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暴君今天病更重了——青花燃
时间:2020-10-01 09:25:57

  “别……信……他!”刺耳的尖啸回荡四周。
  果然是阴灵幻象。
  梅雪衣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这种东西了。
  阴灵无法直接伤人,它们的杀生手段唯有一种,那就是对神魂发起精神攻击,让人产生幻觉,在惊恐之中慌不择路,落入阴灵准备好的陷阱而丧命,最常见的便是溺水或坠楼。
  她回忆了一下,庭院中好像没有水井。
  此刻她的身体被病昏君搂在怀里,身上裹了缎被,包得像只粽子,根本动弹不得,再说廊道两侧都是宫女,这么多大活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个王后挣出缎被,不着寸缕地跑去哪里寻死吧?
  梅雪衣觉得这只阴灵的脑子可能不太灵光,害人都不会。
  蠢物。
  随着‘雪人’步步逼近,它的七窍开始涌出鲜血,形貌越来越骇人,一步一步,在雪地里留下了一行血淋淋的足印。
  梅雪衣屏住了呼吸——就怕自己动静太大,把它给吓跑了。
  这种东西也就能害一害凡人和小修士,元婴之上明心见性,一眼就可以堪破幻象,抓到阴灵本体。它其实就是一团由怨气凝结而成的混沌破碎的魂力,去一去煞气之后,就变成了大补之物,有益于神魂。
  梅雪衣是魔修,抓住阴灵连煞气都不用除就可以囫囵吞。从前天魔过境时,大大小小的阴灵早在千里之外就开始望风而逃,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它们了。此刻突然出现这么一只傻乎乎的阴灵,还在面前很卖力地搔首弄姿试图吓唬她,梅雪衣不禁有一点热泪盈眶。
  虽然身体不是她的,可神魂还是她,纵然没什么魂力,但是要论原始的吞杀,谁能拼得过每天自己拆自己的血衣天魔?
  至于恐怖皮相什么的……真正可怕的恶魔,却是娇娇弱弱的这一个呢。
  梅雪衣控制着自己,尽量不露出变态的笑容。
  隔着廊栏,只见阴灵抬起一双流血流得黑洞洞的眼睛,凝视着她,声嘶力竭地冲着她尖叫:“别……信……他!”
  它的脚下很快就蓄了一滩血泊,在雪地上细细碎碎地扩散。
  除了喊这一句之外,它似乎无法再表达更多的意思。
  它看起来非常非常焦急。
  整个庭院中一直回荡着同一句话——别信他。
  喊了半天,不见下一步动作。
  梅雪衣有些惊奇。
  看起来,这只阴灵不是要害她,而是想要向她报信。
  “啊……”梅雪衣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一生心狠手辣杀戮无数,但是向来有个原则——不杀对她释放善意的东西,无论人、妖、鬼、兽。
  算了。
  她冲着阴灵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信他,你走吧。”
  它大约是听不明白,看上去更加焦急了,抬起手来,把身上的雪一层层扒掉,连着血肉往下掉。
  它凄声哀叫:“别信他!”
  “我知道,知道。”梅雪衣掐了掐眉心,“你快走吧。”
  此情此景,就像是把一份烤得焦黄喷香的乳猪或羊腿放在饿了十天半月的人面前,还要拼命提醒她去吃。
  阴灵憋了好半天,总算憋出另一句囫囵话:“别信他……他杀我!”
