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能等,可有人等不了了。”他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便吩咐魏友退下,依照他先前的吩咐行事。
若按原本的计划,他的确可以等着皇帝驾崩再惩治幕后黑手,可是那些人行动不断,若是再寻机下手,他身边有不断的金甲卫护身,宋青妩怎么办?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他又不能时时将她拴在眼前。
他不能再让这种危险围绕着她。
翌日,十辆承载着满满赏赐的马车,出了世子府的大门,一路驶往将军府去了。而且这一路马车行的极缓,又捡了个街上最热闹的时辰,如此便如刻意招摇过市一般,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那马车各个红绸装裹,极富喜庆,如此便引来很多人七嘴八舌的猜测。其中猜测最多的一个是,世子府要给哪家姑娘下聘了!
是了,除了下聘,还能有什么事值得这样劳师动众,满载而往呢?
更有舌头长的妇人,一路跟着那车队步行,偷偷问那侍卫可是去下聘的?世子府的侍卫只神秘莫测的笑笑,给人一种隐约猜对了的即视感。
待到马车停到了将军府门口,众人便笃定了!世子果然是下聘,对方便是昨日徐赵两家办喜时,与世子一并送嫁的宋家姑娘。
很快这消息便如插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盛京城的每个角落。茶楼里,酒肆里,以及各种铺子前排的长长队伍里,人们都在讨论这件事。
言闻璟是摄政王的独子,比随便一位皇子成亲还要受人瞩目。民间如此,官家亦如此。
只是收到这十辆马车礼物的将军府,此时正懵着。刚刚那些人将东西卸下后便走了,只留一人善后给他们说,这是大将军征战多年,摄政王给的奖赏。
这理由委实太过牵强,便是要赏赐,那也应是宋之尧进宫时赏。哪有一张旨意没有,就拉着东西堆上门的道理?
就在大家或疑或懵的时候,言闻璟的这张网已经铺开了。当晚,数十名金甲卫着黑衣埋伏在将军府外。而世子府,也是每个角落里都藏着暗卫。只等来人落网。
过了子时,世子府的书房依然亮着灯。
言闻璟拿了一册书坐在案前,看似在读,却已是许久不曾翻动一页。如今他的兴致已然不在这书本之上。
既然看出了敌人的目的,那么想要钓出他们,最简单的一个办法便是让他们看到他与将军府的亲厚。越是亲厚了,暗中的人便越是抓心挠肝,定会急着下狠手,离间两方关系。
如今宋之尧已回了京城,他们极有可能再假扮成宋之尧来行刺他。因为这一招棋,成与败都可保计成。然而不管这次他们是真的扮成宋之尧,来行刺他。还是扮成他的人,去将军府行刺。都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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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茂年薨殞,新帝三岁即位。
两宫垂帘,亲王秉政的格局下,表面两宫并尊,实则鼎臣世将却多趋于新帝生母所在的西宫。
东宫太后温梓童,觉得自已岌岌可危。
为免权力倾轧中献祭,温梓童早早放弃了角逐。
开酒池、养面首,她极尽荒诞的展现自己昏庸无能,懒操政柄的决志。
然而……
她还是没能因此苟活,终是遭了西宫的毒手。
不过令她快慰的是,弥留之际竟亲眼目睹了西宫那位,紧随她后遭了康王李玄愆的毒手!
本以为这是出黑吃黑的戏码,可当李玄愆迈着沉重的步子逼近,拥她尸身入怀,并缓缓流下两行泪的那刻,温梓童懵了……
重活一世,温梓童决定不宫斗了。这辈子她谨守闺礼淑仪,立意做个被夫君宠惜呵护的小女人。
大婚当日,喜烛前她一脸恬适的凝着李玄愆。都说灯下观美人是一景,果不其然。她由衷赞叹:“王爷果真风光霁月。”
李玄愆却歪了歪脑袋,擎起她下巴,“照比你东宫那些面首,何如?”
温梓童恍觉一道晴天炸雷贯穿耳鼓……
第49章
世子府的院中树木深深, 绿影重重,偶尔有习习夜风刮过,窗内便可闻窸窸窣窣的声响。
言闻璟始终临窗端坐, 挺拔的身姿借着烛光在明纸上映下一道清晰的剪影。
子夜之际, 蜡烛已燃去了不小的一截, 言闻璟微侧过脸看着明窗。树影不住摇曳, 可见屋外已是起了不小的风,之前不时传来的窸窣声也渐渐有些噪耳。
就在他盯着那树影思量之时, 窗户上糊的明纸突然映入一团躁动的黑影,且那些黑影由远及近,由模糊渐渐转至清晰。
言闻璟双眼微眯了下,手中书卷丢下的同时右手已握住了书案上横放的宝剑!便也在这时机,那团黑影临窗, “赫兹”一声冲破窗棂上的细木与明纸,随即伸进来一条黑袖的胳膊!
