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佛曼想要训斥查拉别胡说,可看着她佝偻的背影,终是把话都咽了回去。
至于被点名请早些离开都灵的四人,哪怕离开也不会是因为信了邪灵作祟。
爆炸瓶究竟从哪里来?是周边施工时遗失的吗?
如果是,又遗失了几个?如果不是,它也总该有一个出处。
华生将要参加五天后在都灵大教堂举办的婚礼,他就接下了调查易炸物出处一事。
另外,瓶子又怎么到了通风口?
除了那一种接连巧合的可能性,只会是有人为放置在实验室上方。
实验室以往的研究员,以及新上任的佛曼馆长,古怪的看门人查拉,这些人的背景资料都要查清。
他们与失窃文物意大利接收方艾德温,或与疑似劫持方德国普利莫一伙人,有没有过节或交好?
卡特暂缓去米兰警局的脚步。有关维托里奥男爵之死的合作调查,主控权完全与他无关,还不如先将差点把他炸伤的案件弄清楚。
不如他留下联络都灵警方,试图理清博物馆与两拨文物商贩的关系,或者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凯尔西与歇洛克则选择先一步离开,既然老鼠尸体被毁,两人也要重新去查毒杀金玫瑰的凶手。
来意大利的第一站本该是米兰,查一查金玫瑰的前任情人——疯狂牙医。
牙医计划杀妻而迎娶金玫瑰,其中出现失误反饮毒身亡,之后他的妻子怎么样了?有没有找金玫瑰复仇的可能?
再往韦尔切利的男爵府邸,一探男爵夫人是否有雇勇杀手的嫌疑。
**
四天后,都灵大教堂前。
黄昏的余晖照在教堂砖墙上,留下半明半暗的斑驳光影。
今日已经关闭的教堂门前,而明日将在次举办一场婚礼,与男爵死亡有关的可疑人士同样会出席婚宴。
凯尔西与歇洛克查了一圈又绕回了都灵。
一个坏消息,此行没能找到牙医的妻子,他死后妻儿离开了米兰不知所踪。
一个好消息,维托里奥男爵之死不完全是死于野狼之口。
男爵夫人透露,当日野狼出没点附近还有另一伙人,据她调查与德国文物商普利莫有关。可是男爵亲属死不承认,目的就是让她丧失遗产继承权。
为此,男爵夫人需要外援,找上了两位美国佬。
即凯尔西与歇洛克扮演的美国学者,只要他们查明实情,就以男爵珍藏的一套埃及文物为谢礼。
带着男爵夫人的前期调查资料,两人重返都灵。
因为出现了同一拨嫌疑人,现在让男爵—金玫瑰案,与火车抢劫—老鼠尸体被炸案,兜兜转转扯上了关联。
有关易炸物的来源,工地方面一个月前确实丢失过一瓶危险品,丢失地点正在埃及博物馆附近。
可再详细的情况,怎么丢失又怎么回被弄到博物馆地下室,当前没有任何的人证或物证能说明经过。
“卡特警探还在尽力调查,现在还没有新的线索,就连那位古怪的看门人都身世清白。”
歇洛克不可置否地说,“查拉女士的亡夫曾是埃及探险队的一员,身中诅咒而死,还牵连了妻子面容被毁。”
歇洛克却不信诅咒,查拉与她的丈夫很可能染上金字塔内的某种细菌。
如今人们无法解释才说是诅咒,正如爆炸与邪灵无关,一定有尚未浮出水面的隐秘关联。
当下,两起案件或多或少都与普利莫一伙扯上关系,设法让他们说出实话就尤为重要。
普利莫行踪不定,唯一能肯定他会出席明天的婚礼。
这场在都灵大教堂举办的婚礼广邀宾客,而很多人都是抱着朝圣之心前来。因为婚礼新人的家族说动了教堂,新人将在一件圣物的见证下宣誓。
——蜚声世界的镇堂之宝,耶稣圣体裹尸布。
都灵大教堂保存着一块十四尺五寸长、三尺八寸宽的亚麻布,其上隐约可见一个人体的前身与后身印记。
据说,这块布是耶稣在受难时用来包裹其尸体的,所以才会留下血迹与人形影像。
裹尸布的真假,几百年来争论不休。
不过,它对外展出的次数不多,明天的婚礼竟能请出圣物,也不怪宾客们心情激动。
空旷的教堂门前,凯尔西却有些迟疑。
她一脸正色地问歇洛克,“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福尔摩斯先生,明天您真的要和我一起进入教堂吗?”
为什么不能去?观察嫌犯还挑时间吗?
