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外面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徐文斌打开钱箱准备清点好数额,结果在打开钱箱之后,顿时后背寒毛直竖——眼前钱箱放百元钞票的那一栏里,整整齐齐放着一小叠千元冥币。
徐文斌咽了口唾沫,从卫衣口袋里摸了根烟点了,猛吸了一大口。吸完还觉得自己不够冷静,又狠抽了一口,一直到烟头快烧到烟屁股,这才摁灭了,点开发小群道:“有谁认识靠谱的神婆,给我介绍个。”
这会儿还是清晨六七点,徐文斌没打算他们会回复自己。他正准备放下手机,打电话给父亲说暂时关店时,却见发小群弹出了消息。
大树:“又怎么了?”
徐文斌也不说什么,直接把冥币拍了照发到群里,“昨晚上我收的时候,明明都是真钱,现在天一亮就成这玩意了。这店我不敢开了,我等下就打电话让我爸先关几天。”
大树:“不会这么邪门吧……”
“就是这么邪门。”接着徐文斌用语音把昨晚上的事复述了一遍,“我看她长得挺好看的,还真就信了她。”
“什么?有好看的妹子?”一听到有妹子,骚鸡迅速现了身。
徐文斌:“……”
过了会,骚鸡显然是听完了徐文斌的语音条,他回道:“这么刺激,竟然还是漂亮的女鬼。大兵别说了,我这就让人买最早的票去杭市。”
徐文斌终于忍不住了,“你给我滚蛋,老子都快吓死了。”
“宝贝儿别怕,哥今晚就来陪你。”
“滚!!!”
“我是说真的,你看我票都买好了。”说着骚鸡就甩了张航班截图放群里,“为了你,我甘愿放弃我的温柔乡。”
徐文斌直接关了微信。
……
下午,徐文斌还在家补觉时,发小就到了,而且一来还是两个。
无视染了一头金毛的骚鸡,徐文斌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人上,愕然道:“阿直?你怎么也来了?”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蔺直刚进他爸的公司实习,应该不会这么有空到跑这么远,“你是特地来安慰我的吗?”他有些感动。
然而他的感动还没持续三秒,就听蔺直道:“我被我爸扫地出门了。恰好烧鸡要来找你,我也过来玩玩。”
“发生什么事了?”徐文斌给他们一人倒了杯水。
还不等蔺直回话,旁边烧鸡已经抢答道:“还不是因为他不满家里包办婚姻,惹怒了家里的老爷子,结果被净身出户。”
徐文斌眉头跳了跳,“……你有没有文化!净身出户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无所谓了,”骚鸡耸耸肩,“反正你能明白个大概的意思就好。”
徐文斌看向蔺直,却是信了骚鸡的话,“那阿直你打算怎么办?”
蔺直摸了摸清爽的大平头,俊秀的脸上满是不在乎,“我打算自己做点项目,不过暂时还没想好做什么,看看再说。”
在徐文斌哥三个汇合时,另外一边,沈弯正和何老爷子搬家具到店里。
她昨夜买了一堆东西,每个地方放有些不太方便。好在地府的交易集市有家具出售,何老爷子帮着买了一些下来。
在把零食一一摆放好时,何老爷子有些担忧道:“你也不能老用冥币。你这拿的东西,恐怕会被算在店里伙计的身上。”小伙计本来就没什么工钱,这一扣,岂不是更少了。
“这您放心,那店员我认识。”沈弯确实认识徐文斌,不过徐文斌高中就出国读书了,他们没什么交集,不然两次了,徐文斌也不会认不出她来,“他不差这点钱,回头我这边盈利了,到时候再加倍还他就行。”
“那就好。”知道她有分寸,何老爷子也就没再多言。
把货物一一摆完,最后沈弯欣赏了一下靠墙的货架,对身边的老爷子道:“我要把这里开成一家便利店。”便利店的大门通向阳世,这样她至少可以假装自己还在某个角落里好好活着。
第5章
“那也不错,”何老爷子虽然不太明白便利店是什么店,但只要是店应该都会变得热闹,“以后凑齐了四个人还能约着打马吊。”
“您还会这个呢。”沈弯笑了起来,老爷子仙风道骨的,不太像是个赌徒。
“不是很会。”何老爷子解释道,“我生前是个哑巴,没什么朋友,大多时间都用在医药上。现在能说话了,不用行医了,想试试普通人的日子。”
“哦?”沈弯还真看出来他从前不会说话。
何老爷子见她这神色,摸胡子笑道:“是不是很意外?活着再怎么残缺的人,死后魂魄都是完整的。”
“是很意外。”沈弯承认道,但心里更多的是敬佩。在群体社会中,身有残缺的人大多都会被排挤。老爷子逆境而行,还有所成就,这心性就比大多数人要坚韧的多。