  梅雪衣觉得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可以自己得出这个结论,实在是用不着特地来报信。
  或者它是希望她为它报仇?那它可找错人了。她是魔修,行事偏颇狠辣,我行我素,除非直接惹到她头上,否则她从来不会做什么替天行道的事情——她是魔啊!又不是正道之光。
  梅雪衣冲着眼巴巴的阴灵严肃地点头:“我知道他杀了你,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明天他也会杀了我。”
  阴灵:“……”
  它用两只眼洞盯着她,继续掀了一会儿阴风,扯着嗓子尖叫了几声,终于不甘地消散了。
  幻象一点一点消失。
  梅雪衣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抱进了偏殿的热汤池里。
  他以为她睡着了,很小心地拥着她,正在非常仔细地替她清洁手指,一根一根,动作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梅雪衣不必睁眼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病态的眼神。
  悉心呵护,轻拿轻放,就像在倒饬一件珍贵的死物。
  她觉得自己和傀儡之间,可能只隔着那个名叫沈修竹的野男人。
  真是作孽。
  他垂着头,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就像毒蛇贴着她吐信。她倚着他的胸膛,感觉不到心脏跳动。
  她选择装睡。
  时不时地,他的薄唇就会辗转过耳际,低沉病嗓时轻时重:“梅雪衣……梅雪衣。”
  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像爱极了她,又好像要活吃了她。
  哦,原来这个身体也叫梅雪衣。梅雪衣心说。
  羞耻地洗完了澡,他抱着她原路返回。
  路过雪下长廊,梅雪衣偷偷打开一道眼缝,看向庭院角落。
  那个婢女的尸体已经不在原地了,阴灵也没有再度现身,可能是对她太失望。
  她把这个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他把她抱进了寝殿,中途停下来咳嗽过三五次,还偏头吐了口血。
  在床上时,她可真看不出他已病入膏肓。
  他把她抱上了白玉榻,拢在怀里,一缕一缕替她擦干头发。
  他半敞着衣襟,身上那股独特的清香一直缭绕在她的鼻尖,他动作温柔,像是摆弄过她千百遍一样,两个人的姿势无比契合妥帖。
  伴着他略寒的体温,梅雪衣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陡然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她迅速彻底清醒过来,心脏在胸腔中疯狂打鼓,阵阵惊悸像潮水一样拍打着她的身躯。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睡过觉。像她这种举世皆敌的大魔头,别说睡觉,就连稍微晃一下神,都会有虎视眈眈的仇敌趁机扑上来。
  此刻修为尽失、前路凶险,她居然在这个男人的怀里睡着了!
  猛地一抬头,发现他那双幽深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暗黑情愫。
  视线相撞,她的瞳仁不自觉地收缩。
  他缓缓眯起了眼睛,低哑的病嗓蓄着薄怒:“你在害怕?”
  他掐住她的下巴,逼到近前,黑眸中的暗火仿佛要将她燃成灰烬,恐怖的眼神和温柔的笑容反差骇人。
  “这世间,唯有孤一人,永不会负你,你有什么好怕!”他很认真地想了想,盯着她,眸光柔情地化开,唇角笑容逐渐扩散,“死了就不会再害怕了,孤要你,年年岁岁,安宁喜乐。”
  梅雪衣:“……”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他这是要杀了她的意思吧?
  
 
 
第3章 青梅竹马
  病昏君的笑容温柔得十分骇人。
  梅雪衣觉着,他是真心实意地认为杀掉她是为她好——死去之后就不会再恐惧害怕,而是永远安静祥和地沉睡。
  这个人的想法真是扭曲得清新脱俗,比魔修还魔修。
  梅雪衣幽幽瞥他一眼:“和大王在一起,每时每刻,我心中都是欢喜。没有大王陪着,我不想死。”
  他那即将动手杀人的病态表情微微一僵,狭长眼角下方,肌肉轻轻抽跳了两下。
  沉默半晌,他忽然开口:“想一起死吗?”
  梅雪衣差点脱口说了句‘你先请’。
  话到嘴边,滚了一滚,纤纤玉指顺着他半敞的衣襟落进去,触着他冰冷坚硬的身体,她嗔道:“死也要和大王在一起。”
  他怔忡片刻,失神地笑了笑:“不会发生那种事情。时辰不早,王后该准备回门了。”
  掐住她下巴的手指滑到她的脸颊上,重重抚了两下,然后倾身过来,独特的嗓音低低地在她耳畔响起:“在旁人面前,要称孤为卫王陛下,而不是大王。闺中乐事,不必叫他人知晓。”
  梅雪衣:“?”
  梅雪衣:“!”
  他叫她王后,她叫他大王哪里不对吗?他该不会以为,她叫他大王是字面意思?
  梅雪衣倒抽了一口凉气,额角突突地跳得疼。
  他哑笑着起身,握住她那雪玉般的肩,把她拎了起来。
  “孤为王后梳妆。”
  梅雪衣眉梢微动,羞羞怯怯垂眸一笑,伸手牵着他的衣带,随他走到妆镜前。
  他扶她坐下,动作轻缓,昨夜被他弄出的那满身青青红红的痕迹,一处都没有被他碰疼。
  梅雪衣定了定神,抬眸望向镜中。
  凡界的妆镜是铜镜,泛黄的镜,照出了绝色的脸。
  纵横仙域多年,梅雪衣竟没见过比眼前这位更加美丽的女子。
  一切生得恰到好处,任何脂粉都只会玷污她的颜色。花容月貌不外如是。
  如果只论皮相的话,世间能配得上这张脸的,也唯有身后这位卫王陛下了。
  她没有露出半分异色,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顺便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他十分娴熟地取出了画眉的黛笔。
  “王后容颜天成,无需雕饰。不过,孤喜欢在王后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嗓音低沉,沙哑得撩人心弦,“要深,要浅?”
