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太子妃——小舟遥遥
时间:2020-10-01 09:22:49

  麻辣小龙虾要加入啤酒焖煮,陶缇手边也没啤酒,便倒了小半坛上好的宫廷御酒,酒水没过小龙虾,盖上锅盖,大火煮开后改小火炖。
  还没焖多久,独属于小龙虾的浓郁香味就飘满了整个瑶光殿。
  一开始还对小龙虾避之不及的宫人们嗅到这香味后,都狂咽口水:天爷呐,那种甲虫样的东西,煮起来竟然这么香?
  青禾县主还没走到瑶光殿门口,老远闻着那诱人的香味,也吸了吸鼻子,眼睛亮亮的,“一定是表嫂又在做好吃的了。”
  她加快了脚步,见那些宫人们朝她行礼,也只抬抬手,脚步不停的往小厨房走去。
  果不其然,只见一袭湖蓝色简约宫装的陶缇正系着围裙,站在炉灶前,拿着锅铲尝着小龙虾的汤汁味道。
  “表嫂,你今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呀?”青禾半点不顾及厨房里的油烟,凑上前去看。
  “你来了啊。”陶缇放下锅铲,笑道,“来的正好,你今天有口福了!”
  “这些是什么呀?”青禾盯着那满满一锅红玛瑙般的小龙虾,一脸迷惑。
  “这是小龙虾,阿蝉特地给我寻来的好东西。”陶缇朝她眨了眨眼,对她道,“你先在院子里陪元宝玩会儿,我这锅起了,再做一锅十三香的,到时候咱俩慢慢吃。”
  “好。”青禾乖巧的点了点头,欢喜自在的去找猫咪玩。
  另一锅小龙虾在锅上焖煮,陶缇也没闲着,拉了一些细面条。
  龙虾拌面什么的,味道也是绝佳!
  不多时,宫人就端着满满两大盆龙虾出来,一盆十三香的,一盆麻辣味的,两种口味各有各的香。一只只小龙虾掐头去尾后,虾尾蜷缩着,红亮亮的泛着油光,漂亮的色泽光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陶缇带着青禾一起洗了手,道,“这个用筷子可吃不成,得直接上手吃。”
  说着,她做示范般,伸手拿起一个沾满了汤汁的麻辣小龙虾,手指麻利的剥出一块完整的虾肉来。那虾肉沾满了鲜美浓郁的汤汁,肉质鲜香滑嫩,紧实弹牙,吃了一个就让人停不下来。
  青禾也学着她这样,尝了个十三香的,相比于麻辣给舌尖带来的刺激,十三香的更注重“鲜香”的滋味。十几种香料完全渗透进了肉质里,那种浓厚的鲜美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吃完了龙虾,恨不得连手指头都舔干净。
  “这个太好吃了!”青禾仿佛推开新世界的大门般,伸手又去拿第二个小龙虾。
  陶缇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夹了一个十三香的递给玲珑,眨了眨眼,“你也尝尝。”
  玲珑早已被这香味勾得疯狂分泌口水,现下见太子妃赏了一个,受宠若惊的谢了恩。
  等她尝过这滋味,眸中也闪过惊艳,没想到那奇奇怪怪的“甲虫”,竟然这么美味!还是太子妃见多识广,会吃!
  陶缇这边与青禾不亦乐乎的吃着,虾壳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堆成了一座小山。
  过了最开始的嘴瘾后,青禾才记起今日来的正事,放下了手中的龙虾,嘴唇辣的红了一圈,吸着气道,“表嫂,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陶缇抬眼,狭促笑道,“什么好消息,你找到心仪的郎君啦?”
  “表嫂你又拿我打趣。”青禾小脸一红,娇嗔道,“不是我的好消息,是与你有关的。”
  陶缇,“嗯?”
  青禾满脸雀跃道,“我听我母亲说,舅父找到神医徐文鹤了!现下人已经进长安了!我听说这位徐神医可是很厉害的人物,有他给太子哥哥看病,太子哥哥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陶缇剥小龙虾的动作一顿,“找到了?”
  她倒没有多大的惊喜,或许说,自从裴延暴露本性后,她怀疑他的病弱都是个幌子!
  再加上这男人在床上的表现……呵呵,病弱?他这样都叫病弱的话,那康健起来,还不得像话本里写的那样,让她七天七夜下不来床?
  玲珑在一旁轻声道,“奴婢听闻今日下朝之后,陛下派了个医官来东宫,难道就是这位徐神医?”
  青禾愣了愣,“人已经到东宫了啊?”