“当年学医应该很苦吧。”她忍不住问。
“学医不苦,苦的是行医。学我只要有心,就能学到;可是行医不同,稍有差错,便是一条人命,不是病人的,就是我的。”老爷子说着,伸出了手给沈弯看,“这手生前就被人剁过手指,当时我就想这辈子都不当大夫了。”
“可后来您还是继续当大夫了。”而且医术成就应该还不低,不然也不会想找传人。
“没办法,我只会这个。”何老爷子道,“那时候我就很恨,为什么我是个哑巴。如果我不是哑巴,也不会遇到这些事。后来我才知道,我原本是死了的,是我爹娘重新把我换了回来。”
说到这,他稍微停顿了下,本不欲继续说下去,却见沈弯露出好奇之色,于是干脆继续道:“我以前死过一回。那时候我十一二岁吧,和我爹吵了一架,我爹让我滚出家永远别回来,我脑门一热,真就投了湖。
后来我爹娘为了救我,以建道观作为交换,求观主救我。哦,观主就是青松观的观主。观主答应了,让我穿了纸衣服留在她身边,后来我爹娘把道观建好后,把我重新投胎到了我娘的肚子里。”
打小被教导要相信科学的沈弯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奇幻的故事,“竟然还能这样?”要不是她自己现在就是一缕魂魄,还真不会相信,“几百年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还有,纸也能当衣服?”这又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
“纸衣服是观主的术,怎么弄的我也不知道,但是穿上之后活人能看得见我。”就是样子有些丑。
“是吗?”沈弯蹙眉沉思了起来。
这时后门被敲响了,张恒走了进来。
“你这里有没有好酒?”他进门就问道。
“酒?”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沈弯走到货架前,将昨天从徐文斌那里薅来的五粮液拿了过来,“暂时只有这个。”茅台拉菲之类的,她得回头再想办法。
张恒看了看度数,又沿着瓶盖嗅了嗅,“足够了。那你准备着,等下有客人要来。另外你记住,过来这里的客人,你少闻少问。”介入太多,对她没好处。
“好。”
晚上,沈弯的简陋便利店果然开了张。天一黑,一男子跟着张恒一起来了。
男子身材高大,样貌俊美,身着青色交领长衫,衣着不算华丽,但看通身气度,不太像是个普通人。
“这位是高先生,”张恒率先介绍道,“听说你这里有好酒,所以过来看看。”
“酒我这确实有。”沈弯将酒送上。
她这房子中间用一道吧台将空间一分为二,里面靠墙是货架,外面则放着桌椅,供人休憩。功能一目了然。
拿到酒,高先生似乎只为了酒而来,他一个人坐在吧台上,尝了一口五粮液后,也不说酒好酒坏,拿着杯子就自斟自饮。
新客人一副话不多的样子,何老爷子和沈弯也就没主动去找话。他们两个坐在一边,沈弯甚至还摸出了一副扑克牌,教老爷子怎么打扑克。
差不过半小时过去,高先生酒喝完了,让沈弯去结账。
“账如何结?”他撑着脑袋,脸颊被酒染出一抹酡红,无端有一股说不出的美态。
“除冥币之外,其他的都收。”这是沈弯想好了的,她不确定什么东西会有灵气,最好的办法就是全都要。
“唔。”高先生从腰间扯了样东西放在吧台上,起身走了。
目送客人离开,沈弯这才将吧台上的东西拿在手里。这东西是一枚纯金打造的豹形挂坠,没有多余的雕刻,但豹子却自有一股凶狠之姿。这东西应该是件古物,只可惜没有灵气。
将金挂坠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沈弯就将其放在了货架的上。
没有灵气的东西,她只能再出售利用了。
……
从这天开张后,沈弯的便利店一连四五天都没再来新客。沈弯想着一直守着也不是办法,干脆把店托付给何老爷子帮忙看着,她则出门去进货。
上次的酒就一瓶,她这次打算进多点,中高低档全都包揽。五粮液不喜欢,可以换茅台;国酒喝腻了,可以来点洋酒尝个鲜。反正她是看出来了,古鬼们对酒似乎更偏爱一点。
夜里十一点,沈弯再次来到了徐文斌所在的店子,不过这回店里却多了两个熟人。
杨少济,泰通集团董事长二子,京圈有名的花花公子。另外一个是蔺直,不像杨少济那么高调,但他背景更甚,含金量亦高于前者。
这两个含金汤勺出身的家伙会来陪徐文斌看店,这可还真新奇。
