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太子趁着他们商议之时,将她扯到了一边去:“你看天边阴沉,似是要下雨。可人界降雨是要得到天帝允许,四海龙王接到天帝谕旨后才能施风降雨。”
“如今南海并未接到谕旨,这雨是从何而来?”
虞蒸蒸瞥了他一眼:“你看我长得像天帝吗?”
七太子一愣:“不像。”
虞蒸蒸翻个白眼:“那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七太子:“……”
“许是有龙族子嗣瞒着天庭在降雨。”
他自言自语低喃着,神色渐渐开朗起来:“没有谕旨就降雨,被天庭发现是要受罚,有人愿意替我背锅,这再好不过了。”
七太子笑吟吟道:“接下来就看你了,今晚必定要将那药给他服下。”
虞蒸蒸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只下雨,不打雷吗?”
七太子犹豫一下:“打雷需要雷公电母配合,今日显然是有人私自降雨,估计不会打雷了。”
她不着痕迹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便是服下又有何用?他只有雷雨天才会神力减弱。”
七太子想了想,拉过她手,将他联系方式留在了她通信镯里:“你先想法子让他吃下,我去天庭一趟。雷公电母与我父王私交甚亲,应该会帮我这个忙。”
虞蒸蒸对他叮嘱是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出,压根没往心里去。
她像是在找借口似想着,反正在人界还有两日时间,何必非要急于一时。
天色一黑,众人便上了船。
和虞蒸蒸想象中不太一样,飘在江河上是一艘楼船,并非一叶轻舟小船。
这楼船贵气十足,装潢富丽大气,足足有三层之高,每层上都挂着红灯笼,远处看去灯火通明,星星点点好不热闹。
上船没多久,天边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雨势渐渐扩大,船上有人弹奏乐曲,琵琶声如高山流水,似泉溪潺潺,伴随着潇潇雨声,涤洗掉众人心中浮躁与喧哗。
容上独自坐在房间中,面容惫懒倚靠着窗棂,眸底染上丝丝迷惘与痛苦。
每到雨夜,便是他饱受折磨之时。
被抽掉龙筋脊背传来焚烧痛感,堕神魔咒被雨水引燃,沸腾灼热血液像是要将他撕扯成碎片,他只能日复一日承受折磨。
能忍受时就要强忍住,若是忍不了就只能用龙脊髓来纾解深入骨髓痛楚,至死方休。
只有找到那女人孩子,拿回属于他东西,他才能得到真正解脱。
他垂下眸子,对着通信镯轻点两下。
红光闪烁,很快便被接听起来。
虞蒸蒸红扑扑脸颊投映在眼前,她手中还举着酒壶,樱红唇瓣上泛着淡淡光泽,面上带着放纵愉悦神情。
他声线冰冷,对她命令道:“三层左手第一间,现在过来给孤涂药。”
她含糊不清应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清楚,随即便切断了通信。
容上褪下衣袍,只着一身亵衣。
衣襟懒散半敞开来,不经意间露出结实胸膛,他微微仰头倚靠着床帏,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脚步声轻盈,一双葇胰搭在他肩膀上,将他推倒在榻上:“香炉里燃着软骨散,烛火中淬了忘情香,你动不了,并且很快就会失去理智。”
“待我失去清白,向逢赶来看到我肩后胎记,就会知道我是殒身几千年雪惜。”
安宁柔柔笑着,不紧不慢褪下衣衫:“他会杀了你,如果你侥幸活下来,明日也会将这些事都忘掉。可向逢会恨你入骨,时时刻刻潜伏在你身边动手杀你。”
她跪在榻上,葱白指尖捉住他腰间玉带,轻轻一扯,亵衣便肆意敞开。
第25章
容上脸埋在阴影中,垂下睫毛遮掩住眸底阴鸷,声线冰冷刺骨:“你是雪惜傀儡?”
他说得是疑问句,但却用陈述口吻轻描淡写说了出来。
傀儡是用死人尸体炼制而成。
最常见便是低级傀儡,虽然炼制成功几率很高,可低级傀儡没有自己思想,心脏也不会跳动,必须有主人在附近操控才可以活动。
而高级傀儡则较为稀少,炼制期间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还要各种灵丹灵药往里使劲砸。
因为炼制成功几率很小,所以很少有人会浪费时间金钱去炼制高级傀儡。
炼成高级傀儡几乎与活人无异,不光犹如活人拥有心跳和思想,且不受限制距离限制,即便主人不在附近也可以操控他们执行命令。
显然,眼前这个拥有雪惜躯壳女子,是个高级傀儡。
安宁动作一顿,掩唇笑道:“是又如何?”
