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否承认自己试图谋杀国王的罪行?”
“不、不!”牧师们分辨说,“我们是为了救国王。”
西德尼王子站到了审判台的边缘,他的眼睛充血,面朝着人群嘶哑地大声喊道:“他们准备切开我父亲的脑袋,却说是在救我的父亲,你们相信吗?”
人群先是安静地没有回应。
扎卡亚身边有人小声地嘀咕:“真的这种方法吗?”
扎卡亚立刻对说:“那你们愿意自己的脑壳被切开吗?愿意自己的亲人被这样切开吗?神圣术是光辉的金色和银色,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恶魔一样的手段!”
审判台上,玛琳也在问:“如果这是救人的方法,你们当中有没有谁能够保证,自己被切开了头颅还能够活下来?对着光明圣典,向光明女神发誓,你们能够作出回答吗?”
牧师们不敢回答,因为那本就是铤而走险的治疗方法,成功的概率不足一半。
牧师们的证词终于说完,该轮到里拉切了。
菲利多松开他,让他能够站起来说话,里拉切的头发在挣扎中被弄得一团乱麻,他看起来不像一个神职者了,像一个落魄的流浪汉。
西德尼王子问他:“里拉切·当纳约,证据确凿,现在你认罪吗?”
“我不认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光明女神指示!”
他仰头站着,比任何人都要大义凛然,就像是他所代表的真的是这个世界的光明和正义。
玛琳缓缓地站出去,说:“你在说谎。直到现在,你还在说谎,光明女神仁慈正义,光明女神从不会加害无辜的人。”
“你不过是一个魔法师!你”里拉切冷笑。
玛琳说:“光明女神是代表道德与正义的神明,她永远仁慈地看着人类,不忍心任何一个子民受苦受难。阴谋和暗杀更是与她无关,而现在,却有卑鄙的堕落神职者,使用光明女神的名义进行阴谋的暗杀,光明女神如果想要惩罚谁,不会使用谋杀,她是神,她只会降下惩戒的雷火,将应该被处以死刑的人送往地狱。你不过是借用光明女神的名义而发泄自己的私欲,这种行为,比一般的谋杀更加可怕和罪恶。”
西德尼王子面向了人群,大声喊:“我们决不能饶恕这样的一个罪犯,他是阴谋的杀人犯,是叛国者,是渎神者,是堕落者!这样的一个人,应该被送到地狱里面去!”
西德尼王子悲愤的声音感染了人们,他们跟着大喊起来:“烧死他!”
西德尼王子看向了一名法官。法官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站到前方去。
“里拉切·当纳约,犯下叛国、渎神,双重重罪,将被处以火刑和绞刑双重死刑。宣判即刻生效。”
法官的话仿佛庆典开始的信号,人群响起了海浪一样的欢呼声。
里拉切大喊道:“你不能这样做,这根本不符合审判的程序!你们都不是神职者,没有资格代表光明女神审判我!没有人能够剥夺别人的生命,除了光明女神!大神官,大神官!”他大声喊着大神官。
西德尼王子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瑟雅德拉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黑暗的天空开始慢慢浮现黛蓝色。
“神职者马上就到了。”西德尼王子咬牙说。
里拉切似乎找到了缺口,疯狂地大笑,说:“看吧,这不过是政客的阴谋!所以他们不敢让我忏悔,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这里还有别的神职者,就能看到我的冤屈,为我辩解,为我脱罪。光明女神啊,你看到了吗?你的仆人正在受难……”
他的声音引起了静默。
西德尼将目光看向远处,期盼地等待瑟雅德拉的到来,只要她到达,那么他们又能将局面扭转回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公审已经进行了这样长的时间,瑟雅德拉竟然还没有赶到。
就在西德尼心急如焚的时刻,从台下传来一个老人明朗而且坚定的声音。
“光明女神正看着你!”
随着这个声音,他们看到一个老人分开了人群,走向了审判台的方向。
这个枯瘦的老人站得笔直,眼睛炯炯有神,他对里拉切说:“光明女神因你的罪行而蒙羞。”
他的身体发出了淡淡的金光,这让护卫们无法靠近他。
“是神圣术,”玛琳皱起了眉头,“他是谁?”
他没有拿法杖,身上的麻衣也布满了补丁,看起来比里拉切还要狼狈,可是他的精神矍铄,拥有比年轻人更明朗的和气质却比里拉切要明朗无数倍。
“我全程目睹了公审的过程,我就是这次公审的见证神官。”
老人走到了光明圣典的前方,将自己的手放在上面,他默念了一串咒语,一个金色的魔法阵从书籍的上方升起,形成白色的明亮光柱,照亮了他的脸。
尽管他衰老又憔悴,但这光却让他显得圣洁又高贵。
“他真的是一名神官!”
