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子延拐了个弯,换了中文说道,“羊取的是吉祥的祥的意思。”
“是,是,你他妈什么都知道!你从小就这样,我们三个里,你读书最好,你中文最好,你要不要再背一段孔夫子炫耀一下?”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喻子延把音乐声调低了一些。
喻子翔又调了回来,而后他继续看向窗外,“她不是我的朋友。但这次我在维加斯还碰到她了。”他声音渐小,像是自言自语,他不认为这是子延真的感兴趣的事情。他又想起了她的眼睛。
“你跟她睡了?”
喻子翔皱了皱眉,带着一点难以置信的笑意,转头看他哥。他哥的侧脸看着有点冷酷,他不知道他自己有时候也这样。“我知道你是在讽刺我。不,我没有。”
“但你想。”喻子延再次调低了音量,顺便侧了下头,扬起语调问,“怎么?她对你没兴趣么?”
喻子翔听得刺耳,烦躁地
说:“你今天有什么毛病?别他妈表现得好像你不是到处乱睡一样。”
“我没有那么说。”喻子延转头朝弟弟假笑。“你什么时候觉得我没毛病?”
喻子翔也朝他哥假笑,“你们banker都他妈又无趣又神经病!”
“神经病一般不无趣。你们footballer都他妈这么蠢?”
“对,我算聪明的。”喻子翔干脆关掉了音乐,他接话有点快,“她……”
喻子延转过头。
“看道!混蛋!”喻子翔骂道,情绪起伏有点大,“她勾引我,但我不想睡她,行吗?皮埃尔他妈的在追她,行吗?”
喻子延双手都握紧了方向盘。他看着前方的道路,这么早,一路都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他没再转头,压着嗓音问,“她勾引你?how?”
“我不想谈这个。”喻子翔一口回道,他顿了顿,看着他哥的侧脸骂道,“……你是不是太久没有性了,混蛋?又是半夜突然给我打电话……现在你他妈还像个变态一样打探我的私生活!你不是有个女朋友吗?叫戴安娜什么的。我听安妮塔说,有一次在纽约,你们还碰到了……”
“戴安娜不是我女朋友。”
“天啊,你赶紧找个女朋友结婚吧,我真他妈觉得你不正常。”
“我为什么要祸害好女孩儿?你哪里比我正常?你为什么不那么做?你更应该,运动员家庭生活稳定,有利于职业生涯的发展。”
“好像你真的关心我的职业生涯似的……我也不正常,行了吧?”喻子翔撇了撇嘴,“幸亏安妮塔是正常的。幸亏她有丹尼。陈女士不至于总盯着我们俩。”
喻子延想起什么来,缓缓说道:“陈女士最近好像准备亲自给丹尼编一套教材……”
“什么?真的吗?陈女士和安妮塔吵架的时候,请一定一定要叫我去看!”喻子翔竭尽所能一本正经说出这些话来,实际上他憋笑憋得太难受了。
“我保证,你也别忘了。”喻子延说着弯了弯嘴角,“安妮塔说丹尼以后想当木匠都没问题。所以……”喻子延耸了下肩,“未来十几年,在这件事上,她们可能会有无数的争吵。我们总能赶上一次。”
兄弟俩都笑了出来,但不一会儿车里的笑声就没了。
翔悠悠道:“当木匠挺好的啊……嗯,如果我有孩子,我就教他们踢球。”
“真没新意。”喻子延讥讽道。
喻子翔懒洋洋应着,“是,但比你教你的孩子们当banker好。”
喻子延这次没有针锋相对,他看着前方认真地说:“我不喜欢孩子。”
喻子翔没再说话,他其实从来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他们去的地方在里士满,到达的时间是八点十七分。
喻子延停好车,兄弟俩一起下了车。
喻子延打开后备箱,拿了两个黑色的运动包出来,他扔给喻子翔一个,自己拎了一个。
“我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自己看,我不知道。我的助理准备的。”
二人往那幢黑灰色的建筑走,从外面看上去那只是个普通的仓库。
到了侧门,喻子延刷了卡,门马上开了。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喻子延预约了整个上午,搏击俱乐部里等待他们的只有管理者之一的奥布莱恩。
奥布莱恩是个美国黑人、爱尔兰人和泰国人的混血,身高五尺九寸(175),略微发福,年过五十。他年轻的时候在纽约布鲁克林地下赛场打出了名,之后历经许多正经不正经的赛事,也历经许多荒唐黑暗的岁月,好在依然留了条命和一些积蓄下来。他正式退役后在伦敦开了家拳击馆。
