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说出来的人是问心无愧,而有愧的两人下了地狱。
『维托里奥夫人直言,与其怀疑她,不如深挖金玫瑰的过去。
凶手很可能藏在她过去的暧昧对象或前男友们之间,也可能是那些男人们的妻子或女友之间。』
西区
剧院街咖啡厅
凯尔西放下报纸,情况一如不祥的预感,朝着最复杂的方向发展了。
谁也不知道金玫瑰的情史,有些私密确实会随着一个人的死亡,彻底被带到坟墓里。
“看表情,你那里没有收获,但我这有一个好消息。”
歇洛克复查完了最后一人,“中年妇人邻座韦伯,帮我确定了杀人凶器。”
雷斯垂德错漏了一点,歇洛克却帮着韦伯想起来了。
“我让韦伯描述能记得一切,在观看演出时,他是否察觉到任何的不适。”
歇洛克向韦伯询问了,包括邻座有无异样的声音、座位的舒适度等等。
“韦伯还真有一点不适,他被中年妇人携带的一样东西磕到了两次脚。杰瑞,给你一点提示,伦敦人出行普遍会携带它,你猜是什么?”
凯尔西看向落地窗外,扫视一圈行人,脱口而出,“长柄雨伞,针筒藏在了伞尖!”
“恭喜你,回答正确。”
歇洛克以携带的长柄伞演示一番。
演出时,中年妇人的伞先放在左侧,斜靠在座椅扶手上。
韦伯的鞋子不小心踢到过两次,这让他多看了一眼雨伞。比起一般女士用伞,中年妇女携带的这把伞柄长了几分。
随后,中年妇人才将雨伞移到了没有人的右侧。
“比普通女士伞的伞柄长,是特意制造的合适长度,刚好控制伞尖刺向托比女士的脚背。”
凯尔西不由举起了咖啡杯,这种毒雨伞并不是异想天开的假设。
她曾经接触过一次实物,而且后来的国际间谍博物馆,也展出过克格勃使用的毒雨伞复制品。
上周五,玫瑰剧院的后台。
无需弯腰,更没有什么伸出一只脚向前。
中年妇人一手送花之际,另一手假意将雨伞着地。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鲜花上,她趁势按下伞把手的机关,仅需几秒的碰触,伞尖刺破脚背皮肤。
下毒者像无事发生,迅速转身退场。一场完美的暗杀就完成了。
凯尔西想起端起杯子,喝了两口咖啡,她居然没早一点想到毒雨伞的暗杀方式。
或许没有即刻联想,是因为杀人于无形的特工暗器本该远去了,岂料它竟又再一次近距离地出现在生活中。
杰瑞并没有为确定凶器而愉悦。
歇洛克还看到对座的人喝咖啡的速度快了些。没有事先料想到毒伞作案,竟会让凯尔西不快?
歇洛克感到一丝不同寻常,平时凯尔西别的胜负欲并不强,更看重的是能不能破案。
比如在黑暗古堡, B伯爵的杀人速度之快,几次都赶在了他们破解作案手法之前。凯尔西也没有不快,只是冷静地抓紧时间找出关键。
那么,毒雨伞作案有什么特别?
歇洛克记下了这一疑惑,问的还是金玫瑰之死,“你觉得是职业杀手杀了托比女士吗?”
“像,又不像。”凯尔西放下咖啡杯,“像的地方,雷斯垂德探长都说过了。而不像的地方,第一点,她将武器放在了有邻座的左侧,后来才移到无人的右侧,这不够谨慎。”
歇洛克也指出一点不像的细节,“还有那两张包装信纸,她不该忽视细节,使用伦敦极少见的中欧产造纸。我想这是职业杀手的常识。”
“但如果说着是寻仇……”
凯尔西摇了摇头,以复仇论,那位中年妇女做得太干脆了。
“更该说这种复仇过程太过冷静,毒杀者不像存在仇恨的情绪,而用了快准狠近乎暗杀的手法。”
总之,哪怕金玫瑰之死的死因、凶器、行凶者都能一一对应了,但是此案总有一条没理清的隐线,而无法解释矛盾之处。
“我过两天去一次意大利。”
歇洛克决定当面拜会男爵夫人菲罗伦斯,以及查找金玫瑰生活了十年的地方,说不定会有线索。“杰瑞,你去吗?”
“当然去。”凯尔西说着看了一眼怀表,“不过,现在我还有些别的事。”
歇洛克也没继续留在咖啡厅,本该在店门口分别,却见凯尔西直接走向隔壁的花店。“你要买花?看来所谓别的事,是去送别意大利歌剧团的一行人。”
“对,去送别。好歹相识一场。”
凯尔西让花店老板精美包装了一束大丽花,准备送给艾德勒。正如花语,感谢她提供的帮助,也希望她的事业能创新高。
歇洛克看到大丽花,就知凯尔西主要是与谁道别——提供关键信纸线索的艾德勒小姐。
也许,他该庆幸凯尔西没有选择玫瑰,不然将要惋惜难得与他同步的人,去追逐丘比特的箭了。
如果伦敦少了凯尔西,歇洛克设想了一下,他可能会有点寂寞。只是一点点,多来些精彩的案子,他就能不在意了。
凯尔西发现歇洛克的视线落在大丽花上,调侃地问,“福尔摩斯先生,你的目光久久不散,难道在暗示你也想被送花?”
