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了整个天地，也要为你一人吗？”
“不！天界才是正道！邪魔外道，死不足矣！”
太华真君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怒意：“那千年前的人族！你也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将其歼灭？！”
奚擎脸色铁青：“蝼蚁之躯，最为低贱，本神没有歼灭他们，只是他们沉睡于海底，怕是再也无法醒来了。”
四周陷入了安静。
紧接着，一阵巨哮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海水狂涌，海底震动，奚擎面色大变：“你故意拖延本神？！”
太华真君语气淡然：“凡事有因必有果，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本神就是主宰命运的那个人！这些妖兽都喝了本神的血，没人能杀死他们，除非——”
奚擎的话还没落音，就看见东北方向的海底，一道黑色的水柱喷涌而出，更痛苦的嘶叫声传来，四面八方的海水都被染成了黑色，黑烟消散，终于，预示着蠹的死亡。
“这不可能！——”
奚擎不管不顾的朝着那个方向而去，可惜所有的海水此刻不再是他手中的利器，而是成为了他的阻拦。
一道白色的剑垂直而出，带着冰冷的寒意和彻骨的寒冷，将奚擎的最后一点希冀，也给斩断。
“霜灵......”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前方。
此刻外界已经是狂风骤雨，倪翊岚带着众仙守在西海的岸边，看着昔日三界灵气秀美的西海变成如今这样，众人的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滋味。
白色的剑不断向上，直直的跃出了海面。
“快看！”
“那是霜灵剑？”
奚擎的脸色僵硬又难看，太华真君缓缓开口：“那孩子果然没让我失望，现在，该是我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随着蠹的死亡，大量的幻境开始消失，那些被困在幻境里饱受折磨的人，也全部都被放了出来。
西海的海岸，如今热闹极了。
海面上开始出现巨大的旋涡，奚擎想去阻拦，却是来不及了，他被迫现出了半尾，在不断的诵经声和金光之中，原形毕露。
那蠹被火烧不死，郑凡凡是被付凛渡了大半的灵力，才召唤出了霜灵剑。
曾经她以为自己办不到的事，竟然都一一实现了。
随着蠹的逝去，海水开始上涌，带着海底的众人，不断的漂浮上去，她有点太累了。
付凛的样子都不太清晰了。
她看到了陈婆，小桃，还有许许多多无辜的人，都得救了。
真好。
翊岚上仙寸步不离的守在岸边，神情严肃，药王谷举上下之力，不断的将那些浮上海面的人，一一用担架搬离，救治。
数量之多，令人咂舌。
当陈婆出现的时候，翊岚上仙的面色才终于出现了波动，“小师妹？！”
陈婆魂不守舍，似乎没有听见。
翊岚看见她怀中抱着的一抹白，也瞬间有些站立不稳了。
-
郑凡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药王谷的厢房里了。
案几上点着香炉，屋里全是药草的清香，就是没有一个人。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发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痛难忍。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个小学徒。
“郑师姐，您醒了？”
郑凡凡艰难的点点头，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了：“这是药王谷，我回来了？”
“是呀，所有的人都得救了，您受了伤，师尊命我们好生照顾您。”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师尊和天界各上仙都忙着收拾西海的烂摊子，天神消失，天界大乱，魔界也趁机出来捣乱。现在外面，可真是乱的很。”
郑凡凡面色一变：“请问，和我一起回来的人呢？”
她醒来没看见小凛，这很不正常。
“师姐您是单独回来的呀？哦，您说雪参精灵吗？他在海底也受了伤，现在还睡着。”
郑凡凡脸彻底白了：“你是说，就我们两人是吗？没有其余的人了？”
“是呀...”那个小仙童似乎被她吓着了。
郑凡凡不管不顾，立刻就要下地。
“师姐，万万不可，你刚才上过药的！”
郑凡凡现下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坚持下了床，就要往屋外走。
门外出现了陈婆的身影，郑凡凡一愣：“婆婆......”
