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洲泽总算松了口气,关了车门,追上她的脚步。
眼前的几栋楼长得似乎都差不多,许时沅一时辨不清方向,自动自觉退回到他身边,挽上他胳膊。
聂洲泽身形一顿,她的手指是沁凉的,贴着他,他眼尾无声地扬起。
许时沅自然而然靠上他:“爸,我们家往哪个方向的来着,?”
“……”
聂洲泽沉默片刻后,语调沉沉:“跟着我走,但我不是你爸。”
许时沅一下不乐意了,尽管眼前大半张脸都笼在夜色中,她却笃定道:“你是我爸,我不会认错的。”
她这一喝醉就乱认父亲的臭毛病,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聂洲泽气极反笑:“我还真不是。”
“爸爸,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许时沅甩开他胳膊,一双眼睛清凌凌,如同泛着水光。
“……要要,”聂洲泽无奈抬手,“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atan.、猪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落风 12瓶,
三Q!
第45章 第45宇宙
于是, 聂洲泽不得不顶着“爸爸”这个名号,带着她进了公寓楼,搭了电梯, 整个过程中。许时沅紧紧搂着他的胳膊不松手,嘴里还念念有词。
“爸爸, 你是不是长高了?”
“……”聂洲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嗯”了一声。
他答应了她一声, 许时沅反而来劲了,疑问一个接一个:“你不是老人家吗?”
“其实是中年人。”
“那……中年人也不会长高了吧,不应该长胖吗?”如果不是她脸颊酡红, 听她的语调都可能误以为她现在是清醒状态。
“为什么会这样啊?啊?”
她一反刚才在车上安静的模样, 化身人形模式的十万个为什么。
“穿了增高鞋垫。”
聂洲泽不时回应她, 虽然那些话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毫无逻辑,但许时沅听了之后, 还会很认可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这样的状态, 一直持续到她家门口为止, 好在她还记得密码, “滴——”一声之后门开了, 她还抱着他胳膊。
他之前来过一次这儿, 但那时的布置很简陋, 没想到现在变得如此温馨,窗帘是很淡的粉色, 随着夜风缓缓摆动。
“我给你倒杯水。”聂洲泽扶她在沙发上坐下。
他刚起身,又被她牢牢扯住胳膊一把拉回到沙发,许时沅说:“爸,我不想喝水, 就想和你坐一会儿。”
经过前面几分钟的“折磨”,聂洲泽现在心平气和,他说:“但爸爸想喝水。”
许时沅恍若未闻,反而疑惑道:“你是不是还变瘦了,手臂怎么这么硬邦邦了?”说完,还伸出自己的手臂和他“一较高下”。
.聂洲泽没忍住,懒懒抬手,捏了捏她脸颊,“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记得我爸有啤酒肚的,怎么你没有?”许时沅拧着眉,终于发现不对劲,“你该不会不是我爸吧?”
“你现在才发现?”
他扶了扶额角,放松地靠着沙发椅背,不料,许时沅忽然伸手掀起他T恤下摆。
聂洲泽太阳穴突突一跳,捉住她的手,“干什么?”
他这一声,唤醒了许时沅脑袋里某根神经,她眯了眯眼睛,看清眼前人的长相,“你是聂洲泽?”
“是我。”
他把她的手放到一旁,扯了扯T恤下摆,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所以别乱动,乖点?”
但下一秒,许时沅从沙发上坐起来,跨坐在他身上,搂住他脖颈。
这动作太快,更让他猝不及防,如同她牢牢压在沙发上,身体变得僵硬的同时,也变得敏感。
许时沅:“你不是聂洲泽。”
聂洲泽的手滞留在半空中,进退维艰,脑中刚冒出的猜想又重新消退,“那你觉得我是谁?”