歇洛克刚要这样说,话到嘴边竟卡住了。他们俩一起进入教堂,万一引发某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就会毁了一场婚礼。
“的确,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对此,您有什么好建议吗?”
“很遗憾,我没有好的建议。”
凯尔西甚至无法保证单独一人前往也能平安无事。当然,案发实则只与作案人有关,现在她想得多些只为未雨绸缪。
歇洛克仅示以眼神,「没有想到请努力再想一想。」
凯尔西回瞪一眼,「你怎么不努力想。」
随即,凯尔西露出标准微笑,“一定要我提一个建议的话,当您结婚时,完全不必考虑邀请我坐到观礼席上。我会非常理解并支持您为婚礼进行做出一切安排,并且在内心给予您最诚挚的祝福。”
这真是一个几乎遥不可及的建议。
“尽管我从未有过结婚的打算,但不得不说您识微见远。”
歇洛克也露出微笑,“同样的建议也送给您。您结婚时不用给我发邀请函,我会认同且赞同您为婚礼进行做出一切安排,并且在内心给予您最真诚的祝福。”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齐齐转头,目不斜视地看向都灵大教堂的正门。
如果真能通过祈祷得来神灵庇佑,愿他们的运气能正常一些,不要凑在一起就引发奇怪事件。
至于教堂里的婚礼?
上帝会愿意网开一面,让其顺利进行吗?
第63章
3月31日, 都灵,晴。
都灵大教堂宾客云集。殿内主厅朴实简约,而两侧一排排大石柱后的侧厅炫目华丽。
此时此地, 什么都比不上水晶棺里的一块裹尸布,那是耶稣降临世间的证明, 是最圣神的祝福。
面对上帝, 新郎与新娘立下誓言,从此结成永不分离的夫妻。
在唱诗班的颂歌声中, 今天的教堂婚礼渐入尾声。
亲朋纷纷向献以诚挚的祝福, 而随着玫瑰花瓣雨散落, 一对新人步出教堂大门,先坐马车前往婚宴古堡。
后排宾客席,凯尔西和歇洛克齐齐松了一口气。
“真好, 教堂婚礼完美落幕。”
歇洛克由衷赞美耶稣裹尸布的力量,“赞美圣物,它给予了最诚挚的祝福, 我将牢记这一种幸运的感觉。”
凯尔西十分郑重地表达了认同,“的确, 我也正沐浴在圣光之中。它的能量十分强大, 影响着你我的气场。请允许我赞美上帝,愿此刻长留。”
“噗嗤——”
后排, 莉迪亚没能忍住笑了出来。她不是故意偷听,前面的美国师生并没有压低音量。
这两个美国人太有趣了,从没见英国男人这样情绪外露。
当然,莉迪亚并没见过多少男人, 但见到的都和父亲班纳特先生一样,大多时候只保持着礼仪微笑。
哪怕是见证了一场感人的婚礼, 现场也能判断出不够热情的是英国男人。
华生侧移一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两个美国佬怎么一回事?请他带入场时说得一本正经,是为观察可疑的普利莫,现在怎么感叹起耶稣圣物的力量?
近距离朝拜圣物的确很让人激动,但说好了来观察疑犯的两位,未免也有些不务正业了。
华生暗叹一句美国佬不靠谱。
果然两人是打着观察疑犯的旗号,实则是研究癖又犯了,特意进入教堂来看耶稣裹尸布的。
不靠谱的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谁说他们没暗中观察普利莫?
如果被华生看出来,真是愧对‘暗中’一词。现在直言赞美上帝,更是完美出演了史密斯师生的人物特点。
至于为什么如此发自肺腑?
不必道于外人知,这是两个人的秘密。
反正,当下凯尔西与歇洛克无比虔诚地感谢,随便是哪一种力量保佑都好,两人奇怪的气场没有在婚礼当场发作。
宾客陆续散场。
莉迪亚有些不舍地回头看,她打听过了,乔教授不参加之后的宴席。这一分别恐怕就要远隔大西洋。
“您……”
莉迪亚一咬牙绝对主动搭话,还没能问好,却听到了一段死老鼠与死猫的惨状描述。
“小家伙灰不溜秋的身体,砰的一下就炸开了,溅得满地都是碎肉沫。”
凯尔西一脸惋惜,“我觉得最有艺术性的尾巴也断成了几段,太可惜了,再也不能轻轻把玩它。”
歇洛克接到,“老鼠太小只了,炸碎就拼凑不起来。这就不如黑猫,炸开还能留半只脑袋。两只眼珠裂开,露出空空的窟窿,别有一番意境。”
凯尔西点头,“两者各有各的有趣,但最有趣的炸裂时的一地鲜血。”
呕!
