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知道宁王府的事,不知道柔嘉这个养女是何出身,她如何不知道?
若她是个跟那毒妇不相干的孩子也就罢了,可她偏是陈氏的女儿。
而宁王跟宁王妃还这样既往不咎的继续把她养在府中,她这样对宝意,就是忘恩负义,没有将宁王府跟顺国公府的恩情与荣光放在心上。
宝意说道:“若是由我们直接去同我娘亲说,我娘亲定然是不信的,依然要叫柔嘉到面前来对证。柔嘉向来精于作态,只消哭一哭,把这事情全都推到行风表哥身上,她自然就能脱身。”
谁叫洛行风的名声不好,偏柔嘉在宁王妃心中的就向来不错呢?
徐氏一听就明白:“你是不打算直接告诉你娘亲这件事?”
宝意点了点头,洛芷宁在旁看着她说话从容不迫,条理清晰,完全就是郡主应有之风。
“若是换了旁人,我是断不可能越过母亲来求的。”宝意对徐氏说道。
可是徐氏不同,她既是顺国公府的长媳,又是宁王妃的至交好友。
她的心向着顺国公府,也向着宁王妃。
“眼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柔嘉嫁出去。”
左右她也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了,离宁王府跟顺国公府一远,她这争的心也就淡了。
日后对着宁王府与顺国公府,也只有求的情,没有要挟着要帮的份。
宝意说道:“这如何嫁,嫁给谁,还需得长辈决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敲定,她再想翻也翻不出花来。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宝意这一出手完全就是落在了点子上。
何况有些事情她还没说。
求助到徐氏这里,由她来打出去那是柔劲。
她自己的分量不够,那大可以再加上外祖母。
从方才在席间听着二房跟三房的挑拨,还有外祖母的那句回应,宝意就知道老太太对柔嘉是什么态度。
同自己想的一样,若是她安安分分也就罢了。
可若是招惹了旁人,用她来作筏,甚至是自己要作妖,那她就会毫不姑息。
徐氏笑了起来,眼中透着欣慰。
她抬手,摸了摸宝意的脸,温柔地道:“放心,就冲着你对顺国公府的回护,冲着你对舅母的这份心,舅母也一定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
方才她站在外间,老太太在里面对宁王妃说了什么,她都听见了。
原本没有这事,老太太的意思也是先把柔嘉许出去,断了她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她一个养女,再怎么翻也不会真的翻成宁王府的嫡亲血脉,跟他们顺国公府更是没有关系。
更何况,还有了现在这事,只消同老太太一提起,老太太就会做决断。
宁王妃不舍也罢,不信也罢,到了老太太出手,也不需要经由她了。
现在宁王太妃不就正好在府里?
老太太身体康健了,直接过去,同宁王太妃坐一坐,两人一合计,这事就定了。
因此,徐氏笃定地道:“所以说,家中还有老太太她们坐镇,你们的心就好好的放在胸膛里。”
宝意听着她的话,心中安定了。
是啊,自己能看出来的事情,难道睿智如祖母会看不出来吗?
徐氏说着,对着自己的女儿也露出了嘉许的表情。
洛芷宁在旁,不由得挺直了腰杆。
宝意看着她们这表现,想起先前这两位表姐在王府里小住。
那时她们除了跟柔嘉待在一起,就是变着花样讨宁王、宁王妃的欢喜。
而三哥的腿一好,这一路上洛芷宁又都缠着自己问东问西,句句不离三哥……
宝意瞬间就明白她们还是想着嫁入宁王府的可能。
今日这事,洛芷宁在里头有一份功劳,也许还能在宁王太妃面前争得几分另眼相看。
宁王太妃喜欢了,那她同三哥的事就有机会能成。
这么一桩事情里,牵扯到真是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可是宝意就算不清楚上辈子三哥是娶了谁,也知道像洛芷宁这样的小姑娘是入不了三哥的眼的。
与其见她们这样徒劳地谋划,倒不如再为舅母指一条明路。
她拿定了主意,便开口道:“我听着舅母这是在喝药调理身体?”
