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歌用纸巾擦掉她头发上的土，气道：“你哪是摔跤啊，明明是从上面滚下来了，吓死我了好吗。”
尧淮神色一变，起身移到童遥面前，半蹲下来，背对着她道：“我背你回去。”
“不用……”
“上来。”
语气中带上了少有的强硬。
童遥禁声，乖乖听话。
丛歌扶她起来，慢慢贴上尧淮宽阔的肩背。
肌肤相触，两人身体的温度交汇，童遥脑子里又蹦出那四个字：何德何能。
旁边的摄影师还在工作，不知道要给节目组多少封口费才能阻止他们把这段镜头播出去。
她是挣扎过的。
可生气的男神有点吓人。
童遥两只手颤悠悠挂在尧淮肩膀的位置，揪住一点点衣服，多余的动作——例如双手环住脖子什么的，她万万不敢造次。
女孩的小心翼翼实在太明显。
他无奈：“抱紧一点。”
童遥紧张地说：“这样就好。”
他会吃人吗，尧淮内心轻叹，只能更加小心地护住她，以免她只敢伸出一半的小爪子抓不牢。
丛歌在后面看得直摇头，这哪里是不可能的事，分明就只差捅破窗户纸而已。
只是，由于一方或者说是双方的迟钝，让窗户纸糊得厚了些。
一行人往山下走。
半路，封溪迎面遇到他们，他看看完好无损的表姐又看看一身狼藉的童遥，惊呼道：“你是由爱生恨把童遥推下山了吗？！”
“滚，我把你推下去还差不多。”
尧淮一路背着童遥回到他们住的地方。
嘉宾疑似受伤，随行的医护人员迅速就位，给童遥做了简单的检查。
她的确没有受伤，只是胳膊和腿磕到了，有几处淤青。
趁导演组不注意，童遥拽了拽尧淮，问：“你们找到多少鸡蛋了。”
尧淮说：“不到十个。”
丛歌和她的筐子里什么都没有，匆忙赶回来的赵老师同样一无所获。
期待的目光落在封溪身上，少年摸了摸脖子：“我没找到鸡窝。”
折腾半天，收获的鸡蛋只有十个，一百个的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
幸好导演组良心未泯，童遥意外摔倒说明这任务有一定风险，不适合继续下去。
童遥算半个素人，没有粉丝基础，换成尧淮他们，别说摔倒，单掉了根头发，粉丝都能跟节目组撕起来。
避免另生事端，导演及时更换任务，改成让嘉宾帮养殖兔子的村民清理兔笼。
童遥黑亮的眸子溜溜转了一圈，问导演：“上午的任务还算金币吗？”
导演给她一个“你在想屁吃”的眼神，果断回答：“不算。”
童遥吸了吸鼻子，一弯腰，捂着腿开始干嚎：“好痛呀。”
丛歌一秒配合：“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封溪迅速跟上：“看起来很严重啊。”
节目组：“……”
尧淮静立一边，凌厉的视线瞟向导演：“这应该算工伤。”
童遥点头：“因工负伤，赔一个烤箱不过分吧。”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们这是明目张胆的碰瓷。
导演无力道：“两个金币，不能再多了。”
童遥：“五个。”
“做梦。”
“四个，我可以免费表演当场昏倒。”
“三个，再加码我就给你打120。”
“成交。”
到了午饭时间，担心嘉宾中暑，节目组把任务推迟到了下午三点以后，期间童遥蹦蹦跳跳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利索地为大家做午饭。
清理兔笼比捡鸡蛋轻松很多，就是味道难闻。
大家的默契在臭气熏天的环境下发挥到了极致，女生负责清扫和换饲料，男生负责拖地和搬运兔子排泄物，五人在一个小时之内搞定了清理任务。
兔子窝实在太臭了，童遥不得不洗第二遍澡，然后她发现，行李箱里的衣服不够了。
吹干头发，她在房间对着穿衣镜挠了挠头：“两天穿同一套衣服应该没事吧。”
丛歌在床上敷面膜，不敢相信她的衣服居然不够换了：“你真的是女明星吗？”
童遥说：“女明星一天一套也够了，没想到会摔跤，一天换了两套。”
丛歌翻身下床，开始扒拉自己的行李箱：“你只带了三套衣服，而我们要录六天，怎么可能一天一套。”
童遥瞪大眼睛，看向她：“六天？”
丛歌带的东西多，助理帮她备了十套换洗衣物，她找出两套新的借给童遥。
