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吧。”
卡特先有所动,他不是来工费旅游的,而是肩负着观察一路不寻常的重责。
一张桌子,三人都站了起来了,华生便也同意。
四人将衣物等不重要的行李托付给杜克。大家都前往都灵,万一此去侦查暂难回来,请杜克将行李带到都灵。
歇洛克与凯尔西对视一眼,这不就把人拉上了。而怎么可能能让华生留下,独自一人享受车厢里舒服的座椅。
难道华生信以为真,医院平白批给他的一个月休假,是为奖励他此前的毒检工作很辛苦。
当然不可能。
迈克罗夫特有备无患地安排了一位医生,即可应对急救工作,也可应对尸检事宜。
四人下了车。
摸黑翻过铁轨,又穿过漫长的荒草丛,一路也遇上其他车厢去看热闹的人。
案发点,在一座桥洞的入口位置。
洞口处已围了几拨人。
货运火车的列车员们,接到报警来的法国警察,以及身着统一制服的黑衣人们。
数十人中,找了一位看着颇有倾诉欲望的列车员。
他痛快地说出已知情况。案发时间是在昨夜的九点半,距离现在已有五个多小时。警方好像找到被劫车头了,但上面托运的物资都不见了。
十位黑衣人就为物资而来。
他们的老板是第一节 车厢物资的接收方,现在叫停这一条线路,是为便于找到物资。
丢的究竟是什么?
卡特挤到人群中,向法国同行报出了苏格兰场的身份。
尽管收到了英国人请别多管法国闲事的嫌弃问候,但凭着他成功周旋在几位探长间的亲和力,最终让对方全盘托出了。
“您说丢失的是一批从埃及运来的文物。”
卡特暗道太巧了,“难道是送往都灵埃及博物馆去,为了扩大馆藏?与我同车厢,就有两位受邀参加博物馆扩建研讨会的学者。”
不等法国警察说什么,黑衣人的领队艾德温先开口:“是吗?哪两位学者?能为我引荐一番吗?”
“艾德温先生,我们还没谈妥怎么处理火车线路暂封的问题。”
法国警察一听不乐意,艾德温刚刚强硬地说找不到丢失文物就不许通车,这怎么就找什么学者聊天了。
“别说得像是我霸道地不许列车通行。看桥洞的情况,劫匪将出口处炸出一堆碎石,清理石头再确保没有坠石危险才能通车。”
艾德温冷笑,“还有,你们在前方找到失踪的火车车头,但发动机都被故意损毁了。即便轨道碎石清理干净,还要找另一个新车头才能重启货车。”
这些都需要时间。
艾德温很了解法国警方的速度,能在明天下午通行就很好了,更不指望法国警方能追查到劫匪。
案发后三小时,法国警方才联系上身在瑞士的他,而他带队赶到现场的速度都比警察快。
如今文物丢失就要做最坏的准备,很可能找不回来了。
怎么消除大老板西蒙的怒气?最简单的是投其所好,西蒙先生痴迷古埃及文化,文物没了,但能请到专业学者讲古,他也会非常高兴。
法国警察没好气,“哦!也别责怪出警速度慢,被剩下的货运火车车厢没有安装电报机。列车员跑到最近巡逻点不需要时间吗?何况,你们也没提前申报托运是贵重物品。”
“听您的意思,只有贵重物品才能配得上警方全力出动了。”
艾德温不再扯皮,转头就变脸微笑请卡特带路,为他引荐两位美国来客。
凯尔西与歇洛克当然不会推却,更是找到了侦查现场的理由——十分关心文物的下落。顺带上华生,一起前往十几公里外的火车头与第一节 车厢被弃点。
“作案过程简洁而迅速。”
艾德温也没完全否定法国警方的工作,如今已大致弄清犯案过程。
昨夜九点多,火车靠近桥洞方向。
桥洞出入口,各有一个煤气通行信号灯。
五六米的灯柱顶部,挂着一盏红绿两色的提灯。岗亭里各设两名工作员,通过手动机关转化颜色,红停绿行,确保桥洞内通行安全。
今夜,火车靠近时遇上红灯。
照理说夜间行车很少遇到红灯,但驾驶员还是暂停列车,看到岗亭里走来的工作人员。
昏暗的夜色下,压根看不清面容,只能确定来的两人身着制服。
没想到竟是劫匪冒充,他们糊了一脸泥灰,而全副武装地带好手套。扒着车窗翻入内,立即就把驾驶室里的三人打昏了。
“劫匪当然不只三人,一边打昏了三位驾驶员扔出驾驶室,另一边将第一与第二节 车厢脱钩。当时,两位巡查列车员正在第一节车厢,也被打晕扔了出来。”
货运火车的随车工作人员不多,从头到尾也就十二人。
五个人晕了,车尾部位很快听到一声爆炸响。
从后赶到前方,发现桥洞被堵,火车头与第一节 车厢都消失不见。随后再是徒步跑了几公里报案。
卡特听完先问,“刚刚警方说这一批货物的价值并没有如实申报,铁路方面不知第一节 车厢托运的是埃及文物。但听上去此次是有预谋的专业团伙作案,难道是消息外泄了?”
