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到渴望的回应，他忽然觉得手中的苹果看上去有点不甜了。
半分钟的沉默。
一个人在厨房研究苹果甜度, 另一个人在餐桌边准备用餐。
这会，凯尔西才不紧不慢地补充，“明年圣诞，如果没有乱七八糟的意外, 我愿意去约克郡。
对于你敬爱的哥哥问的敢不敢削苹果？或许，他会更喜欢我做几个苹果派。作为你的朋友, 我圣诞去福尔摩斯老宅作客，应该没有不妥之处吧？”
此言一出，厨房的研究有结论了。
谁说苹果不甜的？
歇洛克立即纠正了刚刚的错觉，凯尔西选的苹果绝对很甜。
“杰瑞，自信点。你的决定做非常好。”
歇洛克一闪身，已经迅速从厨房来到餐桌边。“母亲一直希望我能带朋友回老宅，以而确定她的儿子不是可怜到只能孑然一身地生活。”
说罢，歇洛克又慢条斯理地拉开椅子，仿佛根本不着急敲定明年圣诞节的安排 。是缓缓落座，也不急不缓地开始用餐。
尽管他面无异色，却暗暗在考虑一件大事。
——明年圣诞，从今天起倒计时还有十四个月。
他不能让凯尔西仅仅以朋友的身份去老宅，必须给朋友一词加个前缀。
至于迈克罗夫特能不能吃上苹果派？那种小事大可不必在意。
**
十月三十一，夜，芝加哥。
奥拉家的豪宅，正在举办盛大的万圣节化妆舞会。
哪怕宾客们今夜不似平常盛装华服，但灯红酒绿之间，舞会离不开奢华一词。
比如扮成人鱼公主的女士，一袭水蓝色缎面鱼尾裙在灯光下显得流光溢彩。一条裙子可能抵过普通矿工几十年的薪资。
比如扮成神秘女巫的女士，她佩戴的半脸面具镶满黑钻。一出场就闪花了人的眼，价格不菲到令人咂舌。
同样是佩戴面具，有人奢华，就有人朴素。
凯尔西选择了最简单的银质面具，扮演着不爱说话的无脸幽灵。应酬了一些必须打招呼的商人们后，悄无声息地躲出了大礼堂。
今夜任务已完成。
应宾利之邀，她来观察卡洛琳的准未婚夫。
没有P图的年代，大多数人是本人与照片一致。
柯万没有超出大多数之外，他就是一位适婚、英俊、多金，对外略显冷淡的成功商人。
就外人看来，这对情侣不够相配，柯万处处胜过卡洛琳。
偏偏两人能继续相处，必是因为有一些无伤大雅的秘密。一般情况下，旁人不该追根究底是什么秘密。
今日所见与凯尔西查到的情报一致。
柯万与卡洛琳的相处，虽然不似达西与伊丽莎白之间自然融洽，但柯万对女友用心了。
对卡洛琳好，是要尊重她的亲朋。
柯万是一直照顾着宾利一行人，以免他们在人生地不熟的芝加哥舞会感到尴尬。
如此做派，柯万已经表现出他的诚意。
世上少有毫无缺憾的感情，但也不至于总是遇人不淑。
凯尔西如此想着，去外面找一个角落呼吸新鲜空气。今夜过后，宾利应该会去掉柯万头衔‘准妹夫’中的准字。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奥尔豪宅，这一属于柯万表叔的宅邸，一楼大礼堂是热闹地进行着舞会。
后花园却没什么宾客。
深秋的夜，谁会在外吹冷风？
凯尔西就在花丛中享受冷风拂面，还觉得面具有些碍事，阻碍了她与秋风近距离接触。
“晚上好，班纳特先生。”
后花园又来了一个躲懒的人，是老班纳特先生。他看到取下面具的凯尔西，主动打起招呼。
虽然两人都姓班纳特，但实则没有什么能让双方都畅所欲言的话题。
老班纳特也不是熟络的性格，只是心中万分感念凯尔西将他从「幸运者号」上救出。对救命之人，哪怕没有话题可以聊，他总不能视而不见。
“晚上好。”
凯尔西颔首致意，也不问老班纳特先生为什么没留在礼堂内。看他此刻难掩神色疲惫，想来是极度厌恶应酬却又不得不做。
凯尔西没有特意寻找话题，老班纳特更需要一些安静时间。
此刻，老班纳特只觉真正松了一口气。
他该怎么夸奖凯尔西的通情达理，有的人沉默地站着，却给人以如沐春风般的舒心。
为什么同姓班纳特，他就没有像是凯尔西一样的儿子？
老班纳特不由发散思维，如果可以选，他怎么会把家中限定继承的土地给留给只会逢迎拍马的侄子柯林斯？
经历了「幸运者号」的死里逃生，老班纳特认真考虑了假如他遭遇不测，妻子与五个女儿要怎么继续生活？
好消息是简与伊丽莎白终于要出嫁了。
未婚夫都是家境殷实，一个性格温和，一个稳妥可靠，两人还是朋友，将来组成小家庭也不会断了往来。
