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箦文说着,看着面前人眉头一挑,他赶紧耸着肩膀道:“好奇我也不问,先前承诺你这条商路我算你十分之三,定不会亏了你。”
章涡寻了把椅子坐下,以下望上丝毫不露怯,甚至站得主场:“和殷家的谈判完,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了。”
詹箦文心中一惊,这气势碾压他啊。
‘咚咚’手指敲着桌面,章涡勾着唇角道:“我知晓你寻殷家这条商路,是为了何,再让出二层,我能将时日缩短为一年。”
詹箦文惊愕,面上沉寂,“詹家虽比不上上京世家,却也不能小瞧,一年之内你就能压过詹家?不是我不信,而是既你有这个本事,又为何要带上我?”
章涡摊手:“我没钱。”
“……”詹箦文噎到了,这是什么鬼理由?
章涡扯了扯衣摆,露出上面的补丁,“你看我像是有银钱的人吗?”
“……”
不像,一点都不像,一身粗布又破又旧,连他家下人穿的都不如。
可明明这么破旧的衣裳穿在身上,却特别的违和,如果硬要说为什么违和,大概是那双眸子?
光是被人盯着,就感觉被看透。
“对了。”章涡像是想起了事,“既然是合作关系,不如就先给我垫些银子吧,我明日的菜钱都拿不出来。”
“……”詹箦文嘴角抽搐,这个合作伙伴真够惨。
最后的最后,章涡提前要了一笔银子,在离开之前他道:“加两成能让你少费至少五六年的时日,选与不选由你。”
说罢也没等回复,带着银子离开了詹府。
原先分家几两银子正好话完,现手中有了银子,章涡便大肆采购起来,与村中人所言大手大脚,看到什么想买就买,从未想过要还价。
没过多久,背着的框子里装满了东西,章涡颠了颠便决定不采购了,再多下去他应该背不起。
打定主意,便转身离开小巷,却不想刚走了没两步,就被拦了下来。
被一头呲着牙的骡子拦了下来。
章涡没打算和骡子计较,想着旁边跨了几步,却不料骡子的眼睛盯着他,他往来骡子就往哪,拦着他就是不让过。
“抱歉抱歉,我这就将它拉住。”
骡子的主人连连道歉,硬拉着将它给拽了回来。
章涡迈步越过骡子,结果还没走两步直觉得背后一重,骡子呲着牙咬在了他的竹筐上。
“你个畜生还不快松开。”骡子主人大惊,拿着缏子抽了一下,结果骡子只是痛呼了一声,仍旧死死咬着座框,汉子生怕弄坏这人的框子,扬起手又打算再抽一遍,却不想举起的手没法落下,被人抓住了手腕。
“卖吗?”
“啊?”汉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章涡抬了抬下巴示意着,“骡子卖吗?”
“买买买,当然买。”来了生意汉子笑得皱眯眼,“这头骡子还有些小还拉不动什么活,要不要看看这头满了两岁的?”
“不用,就这头。”章涡正打算掏银子,结果忘记问价钱,“多少银子?”
汉子有些犹豫,这头半大的骡子不容易卖出去,而且老是喜欢捣乱,这不是它拦下的第一个人,准是闻到了这人篮子里有什么吃食才去拦的。
他想了想,还是没出高价,就怕吓走这个郎儿,“得六两银子,我没要贵,如果不是看到它……”
“给你。”
汉子的话还没说完,章涡就掏出了银子,当下牵过骡子的牵绳,然后将背上的竹筐挂在骡子身上。
人瞬间轻松,果然买得值!
有头骡子背着东西,章涡又加入了采购的队伍,等天色渐晚才回到村子里。
牵着骡子的章涡刚回到村子里,乡亲们都疯狂了。
本以为大手大脚的章家小子用完了银钱,以后就得偷鸡摸狗才能弄口饭吃,结果他居然牵了头骡子回来?章家分家有给他分这么多银钱?
应该没吧,章老太不是整天嚷嚷章家儿特没良心,从她那里分了两三两银子么?别说这头骡子了,就是之前买的吃的都快花了吧。
等等!不会是从哪里偷来的吧?
乡亲们想通立马大惊,偷鸡摸狗就算了,居然偷了头骡子回来?这要被失主找回来,他们山沛村那得丢多大的脸面啊。
几人凑在一起商量着。
“谁去说说?真要是偷的得赶紧还回去。”
“谁敢去?章涡就是个浑不记的,当初有人劝还挨了一顿打呢。”
“或许不是偷得?”