在许时沅迷糊的认知里,有一点是很明确的——聂洲泽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她家。
那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她在做梦,既然是在梦中,那就是可以随便她支配的世界。
“你是……假人。”
是她在梦里见过无数次,但醒来之后无一例外会消失的幻象。但即使如此,她的本能反应还是不让他走,幻象她也认了。
“假人?”他哭笑不得,是把他当玩偶么。
“起来,带你回房间睡觉,嗯?”聂洲泽叫了她几声,她搂着他脖颈的手没有半分松动,就在他以为她睡着了时,他听到了低低的抽泣,贴着他的锁骨蔓延到他耳朵里。
“怎么了?”聂洲泽低声问她,有些手足无措。
许时沅哭的时候特别安静,只是偶有几声抽泣,也不肯把头抬起来,像在做什么噩梦似的,紧紧搂着她的脖颈,一个劲往他怀里钻。
聂洲泽一手托着她的脑袋,任由她的泪水渗进单薄T恤。
只是,她这样紧紧挨着他,体温免不了上升,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心情复杂,没怎么哄过人,只能拍着她后背。抬眸,她房间就在前面不远处,他起身,想把她抱进房间去睡。
结果许时沅突然大声道:“你不许动!”
他靠回了沙发:“行,我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时沅呼吸慢慢平静了,冥冥之中感觉躺在火炉中,她把火炉推开,自顾自的躺下了。
只有食指勾住了一小片冰凉,不肯放开。
许时沅房间不大,却有股淡淡的馨香,抚平他心间窜起来的躁动。
聂洲泽垂眸,她食指紧紧勾着他腕表表带,一点没有要松开的迹象,他想走还没法走。
只能坐在她身侧,等了片刻,聂洲泽拨开她散在脸颊上的长发,顿了顿,还是抹去了她眼角的泪痕。
闻沁到家后,打了两回电话给许时沅,想确认她是不是安全到家了。
“喂,你好。”终于有人接了,虽然是聂洲泽的声音,隐隐有些与往常不同的低沉。
这让她思想有点想偏了。
闻沁:“沅沅她怎么样了?”
聂洲泽偏开头,清了清嗓子:“没什么事,已经睡着了。”就是扯着他手表不肯放,问题不大。
“没事那行,那我先替她谢谢你了。”闻沁说完想挂,却听到他说了声“等等”,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料想许时沅会不会说醉话暴露了什么,“怎么了吗?”
果然,聂洲泽问:“我有个事想问你。”
***
许时沅做了个非常荒唐的梦。
梦里她好像喝醉了,看上去活像个神志不清的傻子,还管聂洲泽叫……“爸爸”,想想她都觉得汗颜。
梦里他送她回家,回到家后她把人按在沙发上,抱着他不肯撒手。
她就那样抱着他,那些她意难平的往事又争先恐后翻涌上心头,想到他和别人打电话时那温柔宠溺的语气,越想越伤心,眼泪完全是不由自主地落下的。
明明白天清醒时,她也没那么多愁善感。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十次梦到聂洲泽,能有八次是哭的,回回醒来枕头上是留下了泪痕。
还好只是个梦。
要是那是真实发生的,她还不如打开窗户直接跳下去死了算了。想到这儿,许时沅欣慰地笑了笑。
对于昨天晚上的记忆,她记得挺清楚的。那会她不小心喝多了,搂着闻沁胳膊。
闻沁喊她起来,说要送她回去。
然后她就……她就应该和闻沁一起回来这儿了,之后闻沁便离开了。想到这儿,许时沅给闻沁发微信。
许时沅:「沁沁,昨晚你安全到家了吧?」
闻沁:「非常安全,不用担心。」
许时沅:「想不到你这么细心,还帮我卸妆哈哈哈,辛苦了辛苦了」
闻沁:「我帮你卸妆?什么时候的事?」
许时沅:「就昨天晚上你送我回来之后啊,不是吗?」
闻沁:「其实吧,送你回去的其实不是我,另有其人……」
许时沅后脑勺疼,完全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可我怎么清楚记得,是你带我回来的,不是你还有谁?」
她发完,准备从床上起来,小腿突然贴到一个冰冷的物体,她吓得差点没弹起来。掀开被子一看,手表而已,她舒了口气。
捡起来一看,她心又是猛地一跳——
这……好像是聂洲泽手臂上那块腕表,好端端地怎么跑到她床上来了,如此诡异。
许时沅:「难不成是…聂洲泽?但我记得昨晚上只有你和我啊。」
闻沁直接发了一张图片给她。
有点模糊,但照片中男人的背影依旧很好辨认,他怀里抱着个人,只露出小腿和鞋子,但许时沅不会认不出来……
他怀里那人就是她。
闻沁:
「宝贝你想起来了吗?」
