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太子妃——小舟遥遥
时间:2020-10-01 09:22:49

  刑部大牢。
  阴暗潮湿,蛇虫鼠蚁横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霉味,犯人的哀嚎声、哭声、求饶声,声声入耳,听着都瘆得慌。
  审讯房里,左相周平林被捆在架子上,头发凌乱,形容憔悴,身上并无伤痕。
  虽是造反,但尚未定罪,狱卒也不敢轻易对他用刑,毕竟宫里还有位皇后娘娘和三皇子呢,谁知道之后会不会峰回路转,来个反转。
  然而,狱卒不敢动手,却有人敢动手。
  裴延拿着剑,动作优雅的比划两下,周平林那白花花的上半身就暴露在十一月的大牢里。
  寒冷与恐惧,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周平林强忍着慌张,死死地盯着裴延,“太子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裴延一袭象牙白的锦袍,优雅出尘的姿态与这腌臜的环境格格不入。
  听到周平林的问话,他没立刻回答,只不紧不慢的将剑放在一旁,缓步走到那烧得火热的炭炉身旁,拿起一柄长长的烙具。
  周平林见他拿着烧得火红的烙具朝自己走来,脸部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动。
  裴延在他面前站定脚步,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扬起一抹笑意,温润又无害,“孤要做什么,周相猜不到?”
  周平林语调都变了,“你这是滥用私刑,若是陛下知道……啊!!!!”
  他话才说到一半,余下的话皆变成一阵惨烈的哀叫。
  火红的烙铁印在他的胸膛上,剧烈的疼痛让人发狂,空气中散发着一阵皮肉烧焦的味道。
  周平林的面容狰狞着,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在这无边的痛苦中,他看到裴延笑得愈发温和。
  菩萨面,修罗心。
  他弯着眉眼,淡声道,“孤便是滥用私刑,又如何?周相莫不是还想从这里出去?”
  周平林嘴唇颤抖着,“是你,是你干的,你与顾家一起诬陷我!”
  裴延薄唇的弧度扬得更大了,黑眸中是森森冷意。
  他手臂加重了力,周平林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当年,孤的舅父也挨过这么一下,如今也教你尝尝这滋味。”
  裴延手举得有些累了,这才意兴阑珊的将烙具丢在一旁,拿出洁净的帕子细细擦了擦手指,嗓音清冷道,“你说孤诬陷你,总得拿出证据来。”
  周平林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只见好大一块肉烫的发红发烂,血肉模糊,他瞧着都险些吐出来。
  他抬起头恨意浓浓的瞪着裴延,“就算陛下偏爱你,却也不会尽听你一面之词!”
  裴延哼笑一声,“一面之词?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你周家这些年做得恶事还少么?你拿不出孤诬陷你的理由,孤手中却掌握了一堆你的把柄。”
  周平林这时也明白过来,裴延与顾家怕是很早之前就开始秘密谋划了。
  昨日的变故,快、准、狠。
  那些身手不凡的刺客,那些快速冲进来搜查的府兵,还有那一套凭空冒出来的龙袍……桩桩件件,环环相扣,不是短时间就能安排下来的。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瞪大了眼睛盯着裴延,“你是不是压根就没病?”
  裴延朝他笑了笑。
  周平林先是震惊,后是愤怒与惶恐,最后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整个人像是被抽去精气神,蔫了。
  裴延看戏般看着他的神色变化,似笑非笑。
  过了好半晌,周平林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放肆的笑意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显得格外骇人。
  他盯着裴延年轻的脸庞,眼中有欣赏,有遗憾。
  这般的城府与心机,这样的隐忍与坚韧,着实非凡。
  可惜啊,为什么他不是自己的外甥呢?
  短暂的静谧后,周平林忽然想到了什么,挤出个狰狞的笑容来,恶意满满的笑道,“太子若要说我造反,那勇威候府也逃不了干系。听说太子与太子妃鹣鲽情深,也不知道太子面对岳丈时,是否也会这般铁面无私?啧,若是太子妃知道你对她父亲下手,怕是要恨上你了吧?”
  “东宫家事,就不劳周相记挂。你还是记挂你周家全府上下五百六十一人……哦不,算上昨日嫁入周家的裴灵碧,应当是五百六十二人……”
  裴延眯起眼,深色的瞳孔中闪着冰冷的暗光,露出个残忍又冷冽的笑容来。
  周平林顿时面如土色,只觉得心口的血都变得冰凉。
  ………
  东宫,瑶光殿。
  夜色如墨,晚上的风更大也更凉了。
  陶缇搓着手站在门口,伸长着脖子,望眼欲穿。
  玲珑拿着一件银白底色翠纹披风走上前,替她披在身上,轻声道,“太子妃,夜里寒凉,您还是回屋等吧,没得冻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陶缇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纳闷的咕哝着,“都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没回来呢?难道他今晚也不回来了?”