“那他哪来的银钱?一头骡子得大几两吧,章老太真要给了章涡这么多银子,怕是老早就闹翻了天。”
“偷或没偷谁也拿不准,还是让老村长去问问吧。”
于是几人结伴来到老村长家中,将事情说清之后,老村长还未有反应,她的大儿媳妇就不满的跳起来:“早知道和这人碰上没好事,就该早早的断了关系才是,这些倒好惹祸上身了吧,以后……”
“闭嘴!”
老村长带着隐怒,偏偏是儿媳不好过多呵斥,只能指着一旁装聋的大儿骂道:“你也不管管,这里哪里有女人插嘴的份!”
章甚大儿挠了挠头,讪讪得笑了笑。
其实他挺赞同媳妇的,章涡明显就是个扶不起的人,而且特爱惹事,平日里爹时不时拿点东西救济也就算了,但真要惹什么事上身牵连到他们,那倒霉的可是他们一家子。
不过爹的性子又劝不听,说也是白说,不如装聋躲着的好。
章甚哪里看不出,心中憋着一股气,甩袖就离开了家门。
一路冲了好远,气才稍微泄了些,然后朝着山脚的方向而去。
章甚来得时候,章涡正在发愁怎么安顿这个大家伙,不可能就拴在院子里,天晴倒好,要是刮风下雨连个遮顶的东西都没。
而且院子也够破烂,大门一关能露出好大一条缝隙,别说小儿就是稍微瘦点的人都能钻进来。
“章涡,在干嘛呢?”
章涡回身一看,对这位时不时来的老村长还是挺感激的,便如实的道:“我想着是不是得把屋子给修一修。”
“你要修屋?”章甚大惊,这院子破烂得很,想要修好还不如推平了重建。
不对!
章甚反应过来,惊道:“你哪里来的银子修屋?”
“这几日做了些小生意,赚了一些。”章涡解释。
章甚有些不放心,想问又不敢问,就怕问出来的话伤了章涡的自尊心。
章涡看得清楚,略过一些道:“找的是詹家的小少爷,赚得银钱来路正,老村长您就放心,我不会再犯糊涂了。”
“好好好。”章甚老眼里含泪,“你爹要是知道,他定时万分欢喜。”
章涡笑了笑没应,而是道:“只不过这事麻烦村长不要外露。”
章甚赶紧点头,“这点你放心,老头子我的嘴言。”
镇上詹家他哪里不认得,和这样人家做事肯定都是正经生意,之前担忧的心思也就放了下来,更打算等回去后得好好说说家里那个软耳朵的儿子,瞧瞧人家有本事多了,还能和詹家做生意。
‘嗬嗬。’
院子里的声响让两人转头望去,章甚眼睛一亮,他道:“不错,够健硕,多少银子买回来的?”
“六两。”
章甚点了点头,“价钱还算公道。”
两人接着又说了几句,再次说到建房的事。
“你是想重建还是大修?”章甚问着,“要是重建可以在村里划一块地,你这里到底离山脚太近,没遇到还好真要遇到野兽冲下来,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你。”
“修葺一番吧,大不了我建个围墙。”章涡还是决定在这个屋子大修,到不是为了别的,仅仅是这里比较安静,来往的人不多景色又好,建个围墙堵住袭来的野兽正正好。
“成,那我去给你找人。”章甚点头。
章涡乐得将这事交出去,又是习惯性的掏钱:“工钱如何算?”
章甚闻言大笑:“都是乡亲哪里需要工钱,你就管他们一日的饭菜,也无需太好,管饱即可。”
章涡拧眉,有些不是很理解。
“乡里乡亲谁都有麻烦人的时候,他们现在帮你,等他们有需要你再帮帮他们。”章甚说着人情世故。
章涡眉头拧得更紧,憋了半晌才憋出:“可他们要我帮忙,我也不会盖屋……”
难不成他还得去学门盖屋的本事?
“哈哈哈哈。”章甚昂头大笑,“你小子可真逗。”
“……”章涡沉默一脸,他哪里逗他很认真。
章甚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以后便知道了,找人的事你就交给我,弄饭弄菜你怕是不行,我再给你找个婆子来。”
章涡乐得将这些交出去,同时又觉得该好好正视下如今的处境,老村长所说的这些他确实不明白,明明有工钱赚为何不赚来做白工?那岂不是就欠下了一份人情?真要以后让他也去帮人盖屋,他怕是应付不过来……
不对,是肯定应付不过来!