“我是有怀疑对象,很可能是德国普利莫一伙人雇的劫匪。”
艾德温说起这一批埃及文物,原本就是两家在抢夺。大老板西蒙出价高了一筹拿下,特意暗度陈仓地送回意大利,没想到还是半路被劫。
一旦落入了普利莫之手,他不可能将这批文物再交出来,死不承认是其一贯作风。
除非能顺藤摸瓜,确定文物具体被藏匿何处,但更可能是被他迅速转卖。
马车疾驰,一行人抵达火车头与第一节 车厢的废弃点。
也是荒郊野外,没有人烟的地方。
地面上马车痕迹乱七八糟,朝好几个方向四散开去,劫匪故意留下车痕干扰寻找方向。
车头的发动机被故意砸毁,而第一节 车厢里的东西连带箱子全都被搬空。
凯尔西走进驾驶室,打斗痕迹显示劫匪作案干脆利落,没让三位驾驶员多有反抗的时间。
驾驶员被扔了出去,将第一节 车厢开到此处的就是劫匪。
“欧洲劫匪好学的精神,与时俱进的速度让我佩服。”
凯尔西指着驾驶台,对华生感叹,“这条航线采用了新技术,货运火车也换了新驾驶设备,劫匪居然都会操作。”
咦!是啊!
华生听着猛然发现一个线索,“这才通车半个月,铁路公司的驾驶员接受过培训的也不多,劫匪从哪学的驾车本事?”
“埃德温先生,不如从这里着手。”
华生向埃德温提议,能找到一个劫匪,说不定就能牵出一串。
埃德温眼前一亮,能有寻找方向总比一抹黑的好。
这时,歇洛克查了一圈第一节 车厢,货物是都没了,但不是什么都没留下。
“教授,您看这个。”
歇洛克从角落里拎起一样东西走向火车头。“瞧,这小家伙死不瞑目的样子,也不知是否见证了一场劫案的发生。”
就见歇洛克提着一根老鼠尾巴,倒悬的灰老鼠尸体僵硬,鼠齿边隐有血迹。
他将老鼠尸体在凯尔西面前晃了晃,似乎好学生发现新奇事物正等教授夸奖。
除了凯尔西,其他人都稍稍撇过头去,对心里疯狂腹诽美国佬胆大且缺心眼,谁会夸奖你抓住死老鼠啊!
下一刻,凯尔面露赞许,“泰伦斯,你做得很好。你真是有一双发现秘密的眼睛。”
见鬼的发现秘密,死老鼠能揭示什么秘密?
第61章
眼前, 是一只尾巴被提溜着的死老鼠。
“这只死老鼠能藏着什么秘密?还能通过它找到丢失的文物?”
卡特横看竖看都想不通,最终不免联想到两位美国佬的研究方向。两人研究法老的诅咒,难道懂得死灵术?
“莫非有一种本领能召唤老鼠的亡灵, 通过它还原抢劫时的场景?”
不对,还原场景也没用。
那些劫匪脸上都特意涂了泥灰, 分辨不出他们的真容。
请不要一想不通就用神秘学来解释。
凯尔西抛出一个问题, 希望能将几人引向正常思维,“诸位看这只小家伙, 你们觉得它是怎么死的?”
歇洛克晃了晃死老鼠。很明显, 它年纪轻轻, 且没有外伤。
“是中毒死的。”
华生对死老鼠非常熟悉,尽管毛色不同,实验室里多是白老鼠, 而面前的是灰老鼠,但死状一致都是被毒死的。
卡特与艾德温等人也恍然点头。虽然没有抓过活老鼠,但他们或多或少处理过家里的死老鼠。
“对, 这是被毒死的老鼠。”
艾德温仍是不解,“货运列车上有老鼠并不罕见, 它与劫匪会有什么关系?那些劫匪行动迅速, 不会闲到特意毒杀老鼠。”
华生也迷惑,“今夜的劫案涉及了四方面, 劫匪及雇主、货物的接收方、货物的发送方、铁路运输方。
艾德温先生怀疑有内鬼导致了送货消息泄露,而这些与毒杀鼠都有没关系。这只是一场抢劫案,劫匪没有毒杀列车员,而是打晕了他们。”
的确, 此次涉及文物抢劫案涉的人是不会故意毒杀老鼠,目前涉案的也都与老鼠药沾不上丝毫关系。
歇洛克却认为案发现场留下的任何事物都不该被错漏。
不能主观臆断其存在只是巧合, 更不能直接判断它与案情无关。
“从小家伙的尸僵程度来看,它死亡不会超过七个小时。”
歇洛克指出七个小时前,货运火车仍在铁轨上运行。
准确的说,货运火车下午三点从巴黎出发直达都灵,中间并无停靠站。
老鼠会在火车运行中跳上车吗?更大的概率是它之前就列车车厢里。
那问题来了,老鼠在哪里中的毒?如果是在火车上,车厢里竟然放着毒鼠药吗?
