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别吓唬人,孩子是我亲戚养不了,送来给我们的,至于你们的事,我们不清楚,谁把你们孩子抱走找谁去,我们可没买、卖、人口。”此时女人最先反应过来,一把将自己手腕解救出来,边揉边说道。
男人一听,还是媳妇脑子转的快,赶忙也跟着说了起来。
钟业成冷笑一声,“你们亲戚?送给你们的?孩子是怎么来的你们不知道?在这装什么装?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有什么事咱们派出所说去,到时候是怎么回事,公、安人员一查不就查出来了。我就不相信你那个亲戚会给你背要蹲大牢的黑锅,走,去派出所。”
“别别别,别去,我不去。”男人急了,被拉的一个趔趄,赶紧求饶。
同时抱着门框不撒手,女人也一边拉着男人,也开始求饶,她也是想明白了,孩子在她家是事实,此时心里骂起了当初给她们弄孩子的亲戚,嘴上终于试图讲道理,“当初说好了的,说好了的,你们不能要回孩子,这不是不讲理嘛?”
这时钟母抱着孩子,闻言本有些理亏,可是看看孩子却又恨道,“你们当时说的天花乱缀,说是没孩子,以后一定会把孩子当亲生的,还有,你们当初可是说两口子都是小学老师,家庭条件不错,能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我们才答应的,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指了指这房子,指了指两人,明显跟当初说的情况不一样。
两人顿时有些心虚,却嘴硬道,“你们管我们是干啥的,我们种地的咋就不行了,也没饿着孩子啊,再说了,这钱你们拿了,现在翻脸不认账?”
钟母愣住了,“什么钱?”
正在焦灼之时,院子外来了一群人,有老有少,走在前头的是几个壮汉,一看就常年累月种地的,身上有把子力气。
为首的是一名老人,旁边还有一个就是给钟业成带路的那个老头。
“你们是干嘛的,闯进我们村这是要干啥?快把人放开。”为首的老人道。
这两人一见来人,喜出望外,“三叔,快救救我跟我媳妇,这人是来咱村闹事儿的,这是不把咱村放在眼里嘛?”
一般偏远些的村子,村里人一有什么事都是一致对外,异常团结的,这村人也不知道讲不讲道理?
钟业成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还有些呆愣的钟母。
他最终扭过头对着众人说:“我当初出了车祸,腿废了,工作也丢了。眼瞅着一家老小要过不下去,就有亲戚上门说可以给我小闺女找个好人家,说什么是教师家庭家教好,两人一直也没孩子,能把闺女当亲闺女待,我当时昏昏沉沉的,只想着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不能让闺女跟自己吃苦,就咬着牙应了,可是我最近才知道,原来是我亲戚收了钱,才把我闺女送人的,这可不行,我不是卖、孩子,就赶紧过来想把孩子接走,来了才发现这两个人不但是骗子,居然还打孩子。”
说完,他将钟母拉到身边,拨了拨闺女挡在眼前的碎发,露出破了皮的额头及顶着巴掌印的脸颊,小姑娘本来长的就很漂亮可爱,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的很是惹喜,再搭上这些日子过的不好,整个人瘦了好几圈,所以看上去很是可怜。
在场的人本来气势汹汹的来教训人,以为外村来欺负人了,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一番话,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晚上各家都没事,也有不少女人跟着过来看热闹,待听完钟业成说的话,又看到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立即母爱爆棚,纷纷跟着讨伐起这夫妻两个。
“周老三,你这也太过分了,没孩子也不能骗人啊。”
“就是啊,小娃这么奈人儿,咋能舍得打哟。”
“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揍,还打孩子,什么东西?”
人群七嘴八舌,被叫周老三的男人也急了,对着脸黑的越来越严重的为首老人急忙解释,“三叔,您听我说,不是他说的那样,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黑,立时脸一歪,脸颊一顿火辣辣的疼,那‘三叔’举着巴掌黑着脸说,“是不是这样?咱们X村的脸都快让你丢干净了?”
周老三不敢说话,‘三叔’向后看了一眼,村民纷纷侧到两边,让出一条路。
钟业成朝那‘三叔’点了点头,领着抱着闺女的钟母就走了。
“三叔,你咋能让他们走,他肯定是骗子啊。那是我闺女,我闺女啊!”
“不让他走,你想蹲大牢?骗子?长那么像的父女俩,你说是你闺女也就你自己信。”
三叔说完,就带着人群呼啦啦的走了,夫妻两个还收获了村民无数白眼与唾弃,两人气不过,女人说,“找她们算账去,坑我们?!”