  玲珑颔首,“应当是的。”
  陶缇挑眉,想了想,对玲珑道,“玲珑,你去将厨房里留的那份十三香口味的装好,我要去紫霄殿走一趟,看看这位徐神医到底能不能调养好殿下的身子。”
  玲珑闻言,忙去厨房收拾。
  青禾见状,也适时告辞,当然临走时,她将剩下半盆没吃完的小龙虾,连带着一大碗面,一起打包回了玉明宫。
  景明长公主尝过几口后,也赞不绝口,意犹未尽,甚至还想让昭康帝试着引进小龙虾这种食材……当然,这都是后话,暂按不提。
  ………
  东宫,紫霄殿。
  支摘窗前,光影明亮,丝丝缕缕的桂香随着清风在殿内弥漫。
  裴延与徐文鹤两人相对而坐,茶香袅袅,相谈甚欢。
  徐文鹤还是同从前一般,穿着深灰色棉质深衣,鬓边白发斑驳,神色淡然自若。
  两人边聊边下着棋,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般,气氛很是平和融洽。
  徐文鹤这边才问了句“太子妃近来可好”,便听得殿外传来一道细细长长的通禀声,“太子妃驾到!”
  徐文鹤捋着胡子呵呵笑,“可见人是禁不起念叨的,老夫才提一嘴呢,太子妃便来了。”
  他说着,眼角余光瞥见裴延微微绷着的嘴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殿下,你不会还瞒着太子妃吧?”
  裴延,“……”
  徐文鹤“啧”了一声,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第106章 
  绕过一扇十二幅的沉香木雕如意屏风,陶缇在小太监的引路下,缓缓走了进来。
  原本她脸上还端着温和的浅笑,一看到坐在裴延对面的徐文鹤时,笑容凝滞住,本就偏圆的眼睛睁得更圆了。
  她眨了眨眼睛,确定眼前之人真的是在洛阳桃源村的药农老伯,惊诧出声,“徐老伯,怎么是你?”
  徐文鹤施施然起身,朝陶缇恭敬一拜,“草民拜见太子妃,太子妃金安万福。”
  陶缇赶紧道,“您不必多礼。”
  徐文鹤站直身子,朝她笑得亲善,“几月不见,太子妃一切可好?”
  陶缇颔首,“一切都好。不过徐老伯你怎么会是徐神医?对了,你来长安了,那浩哥儿呢,他也来了?”
  “浩哥儿也一同来了,这会儿正在贤良馆住着。”徐文鹤捋须道,“至于我为何是徐文鹤……老夫心底是想当药农徐老头的,可皇帝陛下偏要我当徐文鹤,我也只能当徐文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再怎么隐姓埋名,只要还在大渊的国土上便藏不下去,何况,他还有个小孙子。
  反正之前也与太子打过交道,只要太子配合,他徐文鹤不求功名利禄,只求个全身而退。
  见陶缇与徐文鹤叙起旧,像是完全忘记还有自己这么个人,裴延抬手放于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陶缇这才看向裴延,不冷不热道,“殿下,你要是嗓子痒,喝点温水。”
  裴延听出她的小情绪问道,“阿缇,你怎么来了?”
  陶缇走到月牙凳旁坐下,斜乜向裴延,“我听说神医来东宫了,也想听听神医给殿下你诊断的结果。”
  说着,她一脸关切的问徐文鹤,“徐老伯,殿下身体如何?可否调养好呢?”
  徐文鹤没有立刻回答,抬头看了裴延一眼,意思是“老夫该实话实说,还是陪着你一起骗你媳妇?”。
  裴延:……你看孤这一眼,就已经暴露了一切。
  裴延揉了揉眉心,淡淡道,“徐老先生,你舟车劳顿,先回驿馆歇息吧。孤与太子妃说说话。”
  徐文鹤知道他这是要坦白了,喜闻乐见,拱手一拜,“是,那老夫就不打扰太子与太子妃,先行告退。”
  陶缇看这两人的眉眼官司,更加确定了:裴延这摆明了没病啊!!!
  回想起从前自己对他身体的担忧,还傻乎乎安慰他那么多回,她心口略堵。
  徐文鹤见势不对,抬步就要走。
  陶缇叫住他,微笑道,“徐老伯你来的巧,我今日做了份新鲜吃食,你带回去与浩哥儿一起吃吧。”
  徐文鹤一怔,想到太子妃那手艺,啧啧,上回她离开后,祖孙俩吃肉都没滋没味的。他心里发馋,但面上还是客套道,“这是太子妃特地为太子准备的,老夫拿回去不合适吧。”
  陶缇道,“合适,合适极了。您与浩哥儿初来长安,我们是东道主,自是要好好招待的。况且……”
  她挑眉看向裴延,“殿下嗓子痒,可能是感染风寒了,不适合吃这种重油重辣的。”
  徐文鹤,“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太子妃赐菜。”
  小两口闹别扭,倒让他个老头子占了回便宜。他提着个食盒,心情愉悦的退下了。
  裴延怎看不出小姑娘这是在生气,连吃食都不给他了。
  他将殿内的宫人都屏退,缓缓起身,走到陶缇面前,轻唤,“阿缇?”