这时徐文斌刚打完一局游戏,一看时间,十一点了,他起身道:“我去给你们买点夜宵。”对面有一家味道不错的老店,现在还没关门,“你们等着。”
徐文斌出店的时候,沈弯稍微避了下。等他走远,她才在门口站了会。
和徐文斌能看到她不同,店里的两个人都没察觉她的存在。
这时店门被进店的客人推开了,沈弯跟着走了进去。一直等到那客人买完水,蔺直二人都没发现有“人”站在他们面前。
“这冷气是自动调低了吗?”杨少济摸了摸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我怎么感觉比刚刚冷了一些。”
“可能吧。”蔺直倒没什么感觉。
“真没想到大兵会被徐伯伯送到最下面体验,看他这店员当的似乎还挺乐呵。”杨少济道,“这样也好,一步步稳扎稳打,将来也不用担心被糊弄。”说到这个,他又看向蔺直,“你难道真的要离家出走自己去外面闯?其实我觉得那个沈弯也还不错,以前有打过交道,嫁给你也不算委屈了你。”
一提到沈弯,蔺直想到了某件事,不由皱了皱眉,“看人别看表面。”
“哦?”杨少济兴奋起来,“看来有故事?”
一侧的沈弯也看向了他,她也想知道是什么让他这么评价自己。
“没故事,”蔺直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只是单纯的讨厌而已。反正让我娶她,这辈子不可能。”
沈弯笑了,说的好像她很想嫁给他一样。
不过她的身体现在不被她掌控着,那个假货那么爱慕虚荣,蔺直无论家世还是样貌,都是上上之选,希望她不要做出什么没皮没脸的事来丢她的脸。
把蔺直记在了小本本上,沈弯转身出了店。
沈弯走后,徐文斌就拎着外卖盒子回来了。
三人吃完宵夜,杨少济一边擦嘴一边道:“我说大兵,这都五天了,我们陪你熬了五个通宵,也没见到你说的女鬼啊。这真的有鬼吗?”
过了这么几天,徐文斌之前恐惧的心情已经差不多平复了,因此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有些不太确定,“没有的话,那为什么好端端的钱会变成冥币。”
“客观上来说,这不排除人为调包的可能性。”蔺直此时开口道,见两人都看向他,他给他们一人丢了瓶雪碧,继续道:“大兵你那天晚上睡了没?”
“睡了……”徐文斌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那会儿都凌晨两三点了。而且一般人也打不开钱箱啊。”
“外人是打不开,但自己人可以不是吗?”蔺直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没有监控的情况下,店里的某个人趁着你睡觉,把钱换了。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对不对?”
“对。”
“那你假设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你身上,而是发生在随便某个路人身上,你觉得是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高点,还是夜半遇鬼用冥币买东西的可能性高些?”蔺直又问。
徐文斌想了想,选择了前者,“我更倾向于前者的可能性。”
“那就是了,”蔺直拍了拍发小的肩膀,“别自己吓自己。监控装起来,无论是人是鬼,在镜头前总会现形的。”
“好吧,我被说服了。”徐文斌摊手,“监控的事店长说明天才有人来装。”他虽然是连锁店的少东家,但是他没表露身份。店里的事他给父亲说,父亲也只是让他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员工按照流程走,不要越级。
“我也是觉得你在自己吓自己,”杨少济喝了口饮料,“兄弟胆大点。”
徐文斌这才恍然,“原来你们一开始就不相信有鬼。”
“换你你会信?”杨少济表情鄙视道,“为了把你从迷信的路上掰回来,我都狠心舍弃了我的美貌熬出两个黑眼圈了,你要还走歪,别怪兄弟我男女不分。”
徐文斌:“……”
“好了,接我们的车来了,”杨少济看了眼手机,“我和阿直去里水玩玩,不陪你熬夜了,有事漂流瓶联系。”
知道他们为了陪自己,特地过来,徐文斌心里挺感动,“去吧,你们吃喝玩乐我包了。”
“就等你这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