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沅看了一会儿,准备拿出包包里的蓝牙耳机,这时,手机顶部弹出微信消息。
聂洲泽:「我刚走到a入口电梯旁边」
A入口?是说她刚刚进来的A入口?
许时沅讶异地抬眸,看向扶梯旁侧,没有他的身影,就说,怎么可能。
谁知,就在她漫不经心地看向另一侧时,正好撞进了一双深邃清冷的眼眸,下一秒,那双眼中漾开她熟悉的笑意。
许时沅也展露了笑颜。
自动扶梯慢慢到了底,同一条自动扶梯的路人,忍不住回头张望。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手腕处缀着银色袖扣,寻常白衬衫黑西裤,却叫他穿出了几分禁欲意味
女人肩上披着长卷发,黑色半身裙勾勒玲珑身段,米色西装,浅色高跟鞋后有两根缎带,缠绕着伶仃脚踝,弯月似的眼睛闪烁明亮自信的笑容,走向身材高大的男人。
两个人看起来分外般配,然而,她一开口分明是:“叔叔。”
这……看着都挺年轻?
路人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许时沅没时间关注这些,眼中倒映他的身影,“你没有开车去吗?”
聂洲泽笑笑:“有时也得坐坐地铁,响应低碳出行。”
闻言,许时沅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又想起什么,问他道:“诶不对,那你怎么这么巧就,在这个地铁站?”
“你会议结束时,我也刚好路过这个地铁站。”他云淡风轻道,“怎么样,上午会议进行得还顺利么?”
“挺顺利的,毕竟今天上午是同传,坐在我们专用的同传箱里,就相当于藏在一个小黑屋了,没有几百双眼睛同时望着你,稍微没那么紧张。”
聂洲泽了然的点头,“有些好奇,同传强度会不会比交传大?”
说起自己的老本行,许时沅眼底神采飞扬:
“强度是比交替传译大点,所以我们同传箱里,一般会有两个翻译,就像今天,我和我的搭档每隔二十分钟就轮流翻译,特耗脑细胞。”
说着,俩人走近了安检处。
许时沅把包包放在安检传送带上,聂洲泽在她身后,她转身时,他已从安检传送带上拿起她的包,递给她。
动作自然得,好像他们平时亦是如此。许时沅点开百度地图,一时忘了,问身侧的人,“我们要下的地铁站是什么来着?”
“绿洲站。”聂洲泽说,语调混着笑意,“有我在还需要看地图?”
“……不需要。”说完,许时沅果断把手机揣回包里。
***
这个时间点,地铁内有些拥挤,座无虚席,每个人基本都低着头,捧着各自的手机。
许时沅习惯进最里边站,后背就是地铁常闭的门,感觉比较有安全感。
她身侧的位置都有人了,聂洲泽便站在她身前,正面对着她,隔着一定距离,但身高悬殊也已很明显。
她一低下头,便能瞧见俩人相对的脚尖,一抬头,他冷峻的喉结,弯弓形的薄唇,都近在咫尺。
只要她抬眸,便不免会和他对视,只要朝他走近一步,就可以触碰到他。
然而她什么都没做,看起来淡定至极,偶尔和他目光撞在一处,对他笑了笑,便从从容容地移开了。
谁也不知道,她内心现在慌成什么样。
嗯,还是坐在车里好点。
但是,在地铁上这样面对面的感觉,也还不错。
她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闻沁那天说的话,亲密关系脱敏法,说什么越接触就越自然,但她暂时还没感觉到这个法则起的作用。
地铁门开开合合。
许时沅稍微踮了下脚,眼睛眯了下,想看看地铁最顶上的线路,但视线时不时被人阻隔,看不真切。
许时沅只好把视线移向身前的人,问:“我们还有还有多少站下呀?”
“嗯?”聂洲泽没听清,地铁上外面风声很大,有些嘈杂。
“我们……”
她正说着,身前的人微弯下腰,耳朵凑近她,出于想听清楚自然而然的动作。然而从旁侧人角度看来,她像在同他说着什么悄悄话,如此亲昵。
意识到这一点,许时沅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声音却仍保持着若无其事,在他耳边道:“还有多少站下车?”