陈婆叹了口气，摆摆手：“你先下去吧。”那个小仙童这才端着药，退下了。
“你身上伤势不轻，应当好好休养。”
郑凡凡焦急的问：“婆婆，小凛他？”
“你先坐下，别急。我慢慢跟你说。”
郑凡凡只好先耐着性子坐了下来。
“天神消失应该只是暂时的，现在天界大乱，魔界也趁机想分一杯羹。你上岸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郑凡凡睁大了眼，走了？怎么可能。“不会的，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当然，我相信你们的感情。只是，我怕，他此次走，是因为知道身份败露，天神会去而复返，到时候会连累你，所以才走了。大师兄发现你的时候，你虽受伤严重，心脉却被护着，想必是他...”
陈婆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郑凡凡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
“你也别难过，他...他能力很强，应该很快会回来，你在这里安心养伤，药王谷一向与世无争，想必也不会牵连到这里。”
“我得去找他。”郑凡凡抬起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如今去寻怕是会暴露身份。”
郑凡凡愣住，她的身份？
陈婆看她还不明白，也不再多说：“我看到你手上的印记了，是幽冥灵印。”
郑凡凡连忙低头去看，对，他们有灵印，她可以通过灵印去找他。可是...
在海底非常深的印记，现如今，却只剩淡淡的痕迹...她勾动灵力，那边没有一丝回应。
“怎么会这样。”郑凡凡要急哭了。
“哎，看来他早有预料，这幽冥灵印是幽冥地府的主人才能控制的，结印过程非常复杂，你们在海底...我想，应该只是暂时性的。”
郑凡凡泪眼模糊，她回想起半半，当时在蠹的幻境，结印好像特别的简单，她眨眨眼，似乎就完成了。还有那个镯子，上面也有灵印的气息，但都只是暂时性的。
骗她......他又骗她。
陈婆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论如何，这几日你不要出谷，外面的事交给我们。”
郑凡凡叫住了她：“婆婆。”
陈婆走到门口回头，朝她笑了笑：“凡凡，多谢你，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这不是我原本的样子。师兄他受了很重的伤，我得去照顾他。”说完，她转过身，也拂去了眼角的泪。
师父受伤了？郑凡凡强撑着，也跟了上去。
白晟伤得很重，断尾接不上了，原形奄奄一息。陈婆不让任何人靠近他，只是没日没夜的照顾着。
药王谷的人轮番来劝，也无甚效果。
郑凡凡从窗外看着，心酸至极。
没想到，他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个傻子，我从幻境里，都瞧见了。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若不是因为我...自然可以顺利破了幻境，也不知你在执念什么？我都放下了，你怎么还放不下呢？”
陈婆一边抚泪，一边替他擦拭。
有小童在外禀报：“师叔，青丘来人了。”
郑凡凡猛地回头，青丘？是狐族的人。
九尾狐族是上古神族，每一只都有自己的命辰星座，白晟的星座，已经异变。
陈婆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喂他丹药和输送灵力。
翊岚上仙不在，一路的仙童根本挡不住狐族，很快，青丘的人就已经到了门前。
语气不容置疑：“请药王谷还人。”
陈婆不为所动。
“请药王谷还人！”来者提了几分声音。
郑凡凡有些看不下去了，强撑上前：“前辈，可否给他们一点时间。”
“九尾狐族是上古神族，每一只都只能葬在青丘，不属于药王谷。”那人森严颇威，应该位居高位。
“他会好起来的！”陈婆突然抬头，语气激动。
那人微微一怔，深深的蹙起了眉头，从他身后站出来了一个女子，泪眼婆娑：“我弟弟为你，已误了几千年，临到了，你怎可如此自私？”
陈婆一愣，低下头，继续给狐狸梳理着皮毛。
“当年，他本来和龙鱼族有桩姻缘，虽是那叶雪背弃在先，但我弟弟在青丘跪了七日，恳请收回这桩婚事。你倒好，一转眼，就嫁给了一个魔族之人。”
“你成亲以后，我弟弟喝的烂醉，消沉不已，甚至自甘堕落，你后来出事，他为了你，低三下四的去求龙鱼族要龙骨，要佛蕊，皆都为你无怨无悔！这些年，你在哪，他在哪，可是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累他。乃至于，乃至于......”
