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席贵妃,其实现在应当称呼瑾皇贵妃了,不过习惯使然,他们这又没有史官约束松散了些, 就还是维持原本称呼。
称呼都是小事, 这件事情让沐彦卿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是谁所为, 可有眉目?”
盛德帝有多在乎席贵妃即将迎来的子嗣, 各世家各方势力都看在眼里, 因为这个即将到来的尚且不知道性别的后嗣, 盛德帝几乎肃清了宫中各方面的细枝末节, 自从知道皇贵妃有了身孕, 她所在昭和宫的守备都严密了三分。
千防万防, 这孩子还是将将挺过年节,连正月十五都没过去, 对此沐彦卿也只能感叹四个字——缘浅福薄。其他的感受沐彦卿就没有了, 在现在这个时刻他还能感叹出四个字已是不容易,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好过这个小生命。
沐彦卿没有能掐会算的本事, 但他懂得分析,皇贵妃这胎就算能平安生下来,养不养得活,能不能长大都还是一个问题, 毕竟各方虎视眈眈,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幼儿一旦脱离父母保护,等待他的只能是万丈深渊。
盛德帝重视这本就是一个原罪,恐怕整个利益相关体内除了皇贵妃和盛德帝这对亲生父母期待他出生且能平安长大之外,其他人不是不期待就是无关紧要,沐彦卿自己是不期待。
后宫谁有子嗣,沐彦卿都不会有这种心里,不论父母如何孩子生来无罪,但这句话在沐彦卿心里并不适用于盛德帝和皇贵妃,他们在阿瑜那里就不称职,沐彦卿不认为多一个孩子,他们就能学会应该怎样做父母。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连上元节都没过去。
“老嬷嬷冲撞了席贵妃之后立刻毙命,此事查无对症,刚传来的消息,皇上震怒,直接封了后宫,”青睢摇头,其中内情无人能知。
“做的挺干净,手脚也算利落,”沐彦卿感叹一句,这个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就是死无对证,明面上凶手已经殒命,这事儿再想查明难度加倍。
虽然盛德帝非常愤怒,以至于查封了整个后宫,但幕后之人既然敢在这风头浪尖上动手,肯定已经准备了万全之策,沐彦卿不认为盛德帝能查出什么?而且他表现的越是在意,这背后之人只会越庆幸自己动手是对的。
“皇贵妃为何去冷宫?”沐彦卿不解,因为之前的两件事情波及甚广,再加上不想扰乱内宫,今年年节和上元节,宫中都没有举办宴席,席贵妃的昭和宫更是戒备森严,如果她老实呆在自己的宫殿内,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才对。
“目前尚没有定论,不过据宫女说席贵妃之前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内容尚不得知。”
信?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能让皇贵妃在明知道自己应该小心的当下还义无反顾地选择去冷宫一游?
“主子,……”青睢有些吞吐。
“什么?”沐彦卿疑惑的看了一眼青睢,“有话就说。”
“不知道从何时起,京城有了一种传闻,道是席公子乃席贵妃亲生,目前谈论这件事情的并不多,不过再继续发展下去……”
青睢话说半句,意思大家都懂。
沐彦卿陷入思索,现在确实是个好时机,一个正名的好时机。
目前阿瑜军功在身,依靠自身的能力获得了边防军的认可,并且在边防军中享有较高的声誉,这可以作为他的底气,在之后与任何人的对抗,都能成为他的护身符。
尤其随着阿瑜跨过当初预言的年龄,盛德帝不必再避讳他身上所带的命格,阿瑜重拾他的皇子身份不再没有可能。毕竟多了一个百姓爱戴,能力卓绝的儿子,谁不高兴。
当然,沐彦卿知道阿瑜的目标从来都不仅仅是重拾他皇子的身份那么简单,不然他不会弃文从武远走西蒙边防,拼着命的要为自己博一份话语权。
其实按照本来的预想事情的走向本不该如此,当时太子无能三皇子假仁,盛德帝唯二的两个继承人不管是本身还是他们的阵营,都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只要问题逐渐显露以至造成不可弥补的后果,阿瑜这个被排除在外的皇子,自然而然的就能出现在盛德帝面前。
届时他携一身军功和民心回归,表现出不同于其他两人的卓群能力,就算盛德帝依然对他心存芥蒂,但是面对一个有能力得民心的继承者,只要盛德帝不蠢,他就知道怎么选择,纵然他不知道,也能通过某种操作让他知道。
在阿瑜的这个算计中,这个计划起码要三年或者更多的时间才能达成,毕竟军功不易,以命抵命。
但在这中间出了种种的差错和意外,阿瑜短时间内就在西蒙边防站稳了脚跟,集数功并于一身,虽然在盛德帝这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但得到了边防军将士的认可,不管怎么说都是底气。
而京城这几个月更是风起云涌,太子直接殒命,再没有了与任何人竞争的可能,此后三皇子上位被封为九珠硕亲王,也是在这时候阿瑜再立大功,盛德帝重赏,就在沐彦卿以为他的态度有所松动之时,席贵妃竟然随之有了身孕,至此,盛德帝的目光再次被转移。