“下一站下,转5号线。”
他嗓音淡而磁,从她耳膜碾过。
说罢,停下的地铁门缓缓开了,两人身旁的人纷纷往门外涌去。终于等到了下一站,许时沅逆着一波上地铁的人群,下了地铁。
聂洲泽回头看她,却找不见她人影,衣袖被人轻轻拉了下。
原来许时沅在另一侧,笑容带着点儿俏皮,“这,我在这边呢。”
他蓦地松了口气,眉眼笑开,“走吧,还有最后两站。”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自动扶梯,聂洲泽在她身后,绕了两圈,绕到了5号线,许时沅由衷感叹:“有没有感觉,坐地铁像打仗一样。”
他认同地点头:“没说错,确实有这种感觉。”
这次他们有座位了。
刚坐下,有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随后上了车,手牵着手,步履蹒跚,俩人几乎同时起身,把座位让给了这对老夫妇。
老爷爷笑盈盈地,对两人道了声谢,然后扶着自己老伴慢慢坐下后,自己才落座。
好幸福。
许时沅觉得这样的画面特别美好,一直望着两位相互扶持的老人,唇角都不自觉扬起。
因而,许时沅没留意到,他的视线也落在她脸上,目光冷冷清清,却又有他自己亦未曾察觉的暗流涌动。
旁边,身材干瘪的中年男人四处张望,瞥见身侧站着位身材曼妙的女郎,便不动声色的朝她挪动,试图借着地铁的摇晃“不小心”倒向她。
然而下一秒,还未得逞,一只手臂横出,衬衫勾勒出结实流畅的线条,把他如同病毒似的隔离在外,再也靠不近一分一毫。
聂洲泽冷淡垂眸。
没给他眼色,姿态却给予人无形而强势的压迫。
中年男人赶紧站直了身子,面色如土,掏出手机胡乱按了一通,掩饰慌张。
许时沅瞥了那人一眼,也了然了。
但她却未感到任何的恐慌,因为聂洲泽手臂撑在她身侧,同着高大的身姿,一起筑起无形的屏障。
许时沅低头,笑了下。
以至于,她过了一分钟才发现,这样的姿势,也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既被他保护着,
又像被他禁锢在怀中。
周围人不停地变幻,增加,走走停停,但她一直安安稳稳地站在他筑成的城墙之内,任何人都无法入侵。
直到,地铁内的广播说,下一站是他们要下的绿洲站,聂洲泽放下手臂,许时沅也往前走了一步。
也就是这一刹那,地铁刹车,许时沅没站稳摇晃了下,下意识抬手寻求倚靠,撑在身前人的胸膛上……
她低下头,才发现聂洲泽的手抬在半空中,置于她腰身侧,但很绅士地没碰到她,而她差点就趴人家胸膛上了……
“不好意思。”许时沅立即收回手,淡定一笑。
“嗯,小心点。”聂洲泽说,眼睑一垂,不经意落在她泛红的耳朵尖上。
周围依然嘈杂,可许时沅却只记住了,他衬衫纽扣形状、衣袖上的褶皱纹路、以及他身上冷淡好闻的气息。
这是这个夏天,给她的初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猪总小天使,今天字数比较多吧…
第34章 第34宇宙
海底捞店非常热闹, 店员领着他们去了提前预定好的桌位。
许时沅老远见到一个头发染成棕色的后脑勺,肩膀瘦削宽阔。
“河川。”聂洲泽出声道,那人循声回头, 正是许时沅那许久未见的青梅竹马,面庞清俊阳光, 眼尾微扬着, “诶叔, 你来了。”
随即视线才转向她:“哟呵,许时沅。”
熟悉的语气,却比以前成熟了许多的嗓音, 聂河川手扬起, 停在半空中, 笑望着她。
“呦呵,聂河川, ”许时沅学他,伸手在他扬起的掌心拍了下。这时聂洲泽已拉开椅子, 她坐下后道, “又帅了不少啊, 发色和你挺搭呀。”
聂洲泽随即落座, 坐在她身侧的位置。
“哈哈, 一直如此, 你不也是啊,”聂河川眼底有几分惊艳, 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有大半年时间了,那时候的许时沅已经和高中的模样大有不同了,但今天看起来又漂亮明艳了许多, “渣女大波浪,够渣。”
“得了,您这是夸我还是在骂我呢。”许时沅笑了,瞥了眼身侧的聂洲泽后道,“我可不渣。”
“外边这么热,脸这么红?”聂河川又问。
“有吗。”许时沅若无其事道。
她脸上热度确实还在,全都源于地铁上那会,略带亲密暧昧的姿势,她看向聂洲泽:“你来得早肯定不知道,外面太阳有多大,是吧聂叔叔?”