  朝中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她都快两天一夜没见到他了,一颗心一直悬着,惴惴不安。
  玲珑安抚道,“估计是路上耽搁了,太子妃莫急。”
  陶缇点了点头,又提醒玲珑,“你去看看灶上那锅黄芪鸡汤炖得怎么样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看看。”
  她这边刚要往小厨房去,就见守在门外的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来,“来了,来了!太子妃,殿下回来了。”
  陶缇一听,眼睛瞬间亮了,也顾不上什么鸡汤,提起裙摆就往门口跑去。
  瑶光殿众人瞧着,丝毫没觉得不妥,反而觉得太子妃与太子感情深厚,真是令人感动。
  裴延坐在轿辇上,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他今日在宫外忙了一整日,直到宫门下钥前才赶回来。他原本是想直接回瑶光殿的,免得自家小姑娘担忧。但想着今日去过刑部,身上难免沾染些不洁净的气味,还是先回紫霄殿梳洗,换了套干净的衣袍,这才往瑶光殿赶。
  “殿下,太子妃出来迎您了。”随轿的付喜瑞轻声提醒着。
  裴延缓缓睁开眼,朝前看去。
  只见不远处,两盏澄黄的宫灯下,一道娇小的身影正站在门口,眼巴巴的往他这边看来。
  裴延心口一热。
  待轿辇停下,他下了轿。
  陶缇赶忙迎上前来,一张小脸被寒风吹得有些红,乌黑的眼眸在灯光下格外的明亮,“殿下,你总算回来了。”
  裴延垂下头,朝她温柔一笑,“嗯,回来了。”
  陶缇上前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无碍后,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裴延见她松口气的小模样,眸光愈发柔和,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外面风大,下回不准在门口等了。”
  陶缇轻轻的嗯了一声。
  裴延牵起她的手,一起往里走。
  陶缇的小嘴就没停过,叭叭叭的各种问:昨日怎么回事呀,有没有吓到啊,昨夜在顾家睡得还好么,殿下你饿不饿啊,渴不渴啊。
  她连珠炮似的一连串的问,裴延都不知该从何答起。
  待两人一走进内殿,裴延倏然转了个身,长臂一撑,直接将陶缇压在了门边。
  陶缇呆住,“……?”
  壁、壁咚?
  这个时候壁咚,不合适吧。
  她眨了眨眼,还不等她说话,裴延忽然弯下腰,紧紧地抱住了她。
  那清冽好闻的冷松香笼罩着陶缇,他的脑袋埋在她的肩窝,气息灼热。
  陶缇骤然被他抱得严严实实,懵懵的,“殿、殿下。”
  “别动。”
  裴延阖上眼,好听的嗓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带着几分请求,“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第124章 
  “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这轻哄的话,让陶缇一怔。
  她想起裴延清隽眉眼间遮不住的倦色,还有他刚才看她时眼中的红血丝,顿时心疼得不行,便一动不动的,由着他抱。
  裴延高挺的鼻梁深深的埋在她柔软的脖颈间,鼻尖萦绕的淡雅香味,让他觉着心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稍稍松开她一些,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陶缇仰着小脸,清澈的黑眸中满是关心,轻轻软软道,“殿下,你先去榻上歇息,我去小厨……唔!”
  她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堵住。
  裴延托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吻着。
  陶缇,“……?”
  说好只是抱抱的,怎么又动手又动嘴的。
  很快,她的诧异与疑惑,都被他今日不同寻常的情绪给压了下去,他将她撩拨的晕头转向,托着她的腰就往桌边去。
  意识到他的念头,陶缇心跳如擂鼓,想挣扎却又没力气。
  肌肤骤然接触夜里的冷空气,她的身子都有些发颤,到底是冷的发颤,还是对解锁新场景的紧张,她自个儿也不清楚。
  她有些羞赧,双臂环抱在身前,要他去灭灯。
  裴延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没答应。
  但他也不舍得让她太窘迫,宽大修长的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只从指缝里漏了些许光。
  烛光摇曳着,屋内的温度渐渐升了起来。
  他掐着她的腰,那双深邃的眼眸又亮又狂热。
  陶缇这会儿半点不觉得冷,只觉得她快要热化了。
  疾风骤雨后。
  裴延将她抱到床上,两人亲昵的依偎着。
  陶缇纤长的睫毛湿漉漉的,缩在他怀中歇息了好半晌,转过身,眸中带着疑惑望向他。
  他今天是怎么了?
