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大危机‘到底该如何定义了。”
她颇觉好笑地摇摇头,托着腮往前挪了一点。
“请问使者大人,你们到底消灭了什么大危机呢?即使没有时政,世界不是本来就是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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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默然以对的少年后,诺维雅陷在沙发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一期一振侧眼瞧着昏昏欲睡的审神者,终于憋不住开了口。
“照这么说,我们是……无用之物吗?”
透亮的绿色眸子撑开了一道缝隙,满含着倦怠感注视着他。
“为什么会这么问?”
“您瞧,”太刀回想着她刚刚的话,一字一句细细揣摩,“如果’世界本来就是那样‘,连时政的存在都没有意义,更遑论我们这些刀剑呢。”
她勉强提起了些精神,仔细打量着他。
“刚刚跟在使者旁边的两振,名字是什么来着?”
“和泉守兼定和蜻蛉切。”
“所以说啊,我才会提醒那家伙’没关系吗‘,”诺维雅有气无力地抱怨着,“这两振估计回去要苦恼好久了。不过你们的话,大概不用担心太多吧?”
三日月宗近上前了几步,小臂撑在沙发靠背上,盈着一弯新月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觉得我们要更坚强吗?之前我就想说了,”他慢悠悠地整饰了一下额前的金色流苏,往神官坐过的位置瞟了一眼,“’截然不同‘这种话,未免也太过分了。——我们也只是普通的刀剑付丧神而已呀。”
在半梦半醒之间,这种被契约者所围绕的安心感觉……龟缩在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间,亦是模模糊糊将至定义为“家”的地方,她像个凤梨被安然无恙地浸泡在温暖的罐头里,不自觉地放松了。
这感觉……很熟悉……甚至连头顶那张噙着莫名笑容的脸庞都变得可亲了……
睡意昏沉的诺维雅勉强抬起手来,指尖轻触那人光滑的面颊。
对方有点讶然似的,但还是以悦耳的低声轻笑着。
“啊哈哈哈,可以的呦……嗯,这就是被称作skinship的东西吗?”
肌肤相亲。
虽然审神者戴着从不离身的白手套,他也并未卸下伪装。但是顺着相触的那一点逐渐放射开来的,酥酥麻麻的灼烫感——的确,很不错呢。
少女像安抚什么小动物似的,察觉他的迁就之后,又顺着微凉的发丝轻若毫羽地抚摸着。
“真是个,想当然的傻瓜。被别人耳提面命灌输的意义,本来就是虚假的……只是因为有更切实的东西存在,所以才能坚持下去罢了。”
刀剑们想要完成主公的命令,而审神者从时政领受的任务是“守护历史”,所以前者就理所当然地把这当成了自己的义务。
于是一次次往返于前世和现世之间,眼睁睁看着想要守护之人顺从命运,再次死亡。
眼角传来了温热的触感,被她揪着头发不撒手的那个人正略带犹疑地抚摸那块地界,一股湿意顺着他的动作蔓延开来,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哭了。
另外几个影子围了过来。伊始的那人并不停下动作,且开始无奈地叹气,以真挚得多的声音自辩着。
“我可没做什么啊,突然就——”
少女阖着眼睛,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腕,把太刀剩下的话都掐灭在了喉咙里。
和空泛的意义相比,支撑我一路走下来的那个人——那才是我想守护的珍宝。
“我没有傻兮兮地想着谁会特别坚强……我也知道背着我大家会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一边拼了命地努力着一边想着怎么可能会赢……但是罗曼,就是因为你这么说,’普通人‘什么的……”
翡翠般的眸子紧闭着,颤抖着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洒落一道阴影。她的声音平稳,条理清晰,然而抓着他的手握得死紧,一刻不停地流着眼泪。
“未免也太残忍了。”
“不能给人幸福的崇高目标,就撕碎了抛在脑后好了……但是不行。”
似乎终于冷静下来了,她收回了手,交握置于胸前,朝里侧偏着头躲过了擦拭眼泪的手。
“我负有义务。而且她说过,很高兴直到最后都能由自己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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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期一振看着昏睡过去的审神者,顺着脸颊流下的小滴泪水在沙发上洇出了一块小小的阴影。
【不能给人幸福的崇高目标,就撕碎了抛在脑后好了。】
她是这样说的。
联想起之前揶揄神官“到底消灭了什么大危机”的模样,毫无疑问,这位主公根本就不认可时政的理念。
那么,这些眼泪……是为我们而流的吗?