那女子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郑凡凡心酸极了，她知道师父喜欢婆婆，但不知道两人原来有这么多的纠葛。
她望向房内，陈婆低着头，极力掩饰，可早已是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这几章有刀子掉落。
不过不用担心，我下刀很快。
第64章 涅槃（十四）
最终, 青丘还是把白晟带走了。
陈婆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郑凡凡也进不去，她想去安慰来着, 转念想想了自己的境遇，自嘲般的扯了扯唇角。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房, 看着胳膊上那个越来越淡的印记, 心里负气，等见面之后, 她一定, 一定不会理他。
幽冥地府。
付凛躺在角落捂着腹部还在流血的伤口，看了看身边卧着的大猫：“你怎么不走？”
白虎别扭的看了他一眼, 扭过头：“你死了我还能替你收个尸。”
付凛轻轻的笑了, 摸了摸它的毛, 大猫试探的躲了一下, 也就随他去了。
“值得吗？”良久, 软软开口问。
他看了看胳膊上那个已经在逐渐消散的灵印，眼底闪过了一丝痛苦，本就是地狱里的人了, 这段日子, 就算他偷来的。他与奚擎之间的恩怨总要了结, 不能, 连累到她。
“强撑。”软软甩他一个白眼。
-
药王谷的小童站在门外，连着叩了三声门, 也没见到郑凡凡回应。
心下纳闷, 只好推门而入。
屋内清静的只剩下案几上的香炉，哪里还能看见人的影子。案几上还留下了一封信，写的是婆婆亲启。
小仙童将食盒一丢, 连忙拿着那信跑了出去：“郑师姐不见了！”
郑凡凡一路赶，一路赶，终于在到达三危山脚的时候有些撑不住了。
厌兽像早有预料一样的等在这里。
看见它，郑凡凡虚弱的笑了笑，“你知道了？”
“嗯。”厌兽走到她跟前，趴了下来：“上来吧。”
郑凡凡没有矫情，她的确太累了，伤势还没好，浑身的灵脉都叫嚣着疼痛。她顺从的爬到了厌兽的背上，道了声谢谢。
“你家虎呢？”
郑凡凡低头有些落寞：“我不知道，可能和他在一起。”
厌兽不说话了，慢慢驮着她朝前走。
“我前几天，梦到了真君。”
“嗯。”郑凡凡毫不意外。
“他让来此处等你，并说，要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郑凡凡沉默了，真君有话同她说，她已经猜到了。
“他和天神的恩怨，迟早是要了结的。”
“嗯。”郑凡凡又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所以她要来找他。
厌兽不再说话，几个跳跃，稳稳的上了山头。树林里有一处庙宇，里面有太华真君的一座石像，郑凡凡有些惊讶，看得出来，这像是以前人类的祭拜场所。不知怎么被厌兽搬到了这里。
难怪，真君元神一直不灭，这世上，信仰之力，最是不可破的。
看来是厌兽一直替他守着这里，有些人，总是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可内心深处，永远都有一份牵挂。
郑凡凡坐了下来，闭上眼。厌兽退了出去。
她轻车熟路一样的，进入了真君的幻境，这一次，没有上次的慌张。
“好孩子。”真君这次是本体出现，笑眯眯的看着她。
一瞬间，郑凡凡竟然觉得他有点眼熟：“您...？”
太华真君走上前，轻轻在她额间一点：“上回说过，一些问题的答案等你灭了蠹，出了西海，我们再见面时再聊，现在，是时候了。”
郑凡凡只觉得自己脑中一下被塞进来了许许多多的东西，瞬间有些让她承受不住。
天神...奚擎...
冥王...付凛...
鹤亭宫...
“小白，你等一下。”
......
“鹤儿，你为何不愿？”
......
郑凡凡额角开始沁出了汗意。
-
冥界深渊，奚擎看着眼前这个法阵，几乎是怒不可遏。
“付——凛——”
他咬牙切齿，抬手就将这里毁了个粉碎。用力过猛，丹田开始隐隐作痛。
他早就该有所察觉的，西海海底的不速之客，应该是有他的一份子。
他关押了人一千年，想不出是哪里出了差错。
但面前这个空无一人的深渊，妖兽的残骸，以及障眼法的结界，似乎都在嘲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