  陶缇小脸一扭,“哼!”
  裴延见她气鼓鼓的小包子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弯着腰,垂着眼道,“真不理我了?”
  陶缇抿唇,依旧不看他。
  小姑娘脾气倒挺大。
  裴延弯了弯唇,蹲到她面前,握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脸庞上,低声哄道,“我知道阿缇最是通情达理了,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他嗓音低醇悦耳,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带着真诚又温柔的神情,仿佛有一泓月光融入他的眼眸,波光粼粼。
  这样绝美精致的一张脸,这样温柔的嗓音,便是有再大的脾气,顿时就消了一大半。
  陶缇算是理解那句“只要反派长得好,三观跟着五官跑”,她算是栽在他手上了!
  她心里恨自己不争气,嘴上别扭的咕哝道,“那你解释。若解释不好,以后再不给你做好吃的了!”
  裴延笑意深了,牵着她起身,“走,去榻上坐。”
  陶缇便与他一起坐上长榻。
  裴延想搂她的肩,被她拍开,瞪着眼睛,“你都没解释清楚,别动手动脚。”
  裴延应了声好,敛了笑意,认真解释着,“我的确没病,什么病弱、什么钦天监断言的命不久矣,都是假的。”
  陶缇蹙着眉头,一开始知道被隐瞒,她还有些愤懑,可静下心来想想,他不单单瞒了她一个人,还瞒了整个天下的人,心里的气就少了些。
  想到他从五岁开始,就已经“病弱”了,陶缇扬起小脸,乌黑的眼眸定定的看向他,疑惑道,“你瞒了这么多人,连陛下都瞒了,还瞒了这么久……你为什么要这样?”
  裴延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垂下的眼睫恰到好处的遮住他眼底的冷漠,“为了活命。”
  他这回答,让陶缇一时噎住。
  她看着他清隽的侧颜,有浅金色的阳光从窗口投下,将他纤长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
  明明他神色平淡,她的心却莫名揪了起来,有些难受。
  抿了抿唇,她小声试探问,“有人要害你?”
  这话一出口,她脑中就冒出周皇后和裴长洲的脸。
  裴延平静的“嗯”了一声,“五岁那年我的落水,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推我下去。”
  陶缇神色一凛,紧张的盯着他,“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子?你看到那人的脸么?”
  裴延颔首道,“是我身旁伺候的一个宫女。”
  “宫女?她为什么要害你?”
  “她留了一封诀别信,信上说我母后苛责她,她因此怀恨在心,蓄意报复。我醒来后,她已经跳井而亡……父皇震怒,将她千刀万剐,丢去了乱葬岗喂狗。后来尤觉不够,诛了那宫女的九族。”
  陶缇沉默,这是昭康帝能干出来的事。
  “既然宫女已经死了,你何必继续装病?”陶缇觉得裴延如果是健康的,裴长洲和周皇后就不会那么得意洋洋,一副皇位尽在手中的嚣张模样。
  “小傻子。”
  裴延弯着手指,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宫女只是个替死鬼,真正容不下我的人,另有其人。”
  “周皇后?”
  裴延眸光微闪,没确切的说,只道,“不单是她,后宫其他有子嗣的女人,都有理由嫉恨我。”
  陶缇这时也有几分明白,在后宫这种尔虞我诈的地方,他一个五岁的孩子只能用这种办法自保,让旁人降低对他的杀意。
  作为从小沐浴着父母及家族关爱成长的陶缇,她一想到裴延小时候活的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心底涌上一阵酸涩。
  她握住裴延的手,小声道,“殿下小时候吃过很多苦吧。”
  裴延淡淡道,“那些都过去了。”
  陶缇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给你靠。”
  看着她娇小削瘦的肩,裴延哑然一笑,揽过她的肩膀,径直将她搂在了怀中。
  他身形高大,像是个大被子般,将陶缇盖得严严实实,整个人都被他清冽好闻的气息给笼罩住。
  裴延下颌抵着她的额头,修长的手指勾起一缕她的发,似自言自语道,“从前我觉得熬不住了,就会去读《孟子》: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1]
  读一遍不够,就读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渐渐地,也撑了下来。”
  陶缇放松的靠在他怀中,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难受时读书,我难受时就吃东西,如果一顿不够,就吃两顿、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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