“欧洲列车有随车放毒鼠药的习惯?货运列车应该会运送食材,放老鼠药的话不合适吧?”
歇洛克接连抛出几个问题,“如果没有放,就该确定老鼠的中毒时间。一旦确定它是在火车发出后中毒,杀死老鼠的毒物在哪里?”
既然是货运列车,只会是某一车箱的货物有毒。
绕了一圈,艾德温算是听明白了,心里却不以为意。
老鼠的死亡秘密与他并没有关系,反正肯定不是他的货物带毒,从埃及金字塔弄出来的文物与老鼠药没有一铜币的关系。
至于其他车厢的货物为什么有毒?
答案很简单——有人托运了化学药品等物。
因此,弄清了老鼠被哪一种货物毒死,对于找回被抢走的文物完全没有帮助。
艾德温心中并不在意老鼠的死因,但态度还是很客气,他理解搞学术研究的人都有些奇怪的探索欲。
“如果两位有意弄清老鼠死亡之迷,我立即派人送你们去都灵。埃及博物馆内设实验室,佛曼馆长不会吝啬于出借一用。”
凯尔西与歇洛克对视一眼,都看出了艾德温的不以为意。
当下,两人也确实说不出死老鼠与文物抢劫案的关联,只是出于对每一种现场存留物的怀疑,不会轻易放过一个疑点。
此外,还有一点。
此行是为追查毒杀金玫瑰的凶犯而来,被劫走车厢出现了与毒物有关的尸体,哪怕只是一只老鼠,也让两人下意识地对其多以关注。
“有劳了。”凯尔西谢过艾德温,也请他顺手查一间事。
“既然要调查货运途中可能存在的内鬼,不妨也查一查其他车厢都托运了什么货物,是否有带毒物品?”
艾德温认为查毒物是多此一举,可他还是爽快答应了下来。
反正都要查内鬼,而这位乔教授刚刚还提供了一个侦查方向——劫匪学习过新的火车驾驶设备技术,何不顺水推舟都调查了。
只当是卖其一个面子,也能方便两相交好。
*
都灵,如今的皮埃蒙特大区首府。
十几年前,萨伏伊王朝一统意大利,它亦是王国的第一个首都。
坊间却盛传它的历史非常悠远,久到超过了古罗马人踏足这片土地,而与古埃及有着密切关联。
埃及与意大利,一个在地中海南岸,一个在地中海北岸。
依据考古发现,都灵境内发现的神殿遗址,有许多公元一世纪使用的祭祀物品,其祭祀的神灵正是古埃及的伊希斯。
古埃及神话中,伊希斯掌管着生命、魔法、婚姻和生育。
如果熟悉古埃及历史,认真地逛一遍都灵,不难理解古埃及象形文字破译者商博良的话:‘前往孟菲斯和底比斯的道路从都灵开始。’
黄昏,马车驶入都灵。
一行四人却在埃及博物馆门前吃了闭门羹。
博物馆扩建完成前并不对外开放,而邀请众人前来商议的馆长佛曼明早回城。
原定的扩建研讨会是在五天后,显然凯尔西与歇洛克来早了,想要借用实验室只能等一等。
“不如先去亚历山大旅店。”
华生前来都灵参加婚宴,更计划享受一个意大利长假期,早早定下了旅店。
依着地图所示,勉勉强强也能为众人带路。“我们穿过市中心的法律广场,就能抵达亚历山大旅店。”
凯尔西看着一路风景,古罗马时期奠定的城市格局,街道方正笔直,存续着严正之风。后来萨伏伊皇室发迹于此,修建了都灵王宫,极尽奢华,繁复而考究。
这座城市却远不只两种不同风格相容。
望向法律广场上的埃及方尖碑,它代表了一种更古老的文明。
都灵流淌着两条河,有波河和朵拉河分别象征太阳与月亮。在日月交替之间,黑与白的魔力轮替出现。
“传说,这里是地狱之门。”
凯尔西说,“早在古罗马时期,城市的四扇城门的相交线正位于此。此处又做过执行死刑的刑场,久而久之,强大的能量场构成了地狱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