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君……”
这句话说出口,她自己都一愣。
夫君?什么夫君?
鬼差也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思考。这个厉鬼的魂魄现在虚弱得要死,得快点赶到孟婆庄里去避一避。
刚才在桥上要是再待的迟些,这魂魄怕是都要散了。厉鬼的魂魄散了,这个责任他们俩又担不起。
……
孟婆庄就位于奈何桥的彼岸。
二殿下在窗口站了不止一刻钟了。
什么都瞧见了,也当做什么都没有瞧见。过奈何桥本来就是冥界的规矩,再者,大殿也没有特意交代过一定要帮她过这个桥。
作为他的二弟,看着兄长为了这么一个魂魄,做了诸多的傻事,还是有些怨恨的。这怨恨顾忌着兄长的面子和自尊,不可能直接抒发在她的身上。堵在心里的气,有法子发出来也就是了,往后不会计较。
看着两个鬼差押着人往这边来了,祗儒晓得是到了他该出面的时候。
鬼差押着孟漾,刚踏入孟婆庄的大门,看见面前的人身子就是一抖,之后下跪行礼。
“见过二殿下。小的问二殿下的安。”
祗儒面色不改,“起来吧。”
“把她交给本殿,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这是什么个意思?
高个子疑问道,“二殿下这是做什么?她是个厉鬼,还需要我们亲自押解,喝完孟婆汤之后送去明正典刑。”
这回眼见的二殿下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之后祗儒说话也是呛人,“怎么?你们认为本殿会不清楚冥界的规矩,还要你们来教吗?”
矮个子慌张,“不不不,二殿下误会了,我们俩不是这个意思。您瞧他这话说的,都让您误会了,我给您赔个不是。”
“二殿下自然会比我们处理的更好。您让她带走吧,我们这就告退了……”
祗儒:“嗯。”
矮个子牵着高个子脚下生烟,没多少时候就跑的没影。
高个子傻他矮个子可不傻。二殿下药带走一个魂魄,哪里是他们可以阻止得了的,既然阻止不了,何不顺水推舟地卖一个人情。也就是傻高个的,还要正色的同二殿说道辩白几句,白白惹得人家生气。
愚蠢了吧。
……
鬼差一走,铁链子自然就解开了,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地上。
孟漾双手的束缚被解开,她却没有比先前好到哪里去,踉跄了几步,一个跟头便栽下去。
“哟!小嫂子当心些,我扶着你进去。”祗儒二话不说将人搀扶起来,送到里间。
之后,看孟漾还在迷蒙之中,同孟婆身边的侍女又交代了几句,祗儒一挥袖子也走了。
……
孟婆庄的景致不差。楼阁房屋,雕装精致,古朴之味在孟婆庄里随处可闻。
这孟婆汤颜色泛黄,闻着却没有什么味道,像寡淡的清水掺杂了颜色。
不过漂亮孟婆只让她闻了一闻,便把汤给端走了。
孟婆庄的主人,是同孟漾一个姓的妙龄姑娘,唯一可惜的是,她的双腿好似受过伤,不利于行。初次见孟漾,就是坐着轮椅由侍女推着过来的。
她的腿上盖着毯子,双手藏在里面。孟漾却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里。因着孟婆的这张脸太过美丽,清楚的在她视线中出现,就吸引了全部。
孟漾身子过虚,趴扶在桌案上,喘着粗气,口中的腥甜挥之不去。
孟婆轮椅离她近些,她看清楚了孟婆的样貌。还是忍不住虚虚的喟叹了一句,“好美啊……”
孟婆之貌,在黄泉路上都是有名的。孟婆身边的侍女听到鬼魂这样子的夸赞,微微一笑,像是已屡见不鲜了。
孟婆其实不姓孟,名叫梦杭,生于五月初五人界端阳节。机缘之下到了冥界,她伤了双腿,脑部也有损伤,至于在哪里伤的,她已经不记得了。那之后,自此留守孟婆庄,做了这熬汤渡人的活计。
见到孟漾,梦杭外过头细细的瞧了她一番。
“你也是,很美。”
病美人一词,现在用来形容孟漾,很是合适。说不上来,有些人在病中,譬如她这个唇色淡淡带着白的模样,伏在案上,一双眼瞧着自己,就足以够了人的魂去了。
“这里是……”
梦杭淡淡的笑着,同她解释道:“这里是孟婆庄,你不用怕,前头受苦了吧,先在这里好好歇息着,一会儿啊有人会来接你。”
孟漾撑着力气,抬起头,问她,“接我……是谁啊?”