简与伊丽莎将要高嫁，这有些出乎老班纳特的意料。
不过，他一直放心大女儿与二女儿，令人头疼的是家里的另外四位女士。
真没有其他远亲了吗？
找到一个靠谱的继承人，让那位男士在将来接管家产的同时，也能尽力照顾班纳特家的女人们。
老班纳特决定回英国后好好翻一翻族谱。
他偷瞥了一眼凯尔西，这就是最理想却最遥不可及的继承人了。太可惜了，为什么双方没有亲戚关系。
凯尔西正要侧头，是感到了老班纳特的眼神略奇怪。下一刻，她却朝另一侧急退两步。
就见一只手悄无声息突然从花丛中伸出，正是朝着凯尔西的方向伸过去。奈何距离有点远，扑了一个空。
月光清冷，灯笼摇曳。
后花园多处被黑暗笼罩，只有几处有些并不敞亮的灯火。
此时，花丛底部中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简直就像是被掩埋在泥地里的尸体诈尸了。
“上帝！”
老班纳特先被吓了一跳，不由提高声音，紧盯着花丛，“谁在哪里！”
窸窸窣窣声响。
一个头发微乱的女人从花丛中站了起来。
女人披着大斗篷，斗篷严严实实地遮住其他衣服，头发上沾了几片枯叶几根枯枝。
哪怕形象狼狈也盖不住她的天生丽质。大约三十岁左右，眼神却透着一些天真。
“嘘——别大声说话。”
女人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别把皇后和猎人引来，他们想要杀了白雪公主。”
“啊？”
老班纳特先生一时不解，难道这位女士是在躲猫猫的游戏？尽管有些荒唐，但很符合今夜的化装舞会主题。
凯尔西却眉头轻蹙。
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女士，身上斗篷边角沾满泥渍，她在花丛中屏息凝神躲了有一会了。
从相貌上看，女人与柯万有几分相似。
然而，根据已知情况，柯万并没有三十岁左右的女性亲属。
柯万是独子。而他的表叔奥尔，即这栋豪宅的持有者，是有三子一女。女儿艾丽莎四年前嫁到英国成为戴维夫人，却已在去年病逝，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眼前的女人又是谁？
凯尔西可不认为女人是在角色扮演，从眼神来看，女人的精神状态异于常人。
“艾丽莎·大卫？”
凯尔西说出了最不可能的姓名，发现眼前的女人对此没有反应。她再报了艾丽莎出嫁前的姓名，“艾丽莎·奥尔？”
“啊！你知道我是谁。”
女人眼睛放光地盯着凯尔西。“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对了！一定像魔镜说的，我通过它召唤来了死神。死神，死神，您一定能找到我的孩子，让他离开可怕的镜中世界。”
此时，一队人匆匆赶到后花园。
“表姐！”
柯万一眼发现了从房里偷跑出来的艾丽莎，正是与凯尔西说话的女人。
“啊啊啊！七个小矮人来抓我了。”
艾丽莎看到柯万带着仆从冲她而来，就像是受惊的小鹿正要夺路而逃，却发现没有地方能逃。
艾丽莎只能窜到了凯尔西的后方。
以花丛为掩护，还不忘对凯尔西说，“死神，请您快点阻止七个小矮人，将他们带到地狱去吧。”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为什么就不能顺利度过一场舞会？
凯尔西看着柯万满脸歉意地走来。
此时，她只想腹诽一件事，今天怎么就没叫上歇洛克一起来？这个时间点，忙里偷闲的汤姆正舒舒服服地靠在旅店沙发上，悠闲地读着几本闲书。
两人没有一起出现，但奇怪事情还是发生了。既然如此，还不如两人一同在现场。
看，她对歇洛克多好，从来不会忘记要与他有福同享。
这种有福同享的想法，一定会被她亲爱的汤姆认同，不是吗？
第133章
艾丽莎还是被‘请’回了她的房间。
一边走, 她还在控诉七个小矮人的恶行，矮人们背叛了白雪公主，投靠了恶毒的继母皇后。
“死神啊！请您将所有的恶人都绑下地狱吧！砸碎魔镜, 毁去异界入侵的大门。”
艾丽莎以咏叹调的语气吟唱着，还向凯尔西投去求助一瞥。
凯尔西不知说什么好, 难道要向一个精神状况不正常的人解释她不是死神？