“听您的语气,好像嘲讽我从没来过花店一样。”
歇洛克回想一下,似乎只收过母亲采的山间野花。他没收过,也总该送过。就像去胖老板家里做客,好吧,他送的是雪茄。
当下,凯尔西索性将玩笑进行到底。再买了两支橙玫瑰,让老板随意包一下,转手递给歇洛克。
“不用感谢我,一来满足了你眼底的渴望,二来睹物思案。记得留一支给我,早晚向橙玫瑰花精灵祷告,祝福我们早日找到给托比女士送橙玫瑰的杀手。”
凯尔西飒然转身离去,还潇洒地挥了挥手与歇洛克道别。
留下人与花,两两相对。
歇洛克无言地看着两支橙玫瑰,几秒后,笑着摇了摇头。
“向花精灵许愿,就该找专业对口的。向代表幸运的四叶草精灵许愿,才能祝福汤姆与杰瑞意大利之行拥有好运气。橙玫瑰精灵才不负责抓杀手。”
——它管理着不可多言的神秘爱恋。
第59章
随着维托里奥男爵与金玫瑰的私情越传越广, 人们对于两人之死的好奇也越来越深。
苏格兰场作为经办金玫瑰一案的前线主力,饱受探秘者的骚扰。
仅是伦敦就有不少所谓的侦探上门,提出了协助警方的诉求, 用他们的智慧揪出毒杀金玫瑰的凶犯。
“一开始,很多人吵着要找出真相, 是因为他们都喜欢金玫瑰。”
雷斯垂德啧啧两声, “现在换了一拨人,还是喊着要找出真相, 是因为他们想借着破案出名。”
谁找到毒杀金玫瑰的凶手, 理所当然就能名动一时。
与之相比, 两位魔鬼每次都把功劳按在L探长头上。盛名之下的痛苦,只有尝过的人才知道。
雷斯垂德正从应付金玫瑰的支持者闹事,变到接待剧院的目击者, 现在又要和那一群想出名的周旋。
他羡慕的是两只魔鬼溜之大吉,仅留言离开伦敦继续追查,而不用处理其他繁琐杂事。
需要离开伦敦的还有卡特。
由于男爵夫人的大胆揭露, 不乏阴谋论者,认为她雇佣了杀手除去丈夫与丈夫的情人。菲罗伦斯的作案动机明显, 先下手为强的自保活命, 彻底杜绝想加害她两人的生路。
正因如此,男爵亲属不肯承认维托里奥只是意外丧命野狼口中。
发生在伦敦剧院的金玫瑰之死, 与发生在意大利山上的男爵之死,两案有必要考虑并案侦查。
卡特意大利语说得不错,就由他带着伦敦方面掌握的情报,作为苏格兰场的特派探员, 与意方警察合作调查男爵维托里奥的死亡事实。
“也没别的嘱咐,不求给苏格兰场长脸, 只要别给我丢脸就行。”
雷斯垂德拍了拍卡特的肩。如非他和格雷格森都不太懂意大利语,真不愿错过这一次旅游,不,外出办案的机会。
卡特此去主要负责观察,至于最终是否将两案并案,除非找到过硬的证据,否则还有的扯皮。
那些男爵亲属坚持并案,有多少是为了维托里奥之死伤心,又有几分是想要剥夺菲罗伦斯的遗产继承权,从而自占男爵府所剩不多的财产。
以上等等,卡特作为外来的警探,必须做到别留下话柄卷入内斗。
卡特重重点头,他懂,苏格兰场不能强硬拒绝联合调查,就派他过去做一块背景板。
“探长,我最后有一个问题。班纳特先生与福尔摩斯先生离开了伦敦,万一我在意大利与那两位相遇,他们让我介入维托里奥男爵的后事安排,我需要照办吗?”
魔鬼乘以二让你做什么,哪怕你意志坚定地拒绝,而对方又看起来默许了你的拒绝,但岂知那一次拒绝不是他们所求?
