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如许舒妤猜的那样,李氏的气消了,就免了他们春联的任务。
丰靖四十年十二月三十
马上就要到新的一年了,温续文和许家人一起在正堂守岁,晚膳已经用过,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
屋里烧着炭盆,很暖和,温续文穿着锦袍有些热,许士政正拉着他下棋。
对于许士政不知道自己下棋很差这一点,温续文很苦恼,毕竟是老丈人,他不好赢得太过分,而且还要想办法让许士政赢。
这就导致,每次和许士政下完棋,他都很自闭。
在下了两盘后,温续文实在受不了了,拉许舒静挡枪,“岳父,小妹总看我们下棋,未免太无趣了。”
许士政瞥了许舒静一眼,道:“谁让她当初不好好学,妤儿她们都是老夫亲自教的,妤儿已经青出于蓝,可静儿到现在连围棋的规则都没完全记下。”
“亲自教的?”温续文瞪大眼睛,看向许舒妤。
臭棋篓子能教出棋艺这么好的?
他眼中的诧异太过明显,许舒妤猜到他的心思,嘴角勾唇,眼底满是笑意。
温续文见此,也笑了,冲她眨眨眼睛,看来娘子和他都认为这是个奇迹。
许舒妤耳垂红了红,垂下眼帘,嘴角的弧度却是又扩大了些。
许舒静却被温续文气到了,“我只是不想学而已,姐夫有意见?”
温续文连忙摇头,他还指望许舒静救他脱离苦海呢,这时候不好怼她,笑道:“怎么会,小妹这么聪明。肯定是围棋太枯燥,引不起小妹的兴趣,这样,姐夫教你一种简单又有趣的玩法。”
两刻钟后
温续文双眼无神地看着一心连自己的棋子,死活注意不到他棋子快连成一线的许舒静,只觉生无可恋。
五子棋能玩得这么烂的人,他真是第一次见。
每次都跳坑,一点记性都不涨,这种场景温续文觉得似曾相识。
扭头看了看许士政,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有其父必有其女的理论,应证在了许舒静身上。
从此,许舒静和许士政一样,上了温续文的下棋黑名单。
第38章
守岁结束, 几人各自回房睡觉,温续文和许舒妤一路,不停用幽怨的眼神看她。
许舒妤疑惑, “相公这是怎么了?”
“娘子为何没告诉过我, 小妹的下棋天赋和岳父一般无二。”
这两人真是父女,简直一模一样。
许舒妤低头一笑,她知道温续文陪着许舒静和许士政下棋,着实痛苦了些, 想了想, 抿嘴道:“静儿不会下围棋。”
按理说许舒静不会下棋, 温续文永远没有踩坑的机会。
结果他非要教许舒静五子棋, 自己选择跳坑赖得了谁。
温续文眼神更加幽怨了, “娘子你变坏了。”
在他受苦的时候, 都不说救救他。
许舒妤一脸无辜, 温续文这才经历几次, 之前一直受折磨可只有她。
很明显两人都不想陪许士政和许舒静下棋,之后只能看谁运气好了。
下一刻,温续文突然想到自己快去盛京了, 到时候许士政父女总不能去盛京找他下棋。
哈哈,快要解脱了。
温续文没忍住笑出声,见许舒妤诧异地看过来,他掩唇干咳道:“已经很晚了, 娘子早些歇息。”
守岁结束,已经是第二天了, 时间确实不早。
进了玉清院, 两人分开, 回房睡觉。
次日, 丰靖四十一年元月初一
拜年从初二开始,初一温续文闲在家里没事,他把《后宅》的下一卷写完了,至于最后两卷,只能等以后寄给许舒静了。
在搬来兴元府后,许舒静终于开始对周边县城动手,年前,仅仅半个月的功夫,她就把正同书局开遍了整个兴元府以及周围县城。
有些大点的县城中甚至开了两家正同书局。
温续文觉得许舒静可以借着正同书局起家了,有书局给她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想做别的生意岂不是会顺利很多。
把这一卷《后宅》交给她,许舒静明显松了口气,道:“姐夫,还好你在离开前写完了,要不是姐姐不准我催你,我早就跑玉清院八百次了。”
“有了这一卷,我就可以派人着手调查邻府的情况了。”
温续文有些惊讶,“小妹,你年前不是才开了十几家,哪来这么多银子,而且这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我没银子。”
“那你?”