垂下眼睫的青年思忖片刻,然而那个答案太过模糊,稍一触及便心中惴惴。对于审神者口中的“她”存了几分猜测,他将各种揣度都埋进心底,一语不发地站起身离开了。
回卧室的路上,碰见了正一同追逐打闹的厚和秋田。前者见左右无人,便仰着脸凑上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一期哥……大将,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女蜷缩在沙发上单薄的背影闯进了脑海之中。太刀轻轻摩挲着弟弟的发顶,眼神有些轻微的失焦。
【“普通人”什么的,未免也太残忍了。】
【既然订下了契约,就会好好履行,再也不给你们像这样流眼泪的机会了。】
【必须要格外慎重才行——因为我,负有义务。】
“不用担心了,厚。”他不自觉地放柔了声调,始终沉静而隐着忧郁的表情褪去,取而代之是一个不含杂质的浅淡笑容。
“我开始相信,也许她的确能照顾好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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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墨落云”,灌溉营养液 +2 2018-06-01 21:12:02
感谢一下小天使的浇灌!挨个捏捏脸然后,抱住SaDoRa小可爱啾咪一脸!
感觉码字又充满了动力(~ ̄▽ ̄)~
第16章 意外事故
诺维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孤零零地躺在会客室的沙发上,身上盖了条崭新的纯色薄被。揉了揉不知为何有些胀痛的眼睛,审神者坐直身子,心满意足打着哈欠把软绵绵的被子叠好了。
估计是烛台切拿来的吧,真是个贴心的小天使。
她跳下沙发,伸着懒腰朝后院走去。掬起清凌凌的湖水草草洗了把脸,诺维雅在心中大致清点一遍to do list,迈开脚步朝卧室走去。
路过厨房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停住了。
稍微有点饿了。说起来,烛台切……居然不是从一开始就自觉揽下了做饭的活儿吗?
审神者不禁抿抿嘴唇,有点空虚地离开了毫无烟火气的崭新厨房。加快脚步跑回卧室,她从床头的小背包里摸出个红豆包,小口小口地咀嚼着。
“主公,”障子纸上显出了高挑的投影,“您在这边吗?”
诺维雅强忍着把面包藏起来的冲动:“有事?”
得到了门外人的肯定回答后,她叼着吃了一半的红豆包利落地开了门。烛台切光忠对着新任审神者微微一笑,目光不自觉地在明显刚拆了包装的面包上停留一瞬,不过倒没发表什么额外意见。
“我该住哪里?”他问,“这间本丸很大,您还没安排我的房间呢。”
自己也不知道本丸多少间房的审神者有点懵。
“你顺便挑吧,喜欢哪间就住进去好了。”
可能是胃被这个人贿赂过的原因,诺维雅在他跟前总是意外的放松。她不再把着门,而是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小床上。
“虽然很大,但却很空呢……对了,记得去问问长谷部寝具之类的还有没有,没有的话过来问我要采购基金。”
话说完了,她捧着不知是早餐午餐还是晚餐的面包咬了一口。答允下来正欲离开的烛台切忍不住又回头看她一眼,然后赶在她发问前走掉了。
把剩下的面包三两口吞下肚,感觉满血复活的诺维雅拍了拍手,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严实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保佑她,接下来又到了紧张刺激的魔药制作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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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好了房间的烛台切光忠在本丸里转了一圈,无奈连长谷部的影子都没看见。
这个本丸的压切长谷部居然是这么……违背本性的类型吗。他往审神者的所在地一瞥,不由啧啧了两声。
眼看日头西垂,付丧神也不愿再拖延,干脆逮着唯一能看见人影的同僚开始发问。
“三日月桑,请问您知道长谷部在哪儿吗?”
