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曜很好奇喝水是怎么一回事。但当务之急是收拾大宝宝,所以就把想问的话咽回去,静静地等着大宝宝反驳。
大宝宝的嘴巴动了动,犹豫好一会儿,弱弱地说,“爹爹又没说要吃鸡蛋饼和煎鸡蛋。”
“你爹我说了,可你娘说我都是当爹的人了,不该跟你们攀比。”楚修远盯着他,“我和你哥的意见一样,你娘是偏心,但是偏心你。不如这样,以后咱们相互监督。
“比如去东市买蹴鞠,一人买一个。你的踢坏了,你娘亲给你买一个,就要再给我们买一个。给你做年糕,也得给我们做一碗。如何?”
小孩想说不如何。
然而,说出来就等于他承认娘亲偏心,“爹爹,我是小孩,不可以和我比。”
“小孩可不会这么说。”商曜实在忍不住,“大宝宝,你就承认吧。”
小孩好奇不已,“承认啥呀?”
商曜:“只想你娘疼你一个。但这是不可能的。你也别指望能闹得你爹松口,结果只会气得他想揍你。”
小孩的嘴巴动了动,“我——才没有气爹爹。
“没气我,那你还说你娘对我比你好?”楚修远瞪着眼问。
小孩张了张口,拿起汤匙,“我的年糕凉了,我吃年糕。”
“楚大宝宝,又想逃避?”楚修远说着,见他充耳不闻,“二宝,去拿笔墨纸砚,给他记下来,下次再忍不住拈酸吃醋,一个月不准吃鸡肉。”
小孩停下来,抬头看了看他爹爹,犹豫片刻,“我才不会中计。”
“这不是激将法。”楚修远道,“是提醒你做人要言而有信,不可说过就忘。”
小孩连忙找他娘亲。
林寒:“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答应就不可以反悔。”
“我没有答应。”小孩连忙说。
商曜乐了,“可是你也没说不行。不可以的反义词正是可以。”
楚修远接着问:“是听你娘亲的话,亦或过两天再大声指责你娘亲偏心。”
小孩下意识想反驳,忽然发现不对劲,“我没有怪娘亲。”
“你是没有。你想让我跟你娘亲说,对你一人好。”楚修远很是不客气地点出他的小心思,“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娘亲先是我的妻,其次才是你娘。论先后也得对我好一点。事实上是对你最好,你还不满意?是想让我揍你一顿,还是让你二哥揍你?”
小孩理屈词穷,哼哼唧唧,“签就签,谁怕谁!”说着起身朝他爹爹走去。
商曜撑着下巴笑了。小太子低下头抿嘴偷笑。
楚修远摸摸小太子的脑袋——不可以笑出声来。
小太子伸手捂住嘴巴,直到大宝宝签字画押才松开,“给我看看。”
“不行!”小孩脱口而出。
太子:“为什么?”
“这是我的。”小孩认真说。
小太子正想说,他不看了。心底突然冒出个主意,“我帮你看看舅父有没有骗你。”
“骗我?!”小孩转向他爹爹,不敢相信,爹爹言而无信!?
小太子见状,忙说,“有的字你不认识,我帮你看一遍,再交给,交给你娘亲保管,舅父想改都改不了。”
小孩仔细想想,他太子表哥说的极有道理,“快帮我看看,鸡腿分你一半。”
“鸡腿都剁碎了,哪来的整个的?”林寒问。
太子转向他,对呀,哪来的整个的啊。
“没有鸡腿有鸡腿肉,我给你找鸡腿肉。跟土豆一起炖的鸡腿肉最好吃了。又香又嫩的,我一顿都可以吃,吃四个。可惜娘不准我吃那么多。”小孩说着,还瞥一眼林寒,满脸的幽怨。
林寒气笑了,“你和你大哥、二哥还有你沐哥,总共四个人,庖厨杀两只鸡,四只腿一人一个,你全吃了,他们吃什么?”指着他手里的纸,“刚签字又想抱怨娘偏心?”
小孩看了看白纸黑字,抬手塞给太子,“给你,我不要了!”
“不要什么?”商曜故意问,“我没听清,不要脸了?”
小孩忙说:“不是!”