莉迪亚想象着那一番场景,捂住胸口,差点没有干呕出来。
她逃也似地匆匆朝前,赶忙追上家里人,再没想和什么一见钟情的教授搭话。
听着有关虐杀动物的描述,岂会再认为美国佬有趣,分明是变态可怕才对。
这一次,华生倒是瞧出内情。两位美国佬不是变态,只是在变相断绝莉迪亚单方面期盼的火车情缘。
“史密斯教授,其实您可以换一番描述。比如通过赞美婚宴,表明自己也想结婚了,已经有了心上人。这就不用往自己身上泼污水了。”
凯尔西:发现了,华生在处理感情问题上很有一套。每每此时,他的观察力就上升一个台阶。
“哈哈哈。”
凯尔西只做尴尬笑,摆了摆手,“其实也没欺骗那位小姐,我们经常接触诡异的事物,这样能断地彻底一点。当然也多谢泰伦斯的配合演出。”
“教授,为您分忧,是我的荣幸。”
歇洛克演得像个体贴的学生。早在火车上,他就看出班纳特一家见过凯尔西,准确地说是见过杰瑞·史密斯一角。
班纳特家的小女儿也不是第一次看中史密斯先生,是什么样的缘分让双方再次相遇?
「今天帮你挡了一回,万一再有下次……」
歇洛克抛给凯尔西一个自行想象的眼神。
「不会的。」凯尔西微笑回视,「就算有第三次,我也不会发愁。因为再愁,也比不过我们相遇引发的大事件。」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听华生说起正事。
“刚刚你们观察得怎么样?我偷瞄了一番,那些德国人看上去没什么破绽。”
华生说的是莫普利毫不心虚。今日的婚礼,文物被盗的艾德温也到场了,双方一照面竟然是笑语晏晏。
完全看不出一方东西被偷,另一方很可能雇佣了窃贼。
华生谈起艾德温有关劫匪的调查结果,“开走火车头的驾驶员确定了,是意大利黑手党休斯顿家族的外围成员。”
休斯顿家族植根南方西西里岛,但也要允许他们赚些外快。比如拿钱办事,劫走这一批文物。
偷火车头之事,被艾德温顺藤摸瓜抓到了把柄。
休斯顿家族的人是认了,但依照行规,他们不会供出买家。从来也不会为谁破例,除非对方于家族有恩。
“不过,艾德温还是探到了一些口风,九成就是普利莫雇佣的劫匪。被劫文物一离开火车,当夜就送到了莫普利手上。”
华生无奈地说,“想要追回很有难度。另外,你们提出要查的,货运列车其他车厢运送的物品是否有毒性,目前所知是没有。”
那夜出事的货运火车,除了被劫的第一节 车厢运送埃及文物,其他车厢主要运送食材与衣料两大类货物。
理论上与托运方的申报资料,全都标注托运物无毒。
那只死老鼠又究竟在哪里中的毒?而没了尸体很难再论证回答这一问题。
凯尔西提起普利莫,“在教堂仅是远观,看不出普利莫有任何心虚。虽然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也能称得上老奸巨猾,瞧不出神态破绽实属正常。”
“有一点奇怪。”歇洛克发现普利莫使用了化妆品,“他的脸上扑粉了,女士用来遮掩憔悴脸色的那一种。”
华生疑惑脸:有吗?他没有看出来。
歇洛克点头,“我确定,他的手法很自然。”
“也许是为了尊重婚礼?”
华生并不确定,这个年代对女士是否该化妆都持有正反不同意见,更不提普利莫那样的商场男士。
如果普利莫遮掩脸色能够用尊重婚礼来解释,但他的三位助理就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凯尔西模仿了三人的动作,双手紧贴裤子,似乎是端正无比地站立。
“可是他们不时握起双拳,双臂紧绷,想要抬手做什么,但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这种古怪的状态断断续续维持了一整场婚礼仪式。
华生也无法解释了。总不能三个人背上爬了小虫子,都想要伸手去挠一挠,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能强忍。
“明天,埃及博物馆将要举行扩建研讨会。普利莫也被邀请了,或许两位能有更进一步的发现。”
普利莫不可能轻易露出破绽,只要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不论对男爵夫人或艾德温,他就绝不认账。
如果说劫走文物,是与艾德温有利益纠葛,那么与维托里奥男爵又有什么冲突?
对此,普利莫做了自辩解释,维托里奥男爵丧命狼口,总不能是他故意引狼杀人。
两者素不相识,而山中偶遇也该交好。像是维托里奥这样的贵族,是他正要发展的客户目标。
意大利警方已经开始搜查男爵死亡现场周边情况。也许山林里会找出答案,但可能事发时的证据早被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