“原来神官就在我们的身边。”
最惊讶的莫过于扎卡亚,他看着那名枯瘦的老人,双手捏紧成了拳头。
枯瘦的老人说:“里拉切,我以光明女神的名义,判处你犯下渎神、叛国大罪,你被剥夺神职者的职位,不再是光明女神的仆人。现在,你可以进行临终忏悔了。”
“不!”里拉切大喊,“你已经不是神官了,你没有资格!”
但在那圣洁的神圣术光辉下,没有人理会他的这种叫嚣了。
里拉切转向了西德尼王子,大吼道:“西德尼!如果你敢杀了我,大神官不会饶恕你,你永远也别想得到大神官的加冕,你永远别想成为国王!”
西德尼王子没有回应他,他转向了人群,他的声音饱含激情,每个词都充盈着热泪:“今天,我终于可以将杀害我父亲的凶手送上死刑台。可到了这个时刻,他还在威胁我,就像威胁我的父亲那样。那么如果换成是你们,神圣帝国的子民们,你们会放过杀害你们父亲的凶手吗!”
“不会!”人群大声回应着他。
“你们会用父亲的性命去换取财富和地位吗?!”
“不会!”人群的声音像是钟鸣一样,响彻在广场的上方。
“那么我也一样!”西德尼王子大声喊道,“和你们一样!就算堕落的神职者逼迫我、陷害我。我也绝不会屈服,我也要把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送进地狱!”
在西德尼王子说完这一句后,台下顿时响起了汹涌的呼声。
“西德尼王子万岁!”
不知道是谁带头,到了后面,呼声又变成了:“西德尼国王万岁!”
一声又一声,呼声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里拉切被这种浪潮一样的声音淹没了,他的眼睛里终于浮现出了恐惧。
第197章 24
天边浮现了晨曦的颜色, 那些突然得到公审的消息而匆匆赶到的人这时候才到达。
他们所迎上的是一片排山倒海的人潮,人们朝着空中挥舞着拳头嘶吼,犹如战争中整齐地挥舞着长枪的士兵。
这让迟到的贵族们不由停下了脚步。
他们在外围踟蹰, 询问和他们一起被拦在外面的同类人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情况, 他们无法靠近,又一无所知,内心感觉到了深深的不祥。
此时, 他们站在马车上,视线越过人群的头顶, 正看到一个高大的火刑架被推上了审判台, 那火刑架高耸的顶端还装饰着一枚代表光明的八芒星。
姗姗来迟的贵族们感到了恐慌, 为什么火刑架会出现?难道说, 对里拉切的审判已经结束了吗?
不能这样!他们从来没有真的想要公审, 他们大声喊了起来:“停下!快停下!”
然而这种时刻,被激情裹挟的人潮掩盖了他们的呼喊, 反对的声音被淹没在了这一片呼声的汪洋大海里。
火刑架树在了审判台上, 梯子架在两旁,里拉切被解开了枷锁, 两只手分别被两名白花骑士辖制住。他像一个物体一样被人提起, 两名骑士步调一致地拖动他,要将他绑到火刑架上。
里拉切疯狂挣扎,大喊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做,你们怎么敢这样做!”
他的两只腿就像动物一样蹬踹, 然而在白花骑士的强悍约束下,他能动也也只有双腿,这种挣扎只是徒劳。
里拉切不甘又绝望,难道说,他真的要命丧在这个地方了吗?
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这声音撼动大地,火盆中的火焰都因此狂舞。
随着这吼叫声,恐惧变得具象化,人们几乎能够闻到野兽口腔的腥臭,风中吹来的血腥的味道,皮肤因感受到那刺骨的寒冷而战栗。
玛琳的瞳孔闪烁着,失声说:“这是龙啸……”
一个明亮的白色光柱突然落在了审判台上,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就在接触面猛然升起了纯白的火焰。
一道又一道,光柱接连落下,纷乱地攻击向审判台上的人。
就在这一瞬,菲利多猛扑向玛琳,他站到玛琳的身体前方,用自己的弗伦恩盔甲作为防御,抵御住了射向她的光柱。
夜色中,远处的景象看不清楚,只能辨认出,混乱从吼声传来的方向蔓延过来。
又是一声龙啸。玛琳隐约地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魔龙阴影,在那周围,站着穿着白色神官制服的的神职者们。以魔龙作为前锋,他们用神圣术分开人群,正在一步步走向审判台。
随着嘶吼,魔龙喷出吐息,冰雪与鲜血的气味随着寒风扑过来,将玛琳的脸击打得一片苍白。
被神圣之火和吐息所驱赶,平民们发出惨叫,四处逃窜,许多人无处可退,碾过了盖涅门堡卫兵的防御线,涌向了审判台和盖涅门堡大门的方向。
在这同时,神圣术的光柱依
然像是雨点一样落下,接连不停,玛琳都无法判断到底来了多少个神职者。审判台上的官员和法官们或是惨叫着逃走,或者直接是躲到了椅子下面。
被束缚的里拉切发出了肆意地狂笑声:“哈哈哈哈,他们来了……你们完了,你们都要完了!”