她谁也记不得了,还会有谁来接她?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别怕,在这里歇息吧。”梦杭似随手拿起案上的杯盏和茶壶,替上倒上一杯浅茶,同身后侍女吩咐着,“听雨,将茶水给姑娘端去。”
听雨心间微微一顿,应道,“是,姑娘。”接着照梦杭的意思去做,将茶水端过去。
茶水是端过去了,听雨回到原处,憋着心中的疑问愣是没有发问。她是不明白这位是什么样的身份,能得姑娘亲自斟茶待之,且自家姑娘最不喜欢嘴碎之人,多问一句都会叫姑娘厌弃,听雨便不问了。
总之,也是个有身份的姑娘就是了。
“听雨,咱们走吧,不扰了姑娘歇息。”
“是,姑娘。”听雨应道。这便轻轻推着梦杭往屋外去。
听雨一路,心思飘忽,出来之后更是。她瞧一眼屋子默默蹙眉:里面那位身处的房间可不一般,外头厚厚的结界层护着,乃是自家姑娘亲自加固的术法。这样的结界,百年前见姑娘用过一回。
今日竟也用上了。
如此思索未几,听雨的心思又被扯了回来。
梦杭微微侧目,余光便能瞧见她的表情模样。
“在想什么。”
听雨双手一抖,急道,“没、没什么。”
姑娘少话,平日里也不会轻易出口问人。那摆渡老仙年年都送礼过来,姑娘还不是从来不曾见过他一面。是以,这一次真惊着了听雨。
“孟婆庄是我的地方,你明白么。”
“明、明白了姑娘。”
“嗯。”梦杭的手从毯子里伸出来,磨上轮椅的双边。她一双手白皙的不似常人,常年冰冷刺骨,所以经常性的放置在毯子里,“你下去吧,这个我自己来。”
这个,指得便是她自己身下的轮椅。
“姑娘……我……”
“去取些血香,给里面这位点上,要快。”血香是一味极其珍贵的香,亦是救命的良药。是以孟婆自己的学,混上彼岸花的千年精果所制。
孟漾的魂魄,被那两位鬼差折腾的够呛,怕是不成了。
那位贵人要去阴司判官那里领原本属于她的罪业,怕是没有那么快能来。孟漾是等不及了。
前头那杯茶,已经用上了她孟婆的血滴入杯中做了引子,再用血香才有用。否则有了血香也是徒劳。
“愣着做什么,快去。”身后的人没有动静,她有提醒道。
“啊,好!”听雨拔腿跑着便去了。
梦杭勾了笑。这么多年了,还是小孩子性子。再瞧里面一眼,里面这位得了大殿的喜欢,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还有她那身子里,连弃了肉身都会跟着魂魄存留的法器,究竟是什么……
依·作者有话要说·华: 亲妈心在痛,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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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姑娘,血香取来了。”听雨许是一路过去跑得快了,停下脚步还不停地喘着气,胸口微微起伏。
梦杭还是坐在轮椅上,左手轻轻一推,轮椅调转了一个方向。
“给她用上。”
听雨放轻了手脚,复又推门进去。香炉在孟婆庄各个屋子都有备上,她只需走到桌案旁,将血香点上,事情便完成了。
但事情却总是有始料未及的时候,听雨方才进门,便听见重重的一声声响。她下意识回头与自家姑娘对视一眼。只见姑娘眉头紧蹙,盯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缩,示意她快些开门。