  一列黛笔嵌在金绒中,左起是浅乌云的淡灰色,自左向右,逐渐过渡到夜色一般的浓墨深黑。
  梅雪衣挑了一支笔尖最为圆润的。
  没办法,她得防着这个变态一言不合就用眉笔扎她的眼睛。
  深浅什么,倒在其次。
  冰凉的指尖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俊美无双的容颜凑到了近前,他的呼吸微凉,带着他体内那股特殊的幽淡清香,与她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她不禁暗想:‘久病之人竟是香的,也是稀奇。’
  他的目光极其专注,手中拈着笔,动作异常娴熟,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画好了尾梢。他是憋着一阵咳意为她画眉,落下最后一笔,陡然把脸转向一旁,重重咳喘了好几声。
  稳住呼吸之后,他放下笔,把她的脸转向铜镜。
  “如何?”声线已彻底哑了。
  长眉完美无缺。
  昨夜是她和他的初夜。所以,他是在别的女人身上练就的画眉本领吗。
  她微微蹙眉,心中不舒服。
  倒也无关什么情爱,只是独占欲作祟。修魔道与鬼道,核心都是一个‘执’字。
  她的东西,绝不容许旁人染指。
  就算将来要把他做成傀儡,那也必须是干干净净,只有自己碰过的傀儡。
  “不喜欢?”他偏着头,左右看看她的眉,随手从玉架子上取过湿布巾,三两下擦掉了刚刚画好的眉,“无妨,重画。”
  视线划过那一列黛笔,他随手把方才用过的那支捡了出来,捏成屑末,然后在玉盆中净了净手指。
  梅雪衣:“……”这昏君有点幼稚。
  “来,再挑。”他兴致不减。
  梅雪衣捡了笔头第二圆润的那一支。
  他怪异地盯着眉笔看了一会儿,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禁发出了低低的哑笑:“不会弄伤你。”
  “自然,陛下久经沙场,技巧纯熟。”梅雪衣半真半假地嗔道。
  他微怔,喉结狠狠滚了一圈,音色更沉:“孤只有你。”
  呵。
  信他才有鬼了。
  画好了眉,他取出口脂,用指尖沾着,一点一点轻轻印上她的唇。
  他的目光变得恍惚,好像在追忆往事,追忆某人。
  “陛下分心了,在想别人。”她拉长了调子,唇瓣开合,像在亲吻他的手指,“不许。”
  动作一顿,他笑了起来。
  黑眸紧盯着她:“为了成功和沈修竹私逃,不惜使用美人计来麻痹孤。无妨,虚情假意也好,强颜欢笑也罢,哪怕是背后捅上一刀,只要是你给的,孤都受着!只不过,既然要施美人计,何不再诚心一点?”
  唇畔笑容扩大,眸色迅速转深。
  他把她抱了起来,摁坐在梳妆台上。
  他倾身上前,躬身,粗鲁地吃掉了方才亲手点在她唇上的口脂。
  轻罗中衣被扯下一半,她的后背贴上冰冷的铜镜,裙摆被卷起来,堆叠在妆台上。
  他一边进犯,一边贴着她的耳廓哑声说道:“你就盼着,半道被沈修竹劫走,与他双宿双飞,是么。”
  半道劫走回门的王后?她本来以为野男人沈修竹只是爬一爬墙,或者扮成小厮来相会,没想到竟是这般生猛。
  梅雪衣愕然:“什么?”
  他陡然发力,她狠狠撞在铜镜上,呼出半个颤音。
  他微眯着眼睛,唇角勾起冷笑:“你收到消息,今日沈修竹会率人扮作金陵国的刺客来劫你,带你远走高飞,很开心是不是,为了顺利离宫,不惜委身于我,骗我诱我。”
  梅雪衣:“……不,不是。”
  他的动作更加放肆,握住她的五指,把她的双手也摁到了铜镜上,恨声道:“天真的王后,你被骗了!今日来劫你的,根本不是沈修竹假扮的金陵人,而是真正的金陵人。有人假借沈修竹的名义,骗你出宫,想要害死你。”
  梅雪衣:“……”
  她张口想要辩解,却被他趁机捕捉住微启的唇,吻得透透彻彻。
  他吻技精湛,绝不是什么纯情少年。
  纵然对他没什么情意,也被勾得心脏发痒。
  更别说他此刻还在一心二用,令她身后的铜镜发出阵阵金属颤音。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娇弱了,眼角不知不觉渗出了星星点点的泪水,完全喘不上气来。
  她觉得自己会像方才那支细腻至极的黛笔一样,被他轻易碾碎,然后化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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