徐氏点头,又听宝意说,“那灵山寺的空闻大师医术高超,既然连我三哥的腿都能治好,你这体虚之症,或许找他去瞧一瞧,也能很快就好起来呢。”
徐氏为求子,看的都是城中的妇科圣手,去拜的是求子灵验的寺庙,倒是从未想过要去灵山寺,更没想过求医于空闻大师。
眼下听宝意一说,就有几分心动。
宝意见着她意动,只想着她到时去找了空闻大师,自然也会去正殿求签。
到时自己再去请空觉大师出码,让他依葫芦画瓢,再施一番妙法,为她指点方向。
徐氏按着指点,去喝下自己先布好的灵泉,比得上她吃再多的药。
第117章
徐氏的保证,让宝意跟洛芷宁吃了一颗定心丸。
尤其是听到老太太已经未雨绸缪,都意识到这掌管后宅一辈子的祖母是何等的明察秋毫。
就算没有她们两个人在为这件事出力,祖母也不会让人在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两个人心中感慨,自己这治家之道还有得学。
而她们这小小同盟初战告捷,也越发的牢不可破。
于是就像事前商量好的那样,一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回来了。
柔嘉先她们一步回来,此刻正在宁王妃身边。
虽然刚才没见着宝意跟洛芷宁,她心里沉了沉,不过此刻见她们两个又说说笑笑地回来,显然又不知跑哪儿去玩了。
从她们这里评判不出她们是去做了什么,柔嘉只看宁王妃的表现。
她刚才刻意走开了一趟,回来之后见到宁王妃对自己的态度依然,显然宝意她们是还没有跟宁王妃说的,否则宁王妃这张脸藏不住情绪,她若是知道了,那是立刻就要问的。
这样一想,柔嘉心中的不安减少了一些。
等到晚上宁王、谢嘉诩、谢临渊都来了,一家人又和乐融融地坐在一张桌上,虽然不像中午那样热闹,可是却更加的亲热。
柔嘉提防的这晚宴时分,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顺国公府上下就像他们每一次来那样,绕着宁王打转。
等到这晚上的家宴结束,一家人就又安安稳稳地回府,什么波澜都没起。
又是两天风平浪静地过去,柔嘉总算是暂时放了心。
寿宴过后,她的脸也好了,又继续去练习骑射。
她发现自己不在的时候,宝意跟谢易行的练习都是突飞猛进,自己要是再射得差,那就太丢人了。
柔嘉拿着谢嘉诩命人给她特意打制的轻弓,也专心练习了起来。
这样练箭,专注在上面,可以让她心平气和。
她现在心中的浮躁是她最大的敌人,每次都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做错事、走错棋。
上一步已经走错,现在后悔无益,她要关注的是后面的事情。
柔嘉想着,对准了远处的靶子一松手。
只听“嗖”的一声,箭矢飞了出去,然后“咄”的一声稳稳扎在了红心中。
宝意原本在旁跟三哥说着话,一转头见到这边柔嘉射中了红心,就立刻像是毫无心机一样,为她鼓起了掌:“好!”
谢易行看了妹妹一眼,她现在是恢复精神了。那天去参加完寿宴回到家里,见到换了个身份光明正大出现在宁王府的十二,听他说白翊岚已经跟着他们师父回去以后,她可是眼睛里的光一下子就暗了,实打实地低落了两天。
宝意拍完手,又重新拿起了弓箭。
柔嘉看着她接连两箭射出去都偏离了靶心,也礼尚往来地鼓励了两句。
谢易行看着她们你来我往,而宝意丝毫没有展示出那天在院子里单独展现出来的实力,就不禁有些感慨——
别离总是容易让人成长,他的妹妹也是长大了。
在别庄练习了一天,三人今日也同前两日一样,坐着马车回了府中。
一回到家里,宝意就察觉出了气氛好似有些不同。
等到晚上父亲下朝回来,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祖母也难得出来和他们一起在厅里用膳。
等到所有人都用得差不多了,宁王妃才放下了筷子。
她向着宁王太妃投去一眼。
见母亲点了头以后,她这才对着宁王和儿女们说:“今日,有媒婆上门来提亲了。”
提亲?
一听到这两个字,所有人的目光就聚集在了唯一跟这个词沾得上边的大哥身上。
谢临渊促狭地对长兄挤了挤眼睛:“大哥这么着急?不是都已经跟大嫂定过情,交换过八字,只等挑个良辰吉日,就把人迎娶进家门来了吗?怎么还要再找媒婆去上门提亲一次?”
谢嘉诩一皱眉,还没说话,宁王太妃就淡淡地开口道:“渊儿听清楚了,是有媒婆上门来提亲,不是找媒婆来去向人提亲。”
这话一出,桌上四父子的目光就都聚集在了宝意跟柔嘉身上。
宁王府就这么两个女儿,若是有媒婆上门,自然是朝着她们来的了。
柔嘉心里突了一下。
这是在上辈子没有过的事,怎么这辈子却突然……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宝意。
宝意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知道这是祖母们的安排。
这几日她因为没跟白翊岚好好告别而失落,被分散了注意力,不像洛芷宁在府中一样等得焦急。
但是这自寿宴过后已经过去了两三天,总是要有下文的。
于是,宝意也恰到好处地露出了茫然意外的表情。
她知道柔嘉在看自己,眼角余光还瞥见她在见到自己脸上一样茫然的表情之后,就收回了目光。
作为一家之主,宁王在看过两个女儿的反应之后,就收回了目光,问妻子:“这上门来提亲是哪一家,又是想娶我们哪个女儿?”