“今天的太阳是挺晒的。”聂洲泽应声。
聂河川:“那敢情你俩坐在地铁里,还能晒到太阳?”
许时沅:“……”
聂洲泽淡淡出声:“敢情你从地铁站出来,不用步行就能直接抵达海底捞店门口?”
聂河川哑言,才出声道:“……说得也是。”
“先点菜吧,边吃边聊。”
“好的好的。”聂河川刚想伸手,点菜的平板已经被聂洲泽拿了,递给了许时沅:“要点什么,自己勾选。河川你稍后。”
聂河川那已经伸出去的手,只得灵活转了个弯,抓了几个妙脆角:“叔你偏心,你正牌侄子在这儿呢,就这么对我。”
“……”聂洲泽无语片刻,挑唇道,“你多大了?”
***
几个人都点完菜后,便开始聊天。
事实上,许时沅以为聂河川是跑来旅游的,聂河川是过来做项目的。他所在的风投公司规模很大,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公司,他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协助沁州的分公司完成一个投资项目。
红色的番茄锅,奶白色的菌菇锅,还有个麻辣锅和清锅。
浓浓的汤底翻滚着,热气慢悠悠地在空中飘浮,许时沅脱了米色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
虽然她不是金融行业的,但偶尔会些金融方面的翻译,行业知识和名词都了解得不少,听得懂他俩聊的投资,偶尔还能插上话。
这让聂河川讶异不已,“可以啊许时沅,我们这个项目完了之后,需要和几个外国股东对接,到时候你过来当交传怎么样?”
“没问题啊。”
“有没有友情价?”
“没有,亲兄弟明算账。”许时沅说着,端起装有虾滑的盘子,却发现自己开叉的袖口垂得有些长,她抬起手。
聂洲泽适时道:“我来吧。”
“好。”闻言,许时沅把盘子递给他,他修长指节托接过盘子,手背经脉分明。
俩人动作看起来竟异常默契。
下完后,聂洲泽望向她道:“你们什么时候拍毕业照?”
“我们学院的话,大概是六月23左右,”说着她顿了下,语气又随意了几分,“到时候你们有时间也可以过来凑凑热闹啊。”
“六月底啊,我就不了,那时候我们项目估计已经完了,我肯定已经回A市了。”聂河川说完,视线自然而然转到了聂洲泽。
“我到时候看看,”聂洲泽笑,“有时间肯定去。”
肯定。
许时沅垂眸笑了下,又听到对面聂河川疑惑问:“诶叔,我好奇啊,你和许时沅之前不是都没联系过吗,怎么就碰上面上了,还能约着吃上饭了?”
聂洲泽轻描淡写,“前几个月工作中遇到了,咱们两家关系又还可以,一起吃个饭不是挺正常?”
“是啊,”许时沅立即接过话头,“谁让你不在沁州,我只能代替你这个不称职的侄子,孝顺孝顺聂叔叔了。”
“你把我叔说得像个空巢老人。”
“谁说的,”许时沅纠正道,“空巢靓仔还差不多。”
她话音刚落,聂洲泽蓦地勾唇笑了声,语调略沉,又混着饶有兴致的笑意:“你怎么个孝顺法,说说?”
聂河川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啊,你怎么代替我孝顺我叔?”
“……”
怎么孝顺呢,她还真没想过。
身侧的人眼神深邃望着他,等她下文,她脸上有丝丝热度往上窜,若无其事地用勺子捞起几块刚烫好肥牛,放进聂洲泽的碗里,“喏,这样孝顺。”
见他俩都没动,许时沅又好心帮他粘了粘酱料,重新放进聂洲泽碗中,眼神中闪烁着期待:“这样还不够孝顺?”
“够了够了,谢谢。”聂洲泽却敛眸笑了,吃了一口她夹的菜。
聂河川:“你这就算?那我也可以。”
说着,他伸出筷子,刚想夹菜给聂洲泽,聂洲泽却抬手说了句“不用了,你吃”。
许时沅“得意”了没几秒,转眼便瞥见,聂洲泽俊朗的眉头紧紧蹙起,一点没有被“孝顺”的快乐。
许时沅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怎么了?”
“你的蘸料放了很多辣吧?”聂河川说,“叔不吃辣。”
“!”还真是,她蘸料里加了不少辣。
许时沅赶紧把手边的冰水递给他,挥手把服务员招了过来,倒了几杯冰镇酸梅汤给聂洲泽,他来者不拒地喝下,喉结上下滚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