许舒静翻个白眼,“姐夫你真笨,现在没银子,等几个月不就有了,我现在只是调查,没说立刻开铺子。”
哦,是他理解错了。
“小妹你有分寸就好。”
说实话,也就温续文会说许舒静有分寸,不过事实证明,许舒静虽然在其他方面很不靠谱,甚至都不能保守秘密,可她在商业方面却是靠谱得很。
她是真的把技能点全点在了经商上。
上午写完《后宅》,下午温续文就没事了,现在刚过年,做生意的也要休息,就是想出去逛街也没地方可逛。
温续文便在房间陪着许舒妤,看她做女工,她正在缝制一件外衫,看款式是男子的,用的是白色布料,他一看便知是给自己的。
许士政年纪大了,喜欢穿深色的衣服。
外衫已经做好了大半,再有一两日应该就可以完工,这段时日一直很忙,许舒妤必定是晚上熬夜做的。
温续文感动又愧疚,“娘子何必这般劳累,我不缺衣服的。”
许舒妤手下的动作不停,“相公成功进了国子监,舒妤还没送相公礼物,这件外衫便是给相公的贺礼。”
“那也要等闲了再做,女孩子熬夜不好。”
许舒妤抬眼看他,柔声道:“可是,等闲了,相公就该离开了。”
温续文默然,他已经和许士政商量过了,初六就启程离开,虽然还没告诉许舒妤,她这般聪慧,又如何猜不到。
“娘子,今后多和小妹出去走走,总闷在家里不好的,不要怕有碍名声什么的,你已经成亲了,相公都不在意,何必管他人的目光。”
许舒妤点头,轻声道:“舒妤会记住相公的话。”
“还有,今后分成的银票不必让小妹寄给我,娘子拿着便是。”
“相公......”
“我知道娘子嫁妆铺子多,不过这是我提前给娘子的家用,万一我.日后当了官,肯定是回不了兴元府,我们必定要有自己的府邸,届时总不能一直用娘子的嫁妆。”
温续文站起来,看向窗外,自嘲一笑,“虽然我脸皮挺厚的,可我还是希望娘子嫁给我后,可以不动用一分你的嫁妆,把它完完整整地传给我们女儿,这样女儿日后也不会因为嫁妆少了而怪爹爹,是不是?”
许舒妤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冲动,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双手搂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温热宽厚的后背,闭上眼睛,柔声道:“相公这般有本事,舒妤的嫁妆怕是一点用都没有呢,有这般有能耐的爹爹,女儿崇拜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温续文听言,心里有股热流涌动,或许是父母早亡的缘故,他对自己的孩子有很多期待,希望可以陪他们度过人生的每个阶段,一起经历成功和失败。
如果,如果他能有些成就,让孩子以他为荣,那就更好了。
许舒妤的话,正好说到了他心坎里。
温续文握了握许舒妤的双手,转身回抱住她,感受到怀中的软玉温香,勾了勾唇,“那到时,娘子可不要吃味哦。”
许舒妤靠在他怀里,螓首微摇,或许到时候最崇拜他的不一定是女儿。
......
大年初二,该到了拜年的时候。
与许家关系最近的自然是李家,而且李老爷子还在世,他们更应该先去李家拜年。
李氏准备了不少拜年的礼物,全家人一起坐马车去李家。
许家搬来兴元府这么久,因为李氏一直在忙,虽然离着很近,也不过回了李家一次。
现在回李家拜年,最激动的自然是李氏,当然也有最无趣的,比如许二小姐。
温续文本来和许舒妤一辆马车,可许舒静不想自己坐一辆马车,非要赖在他们这辆马车上。
一路上,温续文已经看她叹了好几次气。
“姐姐,姐夫,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我都这么难受了,你们都不问问为什么,”见没人搭理她,许舒静不满意了。
温续文撇嘴,唉声叹气这么明显,明摆着等着人问,才不中你的计。
还好许舒妤心软一些,给她面子,问道:“静儿怎么了?”
许舒静苦着脸,“前几日娘偷偷问我,觉得表哥怎么样,”
许舒静被催婚催得多了,敏感得很,一听到这个,就猜到李氏可能看上了李司祈。
温续文二人闻言,皆是一愣,这是打算放在明面说了?
许舒妤看看许舒静的脸色,试探道:“你怎么回答的?”
“当然是不怎么样了,”许舒静嘟嘴,“表哥那么闷,和他在一起,还不把我闷死,不要。”
温续文挑眉,说到底还是没开窍,男主那么冷,同样不是有趣的人,你还不是喜欢。
许舒妤虽有些失望,还是柔声道:“既然如此,娘不会逼你的。”
“我知道,”许舒静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这不是要去外祖家了嘛,我怕见到表哥尴尬。”
“你还会尴尬?”温续文打趣。
许舒静瞪他,这是什么话?