二十年前,喻子延是奥布莱恩拳馆的学生,后来奥布莱恩也教过喻子翔。再后来,喻子延和几个剑桥的朋友创立了这个会员制的搏击俱乐部。奥布莱恩就被喻子延聘做了这家私人俱乐部的经营经理。奥布莱恩除了是经营经理,有时还会指导新手会员。当然,那都是要额外收费的。
这家搏击俱乐部年费高昂,申请者逐年增多,很早就实现了盈利。不过,对于喻子延和其他联合创立者来说,盈利并不是第一目的。
最后,尽管这里不拒绝女会员,但到目前为止,这是个,绝对的,男孩儿俱乐部,精英男孩儿俱乐部。
第17章 C15:伦敦,北京
奥布莱恩走过去跟喻子延和喻子翔都打了个招呼, 不同的是他跟前者是握手,跟后者则是两手交握撞了个肩。
个头高一些的中国人是奥布莱恩的老板, 虽然他仍然记得子延还是个青少年时的模样,但哪怕是那时候,子延也算不上喜欢黑人打招呼的方式,哪怕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如今在全世界的年轻人里流行。
个头矮一些的中国人跟他哥哥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他更街头一些, 也更喜欢笑一些,哪怕他如今是世界上赚得最多的运动员之一, 他看着也比他哥更有亲和力, 至少对奥布莱恩来说如此。
打过招呼, 奥布莱恩像以往一样说:“我在我的办公室,有任何需要叫我。”
喻子延点了个头。
喻子翔拎着包一边往更衣室走一边朝奥布莱恩的背影喊了声:“下次, 奥布莱恩,你和我较量一下。”
奥布莱恩笑着回道:“没问题, 子翔。别看我肚子大了,仍然能行……”这也就是客套, 奥布莱恩看着俩兄弟的背影想,不管他们多不一样,他们本质都很傲慢,也很要强,从小就是。
仓库改建的时候,实际上给女士更衣室留出了地方,更是做足了细节设计, 但多年没有女会员的结果是,女士更衣室变成了高级会员的专用更衣室。所以在vis——这家俱乐部的名字,流传着一个性别歧视的笑话:你想变高级你就得变成女人,你变成女人你就是高级的了。
喻子延听说过这个笑话,他不算意外。在一个全雄性的社群里,“等级”和“物化女性”几乎是显而易见且必然存在的。从男子监狱到那些世界上最好的大学的精英兄弟会组织。
喻子翔一年只来一次,最多两次,对vis俱乐部的传闻就不那么熟悉了。但他对更衣室的了解比他哥哥深刻。男性更衣室是球场之外,他最重要的工作场所。没错,更衣室不仅是社交场所,更是工作场所。在最顶级的职业联赛里,你的更衣室地位决定了很多事情。
进了vip更衣室,兄弟俩都放下了包。他们各有一个专属的更衣柜。
喻子延脱了外套,坐下来脱鞋脱裤子的时候抬了抬眼。子翔也在脱裤子。其实
只看上半身的话,喻子延和喻子翔的身材相差不大,足够壮的同时体脂率足够低。因着喻子延比喻子翔高2英寸,他骨架实际比他弟弟要更大一些。但喻子翔是职业运动员,肌肉质量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哪怕是喻子延这种常年的健身者。
他们真正的差距是下半身肌肉。足球运动员最引以为豪的臀部与腿部肌肉。喻子延知道他弟弟从小就展现了惊人的身体天赋——子翔和妹妹安妮塔,小时候短暂睡过上下层的床,子翔很小就能扒住上面的床栏从地面倒挂翻上去。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那个有点古板的爸爸愿意培养子翔当运动员,这更是为什么子翔今天被称作世界第一左后卫。
“你仍然是你队里体能最好的吗?”喻子延从包里拿了条更适合搏击的短裤出来套上。他知道这是子翔最大的优势之一。子翔踢左后卫,有时候也踢左翼卫,偶尔踢左边锋,这些位置都需要充沛的体力和爆发力。
喻子翔也在换裤子。他瞟了他哥一眼,“这真的需要问?皇马和英格兰都是。你一年到底看几场我的比赛?”
喻子延淡淡一笑,“你二十七了。”
“你三十七了。”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考虑转型。”喻子延工作以后很少看球赛,但他小时候是看的,也懂足球,“你不可能到了三十多岁还是全场最能跑的那个。”
“那可不一定,我身体感觉只有二十岁。”这是喻子翔今天第二次被一个男人嘲讽“年纪大了”,伊恩就算了,喻子延可比他大十岁。“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最近怎么这么古怪,是不是中年危机提前到了?”