“退!”在这个时刻,西德尼王子举起王剑,朝着盖涅门堡的方向挥舞,果断地说。
卫兵和白花骑士们立刻行动,玛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菲利多一把提起。
趁着混乱,里拉切挣脱了白花骑士,试图逃走。
玛琳被菲利多扛到了肩上,双脚悬空,她看着里拉切的方向,大喊:“抓住他,别让他逃走!”
这个时候,里拉切的双手已经自由了,他挣脱了束缚,准备投向他神职者伙伴的方向。
这时,他感觉到了腹部突然的刺痛。
他低头一看,看到一段剑尖似乎从他的腹部长了出来,那是一柄镂金装饰的繁复华丽的剑,看起来不像是武器,更像是装饰物。鲜血从金饰的纹路中流动着,一点点滴落在地上。
源自古老的帝王时代的王剑,比起普通的剑来要长很多,现在就握在西德尼王子的手上。
西德尼王子果断地抽回了王剑,在抽出的时候,华丽的剑身扯动他的血肉,带走了更多的鲜血。
被刺穿的里拉切失去了支撑,摇摇晃晃前进了几步,一头栽到了审判台下。
由于恐惧,台下挤满了涌动的人群,在神圣之火和魔龙吐息的逼迫下,他们抱头鼠窜。在这种逃命的时刻,不管脚下遇到什么障碍,他们都会毫不顾忌地踩踏过去——不管是石块、路障,还是人的躯体。
里拉切落入人堆中,没有造成波澜,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被人群的浪潮给淹没了。
菲利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扛着玛琳一路奔跑向安全的地方。
而玛琳被他倒着扛在肩膀上,目睹了发生的一切。
人们在慌乱之中,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们可能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能把神职者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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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退回了盖涅门堡。
神圣术轰炸在盖涅门堡厚重的墙壁上,就像是轰炸在弗伦恩上一样,大部分的力量都被无形的屏障抵消了,残余下的力量只给墙壁留下了一点点浅浅的痕迹。
他们躲在这个堡垒之中,耳边是接连不断的炸裂声,仿佛隔了很远的距离,完全无法切实地感受到这就是来自一墙之隔的声音。
玛琳通过瞭望口看向广场。
人群已经四散逃离,现在站在盖涅门堡前的是一支神官的队伍,他们队列分明,正在有序地一队接着一队发起攻击。
接着微弱的晨光,玛琳看到了魔龙。它的双眼被刺瞎了,身体被八匹马束缚着无法动弹。神官们用各种方法刺激和激怒魔龙,于是魔龙胡乱地发动吐息,攻击向连它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个方向。
在魔龙和神圣术的轮番轰炸下,盖涅门堡的第二道门之外已经变成了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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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水牢里,大神官梅内尼特坐在一张简陋的椅子上,手指放在简单装饰的珐琅茶杯上,听完了监狱长的回报,他放下了茶杯。
“连魔龙的吐息无法打破防御吗?”
监狱长惶恐地回答:“是的,神圣术和魔龙都无法击破盖涅门堡的防御,而他们一旦靠近盖涅门堡的通道,又会被白花骑士击退。”
大神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大神官的处境还算安全。从盖涅门堡的底楼到达水牢,需要乘坐舢板,穿过水道,越过闸门。所以除非将整个盖涅门堡完全拆掉,不然想要强行进入水牢内部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水牢也没有其他出口,这些叛逆的渎神者可以等待,然而大神官却不能等待。
大神官必须快速占领盖涅门堡,不然等到神官们的攻击被魔法师化解掉,他就彻底地陷入了被动。
大神官说:“必须尽快打破白花骑士的防御。”
监狱长犹疑地问:“可是,除了围困,我想不到任何办法能够攻破盖涅门堡的防御。”
大神官却说:“如果无法从外部打破,那么就应该从内部寻找机会。”
监狱长低下头去:“可是大神官大人,现在盖涅门堡的卫兵们已经不在我的控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