“对!”男人也斩钉截铁。
*
钟业成带着钟母和孩子到了附近的县城,天太黑,已经没有车了,他找了家招待所,打算住一晚明天再起程去找晓香。
晓香是原身最小的闺女,与晓花是双胞胎,被送到的人家也是B市青水县的,但不是一个村子的。
第二天一早,钟母抱着额头上贴着小纱布,嘴角抹着红药水的晓花往外走,钟业成一手拄着拐一手扛着行李包跟在后面。
在钟母怀里的晓花一会儿回头看看爸爸,父女两个四目相对,钟业成回了一个和煦的笑容,晓花就咧着嘴笑一笑,伤了的凄苦的小脸上,像是突然盛开了的小花。
三人出了招待所,钟业成跟人打听了下,知道拐角处有卖早点的,就一起过去。
“花儿,你是吃包子啊,还是吃馄饨啊,奶奶有钱。”钟母说。
虽然摊子不多,但好歹包子、馄饨、豆浆油条这些本地常见的早点都有,毕竟这年代有卖吃的的就不错了。
晓花显然没见过这么些好吃的,一下子有些看花了眼,口水眼瞅着就要流了下来,但小姑娘长的粉雕玉琢,虽然脸受了伤,也并不影响颜值,只让人更加惹人怜。
这时过来一对男女,女人的目光就落在晓花的脸上,露出同情的样子。可是过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疑惑的朝自己旁边的人说,“唉?这小姑娘咋跟咱刚才见的小姑娘长的一样啊?”
“是啊,是挺像。”男人也看过来。
钟业成听到声音,扭头道,“请问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7章
两人等在油条摊子旁正说着小话,忽然被正主看过来,都有些尴尬。
钟业成拄着拐凑近,“是这样,这是我闺女。”
他一指后面被奶奶抱着的晓花。
晓花被爸爸提到,似乎很开心,花瓣似的嘴巴咧了咧,露出一个萌萌的笑。
女人看晓花可爱的样子,真心实意的夸了句,“真可爱!”
钟业成又继续道,“我还有个小闺女,跟她是双胞胎,姐俩儿长的一模一样,我刚刚听你们说见到跟她长的一样的小姑娘?我想请问你们是在哪儿看到的呢?”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是刚从客运站那边过来,那小姑娘偷人家包子吃,被乘务员给逮着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
青水县客运站
值班室的一角,钟晓香小小一团坐在凳子上,晃着两条小腿,脏兮兮的衣服鞋子像是十几天没换,包子小脸上也是青紫一块、黑白一块,两条小辫子乱糟糟的,活像一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不过看上去虽有些惨,但一双乌溜溜不停转动的大眼睛,让人一看这小孩就是古灵精怪的很。
旁边一个执勤人员正在打电话,这时值班室的门被推开,乘务员小陈拎着一袋包子进来,对在打电话的执勤员说,“先吃点包子吧,一会儿再打。”
他又扭头道,“你这个小丫头,心眼儿还挺多,还学会装狗叫吓唬人家小孩,然后趁机偷人家包子吃,这也是看你小,要不早把你送逮走了。”
钟晓香听了,眼珠也不转了,一副乖巧老实娃的模样,抿了抿花瓣唇,小声道,“我饿啊!”
“呃......。”小陈本来还没教训这小孩两句,但听了这话就顿住了,似有不忍的叹了口气,“行了,先吃个包子吧,一会儿等你家人来接你。”
“小丫头,你家这电话咋打不通啊?”一直打电话的执勤员在打过N遍之后问道。
小陈看她。
只见小丫头好似委屈的低下头,再抬起来时两只大眼睛朦了一层水气,声音也哽咽的不成样子,“呜呜,我爸爸不要我了,那电话我瞎说的,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是没人要的小孩,呜呜呜......。”
“这,这怎么话说的?”执勤员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自己也有两个小孩,最看不得小孩子哭了,赶紧又递过去一个包子,“娃儿,别哭,吃吃。”
小丫头这才又抽泣两下,止了哭,无比乖巧,软软的声音,“谢谢伯伯。”
“唉,不谢不谢。”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晓香成功将两个成人巴掌大的包子装进肚,终于露出了笑脸,“哥哥,你有没有小孩?”
小陈一个未婚小年轻,被一个小丫头问的脸一红,“叫叔叔,我还没结婚,你问这个干啥?”
小姑娘开心的笑,“那既然哥哥你没孩子,我给你当孩子好不好?”
小陈目瞪口呆,“?”
