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你讲宇宙——柔野
时间:2020-10-04 09:45:08

  说完,她转身出了厨房,聂河川在她身后呼唤道:“哎我没说不要啊,给我留个啊!”
  “不留!”
  聂洲泽在客厅沙发坐着,电视在放晚间新闻,他看得很认真,旁边还放了个笔记本,他不时写着些什么。
  “叔叔你在写些什么啊?”许时沅走到他身侧,好奇地扫了眼他摆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厚厚的一本,字体工整漂亮。
  “摘抄一些新闻的关键词,写议论文的点时候可以做素材。”聂洲泽道。
  “那你要不要暂时休息一下,我冰淇淋做好了。”许时沅挑出用了两瓶养乐多的那支,递给他道,“就是卖相可能有点那什么。”
  聂洲泽抬眼,接过她递来的冰淇淋,“卖相挺可爱的。”
  “来来,我也尝尝!”刚洗完碗的聂河川也冲了出来,咬了几口后,他眉头一皱,“这太酸了吧,用百事可乐肯定好吃。”
  许时沅瞥他一眼:“那下次聂河川你来弄好咯?”
  另一边,聂洲泽咬了口冰淇淋,点了下头,“嗯,我倒觉得这冰淇淋比超市卖的好吃。”
  “真的啊?”许时沅顿时大喜,“不会是场面话吧?”
  “真的,”聂洲泽笑望向她,又咬了口,“养乐多味道很浓,确实好吃。”
  他说话时,总是直视对方的眼睛,不躲不闪。让人感觉像是他发自内心的赞美,真诚,不带丝毫敷衍。
  ***
  晚饭后,小城市的天空铺了层粉紫色晚霞,街道弥漫着尘世的烟火气息。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还有电话座机。许时沅接到了许源的电话,他说他再过个三四天就会来接她,让她再在聂家多呆几天。
  然而,许时沅有些乐不思蜀,住着住着就不太想回家了,“爸,你和妈再多玩几天也没关系,不着急不着急。”
  许源顿时纳闷,上个星期许时沅还死活不肯去聂家,现在听她语气反倒有些恋恋不舍,“那行,那我和你妈再多呆两天,你暑假作业没做的赶紧做,回来你妈妈还得检查。”
  “嘶——我不会做,可以不做吗?”许时沅都快忘记把它扔哪了。
  “不会做你可以问人啊,这不你聂叔叔也在家,他成绩还可以,你不会做的就去问问他,知道不?”
  “行吧……”许时沅打算先答应,但并不打算付诸实际行动。可她万万没想到,许源转眼就打了个电话给聂洲泽,让他多多督促她。
  吃饭时,聂洲泽还提起了这事,“不会的题,尽管来问我。”
  于是,她不得不找了道题,抱着暑假作业,像模像样去问聂洲泽,敲了敲他房间门,没想到门只是虚掩着,一敲就自动开了,平静悠扬的钢琴曲缓缓流淌而出。
  “叔叔,有时间吗?”许时沅站在门口,重新拉上他的房门,只剩下缝隙后才问道,“我有道数学题不会,想请教一下你。”
  “你进来吧,门不用关。”聂洲泽示意她进来,他调低了纯音乐的音量,“哪题?”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发尾沾染了湿气。她站在他身侧,视线恰好落在他鼻梁侧的那颗痣上,本就偏冷的五官,多了几分禁欲。
  “就这个,要怎么证明这两条线平行?”许时沅把暑假作业拿给她看。
  她第一次进他房间,米色的窗帘在午后阳光下透着白,空气中有沐浴露的淡淡香气。
  木制的书桌有些年代感,课本和练习册整齐排列在书立中间,墙上贴着一些单词便利贴,最右侧的相框里是一张全家福。
  聂洲泽一边看题目,一边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对她道:“坐。”
  许时沅二话不说坐下了,见他一直站着,这才发现这房间里也就一张椅子,且就是她现在坐的这张。这不太好吧……
  许时沅赶紧起身,“叔叔,要不还是你坐吧?”
  说完她抬头,入目便是他漂亮流畅的下颚线,同时又具有介于少年与男人的硬朗。
  “我想站一站。”聂洲泽站在她身侧,伸手将书放到她身前的位置,左手顺势撑着桌子,“你这题你题目有没看懂的部分吗?”
  他身上简单清新的气息,也随着它主人的动作,慢慢地围绕而来。许时沅背部不自觉绷紧,她抿了抿唇道:“题目看懂了,但是这个t值我不会求,没有一点思路。”
  他心无旁骛地讲题,并没留意到她片刻的分神,右手握着笔在题目上圈圈画画,“我这一步骤讲的,你可以理解吗?”