宁王妃看向他,柔声道:“是我母亲娘家——陆家的侄孙。”
见她的表情,明显是对这事有几分欢喜的。
宁王听着妻子的话,这陆家他倒是知道的。
老顺国公夫人的母家也是一个世家,只不过不在京中,而在临州。
宁王妃道:“那孩子身为长孙,性情不错,人品也好,在去岁就考取了功名。”
陆家,柔嘉耳边回响着这两个字。
她也知道这个陆家,本身顺国公府就已经比宁王府低了一个层次。
老夫人的娘家比起顺国公府,又要差一分。
这样的人家朝着宁王府提亲,但凡心中知道分寸,都不可能朝着宝意这个刚刚回到父母身边的掌上明珠提出。
也就是说,这十有八九是朝着自己来的。
可是哪怕她理智上有这样的认知,在感情上还是不愿意相信。
她感到自己的牙关在打颤,一双眼睛看向宁王妃,在桌下揪紧了手里的手帕,对着宁王太妃与宁王妃问道:“女儿想问,这……这陆家来府中,是想要求娶我还是宝意?”
听到柔嘉的话,宁王妃看向她。
原本老太太在寿宴那日同她私下提了这件事,她还在想着要为柔嘉在今科的进士中择个良婿。
这原本还要花费一些心思,没想到陆家那边却在这时候来了京中,也有意为长孙求娶妻子。
她母亲的娘家,这是知根知底的,而且论家世,配他们宁王府的养女也是不错。
在宁王妃看来,这简直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递了枕头。
而且今日媒婆来,宁王太妃也是见了的,她首肯了这门亲事,因此宁王妃一下就接受了。
眼下听着柔嘉这样忐忑地发问,她只慈爱地道:“傻孩子,自然是求的你呀。”
听见这话,柔嘉的心里彻底地冷寂了。瞧着宁王点头,宁王妃这带着欢喜的样子,她就知道这个变故落到自己身上,是不能轻易逃脱的了。
用过晚膳,宁王夫妇就一起同宁王太妃回了她的院子,去具体商议这件事。
这陆家来提亲,若是他们答应了,那么就该把日子定下来。
很快长子先完了婚,还要给他后面的两个弟弟择了一门合适的亲事,这才能轮到柔嘉。
柔嘉眸光恍惚,仿佛一时间不能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来。
宝意看着她从这厅中离去,只收回了目光。
作为被提亲的人,柔嘉不欢喜,可这件事对府中其他人来说都是好事。
喜爱热闹的谢临渊更是高兴于这府中喜事一桩接着一桩。
他站在大哥身旁,望着柔嘉离开,然后说道:“想不到柔嘉竟然在我前面就要定亲了,看她这样子,像是一时间接受不过来。不过等她知道了那陆家的小子如何,晓得这是一桩好姻缘,她就能欢喜过来了。”
谢嘉诩原本聚拢的眉心也因为弟弟这番话松开了。
二弟虽然平时不着调,可是这句话却说得不错,陆家确实是个好归宿。
虽然柔嘉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是这样的身份,要想在京中嫁得好还是比较难的。
但是这陆家在临州,比起京中的门阀来就要低一些,柔嘉嫁过去也是名正言顺。
再加上夫婿又已经有功名在身,比起一般庸碌的勋贵子弟来要好多了。
见大哥不再皱眉,谢临渊又看向了在场的另一个妹妹,有些不着调地对宝意说:“怎么,小宝意,你是看着也羡慕吗?”
宝意还没说话,谢易行就伸过手捂住了妹妹的耳朵,然后对着谢临渊道:“宝意年纪还小,二哥说这话不合适。”
三哥的手捂在耳朵上,热热的,但是挡不住二哥的声音。
宝意也想着自己听到这话,是不是也该应景地害个羞,可是柔嘉出嫁这件事情,里面有她一份功劳,而且她上辈子虽然没跟白翊岚拜堂,但是也是交换过庚帖,甚至上了花轿的。
索性就装作没听见,不用装了。
眼下她想的是祖母们的雷霆手段,这几日无声无息,她看着柔嘉都放松了下来。
可是一转眼,就把这要嫁的人选都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