她指尖覆在他脸庞上,不紧不慢向下划去:“就算你能活过今晚,过不了一盏茶功夫,你也会把刚刚发生所有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忘情香副作用,便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他没有死,却白白暴露了她身份。
容上眯起长眸,太阳穴处隐隐传来眩晕感,眼前物体逐渐扭曲变形,像是一副被浸湿水墨画,画布上缓缓绽开一个个水花,再也看不清它原来面目。
他是神族之子,躯体百毒不侵,便是毒酒他都能面不改色喝下去,更不要提普通软骨散和忘情香了。
但安宁给他下药,显然是针对他特制药剂。
这般清楚他特殊体质,还能将雪惜尸体捡走炼制成傀儡,这种事情怕是只有他那个病秧子弟弟干得出来了。
躲了他一千多年,现在总算耐不住,想对他动手了吗?
容上抬眸看着安宁脖子,她纤细白皙脖颈,看起来这般脆弱不堪,只要他稍一用力,便可以轻松拧下她脑袋。
他垂在榻上手指,轻轻颤了两下。
就凭安宁也想碰他,她配吗?
眼看着安宁手指,就要落在他腰间,屋外发出‘砰’一声巨响,惊得她身子猛地一哆嗦,下意识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摇摇晃晃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她手里抱着酒壶,脸颊上泛着红晕,一条腿还保持着踹门动作,慢悠悠打了个绵长劲足酒嗝。
安宁一愣,眸底闪过一丝狠戾。
谁都别想耽误她事。
不过是个木灵根废物,她杀了这废物就是,届时便一同栽赃到鬼王头上,反正鬼王手中早已沾满鲜血,他们自然不会往她身上怀疑。
安宁下了榻,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缓缓朝着房门方向移去。
这是十几年以来,虞蒸蒸第一次喝酒,她不喜欢入口辛辣呛嗓清酒。
那种酒太烈,不适合她。
船外景色宜人,小雨淅淅,琴声瑟瑟,萧玉清给她倒了一杯桃花酿。
气氛烘托太好,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便只好小酌了一口。
但那纵享丝滑口感,带着丝丝沁人心脾桃花香,入口细腻绵软滋味,一下就令她上了瘾。
若不是有人喊她上楼,她今晚能把整个船窖里桃花酿都喝干净。
虞蒸蒸眼前间接性出现了马赛克,她隐约看到一个不明物体弓着身子,压低地盘朝她走来。
那物体好像是一只准备腾空飞起大公鸡,又蓦地变成扬起脖子要扭人大鹅,虞蒸蒸一个摇摇晃晃走位,轻松躲过了大鹅攻击。
安宁望着一刀刺空匕首,紧紧蹙起眉头,这女人到底喝醉了没有?
虞蒸蒸仰头倒了一口桃花酿,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朝里走去:“人呢?谁找我啊?”
眼前出现了一张落下帷帐床榻,榻上似乎还躺着光膀子男人,她脚步顿了顿,嘴角微微湿润起来。
虞蒸蒸擦了擦口水:“你,你是牛郎吗?”
容上听到那含糊不清嗓音,便知道来人是谁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出去……”
话未说完,他想起通话时她红扑扑脸色,又改变了主意:“进来。”
让她现在出去,估计出不去就要被安宁砍死。
不知喝了多少酒,才能醉成这副德行,连跑都跑不掉,真是没用。
她被绕晕了,他刚让她出去,又说让她进来,那他到底是想让她出去还是进来?
虞蒸蒸傻笑两声,举起手中酒壶:“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坐上来自己动?”
容上:“……”
眼看着站在她身后安宁高高举起匕首,容上手指微屈,用指尖捻住一颗佛珠,夹在指缝中用力向外抛去。
这特制软骨散对他管用,但没太大用。
方才他还动弹不得,此刻却只是浑身酸麻无力,再过一会儿,他便能恢复如初。
他四肢沉重,掷佛珠力度轻了些,只将匕首打了下去,却并未射穿安宁手腕。
安宁虽然是傀儡,却能像活人似感受到疼痛,她忍住手腕传来钝痛,在匕首下坠那一瞬间,反应迅速伸手去接。
虞蒸蒸听到身后有动静,下意识转过身去,微屈胳膊肘将匕首碰歪了两寸,直直朝着安宁双脚上坠去。
这匕首削铁如泥,落在安宁赤着脚面上,黏稠鲜血争先恐后从伤口溢出,将地板缝隙都浸湿了。
高级傀儡因为长期浸泡在药水之中,皮肤疼痛感会比活人更加敏锐。
安宁痛五官扭曲,龇牙咧嘴,哪里还有刚刚温柔可人模样。
听到阵阵吸气声,虞蒸蒸才后知后觉看到自己面前有个女子。
安宁脚底流出一道蜿蜒小血泊,她关怀扶住安宁:“妹子,你是不是要生了?怎么流着么多血?别激动,快躺下,我给你接生!”