商曜:“那是不要什么?签了你的名字,说不要就不要,是不是因为你这个小孩不值钱,连累你的名字也不值钱,说丢就丢。”
小孩慌了,“我才不是不值钱。”
“你刚才说什么?”商曜朝太子那边努一下嘴。
小孩想一下,就被他想到,“太子说他帮我看一下。我不给他,他咋帮我看啊。”
太子很想提醒他,你的原话是“不要”,但大宝宝定会反驳,太子干脆苦着脸说:“你戳到我的手,我不想帮你看。”
“我的鸡腿肉都给你。”小孩不假思索道。
小太子在宫里吃肉吃腻了,比起鸡肉他更想尝尝土豆,“叫哥,我就帮你。”
“叫你啥?”小孩没听清。
林寒开口道:“太子比你大两岁,你应当喊他哥哥。”顿了顿,“就像你大哥二哥一样。”
“我要喊你三哥吗?”小孩一听喊哥不吃亏,就很好奇地问,“还是像沐哥一样,我要喊你绎哥啊。”
小太子眉头微皱,“一哥?太难听,我不要。”
“那我喊你什么哥?”小孩也忍不住皱眉,他怎么这么麻烦啊。
商曜看着俩孩子一本正经的小模样,不禁乐了,“喊他太子哥。”
大宝宝没有喊,而是等太子表态。
太子点头。
大宝宝立即喊,“太子哥哥,帮我看看吧。这样行不行?”
小太子眉开眼笑,“行啊。”
“我们去那儿。”小孩拉着太子的胳膊往旁边游戏室拽,离他爹爹和两个哥哥远远的。
此时楚沐已出来,见状忍不住说,“以前见他那么爱哭,还以为长大得是个怂包。没想到这么点脸皮就快赶上护城墙。”
林寒点头,压低声音说:“我起初也有过这种担心。听人说孩子三岁前不记事,四五岁的事只能记住一点,这两年才敢吓唬他。”转向楚修远,“过两年大了,再不听话直接揍。”
楚修远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商曜不禁往西边看一眼,“那小子怕是得跟你对打。”
林寒:“那样正好,让他看看他跟夫君之间的差距,也不会今儿见识到他的厉害,害怕又佩服,过几天忘记又故态复萌。”
商曜顿时忍不住同情楚大宝宝,继而一想小孩这么点都敢跟他爹杠,林寒和楚修远再不厉害点,都不用等到他弱冠,过个十年八载他就能飘上天。
思及此,商曜放弃同情小孩,问林寒,“你那个土豆还需多久?”
“有土豆炖鸡、炒年糕、土豆饼、土豆丝、干锅土豆片以及炸土豆条,多久妾身也说不上来。那个炸土豆条是他们第一次做。”林寒一股脑儿把菜名报出来,是怕商曜等得不耐烦。
商曜一听这么多,当真不着急,看到丫鬟送来一碟葵花籽,便抓一把,又让丫鬟给他找个小碟子,剥瓜子打发时间。
说起葵花籽,商曜喜欢吃,所以芙蓉园今年种有上百株。但林寒说一把瓜子相当于一块红烧肉,商曜又不敢多吃,不但每宫赏几斤,还给楚修远几斤。不过,那几斤早被几个孩子霍霍了。
商曜捏一个尝尝,就知道不是他园子里种的,“修远,你们家的地儿怎么收拾的,怎么种什么都比朕那边的香。”
“这事陛下得问夫人。”楚修远实话实说。
商曜转向林寒。
林寒当然不能说她的种子来自神秘莫测的空间,“妾身的这个用肥料了。陛下的那个用了吗?”
商曜只知道吃,哪管底下人怎么种,“这个朕还真不清楚。”
林寒:“前面果树林里有两个石槽,平时就用来养鱼。但那水都是无根之水——”
“等等,什么无根之水?”商曜忙问。
楚修远笑了,“陛下别听她瞎说,就是雨水。那石槽满了,臣府里的奴仆就舀出来浇菜。要是许久不下雨,那石槽里的水要换也不浪费,舀出来浇瓜果蔬菜。”顿了顿,“夫人是不是想说咱家的水跟陛下的不一样?”
“当然。”林寒半真半假道,“那水里有鱼的粪便,浇在葵花根上便是肥料。”
商曜闻言也觉得她瞎说,“那才多点?你跟朕说实话,赶明儿芙蓉园种剩下的果树苗也归你。”
林寒眼中猛一亮。
楚修远顿时想起身走人。
然而,没等他付诸行动,楚沐已站起来,拉着他大堂弟和二堂弟去旁边游戏室找楚大宝宝和太子殿下。
商曜朝楚沐那边抬了抬下巴,“看见没有?林氏,你侄子和儿子都听不下去了。”
林寒不禁叹了一口气,“他们又错过一次了解我的机会。”
“婶婶,我们听得见。”楚沐开口。
林寒噎了一下,“那我就小声点。”话虽如此,却没刻意压低声音,“西南夷陛下了解多少?”
