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安好——木木木子头
时间:2020-10-09 08:47:04

  在李安好先前坐的位置落座,皇帝瞥了一眼跪着的苏氏,脱下左手拇指上的扳指,捻了一圈,手指向桌几的右方示意皇后也坐。
  坐下后,李安好扭头看向皇帝,其面上并无什么异样。
  “都平身吧。”
  “谢皇上。”
  淑妃带头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前站着。皇帝目光自她们脸上挨个过,一个个噤若寒蝉。
  “你们想要的,能给的朕都给了,不能给的,求也无用。若是因此心生怨恨,后悔进宫的,朕可允你们出宫,入京郊乌月庵修行。”
  “皇上息怒,”李安好离座,领一众妃嫔跪地请罪:“惹得皇上烦心,是臣妾(嫔妾)之过,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轻哂一笑,起身走至皇后跟前,伸手将她拉起:“你就不用跪了,朕是不会允你脱下凤袍离宫的,”将人拨至身后,眼瞧着众妃的腰又弯了几寸,心中也生不起怜惜。
  “除了皇后,你们之中无一人是朕强迫着进宫的,有些朕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朕给你们机会,你们谁要是厌了这宫里的日子,随时可以上书皇后,朕定亲自派人送你们出宫。”
  听着这话,淑妃是遍体生寒,立时领受惊的妃嫔磕下头去:“妾等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息怒。”
  皇上什么意思?徐雅琪愣愣地跟着俯身磕头,她不是皇上钦点的吗?
  站在皇帝身后的李安好,抬首去看男人,他今天心里有郁气,不爽快。只这郁气也不知是因苏昭容,还是为翠微宫那口枯井?
  转身回头,目光正好撞进在看他的皇后眼里,皇帝将扳指戴回左手拇指上:“朕前朝还有事,一会范德江会送圣旨来,你盖上凤印,其他的就交给范德江和冯大海。”
  李安好明白他话中意,屈膝行礼:“臣妾知道了。”
  拍了拍她的肩,皇帝早发现她面色不佳:“你忙了快一天了,好好休息,朕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
  从未觉皇后的声音如此动听,众妃嫔立时附和:“妾等恭送皇上。”
  就在这时跪伏着久久不动的苏昭容,趁着人不注意爬起身就冲向李安好,扬起紧握的簪子,双目赤红,都是她……都是她害的。
  一直守着主子的小雀儿早防着了,两小手立时击向地面,小小的身子离地,一个翻身便跃至主子之前,一掌击向袭来的苏昭容。
  “呃……”
  小腹处剧痛,苏昭容支立不住,跌倒在地,右手里的簪子滚了出去,那平日里微不可闻的声音此时竟响彻坤宁宫正殿。
  听着这声音,小雀儿心里满足了。这大殿里就属这婆娘最危险,身为暗卫,她怎么都不会忽视她。
  驻足回首,皇帝微微眯起一双凤目,眼神冷冽如冰霜:“刺杀皇后,苏氏清音,你可数过你苏氏有多少族口?”他是不是该谢谢她,给了机会让他名正言顺地罪责与其同出一脉的姜堰苏氏,断荣亲王臂膀?
  苏昭容闻言瞠目,顾不得疼痛慌忙翻身急急爬向皇帝:“皇上,罪妾知错了,求求您放过罪妾的家人……”
 
 
第45章 
  来坤宁宫寻皇上的范德江, 老远便听着声了,惊得急忙忙跑进殿,见披头散发的苏昭容就要近皇上身, 立时大跨步冲过去一拂尘甩下,拦住她。
  偷偷瞄了一眼安然的皇后,他是庆幸万分, 扭头瞪向跪着的几个小太监,恨铁不成钢道:“还不起来摁住苏昭容?”
