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不逗你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没有给刀剑手入过呢……”
右手不急不缓地擦着刀镡拂过，终于落在刀柄上，缓缓地收紧。
——而后，出鞘！
边谷山佩子嚯地站起身来，椅子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凄凄凉凉地躺倒在地上。不顾老师和同学们闻声投过来的愕然视线，她第一时间往那振刀剑的方向看了过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它的主人在那么长时间、那么动情的预热之后，居然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刀身拔出了不到一寸的长度！
简直像害怕观众的视线会有损这刀的容光一样。她甚至没能捕捉到钢铁的寒芒，凶器的真身就复又隐没在鞘中了。
眉头下意识地紧紧蹙起，边谷山佩子死死咬着牙关，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打量个够。不不不，只是看怎么行呢！想抚摸它、握着它、挥动它——！那种摄人的风姿，要是沦落为大小姐玩赏的爱物，未免也太过可惜了！！
“……同学，同学？老师刚刚讲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思绪被拉回现实，她木着脸回答，“我只是——只是突然想上个厕所。”
目送剑道家身体僵硬同手同脚地走出了教室，诺维雅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没有把已经入鞘的打刀放回墙边的意思，就这么把它摆在腿上，慢吞吞地说完了有关手入的后半句话。
“今天晚上回去，要不要试一下？”
回话的依旧是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磁性嗓音。但和往日不同的是，付丧神一向恭谨持重的语气带着细微的颤动，似乎正难以压抑地喘着气。
“是……一切都、依您的意思。”
护（占）短（有）心（欲）暂时得到安抚的审神者一怔，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实在想不明白，于是干脆抛之脑后，傻乎乎地嗯了一声。
被屏蔽的系统土拨鼠尖叫.jpg
放我出来啊愚蠢的宿主！！！我要警告你！跨越物种的爱情是得不到系统我的祝福的！！想想在老家独自垂泪等你回去（？）的痴情白兰吧，难道你是个花心的渣男吗？！
诺维雅心有所感地打了个激灵，挺直腰板机警地环视了一圈。
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反正不重要，不管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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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狛枝透露的讯息】
【1.预科生集体自杀 2.绝望蔓延导致的人类自毁 3.自相残杀的死亡直播】
【（按发生顺序排列？待定）】
【大规模洗脑手段，判定。一定程度的社会影响力，待定。】
【动机不明。性格不明。身份不明。】
今天也是没什么进展的一天呢。
诺维雅把巴掌大小的笔记本合起来，仔细收进胸前的衣兜里。眼看已经落后了领路人太多，她不由加快脚步小跑起来，急匆匆地跟上那道身影。
前方的少年狛枝闻声回过头，当即止住了动作停在原地等候。
“万分抱歉，一不小心就——”
“是我分神了，你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呀。”
她好声好气地堵住他后半截话，自己十分诚信地抢过锅来一肩扛。估摸着对方没有强行认错的意思，诺维雅不由松了口气，顺嘴发了两句牢骚。
“哎……明明错的是我，但是！每次这种时候都想抱怨两句！到底等要到什么时候，狛枝你才能摆正心态看清自己啊？！”
灰绿色的漂亮眸子茫然地眨巴两下，让人联想起森林深处封冻的绿湖，冰面上映着终年不散的暗色云翳。无论是绝望还是希望，不被点燃自身的狂热情绪煽动的时候，这双眼睛看起来沉静极了……天真、跳脱、不谙世事的幼稚期冀，这个年龄会有的那些轻飘飘的东西，里面一样都没有。
“说起来，诺维从一开始就和我很熟络呢。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她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点到一半停下来，变成了一个有点牙酸的复杂表情：“是啊是啊，那时候你和现在好不一样——不过算了，你要是有印象才是怪事情。”