那人手中剑刃的冷光闪过言闻璟的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言闻璟手中的宝剑也已出鞘,未曾有半刻犹豫的便朝着那条胳膊斩了下去!
随着一声惨叫,来人手中冷剑连带着他那条手臂都一并落在了地上。
他自是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旋即转身意欲撤退, 然而很快便知退无可退。就在他转过身的同时,两把利剑已然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不露露真面目就想逃?”魏友将手中利剑在刺客的脖颈上用力逼迫了下,那刺客便不得不踮起脚跟,将后背紧紧贴在窗棂上, 右边手臂切断处不断涌出献血, 形态极其狼狈,却是不肯开口求饶。
这时言闻璟已自书房的门走出, 院中只有玄月洒落的淡淡清辉,自然难以将人看得分明。不过他手中提着一盏灯,他有意将那灯往刺客的脸上照了照,随即唇角扯出一个弧度。
语带阴阳怪气的问道:“昭勇将军深夜造访鄙府,不知可是有何要事?”
刺客听着这略显怪异的口吻,一时分不清言闻璟是已然将他假冒宋之尧的身份识破,还是果真上了当?不过敌人既不拆穿,他自然也不能主动招了,于是强忍着手臂传来的剧痛,闷哼一声。
“哼!你们言氏父子挟持君上,坏事做绝,人人得而诛之!”他有意模仿着宋之尧的口吻,抱有最后一丝侥幸。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要么一剑取了言贼的性命,要么刺杀失败,那就只晃过脸庞立马撤逃,让言贼的矛头指向将军府,他们坐收渔利。
可如今显然这两个计划都失败了。
他们这种人自是不怕死的,只是如今被斩断了一条手臂,即便眼下不被识破,待言闻璟带人去抄将军府时,在看到两条胳膊安然健在的真宋之尧后,自然也就计败了。
因此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先唬住言闻璟,为同伙争取更多的时间去回去通报,在天亮前想出对策。那么也不枉他丢掉这一条胳膊,和接下来定然也保不住的这条命。
只是他心存的这一丝侥幸,很快便被彻底磨灭。
言闻璟轻笑着开口道:“既然恨我到这份上,何故还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便在他这话落下的同时,魏友伸手用力一扯,就撕掉了刺客脸上的**!露出那后面的真容。
宫中暗卫若仅看样貌,外人是难辨的,他们不常出现在人前。可言闻璟却知道他们的一个暗号,那便是将前额的碎发撩起后,能看到头皮上的太阳纹印记。
那是这些人自打入了宫,便剃度烙印上的符号,外人不易察觉,可一但出任务失败后,宫中来验视时却很容易能分辨出是不是宫中的暗卫。
言闻璟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魏友便手起刀落,一眨眼的功夫便在那刺客头顶削了一片头发!那刀法极妙,不曾伤及半分皮肉,将那烙印明明白白的显露了出来。
这一切早在言闻璟意料之中,故而此时他面色无波,只眸中暗流涌动,似在绸缪着接下来的一步如何走会更好。
那刺客眼见被拆穿的如此彻底,再也没有硬装下去的必要,干脆将头扭向一旁不再应付。横竖都是一死,他自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也只能求放风的同伙腿脚利落些,快些将消息送回东宫。
只是这最后的希冀才起,转瞬又是破灭。
月门外走来两个世子府的人,中间还羁押着他的同伙。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缘更噢宝贝
第50章
不仅如此, 还有庭中落下的一只大网。
就在刚刚他败露,忍着断臂之痛与人交手之际,跳入院中企图为他打掩护的同伴已然悉数被覆于网下。
看着眼前这幕, 先前还怀有一丝期冀的这位假“昭勇将军”, 面色彻底灰败下来。与此同时, 心下也明白此次计策彻底以失败告终。
他重重的阖上眼皮, 一副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的视死如归样。
“可想活命?”言闻璟问这话时态度极其随意,显然对这种死士并不抱几丝期待, 不过是履行公事般的走个过场。
自是如他所料,那死士不屑的冷嘁一声:“呵,世子既已知晓小人身份,又何须再多费唇舌?劝世子也少拿诏狱那些玩意儿做文章,那些唬唬外行还成, 对我们……”
“行了,给他个痛快吧。”不耐烦的撂下这句, 言闻璟转身便往书房里去。
便也就在他尚未步入门槛之际,身后已然传来一声闷闷的痛嘶,以及剑身刺穿皮肉宛如裂帛的声音。接着便是那刺客重重的倒地声。
言闻璟驻步回头看了一圈,困于网中的十数人皆视死如归。死士们受过特训, 这点场面不足以令他们兔死狐悲, 故而他也不对这些人抱有幻想,只如先前同样公事化的问了一句:“你们可有想活命的?”