「当时你一直抱着我胳膊,叫你也不动,然后就如你所见,男友力max的聂师兄出现了……」
许时沅:
「你让我缓缓」
「你叫他过来的?」
闻沁:「不是,他打电话找你问你在哪,你喝的不省人事,我就帮帮你接了」
「那你先缓缓吧,我这边还得上班」
许时沅捂着脸,仰面朝着床倒下。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隐约想得起那个梦,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包括这个腕表离奇地出现在床上的原因。
当然,她百分百相信,聂洲泽不会对她做什么,她是怕自己发酒疯做了什么事……
但看闻沁发的那张照片,她睡着了。那应该就是睡着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如此想着,许时沅好歹恢复了些元气,知恩图报的她给聂洲泽发了消息:「洲泽哥,昨晚上谢谢你,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刚输进去,许时沅又删掉了。
这个腕表时刻提醒她,事情没她想得那么简单,还是晚上再说好了。她把腕表放在床头柜上,进了洗手间洗漱。
沙发有点乱,两个抱枕都掉在地上。
许时沅弯腰捡起,重新放好。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浮现出不同寻常的画面。
聂洲泽支着长腿,深陷在这张沙发上,而她竟然压着他,手死死地圈着他脖颈。
可惜她是个梦。现实生活中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除非他真的是她男朋友。
但很显然,后面这个假设也不成立。
***
这一整天,许时沅都沉着气,没给聂洲泽发消息。直到晚上,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出了门。
许时沅站在聂洲泽家门口,左手拿着他那块腕表,右手正准备按门铃,却又停在了半空。
等会她该不该问,该怎么问。
一想到昨晚会有的各种可能性,就有丝丝热度窜上她耳根。她深呼了口气,还没按到门就开了,清冷气息扑面而来。
许时沅手在半空悬了两秒,随即自动切换到打招呼模式,“嗨,洲泽哥。”
聂洲泽眸色淡淡,他也正要去找她,看到她时眼底便自然而然漾起了笑,“先进来吧。”
看他神情,还挺自然的。
这让许时沅紧绷的神经松了松,贝贝从沙发上跳下来,经过她身前。
“贝贝,晚上好啊~”许时沅蹲下,还没摸到它的脑袋,这家伙逃也似的跑开了。
一如既往地高冷,很好,一切都如常。
许时沅抬眼,蓦地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视线,他道:“头疼不疼?”
“没什么感觉,”她神色镇定,把腕表递给他,“但是……你的表它怎么跑我那边来了?”
“你不记得了?”
许时沅诚实摇头,“没什么印象。”
他语调稀松平常:“当时你一直扯着我这表,睡着了也没松手,我只能先脱下来给你拿着。”
“!!”
许时沅是个想象力极为丰富的人,但她实在不敢去想那画面,有点丢人,“其实……昨晚只是例外,我平常基本不喝酒。”
“嗯,看出来了。”他淡淡点头,“看酒量。”
“……”许时沅抿了抿唇,“还有呢?”
“还有什么?”
“除了这个事,昨晚发生的事,我完全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啊,”聂洲泽半敛着眼,强压着笑意似的,再抬眼时神色正经了许多,“那也没事,没什么事。”
他越是说没事,许时沅就越觉得有事。
许时沅走过去,坐在他身侧那个单人沙发上,语气像打听别人的事情那般随意道:“要不,你跟我说说呗?”
他本来打算不提昨晚了,怕她面皮薄。但许时沅看起来很想知道,而他一时不该从何说起。
于是他道:“你再好好想想?”
“我都想一天了,”许时沅眼神恳切,“要是想得起来,就不用问你了,所以我应该……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吧?”
“没有。”他眼尾微微扬着,弧度有些漫不经心,“就是一直喊我爸爸。”
许时沅:“……”
以前她也才喝醉过两三次,那时候都是在闻沁家里,昨天那种情况是少之又少,闻沁说她喝醉就乱认父亲,她其实还不信。
现在他说得认真,让她觉得这个事的可信度蹭蹭上涨,此刻她应该选择捂住耳朵,但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