今日之前的各个夺嫡皇子的情况是,阿瑜依然稳立西蒙边防。三皇子成了硕亲王,并且正在寻求一切方法谋求更进一步,争取早日入主东宫。盛德帝因为席贵妃身孕而有了精神寄托,并且不止一次的表示重视。
对比之下,阿瑜的情况最惨。
然而就在刚刚,就在上元节,席贵妃小产了。
现在的沐彦卿依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但自古都有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事为利,谁因为这件事情获利最多或者说谁最急迫谁就会是罪魁祸首,虽然其中也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偶然,但大体情况如此。
阿瑜和硕亲王肯定都不想这个所谓的弟弟出生,相对比之下更急迫的是阿瑜。
相比满是自信,明正言顺巩固自己势力的硕亲王,阿瑜现在依然名不正言不顺,在一切动作开始之前,他需要一个正名的机会,虽然这样说并不尽然,这整件事情之中那个尚未出生的婴儿确实成了他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沐彦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分析利弊之后,这是他得出来的结论,但不管怎么说,这还都还是猜测。阿瑜从来不会与他说这些事,有些关联性的事情也是完全杜绝,阿瑜心中大概清楚他知道,不过双方却从未挑明过。
口中略微有些苦涩,自古皇家无弟兄,为了夺嫡弑父杀兄比比皆是,不狠怎么能够成为人上人?但现在这份狠厉表现在阿瑜身上,却让沐彦卿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不过沐彦卿虽不能完全确定皇贵妃这事儿是不是出自对方之手,但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所谓谣言与他脱不了干系,如若不是阿瑜自导自演,那应该就是席大人的手笔,几乎没有第三方参与的可能。
相比之下,沐彦卿更倾向是后者,毕竟阿瑜远在西蒙边防,心有余力不足,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下达命令中间也需要时间。
“这件事情我们只做不知道,随他去吧,”既然是预热,就不能被扼杀在摇篮中,他不能在明面上为阿瑜做什么,但起码不能上前添乱。
“主子……”青睢欲言又止,“这样会不会对席公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沐彦卿淡淡看了青睢一眼,“不必为难自己,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
阿瑜的志向从来都不是默默无闻,那这件事情公之于天下是早晚的事情,在那之前他可能还要为阿瑜打点些什么,这件事情要瞒也瞒不了青睢和青佲两人,所以不如提前开诚布公。
“啊?”青睢惊讶,惊讶之后又感觉一种理所当然,之前一直无法理解的事情,再知道这个真相之后都有了解释,比如为什么主子要学忠诚仁义,隔壁的席公子更多的是要学驭人之术。
“直接回府,师兄刚刚有事找我,现在应该到榆钱胡同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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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是不是刚刚在马车上闷着了,怎么面颊这样红?”白芍揶揄席家姑娘,刚刚在下马车的时候,沐公子肯定与自家姑娘说了什么,她虽然没听见,但看姑娘这个劲儿她也能猜得出。
陈姝玉手碰了碰自家的面颊确实有些热,不过面对丫鬟自然不能落了下乘,睨了一眼白芍,“多嘴。”
白芍闷头笑。
陈姝不理会,学识告诉她以貌待人不可取,但她心中却因为自己面貌得到心上人认可而雀跃不已。
“妹妹回来了,刚刚我还想说能不能碰见你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她新进门的嫂子。
陈姝回神,确实是她新嫂嫂,“嫂嫂出门了?”说着就往后看哥哥在不在,上元节嫂嫂上街自然得哥哥陪着,不过陈姝很失望,哥哥并不在。
“今日街上热闹,我去凑个热闹,”孙瑛笑着看小姑子,看到她是真为自己和夫君相处之事扰心,心中不禁一暖,不忍心再玩闹,“你哥哥陪着我出去的,中途被皇上临时传召才离开的,公务为重,他留了侍卫与我才离开的。”
陈姝看孙瑛不似作伪,才舒了口气。
第194章 事发
“哥哥经常如此, 辛苦嫂嫂了,”陈姝笑着宽慰,宫中急召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此乃兄长职责所在, 同时也是陈府安家立命之根本,这是不可逆的,再说今日兄长携嫂嫂一起出府比她之前想象的已经有所进步, 也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个道理孙瑛自然明白,“小姑说笑了,夫君公务要紧, 有他在外忙碌付出,才有我们在府中安静过活, 要说辛苦也是夫君,我当不得这两个字的。”
生在权贵之家, 这些基本道理孙瑛门儿清, 这也是为什么成亲之时要讲求门当户对,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相类似的经历和相同的教育条件能塑造一致的三观,这样的前提之下两个人才能够相互了解,此后才能相处的更好。当然,门当户对还能为夫与妻五五分的话语权做贡献, 不至于一方完全压制住另一方。