  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刺杀皇后, 他看苏昭容这么些年是白活了。老话说得一点都不假, 山中无老虎, 猴子称霸王。这后宫无主, 没有管束,天长日久胆子都肥了,谁都敢忘了自己是个什么出身。
  放过?皇帝只觉好笑,转眼看向面色比之刚刚更为苍白的皇后, 心里生了一丝愧疚。
  察觉到皇上的目光,还行着礼的李安好抬眼回视, 见他神色沉凝, 笑着轻轻摇了摇首,她没事。
  “皇上, 罪妾错了, 罪妾活该千刀万剐, 求您放过罪妾的家人,”已被两个太监摁趴在地上的苏昭容哭得满面通红,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像困兽一般极力扭动着欲要向前:“皇上……罪妾错了,求您放过罪妾的家人……”
  行着礼的妃嫔受不住这番惊吓, 跪到了地上。苏昭容真是疯魔了,竟敢刺杀一国之母。
  无人去关注总跟着皇后的那个小宫女怎生那般厉害,此刻她们胆子都快被吓破了,耳边尽是苏氏的哭求,脑中不断地回荡着皇上之前说的话。
  这后宫里,唯皇后得圣心。
  “苏氏清音,品行不端,生性狠辣。刺杀皇后、滥杀无辜,恶迹斑斑,废其正二品昭容之位,打入夕凉宫,赐噬心一丸,”皇帝俯视众妃,足三息嗤鼻笑之,转身离开。
  众妃均不禁打了个激灵,脸煞白。噬心丸,这是要苏氏不得好死,而苏氏的死也仅仅只是开始。
  看着皇上出了殿,范德江立时发声:“来呀,将废妃苏氏押入夕凉宫。”
  两位在御前伺候的太监冲入殿内,众妃亲眼目睹苏氏疯狂挣扎却仍被拖出大殿。那哭喊声尤为凄厉,震得人心都颤抖,但仍一眼不眨地看着,警告自己要引以为戒。
  李安好由小雀儿扶着站起了身,范德江弓腰俯首:“皇后娘娘,奴才带大海走一趟太医院,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两人去太医院,李安好也知是要拿什么,摇了摇头:“本宫没有什么要吩咐的,有劳范公公了。”
  “娘娘客气,”范德江单膝跪地行礼:“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待御前的人全走了,有几个末位妃嫔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李安好轻叹一声,摆手示意各家的宫人去扶:“都起来吧。”
  淑妃换了口气,极力压制着激荡的心绪,只出口的颤音却将其暴露无遗:“谢皇后娘娘。”
  她这一出声,旁的妃嫔立时醒神连忙跟上,“谢皇后娘娘。”
  稀稀落落的声音有些杂乱,坐回主位的李安好疲倦得很:“苏氏的下场,今儿你们也都是见证。本宫没什么可说了,各自斟酌着看吧。”
  “妾等不敢。”
  “都回吧,本宫也累了。”
  出了坤宁宫,上了轿辇,德妃就瘫了,皇上说的那几句话是在针对她吗?他说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那她呢?
  得见对头这般,淑妃也无心去刺两句,右手撑着发胀的额,有气无力地吩咐宫人:“回宫。”
  今儿大家也都见识了中宫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可谓之高不可攀。她是不会也不敢再生妄想了,至于韩璐?为了武静侯府,她一点不介意亲手收拾她。
  位份不及,不可用轿辇,朱薇岚由宫人扶着,送走了几个高位妃嫔,轮到自己,抬步前不禁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巍峨的坤宁宫宫门,头次怀疑起自己当初的决定,她真的能撼动李安好的地位吗?
  跟在后的徐雅琪没了往日的轻松与淡然,心紧紧揪着。父亲说她是皇上钦点,了两次接触,她并未发现皇上对她有何不一样。
  冷静下来,慢慢离了坤宁宫的地界,往深里想,峡嘉道……恪王,全都冲上心头,耳边还残留着苏昭容的哭求,脚下发虚,一个踉跄拽着花裳、花依跌在地上。
  “贵主,”花裳、花依爬起赶紧地去扶,只此刻徐雅琪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再无一丝力气去支撑身子,坐在地上怎么都起不来。
  “不会的,”徐雅琪仓惶地否认:“不会的,”可越是这样说,心中就越坚定那个猜测。
  她父亲没有不臣之心,否则也不会早早就让母亲带她回京,准备大选。皇上一定是误会了,一定是……
  坤宁宫没了外人,李安好就回了后殿,洗漱了一通,换了身轻便的宫装坐躺到榻上:“小雀儿,你来我身边这么久了,我还没问你是哪人?”
  小雀儿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主子:“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天丑在蜀州办事,顺手捡了奴婢。”龙卫都喜欢捡无父无母的娃子,等她长大了,她也要捡几个回来壮大龙卫。
  也不去问天丑是谁,李安好看着那张小脸:“你今年几岁了?”
  这个还真不能确定,小雀儿迟疑了一会才回道:“十岁左右吧,天丑说奴婢幼时身子亏得太厉害,所以长得要比正常小儿慢一些、矮一些,等亏的都补回来了,就会长很高。”
  这几个月宝鹊姐姐熬的汤,主子喝剩下的有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她足足长了半寸。连天甲都说她长得快像一个十岁的娃子了。
  十岁了?李安好看小雀儿的身量,还以为她至多八岁:“宝乔。”
  “奴婢在。”
  “去拿十两金来。”
  不等宝乔抬腿,小雀儿就出声阻止:“奴婢不能要。”暗卫的命都是主子的,主子在她在,护主是本分,怎可要金子?
  李安好笑着提醒她:“你忘了皇上将你和九娘除名的事了?”
  可以不提这事吗?小雀儿红了脸,她已经故意把这事给忘了。
  宝鹊用乌鸡、猪骨、猴头菇熬了三宝汤,下了几个菜圆子,端了上来:“娘娘,您补补精神气。”
  李安好闻着味了,想到刚刚皇上那面色便问道:“还有吗?”