喻子延没搭话,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往手上绑绷带。
更衣室里安静下来。
喻子翔也开始绑绷带,一层又一层,他脑子里有段旋律,无意识哼了出来。他刚哼出来就反应过来是那段旋律,他立即停止了。他讨厌那段旋律。
喻子延拿起手套往外走。走到门前,他回头,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她真的勾引你了?”
喻子翔有点讷地抬起头,看向他哥,忽地咧嘴一笑,“不止一次。你嫉妒吗?我们俩,我是招人喜欢的那个,你是无聊的那个。我从来都比
你对女人有吸引力……”
喻子延戴上了手套。“少废话,赶紧出来。”
拳击台上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喻子翔有点懒散地翻进了台子里,“先说好了,我只有不到两周就归队了,不能受伤……”他话没说完,他哥一拳挥了过来。
喻子翔浑身上下都在往下滴汗。宿醉太糟糕了,他的状态果然不是很好。让喻子延占了不少便宜。
第一回 合结束,两人都瘫在了拳击台上。
脚步声传来时,喻子延低低吼了句,“fuck off,奥布莱恩,你知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是我。”
喻子延和喻子翔一起起身望了过去。
李奥一手拿着一大杯可乐,一手拿着个芝士汉堡在吃。芝士的香味飘来,但混合着空气里的汗味,让人困惑他怎么吃得下去。
“你他妈为什么在这里?”喻子延问道,他皱了皱眉,“你也滚,我预定了整个上午,你可以下午过来玩。”
李奥没听喻子延的话,坐到了长凳上,专注着吃他的反式脂肪。他是稍晚加入的联合创立人,唯一的牛津的,经常被其他创始人调侃和排挤。
喻子翔笑了一声,“有阵子没见你了,李奥。”
李奥抬头朝喻子翔露出虚伪的笑,“你是世界杯英雄,我们普通人哪那么容易能见到。”他说着把手中最后一点汉堡和可乐扔进了垃圾桶,拿纸巾擦了擦嘴,“看样子你被你哥揍得不轻。”
喻子翔就趴在拳台的边栏上,汗珠还是从他额头往下坠,他笑着问:“子延是不是最近丢了什么大项目?或者他很久没有上谁了,他……”喻子翔说着指了指脑子,表示他哥脑子不正常。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李奥含带笑意走到拳击台边上。
“他忙着揍我,拒绝回答我的问题。”喻子翔耸耸肩,回了回头,他哥正在喝水,给他扔过来一瓶。他连忙接住,也是灌了一口。
“你知道你哥的,忙起来不要命,他又不喜欢pay for sex……”李奥也耸肩,眼珠里透出狡黠,“我为了让你哥偶尔正常点,还给他注册过tinder……”
喻子翔一听,差点直接蹦起来。“fuuuck!真的?”
“你想不想听细节?”李奥瞟了一眼喻子延,喻子延也朝他望了过来。
喻子翔和李奥刚要说话,喻子延先开了口,“shut the fuck up, leo.”
他声音冷的整个仓库都低了半度。
李奥便朝喻子翔摊手,爱莫能助地说,“抱歉啦,子翔。其实我也不知道太多细节。”他说完转向喻子延,“……pay for sex怎么了?这是最安全,效率最高的了,对于我们来说。”李奥环顾四周,“上次在这里的派对,最后你不还是带走女孩儿了。你知道那女孩儿是我付过钱的吧?”
喻子延重新戴上手套,“我带走的那个不是。”
“不可能。”李奥大声笑着道,“当晚所有女孩儿……”
“你不用信。”喻子延戴好手套,瞥了李奥一眼,嘲弄道,“子翔跟我一样,他不会同意你的。所以你为什么不闭嘴或者滚蛋?”
李奥不可思议地看向喻子翔,“真的?我记得好几年前《太阳报》就爆出过你开性派对……”
喻子翔嘻嘻哈哈地说:“我付钱请漂亮女孩儿去我派对玩,但那不代表我会上她们。”他的圈子,跟李奥和他哥的那个圈子一样,喜欢pay for sex的大有人在,的确如李奥所说,这是一个效率最高、隐私最有保障的寻欢作乐的方式。但仍然不代表所有人必须如此。
李奥极尽刻薄挖苦着:“是,是,你们兄弟俩都认为你们的d是金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