  虽说他俩那方面一直和谐且频繁,但今天刚进门就这样……挺突然的。
  对上她的目光,裴延轻轻撩开她额上濡湿的发,嗓音沉哑道,“一天一夜没见到你,想你了。”
  这话说的直白,陶缇白嫩的脸颊微微发烫,但他心里惦念着自己,她心里也甜丝丝的,小声道,“我也想你。”
  裴延便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温存半晌,陶缇问,“殿下,你在外面忙了一天,都不累吗?”
  “累。”
  “累你还折腾我!”她撑起身子,瞪圆眼睛盯着他,亏得她开始见他那么累,还乖乖地由着他抱。要真的累了,哪里还有心思干那事!
  这男人怕不是又在装。
  见她这气呼呼的声讨模样,裴延笑着将她重新拉入怀中,轻咬着她的耳垂,诚实道,“做喜欢的事不会累。”
  陶缇嘴角抽了抽,我信你个鬼。
  腹诽归腹诽,她心里还惦记着厨房,“炉灶上还煨着鸡汤,殿下起来喝吧。”
  裴延把玩着她白嫩细腻的小手,“现在不是很饿,你再陪我躺躺。”
  昨天他睡得很不安稳。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与她同床共枕,非得搂着她绵软的身子,才能安安心心睡个好觉。
  汤随时都能喝,现在他只想多抱抱她。
  陶缇并不知道裴延的想法,多次在床上“吃亏上当”的经历告诉她,要是再这样黏黏糊糊的抱着,今儿个她绝对下不了床了。
  那锅鸡汤她可炖了一个多时辰,可香了!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你不饿,我饿。”陶缇在他怀中轻轻挣了一下。
  “你没用晚膳?”裴延温声问。
  “用了。可刚才不是消耗不少体力了嘛,得吃点夜宵垫垫肚子。”
  听到她这话,裴延哼笑一声,翻了个身又把她压了回去。
  他那双黑眸带着几分戏谑的笑,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耗了什么体力?全程都是我在使劲。”
  这个人怎么回事,都不害臊的么!
  陶缇耳朵红了一片,羞怯的将脸扭向一旁,避开他的目光,却又有点不服气,咕哝反驳道,“叫不要力气的啊?”
  裴延一怔,旋即哈哈笑出声来,坚硕的胸膛都笑得发颤。
  见他笑得这么大声,陶缇急急忙忙伸手去捂住他的嘴。
  裴延拿开她的手,敛了笑意,故作认真道,“嗯,你说得对,是挺费嗓子的。”
  “你不许说了!!!”陶缇凶巴巴瞪着他。
  琼绮说得对,不管男人在床下多么光风霁月,多么温润谦和,到了床上都是恶劣的!
  见小姑娘要炸毛了,裴延赶紧顺毛,揉了揉她的发,将她拉起来,哄道,“乖,咱们去喝鸡汤,吃饱了再歇息,嗯?”
  陶缇一直挺好哄的,尤其当裴延温温柔柔朝她笑,光看这张脸,她都气不起来了。
  两人简单穿戴一番,又手拉手的去外面喝鸡汤。
  那黄芪枸杞乌鸡汤用陶瓷盅盛着,小火慢炖着,一打开盅盖,顿时一阵浓郁鲜美的香气扑面而来。乌鸡炖得烂烂的,鸡油都熬了出来,与黄芪、枸杞的药效一起融于清亮淡黄的鸡汤之中,光闻着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
  两人一人分了一半,裴延将鸡腿都夹到了陶缇碗中,“阿缇,辛苦你了,你多吃些。”
  陶缇端着碗的手一顿,眯起眼睛盯着他:总感觉他这话还是在笑她。
  裴延眼神坦然,面露无辜。
  陶缇撇了撇唇,也没客气,夹起鸡腿就吃。
  那乌鸡炖的入口即化,半点不柴,鸡皮也滑嫩鲜美,配合着清甜的鸡汤一起下肚,胃里都暖烘烘的。
  “殿下,你快与我讲讲昨日婚宴上的事,刺客怎么就闯进来了?而且听说死了不少人,都是些赴喜宴的客人吗?”陶缇问。
  昨日玲珑只说了个大概,搞得她忍不住脑补那场景,就连晚上做梦都是那些画面。
  裴延见她好奇,也没隐瞒,那些血肉横飞的可怖场面他简单略过,只将刺客出现到发现密室的过程具体讲了一遍。
  陶缇听得一愣一愣的,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
  末了,裴延道,“父皇已经命刑部与大理寺一起调查此事,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有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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