沐浴在逐渐转为橘黄色的温暖日光里,长廊上的三日月宗近转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呢。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戴着眼罩的青年不由烦躁地吐了一口气。
“’去问问长谷部还有没有寝具‘,主公这么吩咐我的……真是的,那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无奈地嘀咕着“我还是再找找”,付丧神转过身来刚欲离开,却被眯眼盯着樱花的同僚叫住了。
“还以为是什么事。”后者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散漫,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去告诉她说’没有了‘不就好了?”
烛台切闻言一怔,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三日月宗近见他没反应,歪着头扫视了一眼沉默伫立在一旁的高挑青年。
“不走吗?”
恰逢这振格外会装乖卖巧的太刀低声问:“您经常这样做吗?”
啧,听听这是什么话。
有一股莫名的躁郁之气在胸腔里翻腾起来。三日月收起了那副糊弄人似的习惯笑脸,绵软如春水的眼波逐渐锋利起来,毫不客气地昭示着蠢蠢欲动的恶意。
“真是会开玩笑呢。我来这里也不过几天而已,大约说不上经常?不过烛台切啊,”他用宽大的袖子掩住了下半张脸,露出的眼睛隐含讥诮,“这副作态,难道没有被转手他人的自觉吗?”
出乎他意料之外,青年并没有露出被人戳了伤疤的愤恨表情,而是像被点醒了一样恍然大悟地看他一眼,然后隐带同情地把目光移开了。
三日月宗近:???
“没啊,”烛台切说,“我是神隐审神者失败了才被赶出来的,怎么了吗?”
……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
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刺激到对方的烛台切光忠干咳一声:“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
他话音未落,本丸的后方突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两名付丧神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不远处的某间屋子正升腾起不祥的黑色浓烟。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难看的面色里确定了某个最差劲的猜想,登时待不住了。
“那个方位……”
“主公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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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维雅捂着口鼻站在屋外,挥舞着魔杖往里面丢了两个旋风扫净,悲哀地发现浓烟虽然变得稀薄了些,但并没有就此止住的趋势。
嗯,果然是六叶草放多了吗?看来下次要酌情删减一点……等等,她还有几个坩埚来着?
还好在雪青色药液危险地翻滚起泡泡的时候,她就机智地幻影移形到了屋外。诺维雅咋舌仰头看着那道飘摇的烟柱,心道没想到动静这么大,果然还是另辟一间屋子充作魔药制作室比较好吧。
她不紧不慢地抖了抖魔杖,白色的小木棍像个吸尘器似的呜呜作响,把烟尘都一股脑清了出来。
脑子里还在琢磨着配方要怎么调整,忽然觉得身体一轻,周遭景色变换,已经被人抱在怀里退开了百米之遥。
诺维雅低头瞅着尽职尽责吸进最后一缕烟的魔杖,反手把它塞进了袖筒里。抱着她的青年双臂有些微颤,黛紫色的眼睛宛若X光机一般在她身上扫个来回,确认审神者没有缺胳膊少腿后,他的呼吸才逐渐平复下来。
“没事就好。”
急速赶来的压切长谷部下意识地低喃。他平复着方才无以言表的忧惧心情,弯下腰把臂弯里的少女放到了草坪上。
后者没有回话,站在他面前仰着脸看着他。
这个距离,太近了。
黛紫色的眸子不由自主地移开了。付丧神刚想从原地退开,不料右脚微动,袖子已经被人紧紧扯住。
“你这个人,真是——”审神者眉头微蹙,毫不掩饰的困惑,“你刚刚在哪儿?”
“……”
打刀倔强地保持沉默,偏着头不看她。诺维雅仿佛窥见真相一般,耐心地换了个问法:“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机动值的原因,大概。”
“短刀的机动比你还高上一点,可他们现在还没到。因为一期一振挑的房间和我的距离太远,差不多在对角线两端了,所以机动高的短刀说不定是最后才到的呢。”
她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