狛枝凪斗把探究的目光收回去，若有所思地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是那么久远的事情吗？嗯，说不定只是诺维单方面的了解我，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稍微有点不平衡呢。”
心虚的诺维雅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眼神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飘，有点庆幸少年背朝着自己，细微的情绪根本捕捉不到。
“不过，反正我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你要是觉得不平衡的话，就趁现在多找补回来些好了。”
少年憋不住地笑出了声，毫不掩饰的愉快意味：“嗨嗨～这么受欢迎，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搞得我都有点飘飘然了。不过好歹掌握了主动权，我还是挺幸运的嘛！那——个——，让我想想，要问什么呢？”
随即恍然大悟地竖起食指：“有了！雪染老师这么说过，你的才能是一份巨大的惊喜。所以我想知道，诺维全力发挥的话，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呃，这个问题，有点尴尬啊。
“不可以哦狛枝。我对你的了解，差不多是’35分‘这个程度，而且你还对我保持单方面的戒心。可是你问的这个问题，需要了解我到’80分‘的地步，才能让人放心地如实相告喔？”
“哈哈哈哈，还有这种说法啊。那我换一个问题好了：是因为什么，一直亲近我这样毫无价值的废物呢？”
“……这个问题九十分。还有，狛枝，求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贬义词去掉吧。”
“又不回答啊。那么这个要求，我的开价也是九十分。”
…………
两人一前一后在通往高中预科的小路上走着，十分默契地同时选择了保持沉默。
九十分对九十分。那么，要来交换秘密吗？
第49章 狭路相逢
交浅言深， 君子所戒。
虽然自认对狛枝有九十分的了解，但诺维雅也知道，对他来说， 自己不过是刚刚相熟的普通同学罢了。
沉默久了就显得有些尴尬。她清清喉咙， 正低着头绞尽脑汁地思考要怎么打破僵局， 活跃一下气氛， 就“咚”地一声撞到了少年笔挺的脊背上。
狛枝凪斗往前踉跄了一小步，满脸愕然地回头看她。诺维雅底气不足地恶人先告状：“你， 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前者歉然一笑，侧过身来，把挡在前路的障碍物展示给她看。
戴着眼镜的高挑少女满脸漠然，视线一错不错地牢牢钉在诺维雅身上，对一旁就差搬个小板凳嗑瓜子的狛枝视若无睹， 大概意思是没你事快滚吧，大爷我要清场了。而搅屎棍狛枝同学兴味高涨， 看着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架势，反而更加兴奋了，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揣起了手。
大概是被他这副“搞事搞事快搞事”的期待样子弄得有些受不了，少女身后的某人踏前一步， 恶声恶气地开始放狠话。
“喂， 你很碍眼啊。”
“是吗？”
狛枝凪斗微微低头，眼神向下投射，一脸诚恳地和昂首挺胸阴沉着脸的九头龙冬彦对视，双手歉意地在胸前合十。
“抱歉， 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罢了， 请您务必当我不存在。”
“……”
【超高校级的黑道】·九头龙组继承人·身高一米五·冬彦被他的厚颜无耻噎得一滞。然而开学这么久好歹都混了个脸熟，又不能真的一拳揍上去， 只好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随即从善如流地无视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佩子，就是这柄剑吗？”
边谷山佩子闻言，注意力从微蹙着眉头的诺维雅身上稍微移开些许，恭敬地答话：“没错，少爷。”
九头龙冬彦点点头，随即转过脸来，以一副不容置疑的逼人架势向背着剑的黑发少女发问。
“听见了吗？那个东西已经冠上九头龙的名姓了。如果你够聪明的话，最好现在就拿过来交给佩子，我自然会给你适当的补偿。”
手忙脚乱地在意识里安抚好炸毛的付丧神，诺维雅习惯性地伸手揉揉太阳穴，觉得有点心累。
“喂喂，这是高中生的作风吗？！不要让我刚刚对当代少年建立的一点信心就这样崩溃好吧！至于边谷山同学，好歹也自称剑道家，难道看中的东西就要像这样拦路打劫吗？”
边谷山佩子表情毫无波动，以一贯的寡淡语气反驳道：“不是打劫。你开个价吧，我会尽我所能——”
“闭嘴吧佩子，还轮不到你跟我抢着买单！”