但她在追踪莫兰的「魔镜」行动, 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想弄清楚艾丽莎说的魔镜是否与之相关。
“很抱歉, 给你们添麻烦了。”
柯万将艾丽莎交给她的父兄, 前来向被惊扰到的人道歉。或该庆幸艾丽莎是出现在没几个人的后花园, 不然就要上演大闹舞会。
老班纳特示意无碍，却找了个借口先避开了。
按理他与柯万将来会沾亲带故，可正因此不想沾然柯万的家族秘密。
去年对外宣告艾丽莎去世了, 现在人却活着。还活得疯疯癫癫的，可不就是家族秘密。
老班纳特给凯尔西使眼色，不如两人一起走？却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因为侦探的本性就是要发掘秘密。
凯尔西跟着柯万, 前往艾丽莎单独居住的另一栋小楼。
“表姐已经思维混乱，如果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柯万并不想外扬家丑, 但死而复生的艾丽莎已经被凯尔西撞个正着。
与其被人怀疑，不如先一步坦诚。
谁让凯尔西不是无名之辈, 不能随意敷衍搪塞。
事情并不复杂。
艾丽莎作为奥尔家唯一的女儿，她是嫁入门当户对的戴维家。
虽然远嫁英国，但她每半年就会回美国，与经商的丈夫戴维一起来芝加哥。
“去年春天, 表姐来芝加哥时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她失踪了一个月。”
柯万表示艾丽莎并不会跟随丈夫出席所有的商业活动, 闲暇时间她和其他贵妇一样喝茶看戏、买珠宝、搞聚会等等。
艾丽莎的失踪并未被第一时间察觉。
当戴维结束三天的商务会议，发现妻子已经几天不回家。
仆从说艾丽莎是去郊外艾丽莎娘家的农场度假，但戴维去奥尔农场后得知艾丽莎根本没有来。
艾丽莎不是独自出行。
她的一位车夫、一位侍女、两名护卫，总共五个人一起不见了。
“考虑到不让表姐名誉受损，去年我们并没有对外声张此事，而是在暗中寻人。”
柯万提及奥尔与戴维两家请了著名的平克顿侦探社帮忙找人。“由于没能及时发现表姐失踪，找人的进程非常缓慢。”
芝加哥是全美的火车枢纽。
假设有人蓄意要弄走艾丽莎，让她迅速消失在芝加哥是太过容易的事情。
但谁会故意针对艾丽莎？
要成功绑架她，必须解决了她的四名随从。
凯尔西不曾听闻艾丽莎的娘家或夫家有交恶的凶狠对手。
奥尔家与戴维家从事的都是农贸相关产业，相对而言，这并不是一个高危行业。
如今得知艾丽莎失踪一个月后疯了，也不奇怪为什么对外宣传她已经病故。
世上多的是能同甘不能共苦。戴维不想要艾丽莎继续做妻子的可能性极大。
离婚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是把艾丽莎的病情暴露出来，就会连累戴维与奥尔两家声誉受损。
“您应该知道，那种情况下只有两种选择。”
柯万无奈地说，“表姐已经没有自主选择权，而表叔能选的是看着表姐被戴维送进疗养院，或者就是将表姐接回美国而谎称她已经死了。”
精神病疗养院，正常人进去也会变成疯子。
凯尔西了解过如今的精神病院情况，但凡家里有供养能力都不会把人送进去。
戴维提出将妻子送入精神病院，必是抱着一定要戴维夫人换人做的想法，否则他完全可以选择更温和的方式。
“你们没有怀疑过戴维吗？”
凯尔西从得利方来分析，艾丽莎疯了会否刚好符合戴维家的期待。“后来，又是怎么发现艾丽莎女士的？”
“当时，爱德华兹侦探也与您有同样的怀疑，是彻查了表姐失踪几日戴维的行踪。”
柯万摇摇头，“联合奥尔家在芝加哥的人脉，我们确定戴维并没有异常举动。”
至于艾丽莎又是如何被找回来的？
在爱德华兹的努力坚持下，通过地毯式搜索，一个月后在火车站发现了一个疯女人。
由于火车站人流量巨大，无法确定艾丽莎具体在那里出现的时间与方式，而她的四位随从再无消息。
爱德华兹当然也对四位随进行了背景调查。
四人全都跟随艾丽莎好几年，本是奥尔家的随从，是一路随艾丽莎去了英国又陪她回国。
他们被收买的概率很低。而在艾丽莎失踪后至今一年多，四个随从的家庭并没有出现钱财猛增等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