  “……”
  晚风风拂开窗帘,月光趁人不注意时溜进来,落在他修长分明的指节上。忽然间,聂洲泽指尖动了动,勾回她走神的魂。
  “噢对,”许时沅回神,为了不暴露她走神的事实,她佯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理解了,叔叔你继续。”
  聂洲泽:“那好,你先重复下我刚才讲的步骤?”
  这一下,她顿时语塞:“…我现在又忘了。”
 
 
第5章 第5宇宙
  虽说是为了应付下她爸,但聂洲泽讲得很详细认真,许时沅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开小差了。
  况且,他比她初三那个脾气暴躁的数学老师,耐心多了。
  如果可以的话,许时沅还真想把所有不会的题,他都可以给她讲一遍。然而,他毕竟是准高三学生,她不可能这么麻烦他。
  于是,当天晚上,许时沅撕下了暑假作业后面的参考答案,连着两天两夜把答案抄上去,估计体重都轻了两斤。
  晚饭后,聂爷爷夫妇出门散步去了,剩下他们三个在家。聂洲泽在二楼洗澡,等他下来后,许时沅把冰箱还剩一半的西瓜端出来。
  一声脆香,西瓜从中裂开了。
  许时沅递了块最大的西瓜给聂洲泽,又递了块给聂河川。聂河川嫌她给的这块太小,直接抱走剩下的西瓜,“这一半是我的,没你的份了。”
  有聂洲泽在,许时沅不想显得太小气,便懒得和他争。她潇洒摆手道:“你吃呗,我可以再去大润发买,反正也不远。”
  聂洲泽却道:“分我一半。”
  叔叔发话,聂河川不敢造次,麻溜地把这西瓜切了大半递给聂洲泽。可下一刻,聂洲泽把这半西瓜递给了许时沅,“给你。”
  许时沅讶异片刻后,赶紧接住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谢谢叔叔。”
  “叔,你欺骗了我。”聂河川是独生子,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分享的概念不强,他控诉道,“她昨天把另一个西瓜一整个都吃了。”
  许时沅:“……”
  “得,”聂洲泽笑了声,一手按住躁动不已的聂河川,“别这么计较,尤其对女孩子。”
  聂河川像被命运扼住了喉咙,还是忍不住讲他的歪道理,“可许时沅她本来就这么胖了,我也是为她好啊,她再吃都快肥成猪了。”
  许时沅瞬间笑不出来了,垂下眼。
  她默默把西瓜放在了一边,没说话。她最讨厌听到除了父母以外的人,拿她的外貌和体重开这种玩笑。
  初二是她最胖的时候,体重达到一百三十多斤,在班里一众胳膊细瘦的女生中,显得稍微有些突兀。
  后排的男生们给她取了好几个外号,“肥妞”“胖妹”“猪婆”。很多时候她会追着始作俑者打,后来长大了点她觉得这样特幼稚,干脆假装没听到,但即使初三时她瘦了不少,这外号似乎被所有人默认了,
  特别是有个男生,她进教室门那一刻就能听到他的大嗓门,“哟,胖妹回来了。”其他人都在事不关己地笑着,看向她,似乎这是一件多幽默的事,可她却感觉难堪。
  也是那时候,她隐隐意识到,人天生对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地方怀有恶意,还默认被“排斥的人”需要有一颗开得起玩笑的广阔胸襟,不然就是“开不起玩笑,玩不起”。
  无论是青春期的发胖,不爱说话的个性,或者是课堂上过分积极的举手发言,都免不了被人背地里议论几句。
  虽说青春时期,少年人心性懵懂,口不择言,情有可原。可偏偏也是在青春时期心性最敏感脆弱,最在乎外界的眼光,也最易受伤。
  许时沅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一帧一帧的画面过去,电视上的人在斗着嘴皮子,她却觉得没甚意思。
  ···
  “河川,跟我过来一下。”聂洲泽拎着聂河川衣领,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聂河川不知所措地站着,一脸茫然地问:“叔你干什么啊?”
  聂洲泽关上门,转身看他道:“想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虽然他嘴角含着笑,可聂河川却觉得他目光有几分凛然。
  “如果是你,会喜欢别人用你的外貌或者不完美的地方攻击你吗?”聂洲泽不急不缓地问,看起来似乎特别耐心,
  “我肯定不喜欢啊……”聂河川说着突然语塞,想起了什么,“但我这不算攻击吧,就是和许时沅开个玩笑而已,吧。”
  “那照你这么说,”聂洲泽似笑非笑,接着道,“我说你矮得跟冬瓜似的,你觉得这玩笑好不好笑?”