这些都是印在孙瑛骨子中的教养,但就算是这样听到陈姝这样说,她心里是暖的。
“嫂嫂当得的, ”陈姝笑着说道,府上这些破烂事儿以后肯定都要压在嫂嫂身上,本来是不该如此快速的,如若那个人还在,她应该能替兄嫂承担很大一部分,但是很可惜那个人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
“和准姑爷出去可有什么好玩的?”孙瑛笑着转移话题。
说句实话,当初听到盛德帝为陈姝和沐彦卿赐婚的时候,孙瑛是有些惊讶的,孙家和陈家算是门当户对,虽说一个文臣一个武将,但就同为盛德帝近臣来说也算是适得其所。
但陈家和沐家联姻,在孙瑛看起来是不对等的,虽然沐府这两年名声稍显,沐彦卿也逐渐崭露头角,但到底没有取得任何功名,作为陈太尉的嫡长女陈姝明显能有更好的选择,更不用说据说婚事还是陈府这边主动提出来的。
孙瑛和兄长孙康曾经认真的分析过此事,但都没有得到具体的结论,只能说陈太尉更多的是看中沐彦卿的未来,拿女儿的婚约赌对方一个未来,怎么想都不像是陈太尉的作风。
但是最近孙瑛有些理解了,一来夫君对未来妹夫显然是满意的,总是三两句就能拐到对方身上,虽没有刻意的夸赞,但亲近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更重要的是,小姑子明显很乐意现在的状态,提起沐家彦卿,她虽不多话也不会扭捏,但眼睛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联想到夫君对这个妹妹的在乎,孙瑛有理由相信这件婚事是小姑子点了头的。
孙瑛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加上最近兄长那边对沐家彦卿的评价也颇高,身边几个人皆是如此让孙瑛对沐彦卿此人有了些好奇,再看到小姑子今日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明媚,所以就多问了一句。
“就随便走了走,”虽是这样说,但陈姝还是不自觉弯了眼睛。
孙瑛也跟着笑了笑,出嫁前她就知道,在这诺大的陈府,只有三个人是她需要注意的,陈老夫人,公公,和小姑子,只要为好这三人,夫君就会和她一条心,而其中最跳脱的就是陈姝,现在看来小姑子是很好相处的。
嫂姑两个边走边说话,一起走到了陈姝的院子,刚坐下还没有说两句话,那边白芍就带来了一个消息,“姑娘,门房送来了盏花灯过来,说是沐公子着人送来的。”
白芍惊讶的语气和掩饰不住的笑意让陈姝有片刻疑惑,喃喃:“彦卿送来的花灯?”
“出去看看吧,我也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灯需要专门送来一趟,”孙瑛笑着说道,带着善意的揶揄。
“好,”陈姝应了一声。
看到花灯的这一刻,陈姝笑靥如花,花灯很眼熟,不久前它还被挂在店家最高处,等着有人通过挑战才能带它回家,而现在它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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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之后,沐彦卿明显感觉未婚妻和家中的联系更密切了些,不过这个待遇特指母亲就是了,两人时常往来信件和礼品,他这个儿子(未婚夫)倒成了完全被排除在外的,不过沐彦卿乐见其成,婆媳关系融洽最省心和得益的就是他了。
沐彦卿也没闲着,出了准备春闱,他还密切关注了京城最近的风向。
正如他所想,接下来一段日子阿瑜乃圣上与皇贵妃亲子的传闻在京城中广为流传,本来还只是小范围内调侃,接着京城各世家贵族内部无人不知,一时之间这个本来尚且有些荒诞的消息被大多数人确信。
为了最终确认这个消息,不少人都前往席府打探消息,席勤向来不是好说话的主,对打着这样目的过府做客的人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席勤这边不认可也不否认,让那些打探消息的人无可奈何,无奈之下,他们转而盯上了与席瑜有关之人身上,榆钱胡同孟府这边就成了首选之地。
“这已经是今天过来的第八波人了吧?”方进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的人群,无语的和沐彦卿发牢骚。
“是吧,”沐彦卿对这不是很在意,总之有先生在前面挡着,撺掇不到他这边来。
“你这样的表现,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方进突然看向沐彦卿,表情虽然还带着玩世不恭,语气之中却有着不易察觉的认真。
沐彦卿正在翻页的手顿了顿,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师兄说笑了,且不说阿瑜很有可能没有这重身份,即使他有,你认为他会把这件事去事情告知我一个还未入仕的我?哦,方师兄没有见过阿瑜,并不了解他的性子。”
沐彦卿似笑非笑,语气中还带着非常真诚的恨铁不成钢,像极了平常时候说教的孟伯泀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