安宁想要甩开她手,可她手掌像是铁钳一样,怎么用力都甩不开。
虞蒸蒸见她不配合,只能苦口婆心劝慰道:“生孩子是大事,可不是儿戏,你得岔开腿让孩子有足够空间出来,不然会把孩子憋死。”
说着,她伸手朝着安宁脚上握去,用两根手指头扒拉开安宁脚趾:“妹子,快用力!孩子脑袋已经出来了!”
安宁:“……”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与主人提前定好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她咬了咬牙,强忍住脚下传来阵痛,伸手掐住了虞蒸蒸脖子。
虞蒸蒸被掐发出了鸡叫声,像是公鸡打鸣似,一阵又一阵‘喔喔’个没完。
安宁怕她叫声引来别人,只好腾出一只手捂住她嘴,另一只手则去拔脚面上匕首。
匕首一拔,脚面上刚刚血液凝固伤口,又哗哗流出汩汩鲜血来。
虞蒸蒸是个善良人,她没有跟安宁计较刚才掐她脖子事情,见安宁脚面上流血,她本着救人要紧原则,从安宁手中夺过匕首,又按照原位将匕首插了回去。
只听一声闷哼,晶莹泪水从安宁光洁脸颊上缓缓落下,她手掌蜷缩成了鸡爪子模样,疼痛使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虞蒸蒸学着安宁样子,将刚才扣脚趾手捂在了安宁嘴巴上。
她指了指榻上赤着胸膛人:“嘘!小点声,别人也要生孩子呢!”
容上:“……”
不知是疼,还是被憋,安宁一口气没顺上来,直接晕厥了过去。
容上试着抬了抬手臂,不疾不徐从榻上坐了起来。
他苍白面色,此刻布满了不自然红晕。
心跳声在寂静屋子里显得那样突兀,滚烫血液像是烧开沸水,有一股莫名火气被顶了上来。
是安宁下忘情香生效了。
每逢雨夜,他就会发烧,可那种滚烫,和此刻焚身灼烧感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身体有自我防御机制,像是软骨散这种含毒性药,都会在他血液中溶化分解,最终消失无影无踪。
但像忘情香这种没有毒性药,他就只能靠自己硬扛过去了。
容上并不在意,他可以用神力抑制忘情香,不过就是再添些折磨罢了,这算不了什么。
只是忘情香副作用是短暂性失忆,这就有些麻烦了。
他拢上衣袍,准备拧掉安宁脑袋,免得待会将这事给忘了,徒留个祸害。
容上还未下榻,便听到屋外传来错乱脚步声。
听这声音,来人似乎还不少。
不知是方才她们俩菜鸡互啄时,弄出声响太大引来了他们,还是安宁和同伙提前约定好时间,到了时辰就引来向逢他们。
他听到向逢焦急嗓音,刚想了结安宁,窗棂外便蓦地打了一个闪。
轰鸣雷声由远至近,那脚步声也即将临至屋外,容上怔愣一瞬,拎起虞蒸蒸后衣领子,抓着她从窗户向外跃去。
在他平稳落地后,他望着手里头跟小鸡崽子一样虞蒸蒸,不由生出几分懊悔之色。
外面打雷了,他拎她出来做什么?
她在那屋里又不会死,顶多是安宁醒过来,往她身上泼点脏水,让她被众人误会而已。
容上没来得及思考清楚,三层房间里有人将脑袋探出了窗外,他拎着她躲藏进了二层装杂物房间里。
听着屋外雷鸣声不断,他放下虞蒸蒸衣领,动作缓慢坐在了地上,后背轻倚着木箱,呼吸略显错乱急促。
他来人界前特意监测过未来几日气候,并未有雷雨天迹象。
不论龙族布雨,还是雷公电母施雷,都是需要天帝谕旨,就算龙族之人可以背着天帝布雨,雷公电母却不敢私自降雷。
这雨下突兀,雷更是来诡异。
虞蒸蒸手腕上通信镯亮了,他怔愣片刻,将指尖覆在红光上,接通了来信。
他记得他将通信镯里所有人都清空了,只留了他一个。
所以跟她通信这个人,应该是谁呢?
容上避开了红光可视范围,淡淡柔光投影在她头顶,一张男人脸赫然映了出来。
他们所处杂物间没有烛火,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打进来,能让七太子判断出她大概轮廓。
七太子有些恼怒:“虞蒸蒸!我好不容易才说动了雷公电母,他们顶着被责罚风险施了雷,你却在这里呼呼睡大觉?”
虞蒸蒸本来迷迷瞪瞪抱着膝盖睡着了,听到有人喊她名字,她迷惘抬起头,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七太子见她嘴角淌着晶莹口水,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只玉壶,顿时气脸都绿了:“让你给那老贼下药,你到底下了没有?是你说雷雨天,他神力会减弱,你不会是在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