“这周连录两期，下次隔半个月再录，节目组上星期就通知了，经纪人和助理没跟你说？”
她的经纪人和助理是同一个人，还要偶尔兼任尧淮的助理。
也许郑皓微信里说了，她没仔细看。
童遥抱着丛歌友情赞助的衣服，面容忧愁。
不如，把衣服洗了，晾干后就可以再穿一次了。
她把想法一说，丛歌脸上由震惊到嫌弃再到无语，忍不住敲了她的头：“我不允许你给女艺人丢脸，快去打电话，让助理给你送衣服过来。”
“他是男生，多不好意思啊。”
“女助理呢？”
“没有。”
丛歌这才想起童遥是个没名气的小可怜，于是联系了自己的助理，按照童遥的尺码，让她买几套衣服送过来。
她的助理一直住在镇上的旅馆，接到电话，当晚就把东西送到了。
丛歌跟童遥拿完东西回屋子，听到封溪在厨房打电话的声音。
“为什么，试镜的时候导演明明对我很满意，你自己也说定下了。”
“宋泽？他出道演了三部烂片，导演瞎了才会看上他。”
“……他傍了谁？”
“我知道了。”
漫长的静默后，闷重的击打墙壁的声音一下一下传到客厅。
声音里，是少年隐忍的不甘心。
丛歌在客厅停了很久，却没有进门安慰。
尽管心疼弟弟，但这是他在圈子里必须要面对的，剧本截胡，临时换人，配角抢戏都是常有的事，有的人甚至拍到快要杀青了，又因为资方临时换人突然被换掉。
娱乐圈就是这样，残酷又不讲道理。
第21章
拳头锤打墙壁的力度愈来愈重。
封溪一向是他们之中最具有朝气的, 从没见到他这样失意过，童遥心里不禁泛起淡淡的怜惜。
不忍再听下去，她们回到房间, 让少年独自发泄。
合上门, 丛歌无力地倚着门板，重重呼出一口气, 心疼道：“他试镜通过的时候，高兴地给全家人发了语音，我爸妈都知道他要演杏花酒的作品了。”
童遥没有说话, 她记得丛歌提到过，封溪推掉了很多剧本邀请, 独等着一部剧的试镜。
那是她第一本正式发表的小说，不过年代太久远, 她早就忘了是哪一年卖给了哪家公司。说实话，那本作品她并不满意，当年第一次写小说，年纪小，文笔和行文逻辑烂的一塌糊涂, 只因为后来杏花酒大火，以前的写作黑历史也受到了追捧。
没想到真有读者这么在意。
丛歌今晚怀揣心事，睡得很早, 童遥同时躺到了床上, 沉思须臾, 她将微信切换到工作用的账号，给她可怜的责编发了条消息：《剑阁》是不是要筹备电视剧了，帮我推荐个人。
过了良久，那边激动回复：诈尸了？？？不会是盗号吧？？？
童遥：你冷静。
编辑：啊啊啊啊啊我冷静个锤子！大佬你知道自己失踪了多久吗！新文究竟什么时候开！再不开我死给你看！！！
童遥习惯了她要死要活的催更方式, 淡定回复：快了快了，你信我。
编辑终于冷静下来，问：你刚才说啥，推荐什么人？
童遥不敢提她一个字没写还跑去娱乐圈凑热闹的事，只说她看了封溪的作品，很喜欢这个演员，觉得他非常适合《剑阁》男主的形象，希望对方公司能考虑这个人选。
编辑答应帮她问问，顺便又催了一遍更新的事，童遥火速下线，换成日常用的微信号。
昨天熬夜导致睡眠不足，一整天头昏脑涨的，今晚童遥吸取教训，早早合眼睡觉。
不知为何，她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是只小兔子，被一只狼抓住，狼宽大的爪子抵在兔子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一个劲儿求饶，不过狼没有吃掉她，而是不停地在问同一个问题：“最喜欢的演员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为什么……”
童遥在梦中听了一晚上狼先生充满怨念的质问，睡眠质量大打折扣。
早上，节目组再次丧心病狂地出动大公鸡叫醒服务。
童遥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格外后悔，在家码字不香吗，嗷嗷待哺的读者不可爱吗，为什么要签公司，为什么要来参加综艺，为什么头铁坚持不换那个找不到灵感的题材！
唉，起床。
经过两天的录制，嘉宾们又是打工又是爬山，实在太累了，早上起来各个腰酸背痛，哀声一片。
童遥敲打着酸痛的小腿，发出了灵魂一问：“我们节目名字叫什么来着。”
