是北人,母亲家里却是南边儿迁来的,两边口味儿混合在一起,我只算中和一下。不过若是真要我吃那些甜得要命的菜式,我也是要发愁的。”
  正说着话,那边一个宫女捧着一盆开的正好的栀子花路过,不知怎的得了翼遥的眼缘,一把上去抓住洁白的花朵不放。
  别看她如今人小,每日吃好睡好,小手小脚力气也不小,摘下一朵花来自然不在话下。
  但也因为人小,花儿摘到手上还没欣赏欣赏,闻着香气就想往嘴里送了。
  她几个乳娘本在一旁刺绣,见此忙忙过来要将花朵拿下,偏翼遥不知怎的,竟然“咿咿呀呀”地不肯松手。
  四福晋便伸手轻轻拍了翼遥两下,轻哄着说了两句,宋知欢趁机将花儿拿下,对那边诚惶诚恐跪着的宫女温和道:“起来吧,是翼遥自己淘气,这不干你的事儿。”
  那宫女见没有怪罪的意思,方才悄悄松了口气,又要抱起那盆栀子花走。
  四福晋哄好了翼遥,见那小宫女年纪不过十一二的一样子,身量不长,却抱着重重一盆花,便微微拧眉,问:“这花不轻,怎得是你来抱?”
  小宫女面露苦色,那边一个掌事姑姑见此出来对四福晋讨好笑道:“福晋您有所不知,是这宫女儿犯了忌讳,奴才罚她呢!如今打发她来送花儿,她又冲撞了四大格格,果真是笨手笨脚的。”
  ——四大格格。
  宋知欢嘴角轻微抽搐一下,虽然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她对这个称呼还是适应不良。
  那边翼遥仿佛也知道有人在叫自己,小腿儿、小胳膊使劲儿翻了个身,安排在榻上,指着那小宫女咿咿呀呀地叫唤。
  四福晋见翼遥对那小宫女感兴趣,便又有了一番主意,面上只仿佛不在意地问那掌事姑姑,“她才多大年纪,进宫多久了?犯了什么忌讳?孩子总是要教的,姑姑有罚她来做苦力的时候,不如好好念念规矩。”
  掌事姑姑连声道:“这死丫头敢在宫里哭天抹泪儿的,岂不是犯了祖宗规矩大忌讳!不过是送个花儿罢了,哪里算得上苦力。”
  “主子面前那有什么死不死的,才说这丫头犯忌讳,如今姑姑你也犯忌讳了,要不要回一回如今主理宫务的娘娘,也将姑姑罚一罚?”黄莺素来嘴皮子干脆,这姑姑也素来与这院里不和,于是说出话来更不在意,干脆利落地怼了回去。
  那姑姑面色青青白白煞是好看,四福晋不欲与这老油子多说话,只抱起翼遥来走到小宫女身边,问道:“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因何于宫中放悲声?”
  宫女道:“奴才青儿,今年十一,哭……哭是因为前儿宫外递消息来,奴才的阿玛、额娘和兄弟在回盛京的路上翻了马车,都去了。”
  “可怜的孩子。”四福晋叹了一声,“虽然是情有可原,但宫中也有宫中的规矩,下回万不可如此了。”
  青儿干脆地磕了个头,“是,多谢四福晋教诲。”
  四福晋见她规矩不差,翼遥又喜欢的直伸手去抓,便对掌事姑姑道:“我们大格格身边的宫女儿还差这个缺呢,我看她就不错,就让她来这院里吧。”
  又问她:“你乐意服侍我们大格格吗?”
  “奴才乐意,奴才乐意。”青儿见翼遥生的白嫩可爱,又笑的天真无邪地看向自己,想起家中幼弟,心尖儿都软了,连连磕头道。
  四福晋这才笑了,“好了,我不是那样苛刻的人,你快起来吧。”
  那边掌事姑姑见此就知道已是尘埃落定了,都是宫里的人精,知道这一下子青儿算是好了,得了四皇子的心尖肉的喜欢,便不是任自己磋磨的了。
  但不论心中怎么想的,面上还得端出笑来奉承四福晋两句。
  等那姑姑走了,四福晋方才将翼遥放回榻上,自己也端然落座,含笑对青儿道:“翼遥不是难侍候的,她身边儿四个奶嬷嬷也都好相处,庄嬷嬷,就让她跟着你学着侍候翼遥吧。”
  话音一落,翼遥的乳娘堆里站起一个面容和蔼的女人,对着四福晋恭谨行礼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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