这一段话有些绕,雷斯垂德只化作一个词,“照办。”
“那两位是金玫瑰凶案的顾问,也算自己人了。”
雷斯垂德不知两人去哪里追查杀手。证据里有一张来自捷克斯洛伐克的空白信纸,也许两人去了中欧,也许在此之前两人也会去一趟意大利。
此刻,雷斯垂德却真心诚意地为卡特祈祷,最好还是别出现他假设的可能,否则上帝知道会再发生什么离谱的案件。
*
蒙塔古街,歇洛克家。
此次,两人出发去意大利需要多做些准备,因为要追捕的是一位用毒高手,且疑似是职业杀手。
意大利与职业杀手两者放到一起,不得不让人想到一个词——黑手党。
黑手党起源于西西里岛,当下无需考据它从中世纪起的一系列流变,只需明白在十几年前意大利南北统一后,这一组织也散布到意大利各地。
虽然都顶着黑手党之名,但实则是不同的家族帮派各自为据。总体上南强北弱,也有一些人漂洋过海,开始在美国落地生根。
他们为土地持有者提供有偿保护,而当地政府也会串联其中,默许帮派组织以非常手段支配当地民众。
然而,目前远远未达到黑手党势力的巅峰。
凯尔西将现状与前世黑手党的发展对比,19世纪后期各分支帮派尚在兴起之初,多四散在乡村或中小城镇,他们并不成气候。
其中却也有一二已稍具规模,比如休斯家族做着意大利—美国的跨洋生意。
它的势力主要南部西西里岛,仅从表面上看,经营着鸟语花香的田园柑橘贸易,与血腥暴力毫无关联。
“美国警方的电报也到了。”
歇洛克提起另一则消息,时隔半个多月,终于联系上了金玫瑰的表叔弗农。
从电报里看,弗农对表侄女的死亡态度冷淡,不太情愿跨洋为丝特芬妮收尸。
四五年前,弗农得知丝特芬妮与不少男士关系密切,有的已婚也为她所迷。
虽然丝特芬妮坚持她与那些男士,仅是歌剧演员与爱好者的单纯关系,可是弗农并不相信这样的鬼话。
让两方断交的主因,是金玫瑰的一位牙医狂热支持者。
当年丝特芬妮仍未爆红,牙医算得上一众支持者里小有财力的人物。说这人疯狂,因他和维托里奥男爵一样,有杀妻再娶的打算。
“四年前,牙医安格斯计划毒杀妻子,却误食毒酒身亡。
当地人却都不知牙医为何杀妻,弗农却觉得与侄女有关。随后他与托比女士大吵一架,哪怕金玫瑰爆红,都没再联系过。”
正是没下限的人太多了,才让罪案日复一日地发生。
后半句,歇洛克没有直说,而面露讥讽。
很快,他就又语气客观地谈起疑凶,“牙医妻子有加害托比女士的动机,等到了米兰,我们该去找她聊一聊。”
意大利歌剧院地处米兰,金玫瑰在此做了十年演员。中毒而亡的牙医一家也在米兰,而维托里奥男爵府邸在米兰以西的韦尔切利。
若再往西北方就是都灵。
都灵,正是凯尔西与歇洛克此行意大利,表面上的目的地。
在金玫瑰一案疯传的半个多月中,KS团队的血型研究也传遍欧洲。
KS团队幕后两位老板侦办金玫瑰之案,这样的传闻或多或少也传了出去,消息灵通者必已收到了风声。
在意大利地方势力错综复杂,而杀害金玫瑰凶手身份又破朔迷离的情况下,两人决定乔装出行。
这次,他们是来自大洋彼岸美国的一对师生。应邀前往意大利都灵,为都灵埃及博物馆的扩建提供些意见。
暂且不提为什么在意大利建埃及博物馆,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歇洛克听着脚步与敲门节奏,略微诧异地开门。不喜运动的迈克罗夫特,居然亲自来送新鲜出炉的两本‘真’护照。
“歇洛克,请别露出仿佛看到火星撞地球的目光。”
迈克罗夫特走进了房间,与起身向他问好的凯尔西颔首致意。
在两人对面的位置落座后,迈克罗夫特仿佛后知后觉地想起:“哦,我差点忘了。歇洛克,你对天文学不感兴趣,但你还是知道火星的吧?”
迈克罗夫特问得诚恳而不带一丝戏谑。
歇洛克保持微笑,心照不宣的兄弟默契去哪里了?
以往,他们不是一直维持着美好的兄友弟恭,仅在没有第三人时开些小玩笑。
「在凯尔西面前,你确定能完美饰演我的好弟弟?」
迈克罗夫特给了歇洛克一个自行品味的眼神,他将文件袋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两本护照,真实可查。不必担心被指认你们冒用了谁的身份。”
迈克罗夫特摊开护照,微笑着指向上面的名字,“请原谅,以我的审美,实在无法签发汤姆与杰瑞的假名证件。”
迈克罗夫特说着看向对面两人,还真是一对鬼才,居然能起如此不走心的假名,对乔装改扮起码的尊重呢?
“保留了你们喜欢的T与J,我改成了泰伦斯与乔。泰伦斯·史密斯,乔·史密斯,听上去才像耶鲁大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