  初三那年,身高仅有一米六多点的聂河川,曾经因为篮球场上被对手说小矮人,差点和对方打起来。
  此刻,看着比自己高几十公分的聂洲泽,他心里受到一万点暴击,“不好笑,那我说都说了,能怎么办……”
  过了许久,聂河川磨蹭地从房间出来了,脸色别扭,慢吞吞挪到许时沅身边,“那个,许时沅……”
  许时沅没好声气:“你、干、嘛?”
  “我刚刚,不是故意说你的……你别放在心上。”聂河川确实是无心,要不是聂洲泽提醒他,某些玩笑会伤人,他还真的从未有这种意识,“对不起。”
  许时沅狐疑地瞥他一眼,不太相信能从一个神经大条的人口中,听到这种话。
  “哦,我知道了。”许时沅看他一眼,“我才没那么小气。”
  聂河川想起,之前他在学校听过其他人调侃许时沅胖,他当时当她习惯了,也从来没帮她出过头,现在想想更是过意不去,只好把手头的这块西瓜勉强当作赔罪礼物。“下次我不会再开这种低级玩笑了,我这块西瓜给你吧,赔礼。”
  她拿着那块西瓜,望着聂洲泽上楼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二楼,许时沅才收回视线。
  “谢谢。”她轻声道。
  很多人都说她性格好,开朗,不个人计较。只有她自己清楚,比谁都介意听到那些讨厌的字眼,有时候开朗大方也是装出来的而已,不开心也得藏着,为了合群,为了成为他们口中的“大方”。
  但,这是第一次,有人透过那些披着玩笑外皮伤人的刀子,注意到她小心翼翼隐藏的自卑与敏感,难堪与窘迫。
  她大口咬了下西瓜,好像比刚才她的那块,要甜很多。聂河川还在旁边小声嚷嚷着“能不能原谅我啊,许时沅……”
  许时沅嘴角快咧到了耳根:“原谅你了,原谅你了,下次我饶不了你。”
  窗外下着太阳雨。
  午后的天空碧蓝如洗,午后,幼小的枝芽儿破土而出,悄然生长于不为人知的角落。
  ***
  两个星期过去,许源和沈时从a市回来,当天晚上就过来聂家接她,这次聂清海和聂奶奶柳如月都在家。
  聂洲泽不时起身,给长辈添茶。
  两家人都在场时,大人便总喜欢拉出她和聂河川的童年旧事出来遛一遍。什么为了抢蛋糕打架打睡着了,晚上睡觉非得挤一张床……
  每当这时,许时沅便怀疑,他们是不是找不到其他话题了,给她耳朵都磨出茧了。
  许源眉飞色舞:“对,有一回你不听话,被你妈骂了,还撺掇着河川和你一起离家出走,没想到河川刚答应,转身就给我们打小报告了,还记得吗你们?”
  许时沅:“……”
  她下意识,瞥了眼聂洲泽的方向,瞧见他似乎还饶有兴味地听着,甚至还笑了……
  不孝如她,这一刻竟希望有人能封住他爸这张嘴巴。
  “爸,”她捅了捅许源的胳膊,“我想你一定听过那句话。”
  “什么话啊?”
  “好汉不提当年勇,咱说说别的吧?”比如她在家如何勤劳,在校如何吃苦耐劳这些事……
  主位上,聂爷爷笑道:“一回来就过来接女儿,是不是怕她在我们这儿吃不好?”
  “哪里的话,”许源看了眼自家女儿,看上去比他离开时圆润几分,“我不是怕她吃不好,是怕她吃太好了。上回打电话,还说不想回去,让我和我老婆在a市多呆几天嘞。”
  “是吗小沅,”聂奶奶柳如月笑眯眯地看向她,“要不别回去了,收拾东西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好了,和聂河川一起上下学,好不好?”
  许时沅连连点头应好,“要是我爸妈都同意,那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她的反应把大家都给逗笑了,许时沅悄悄侧头,又看了眼聂洲泽的方向。他一双眼明朗有神,也在笑。
  这边,许源更加讶异,就俩星期没见,自家女儿真像是换了芯似的,死宅属性削弱不少,“是不是在聂伯伯家里,没人管着你啊,乐不思蜀的。”
  柳如月拍了拍聂洲泽的背,“怎么没人管,洲泽替我们管着呢,这你还不放心?”
  虽然聂洲泽比他们俩大三岁,但是因为是最小的孩子,聂清海非但没有无度溺爱,反而可以说是最严格的。
  毕竟他们年纪不小,聂洲泽小时候身体又弱,可以陪他走的时间自然也是最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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