夜幕低垂,那些死士们的脸隐在黑晻晻的网内,看不清表情。可只看他们一个个被困束在那儿却依旧昂首的样子, 便知没有一人是贪生之辈。
言闻璟风轻云淡的笑笑:“很好, 那就送他们也上路吧。”
话毕,拉着束网的十来个暗卫便手起刀落, 先前还昂首天外的一群人,就这样一个个轰然倒塌,一时间庭中激扬起一层黄土,将他们浸没。
这回言闻璟皱了皱眉,就着夜色扫了眼院中景致,最后落回到那些横七竖八的死士身上。心道这血腥腌臜的院子,日后他是不会再住了,明日便需挪个地儿了。
就在这时他的眼珠稍往旁边一错,眉毛微微挑起,好似这才想起还有颗“沧海遗珠”。
他看着被两个侍卫押在中间的那个黑衣人,故作意外的哂谑道:“怎么还有一个?”
侍卫据实禀道:“回世子,这个是在外头放风的,刚刚一看形势不对立马调头想跑,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哦,”听罢,言闻璟便一碗水端平的也问了一遍他:“你定也不想活命吧?”
“我……”这放风的与先前那些决然赴死的同伴不同,居然应放时有了一瞬的迟疑。
言闻璟从不是能容人多思的主儿,便即一副了然的口吻:“行了,送他去见他那些兄弟吧。”说罢转身,负着手入了书房。
侍卫将刀高高的举起,如水的月光在刀锋上映出水波一般的纹路,接着那刀由高处劈下,直直砍在那人的后脖颈上。
就见那放风的不自觉的将脖子用力一缩,紧皱着眉头闭上眼,似是不敢亲眼见证自己头颅滚地的一幕。
然而那刀落在他的后脖颈上须臾,他才意识到这颗头颅还稳当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大爷的!居然卷了刃!”他听到身后行刑的侍卫如是骂道,一时间竟不知是悲是喜。
接着那人将刀从他后颈的皮肉中抽出,顿时大股粘稠的鲜血顺着他的两腮流淌下来,瞬间浸湿前襟。
这一刀虽未能砍断他的脖子,却也是真刀真枪的砍进了他的皮肉里,真真实实的让他体验了一回斩首之刑的恐怖。
就在那侍卫骂骂咧咧去与旁人换一把快刀的功夫,他已由心的翻悔。
太子于他们这些苦命人而言,不过是昔日的一饭之恩。而他的誓死效忠在刚才那一刀落下时,也算是有了个交待。如今,他不想死了。
“世子莫要杀我!小的愿将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他朝着书房半敞着的门,大声疾呼着。
门内的言闻璟将手中明灯放书案上轻轻一放,垂眸淡出一抹意满的笑。
……
中夜寂寂,整条长街没有半个人影。蓦地东侧墙亘闪过一道黑影,就这样踩着墙头,兔起鹘落,最终跳进了东宫高高的院墙里。
他按照叛降隐卫所供,从特别的暗门进入专门禀事的通道,然后直达太子寝宫外的暗阁。而太子身旁负责传话的黄门,彻夜等待在此。
那黄门一见他的身影自暗道中出来,立马抱着拂尘迎上前来,谨慎又小声的问道:“大事可成?”
他点点头,将世子交待的话说了一遍。随即便见黄门面上大喜,也顾不得眼下是何时辰,扭头便往太子殿下的寝宫去禀报了。
今晚这种关乎命数的特殊行动,太子其实也是睡不着的,今夜他连宠妃都未召幸,就合衣倒在床上,等着事成来报。
甫一听见门外的动静,他比任何人都更雀跃,猛一下就坐起身来,撩开锦帐。黄门一露头,太子便急不可待的问道:“可成了?”
黄门将头连点数下,急着将刚刚听来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复述。
“殿下,今夜行刺虽未能嫁祸宋之尧,但却一剑将世子解决也是大功一件啊!”
“当真?言闻璟真的死了?”太子似乎仍不敢相信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比起挑拨摄政王府与昭勇将军府来,显然一剑刺死言闻璟更能于他有利。
黄门又满脸堆笑的连着点了数下头,这才将美中不足缓缓道来:“只是他们刺杀了言世子后,撤退未能及时,被府中侍卫包围,最终仅有一人厮杀出重围回来报讯。”
闻言,太子面上的激悦之情稍减,略有担忧道:“那些人可会……”
“殿下大可放心,此次派去的隐卫各个是死士,一但落入敌人手中,便会自裁,绝不会泄漏半个字!”
太子释然的轻点着头,若有所思的低喃:“言闻璟不在了,摄政王无后了。”
黄门也立马意会:“是啊殿下,摄政王一但无后,以他这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日后也淡了争权夺利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