温续文笑道:“当做不知道这事不就好了,又不是只有你和表哥两个人。”
“也是哦,我到时候黏着姐姐就好了,”许舒静眼睛一亮,自觉有了主意。
温续文嗤笑,斜眼看她,“你哪天没黏着我娘子,得亏我大度不和你计较。”
“那是我姐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许舒静不服。
温续文气定神闲,“也是我娘子,我们今后会在一起十年,二十年,甚至六十年,七十年。”
许舒静一噎,脸色涨红,说不过了怎么办,她求助般地看向许舒妤,却见许舒妤正偏头看着温续文,目光柔和明亮,嘴角含笑。
许舒静:“......”
好吧,过往无数事实证明她就是个多余的,看向许舒妤的眼光变得有些幽怨。
到了李府,许舒静抢先掀开车帘跳下去,随后是温续文,他下车后,转身将手递给许舒妤。
许舒妤没有犹豫,将柔荑放进温续文的手心,借着他的力顺势下了马车。
知道他们今日要来,周氏早早地带着李司祈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马上上前一步,握住李氏的手,爽朗道:“总算到了,公爹可是一早就问你们什么时候到。”
周氏和李氏都不是惹是生非之人,姑嫂相处得很好,李氏出嫁时,还是周氏替她张罗。
李氏忙道:“爹身体还好吧?”
“好,就是想你们了。”
这就是出嫁后的无奈,哪怕她家庭再美满,也代替不了离开父母的伤感。
李氏眼中泪光闪了闪,扭头看向许舒妤姐妹,道:“妤儿,静儿,陪娘去看看你们外祖父。”
许舒妤和许舒静齐齐点头,一左一右走在李氏身边。
周氏同为女子,自然明白李氏的心思,笑道:“妹夫现如今在府衙上职,今后想见面就容易了,小姑可要带着妤儿和静儿常回府来看看。”
李氏方才只是情绪微微失控,听言笑道:“我们今后叨扰的次数可不会少,嫂子可不要嫌弃。”
“这是什么话,”周氏故作恼怒,“你知道我没有女儿,对妤儿和静儿喜爱得紧,怎么会嫌弃?”
温续文等人跟在后面,他看向李司祈,问道:“表哥什么时候启程?”
李司祈收回放在许舒静身上的视线,道:“续文决定便是,我们一起走。”
“那就初六,我和岳父商量过了,初六启程,肯定可以在三月前到达盛京。”
李司祈点头,“好,那就初六。”
......
老人真的和婴儿一般,一天一个样,温续文上次见李老爷子还觉得他精神矍铄,语气虽温和可亲,可眼中仍有精光闪烁,不负他李家当家人的名头。
可今日再见到,却发现他明显苍老许多,脊背弯下来,眼神更是变得浑浊,他是真的老了。
所幸并不糊涂,还认识李氏,和她说了许久的话,说她母亲如何如何,还说昨晚梦到李老夫人了。
这让李氏和李成业都吓了一跳,生怕他想不开,谁知下一刻,李老爷子竟是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你娘说想爹了,爹本打算去找她,可想着未看到司祁成家,也不曾看到妤儿静儿生下曾外孙,爹舍不得啊。”
李老爷子虽故意说得调皮,众人却红了眼眶,老人一旦开始多想,开始细数自己有哪些遗憾时,他就开始接近大限了。
许舒妤和李老爷子见的次数不多,可他在小辈面前永远是慈祥和蔼的,幼时他总是喊她找小妤儿,说她真的很像她的外祖母。
现如今见他这般脆弱,心里不免伤感,偏过头不忍去看。
温续文站在她旁边,两人对视,他露出安抚的目光,搂住她的肩膀,让许舒妤靠在他怀里。
这种事无法安慰,却可以陪伴,他一直在身边,不会让她没有依靠。
许舒妤紧紧靠在温续文怀里,双手握着他的手掌,心里的情绪瞬间平复不少。
本来很伤心,想抱着姐姐一起互相安慰的许舒静:“......”
这是嫌她不够伤心吗?
老人精神不好,虽见了女儿有些高兴,也没坚持多久就累了,众人只得离开他的房间。
李氏不拘着他们这些小辈,便让他们自己去走走。
四人刚走了一段路,李司祈眼神认真地看向许舒静,问道:“静表妹,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