“是，少爷。”
于是一米五的小男生再次霸气侧漏地一甩头，下巴对着诺维雅：“说你呢，开个价！”
审神者扭头看了眼肩膀后支出来的刀柄，深意满满地呵呵一笑，麻溜地把打刀从背后取下来，然后在边谷山佩子迫不及待地前进一步伸出手来的时候，似乎要递出去的动作流畅地一转，把刀复又流畅地抱在了怀里。
边谷山佩子：……
这种感情惨遭欺骗的不爽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啊。
诺维雅刻意站在她能看清刀鞘细节的地方，挑着眉毛揶揄道：“怎么，我离得这么近，你大可以直接动手抢啊？”
剑道少女的神色似乎有些抗拒，又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我不是要打劫。”
“嗯，只是强买强卖罢了，的确和打劫有细微的区别。”
“佩子，跟她废什么话——”
“请稍等，少爷。既然我好歹以剑道家自称，那么这一点、一定要说清楚。”
少女的眸子鲜艳得像凝固的血，冰山封冻的红宝石。只有提到“剑”和“少爷”的时候，会稍微活泛那么一点，显得有些生气。
真实、犀利、强大、坚定，因为忠于自己，所以不擅长伪饰。被这么一双眼睛以毫无波动的目光注视着，任何人心头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同一个念头：不管她此时打的是什么主意，都绝对无法以外力动摇她了。
九头龙冬彦见她少有地固执己见，恨恨地嘁了一声，无言地做出了让步。边谷山佩子躬身赔罪，随即前行几步，和诺维雅成了一对一谈话的状态。
开头第一句：“我真的不是要打劫。”
诺维雅：……少女你，对这个好有执念哦。
“我看见过你拔出这柄刀，以前在教室的时候。虽然似乎很爱惜它的样子，但是你，对它的价值到底了解多少？”
“价值？”
诺维雅重复了一遍，歪着头靠着怀中的打刀。
“我想你说的不是货币单位吧。那样的话，刀剑的价值不就是守护他人吗？”
似乎根本没想到她居然有这种真知灼见，边谷山佩子的神色罕见地崩塌了一秒，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
“……嗯，没错。正如你所说，就是在于守护！但是诺维你，既没有使用它的能力，也没有必须要保护的人吧。”
少女的神色缓和了不少，不再是初登场时那种一言不合要你命的冷酷感觉。仔细品味的话，甚至还有那么一丝英雄所见略同的惺惺相惜之感……但这点微薄的感情加分，跟宝剑明珠蒙尘的心痛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或许你并不清楚，这柄剑并不是什么工艺品，而是实实在在用来杀敌的武器。你如果是喜欢那个样式，我可以给你找一柄相似的，但这个——”她的视线落在打刀之上，一瞬间由冰消融成水，“这个不该在温柔乡里蹉跎。它更适合血和铁。”
不愧是超高校级的剑道家！
诺维雅用力点头，发自内心地附和她：“说得好！”
边谷山佩子喜上眉梢：“多、多谢理解！”
“——但是说得再好，我也不会把刀给你的！”
再次被玩弄感情的边谷山同学，接近了暴走的边缘。
“呵呵，不就是自私的占有欲吗？’虽然发挥不了它的价值，但是我自己开心就好，根本不必考虑物品的感受‘，就因为你是这样的家伙，所以我才有责任接管这件武器啊！！”
“完！全！错误！”
诺维雅左手搂着刀，右手的魔杖已经滑落到掌心。她一边谨慎地同边谷山佩子逐渐拉开距离，一边不以为然地否定她的说法，把仇恨拉了个十足。
“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感情了。被当成任人把玩的摆件，的确是刀剑的耻辱，身为剑道家的你看不下去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边谷山同学，我和长……和这振刀剑是完全不同的关系哦！”
眼神凌厉的少女根本不屑一听，讥诮地扬起唇角：“是吗？”
她右脚后挪一步，抽出腰间随身携带的木剑，摆出一个挑不出半点错处的起手式，示意对方先攻：“那就证明给我看啊！”
近身战斗力约等于五的诺维雅嘴角一抽，陷入了下不来台的尴尬情绪之中。
*很重的好吗！我一个脆皮法师单手举起来都费劲
*咦不对都说了我是脆皮法师干嘛要跟人近战单挑
*刀还没出鞘就被人秒了……长谷部也会觉得丢脸到不行的吧……
可是抬眼一看，对面遭受了那么多刺激，早就是听不进去话的狂化状态了，就等着教训一下她这个没心没肺的自私鬼。平心而论她倒也不讨厌边谷山佩子，但是这么一来，不揍她一顿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九头龙冬彦环抱双臂，冷笑着靠在右侧一棵树上，气焰嚣张信心十足地看。
狛枝凪斗双手托腮，乖巧地蹲在小路左边，笑容灿烂期待满满地看。
气氛如此紧绷，就在诺维雅憋不住想怒吼着跟这两只收票钱的时候，小路另一端传来了一个对此毫无所觉的呆萌女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