丛歌说：“是叫我们的悠闲生活吧。”
悠闲在哪里……
他们脑子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同一个问题。
封溪早上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样子，看不出异样，跟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他不提自己的委屈，丛歌也假装不知道，嘻嘻哈哈地与他打闹，角色被抢的事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今天是第三期的开端，吃完早饭，导演组通知他们晚上会有飞行嘉宾抵达，并给了他们一张飞行嘉宾的要求清单。
依旧是赵明来读：“晚餐我希望有红烧肉，辣炒年糕，清炒竹笋，最好能配上按摩服务，按摩的时候旁边要有人唱歌，最后希望房子里能有条宠物狗，没有狗会降低你们的评分哟。”
这哪儿是飞行嘉宾，分明是个祖宗。
众人一致决定，不管是谁，来了先打一顿再说。
童遥牢记昨天赚来的八个金币，兴冲冲地跑问导演怎么兑换。
导演淡定地给了她一张类似超市促销宣传单的纸，上面印了各种厨房电器的价格。
电饭煲十个金币，电磁炉十个金币，微波炉十五个金币，烤箱……二十五个金币？！
童遥攥紧手里的纸，失策了。
“年轻人啊。”
导演终于扳回一局，躺在折叠椅上，得意洋洋地哼着歌，将老奸巨猾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丛歌拿过清单又看了一遍，为难地说：“其他的勉强能满足，狗怎么办？”
封溪提议：“去村民家借一条？”
赵明马上否决：“土狗跟生人不亲啊，咬到人怎么办。”
这时候，导演组突然一反常态，变得善解人意了，导演和和气气地背着手，冒出来说：“这几天大家太辛苦了，我们今天不出门，玩个游戏，你们赢了，导演组免费送你们一条狗。”
丛歌特别喜欢猫狗之类的宠物，激动地问：“是一直给我们养吗？”
导演面带微笑，眼角的褶子似乎都在散发善意的光：“当然，只要你们赢了，从此它就是悠闲家族的固定成员。”
“好耶！”
节目组今天换了个经典游戏，你比划我猜。
一个嘉宾比划，两个工作人员和三个嘉宾同时猜，一共十题，猜出题目多的一方获胜。
公平起见，游戏由不参与游戏的嘉宾来出题。
节目组指定童遥写字，丛歌比划。
童遥略一思考，在出题板写下一个词。
丛歌看到题目，疑惑地皱了皱眉。
“六个字。”
她面向大家，试探地指向童遥。
封溪问：“跟童遥有关？”
丛歌表情有点纠结：“应该是吧，有点抽象。”
她先用手比划了一个大长方形，然后假装鼻梁有眼镜，推了下鼻托，接着用手指来回点动刚才比划长方形的地方。
“你这是什么，老师吗？”
童遥写的题目。
跟她有关。
题目抽象。
再结合丛歌的动作。
尧淮脑海中闪出答案，张口答道：“童老师小课堂。”
丛歌惊讶地点点头。
工作人员和其他嘉宾均是迷茫，这是个什么词，童老师是谁，童遥当过老师吗。
后面的题，童遥一直在写他们几人知道的词，游戏里的英雄名，杏花酒的小说，还有他们的家族名之类的。
十题结束，工作人员只猜出了两题，节目组再次落败。
这回导演并没有很失望，他高兴地为嘉宾们鼓掌，眉飞色舞地宣布：“恭喜嘉宾组获胜，我们说话算话，悠闲家族的新成员已经到了。”
等在房子外面的工作人员听到导演召唤，两人合抬一个大笼子进了院子，笼子上蒙着一层布，看不到里面的动物。
童遥隐隐从导演笑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看到了奸诈二字。
“快让我看看，是边牧还是博美，柴犬和萨摩耶我也很喜欢。”
丛歌兴奋地跑过去，迫不及待掀开了笼子上的布。
神秘兮兮的新成员终于展露出真面目。
丛歌嘴角的笑容凝固，大家集体沉默，空气如死一般寂静。
新成员懒洋洋地趴在笼子里，它毛皮油亮，四肢矫健，漂亮的蓝色眼睛吊成一条缝，孤傲且不屑地仰视面前的一群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