人情世故,多简单的四个字。
在上辈子他算得上足智多谋、不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最少都是他耍着别人玩,很少有人坑到自己。
只是收礼送礼这些,他都只是吩咐管事,管事便能处理的妥当,根本不需要他花心思。
而现在……
章涡只觉得头疼。
第33章
夕阳西下, 一辆牛车缓缓踏进村子,停在了崔三家的院落。
“到了。”老王下了牛车,帮着将里面的竹篮扛下来,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是惊讶得不行,瞧瞧接连三个满满的竹筐, 个个都特沉, 想来崔三家买了不少物什。
竹筐扛下,数人又下了牛车, 朱大英将车钱付了,“今个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木讷的老汉连连道,确定没再落下什么就牵着牛回家。
崔庄听到声响赶了出来,将大门打开:“你们回来了,我冷了些茶水,你们快进屋喝。”
茶是用爹珍藏的碎末茶叶泡的,有些苦涩谁都不爱, 今日一个人闲在家中与鸡棚里的鸡作伴,觉得有些烦闷, 就翻了出来沏了一壶。
后来想着爹要知道定会骂他, 干脆把家里所有人都拉上, 这样也不会光骂他一人了。
想法很好,果然崔里一回来,还没搓手欢喜的看看今日采买了啥,就看到看喝完的茶水, 偏偏每人一杯,找不到是谁翻出来的又不能全都骂,只能憋着。
“瞧你那一脸苦闷,为了点茶叶值得么?”
朱大英白了孩子爹一眼,随即掏出一木罐子扔了过去:“呐,给你的。”
崔里打开,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缝隙,满罐子的茶叶还不是碎末渣滓,“我给爹拿些过去。”
“等等。”朱大英喊住了他,又装了些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让他带过去,又捡了一小油包的零嘴,“给捷之带去。”
“成。”崔里拎着东西,顺便将待不住的芽丫头牵着一道。
等两爷孙刚离开,朱大英就嘟哝着:“也就你们爹惦记老屋那边,一有点什么都要拿过去。”
“阿爷挺好的。”崔实壮着胆子道。
朱大英柳眉倒竖:“还用你说,我会知道不好?这不是都给老屋备上一份了么。”
余氏赶紧着搭话:“娘为媳是绝对孝顺,我和相公一定得多与您学学。”
朱大英看了二儿媳一眼,果然是会说话的,别得不说光听着就舒畅。
几人清理着,等好不容易收拾完个个都有些腰酸,没想到在镇上逛一日比下地干活还要来得累。
不过累得开怀。
崔小云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子,娘老早就说要将崔贞儿还回来的银耳钉加些银进去打成镯子,这次算是如愿了。
镯子不大有些细,上面雕着些花的纹路,瞧着挺好看的。
“小妹,等你日后成亲,我同你二哥也给你备个当添箱礼。”余氏凑上前,心里打定主意要备个大礼,她可是特清楚有小妹才有现在。
现在接得两笔单子做完能有四十多两银子,去掉工钱和其他花费,相公能分得两成半,那就是四两银子左右,再来两笔他们还完账都还能剩不少,以后都是纯赚。
光想想做梦都能笑醒。
余氏又是叨叨絮絮说着,崔小云时不时回了句,等崔里带着芽丫头回到家里,朱大英便道:“都散了吧,回屋歇着。”
几人确实有些累,便各自离开回屋歇着。
崔小云慢了一步,跟在朱大英的身后,轻声问道:“娘,今日在金银铺门口……”
“嘘。”朱大英将手指竖在嘴边,拉着闺女去了院子里,黑灯瞎火的确定周边没人,她才小声道:“遇到你大伯娘的事,就别说了。”
“为何?”崔小云有些不明白了,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都是些糟心事。”朱大英叹气一声,她本来是没打算提起成年旧事,只是看着闺女想知道,微微犹豫后到底开了口:“娘告诉你,你千万不能往外说出去。”
崔小云抿唇,好奇心害死猫,要不还是不听了吧?
朱大英可不管她听不听,既然打算说出来,她便稍微凑上前小声道:“崔贞儿不是你大伯的闺女。”
“???”崔小云猛地睁大眼睛,怎么想都没想过会是这样,而且她敢确定小说中是从未提起过这事。
“她亲生爹到底是谁,我也摸不准,只知是镇上一户有钱老爷。”朱大英小声解释,“怕是你大伯娘带着崔贞儿去认了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