商曜仔细想想,“山多地少人稀。据朕派往西南夷的人来报,那边好些地方的人坦胸赤脚,同野人无异。”
“但有些地方跟咱们一样,但比中原百姓贫穷?”林寒问。
商曜点头,随即猛地转向她,“你有办法?”
“妾身听说过一个办法。”林寒道。
楚修远:“夫人,直说便是。”
林寒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大宝宝刚刚用的笔墨纸砚还没收起来,就拿一张纸画出梯田的形状,“这样种稻,然后在稻田里撒一些鱼苗,据说草鱼长得快?”
楚修远点头。
林寒:“稻花落到水里喂鱼,鱼还可以吃里面的虫或草,而它们排出来的东西可以肥田。如此一来,待稻成熟,鱼也长大了,稻谷还比以往见的多,可以说一举两得。不过——”
“还有什么?”楚修远忙问。
林寒笑了,“不是坏事。妾身听说高手在民间。民间的聪明人说不定已经这么做。陛下要是查到有人这样做,可不能觉得妾身贪功。”
商曜嗤一声,“朕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西南夷那边若能自给自足,朕即使知道这是别人的主意,也不介赏你——百金!”说出来不禁庆幸,幸好收的快,不然就变成千金了。
好在林寒没看出来,继续说,“陛下可以先让江南的官吏试一下,稻田养鱼可行,再推广到西南夷。免得百姓养死了,反而怪你这位皇帝不知民间疾苦瞎折腾。”
这点商曜倒没想到。正准备开口,瞥到门口多出一丫鬟,仔细看去,正是林寒的大丫鬟红菱,“何事?”
“启禀陛下,饭菜好了,是现在摆饭还是再过会儿?”红菱说着,看向林寒。
商曜是皇帝又是姐夫,林寒自然不敢自专,便等他示下。
林寒没种过稻,楚修远只种过小麦,商曜想想觉得跟他们谈论“稻田养鱼”,不如回去找大司农以及他下面的官吏聊聊。
“朕饿了,摆饭吧。”商曜说着,起身喊太子,“绎儿,别玩了,过来洗手。”
小太子把大宝宝的“卖身契”折好给林寒,就冲大宝宝招手,“跟哥去洗手。”
“你又不知道在哪儿。”大宝宝跑过来,“这里是我家。”
太子:“你家我也知道。你家有几棵果树我都知道。”说着,停下来。
大宝宝疑惑不解,“干啥啊?”
“楚白白,你家还有红果果和板栗吗?”太子好奇地问。
小孩想了想,“好像还有。”转头就喊,“娘,咱家的板栗呢?”
“在庖厨。绎儿想吃?”林寒问。
商曜不待他开口就说,“用膳!”
小太子顿时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林寒也没再说下去。
未时左右,四个孩子跟着楚沐去西边房里睡觉,林寒就让厨子给几个孩子做一盘糖葫芦和两盘炒板栗。
府里有两棵板栗树,每年秋末以及冬天林寒都会让奴仆炒板栗,所以府里不但有一口用来炒板栗的铁锅,还有一袋干净的石子。
林寒吩咐下去,半个时辰,几个孩子醒来,板栗的香味就飘到主院。还想再睡个回笼觉的孩子们顿时睡不着,趿拉着鞋就往中堂这边跑。
商曜正在同楚修远下棋,听到脚步声抬头发现小太子衣冠不整,眉头紧锁,“出什么事了?”
“板栗呢?”小太子往方几上看了又看,一个棋盘两个棋盒和数枚棋子,独独不见浓香的板栗,不禁吸吸鼻子,“孩儿没闻错啊。”
商曜气笑了,“芙蓉园的板栗刚收下来,朕就命人给你送一袋,还没吃够?”
“他们不会做炒板栗。孩儿想念炒板栗。”小太子穿上鞋,走到商曜身边,“父皇,您就大发慈悲告诉孩儿,那板栗被您藏哪儿去啦。”
商曜朝他眼角戳一下。
小太子吓得闭上眼,发现他皇帝爹爹没打他,大胆睁开眼,看到他爹爹手指上有一粒眼屎。小太子的小脸一下红了,就跟林寒种的红富士似的。
商曜见儿子这么有趣,反而气消了,“还没炒好,在庖厨呢。”
“太子,太子哥,你在哪儿干啥?板栗在庖厨呢。”
大宝宝的声音传进来。
太子一喜,连忙去跟他小老弟汇合,“谁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