  “奴婢熬了一陶罐,”宝鹊笑呵呵地放下托盘,伸手捏了捏小雀儿的丫髻,朝着她挤眉弄眼,意思明了,还有很多。
  复又望向脸红红的小丫头,李安好也乐了:“小雀儿,你找个人给皇上也送一盅三宝汤过去。”今儿她也摸清了,坤宁宫里绝不止九娘和小雀儿两个暗卫。
  小雀儿严肃地点了点头:“好。”
  镇国公唐嵕候在乾正殿外,就要成婚的唐五也不放心地跟了来。两盏茶的功夫过去,还不见皇上召唤,唐五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用手肘拐了拐边上的父亲:“您最近没干什么吧?”
  自上交了南漠兵权,皇上可没再主动召见过镇国公府的人。当然找他,都不是光明正大的召见。今天突然来这出,镇国公府上上下下都被吓着了。
  “老夫忠君爱国,问心无愧,”唐嵕背着手,他此生对不住的唯一人,便是结发妻子。
  唐五冷哼了一声,话说得体面,但只凭一张嘴拿不出证据有什么用?他也想带人抄了欢情阁,然后说是先帝爷在梦里给他下了圣旨,可能吗?
  三年前要不是他灌了两坛子老酒,硬着头皮冲撞了嘉灵公主,颤着两腿大着声辱骂公主,镇国公府这会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好在老头心里有愧于他,老老实实地上交了南漠兵权。而他也为皇上干了不少不体面的事,总算是保得镇国公府一家子老小。
  密旨丢了,唐嵕心里憋着口气,是有苦难言。毕竟这事连他自己都觉荒谬,更何况是旁人。
  “国公爷,”一方脸太监从殿里跑出来:“皇上请您进去。”
  唐五是一点不见外地跟着,传话的太监只当自己瞎,拽着袖子假装擦汗,后转身进殿。
  “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殿上的皇帝瞥了一眼唐五,看向镇国公:“平身。”
  “谢皇上。”
  话也不多说,皇帝垂目望向摊在龙案上的康氏玲女手书:“拿去给镇国公瞧瞧。”
  他晾了镇国公府三年,不是不想用,而是不能。“密旨”一事不查清楚,镇国公唐嵕和世子唐逸幽此生别想再碰兵符。
  这纸可是顶顶重要的罪证,方脸太监不敢大意,擦了擦手才去碰,小心翼翼地拿起平平整整地放到托盘上,端起走下大殿,呈到镇国公眼面前:“您不能碰。”
  见着纸上的字,唐嵕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然紧握,发出咯咯响声,这是……这行书,康氏玲女,先帝康嫔,安昌侯康律已之女。
  太后?
  唐五吞咽着口水,两眼盯着纸上的字,老头难道没骗人,真的有密旨?
  “皇上,”唐嵕跪地拱手向上,慷锵有力地说道:“臣以圣祖亲赐的‘敕造镇国公府’和唐氏一族上上下下两千余条性命起誓,下臣唐嵕从无不臣之心。还请皇上允下臣一个机会,查明‘密旨’一事。”
  镇国公府满门忠烈,不能因他背负功高噬主之骂名。
  “那就查吧,”皇帝面目沉静:“朕也想知道是谁如此大胆,敢假传圣旨?”
  “皇上,”唐五有事要禀:“您大婚次日,臣与奉安国公陈弦吃了酒。他酒量一般,醉酒后拉着臣哭着胡言乱语了好一阵子。”
  这些他原是想寻个合适的机会跟皇上慢慢说的,但依目前的情况,他还是尽早交代为上。
  “陈弦跟你说什么了?”皇帝勾唇一笑,语中意味不明。
  唐五跪地:“就是……就是太后所生的皇六子是……是他的嫡长子。”
  这话一出,连镇国公都变了脸,怒斥道:“你胡说什么?”
  见皇帝沉下脸,唐五也不理会他老父,不敢有迟疑地接着道:“当年太后怀胎快足月时,以害怕生产惶惶不安为由召了陈林氏进宫。那时陈林氏也已近临盆之期,她在太后宫里食了一盅汤,就……就提前发动了。太后因着受惊,也……”
  皇帝有猜测过太后与父皇的死有关,却从未想过年纪轻轻她就有胆敢偷龙转凤。
  “陈林氏醒来,身边的襁褓中就是个女婴,”唐五抠着字眼,生怕自己哪句说得不对,会让皇上想偏:“而太后生的则是个男婴,当时没人怀疑。会败露全是因皇六子越长越像陈林氏,老国公是第一个发现不对的。他让老国公夫人进宫试探太后,结果如他所料。”
  “太后还以此做威胁,让老国公全力助皇六子夺嫡。老国公没有表示,不久皇六子就在后云潭假山上摔了下来,没了命。”
  皇帝皱眉:“奉安老国公动的手?”倒是有这个可能,太后有子才可夺嫡,没了皇六子,也就没了夺嫡的根本,算是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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