还没等他说出啥,就听到有人敲门,他好似松了口气,赶紧跑去开门。
门外就见到一个拄着拐的男人。
来人正是钟业成,他客气道,“请问刚才有个偷包子的小姑娘,是不是在这?我刚问了前面售票员,说是你们带她来这了。”
“你是?”小陈问。
钟业成一听这口气,大大的松了口气,“总算找对地方了,我是孩子爸爸。”随即他又挪开高大的身体,露出后面钟母和抱着的晓花,“这是孩子奶奶和姐姐。”
小陈看着钟业成身后的小姑娘,再看看屋里这个,也松了口气,“你们可算来找孩子了。”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番,同时“哇”的一声。
“花花。”
“香香。”
两个同样五短身材的小姑娘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
钟业成买了票,带着钟母和两个闺女等在候车处,小陈还叮嘱着,“以后可不能再大意了,两个孩子哪能丢一个呢?这叫什么事?看这小姑娘都折腾成啥样了?”
“一定一定,我这几年都不出门了。”钟业成自然没跟人说孩子是曾经被送人了,这个锅虽然替原身背了,但也没必要逮谁跟谁忏悔一番。
“还有,小姑娘你得管管,这也太鬼精了。”
“嗯嗯,一定管,那个卖包子的大哥我已经跟人家道过歉了,就是他指点我孩子在您这呢。”钟业成一来,就按照之前遇到的两人给的线索,先去问的卖包子的,一个大叔带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
这小姑娘就是看人家小男孩坐在一边啃包子,然后各种学狗叫吓唬小男孩。
小男孩一哭,大叔就过去哄,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偷了个大包子装进怀里,等大叔回来发现,包子也已经被她衣裳弄脏,完全没法吃了,只得说了她一顿,然后包子给了她。
被小陈这个客运站工作人员看到了,看她一个小姑娘好像是跟家人走散的样子,就先把她带进了值班室。
两人又聊了会儿,钟业成让小陈等一会儿,然后跑到一旁的供销店买了些罐头点心还有糖果,他把两个黄桃罐头推给小陈,“小陈同志,感谢你帮助我闺女,这个罐头聊表心意。”
小陈哪里肯收,还掏出了自己的干粮,几个大的发面饼,“这几个饼子,你们拿着路上吃吧。”
陈业成一笑,“给你添麻烦,你还给我送东西。这样吧,咱谁也别推了,行吧?”
小陈无奈,还想再说什么,正在跟晓花一旁边说话的晓香突然跑过来,“陈叔叔,你就拿着吧,要不我以后怎么去你家玩啊?”
这小丫头简直要成精,小陈想。
话说到这份上,只得各自收了东西,钟业成带着老母和两个闺女在小陈目送中上了车。
晓香扒着车窗看了看小陈,“爸,你问了小陈叔叔的地址没有?”
钟业成对这声爸接受良好,点了点头,“问了问了,等有空去看他。”
晓香就没再说话扭头跟旁边的晓花继续聊天去了。
路途遥远,又没有什么事情分散注意,他和钟母都有些昏昏欲睡,只隐隐听到两个小丫头在那里小声叭叭着。
确切的说,只有晓香在那叭叭着,晓花负责听。
“那家人可坏了,不让我吃饭,还让我干活。”
“嗯,真坏。”
“可不,让我洗衣裳,我‘不小心’就都给掉地上了,还‘不小心’踩了两脚。”
“啊?”
“让我做饭,我就抓把沙土扔到饭里,看她们吃的也挺香嘛。”
“啊!”
“他们要打我,我就晚上偷偷把他家鸡全都放走了,还把我扔到院里不让我进屋,我从篱笆的一个狗洞钻出来,就跑啦。”
“啊。”
“你除了会说‘啊’还会说啥?”
晓花摇摇头,姐妹两个说累了,头靠头的也睡着了。
钟业成睁开眼睛,看到坐在旁边的两姐妹,把自己褂子脱下来盖在她们身上,摇头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
长途汽车晃晃悠悠开了很久,几人又转了几趟车,才辗转回了家。
一回到家,几人都累摊了,好歹歇了会儿,钟母看天不早了,“我去买只鸡,给你们几个补补,你看着几个孩子。”
钟业成伤没好全,这一路舟车劳顿,腿确实又有些疼起来,他也没矫情,只是点点头,然后把自己身上剩下的几块钱都给钟母,他之前卖缝纫机的钱都给了两个闺女管着,后来申请了下15元支修车摊子和找闺女的经费也用的差不多,修了几天车也赚了些,但大部分也被他上交当家用了,所以这一趟回来,身上也是没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