门内,果真是孟漾出了事。
她的身子已虚弱到极致,脖子之下被衣服遮盖的地方,早在进孟婆庄之后,就显露出透明的颜色,只是她们主仆二人都没有发现罢了。
梦杭内心大叫一声“不好”,随着也进去了。
见到孟漾倒在地上的模样梦杭还是心惊的。
作为魂魄,她是离魂飞魄散不远了。可梦杭也想不明白,有大殿下护着,她在凡间的罪孽何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孟漾本是伏在桌案上的,现下脱了力,滚到地上便不省人事了。
头上一个大窟窿,是能瞧见里头脑子的。
梦杭前头也未曾注意,现在自上而下看孟漾的伤处,不免也觉得胃中翻腾。
“扶去榻上安置吧。”梦杭眼睛都视线未改,不久又道,“罢了,将她扶去我房间里。将普渡送的礼拿出来,给她喂下去,我房中香也点上。”
底下人可不一定对这位上心,大殿回来可要心疼的。倒不如自己来照看的好。
“将她头上的伤口好好包扎一下,我不想再看到她的脑子。”
“……是,姑娘。”
*
本来只说需得给大殿的女人做个收留,现在却成了在此养伤了。梦杭回房,瞧着床榻上的人儿,笑得有些无奈。
冥界的人大抵都唤自己作“孟姑娘”,知道自己真名的极少。今日遇到孟漾,算是还与自己同个姓氏,也是缘分。
“你可得争气些。”大殿为了你,也是真花足了心思的。一步一蛰伏的,梦杭听了都觉着疯魔,更别说与大殿下亲近的二殿下了。
也难怪二殿下前头在窗口瞧了半晌,却没有去阻止什么。想必是为自己的兄长不值,来了怨气。
还有,她头上那个窟窿,委实不大美观。
女儿家都是爱美的,梦杭决定给孟漾一份礼,就送女儿家最稀罕的容貌吧。
梦杭带着嫌弃的眼神,解开她额上包扎的白布,伤口处的鲜血已不再流了,都是亡灵了,旁的影响也不会有,但就是丑。
“这大殿,下手未免太重了些……”好狠的心呐。
估摸着,这伤口该是闭上眼睛用石头盲砸,才弄的出来的。
到头来,还是舍不得的。
梦杭此人,原本就不是冥界的人,术法之流也不能按照平常的冥界术法来计较,手中凝成的气是墨绿色的。有眼力的便可知道,她此刻用来给孟漾愈合伤口的术法,还是魔界的医治之术。
孟婆梦杭,本为上古魔头,梦魔不律的贴身侍女。
手掌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梦杭睁眼,瞥一眼孟漾的伤口。很好,头骨已然愈合,与之前没有什么分别。现在就只剩下,耷拉在她额头破开的皮肉,比较麻烦了。
“倚栏,送我的画料过来。”
不久,一着绿灰色衣裙的侍女,端着一罐白玉罐子,轻叩门房。
“姑娘,东西来了。”
梦杭还在摩挲自己分外冰凉的手指,淡道,“进。”
画料的事情,都是倚栏在管着。这颜料同血香一样,都是孟婆自己的自制之物,珍贵的紧。
“替我扶着她。”
倚栏照做。她不似听雨一样惧怕自家姑娘,有事便问了。
“您要给她画容?”这可耗心力了。旁人都是来求的,自家姑娘心情好的时候,勉强也就挑拣一两个的画上一画,这主动給人画容,还是头一回见。
“怎么?她这张脸还配不上我给她画么?”梦杭笑着,这话调侃的意味居多,也没同倚栏的问话生气。
“配、配得上。”
她这才仔细去看榻上女子的容貌,细眉长睫,即便一张脸上没有什么生气,周身环绕着血香的红色烟雾,身体的透明正在慢慢散去,这样苍白和黯淡的脸色,也是美的。正谓雨打梨花枝头,落下片片凉白,柔弱与寡淡在她身上是分开的。
“别愣着了,替我按着她,怕是有些疼的。”
她拿了细细的笔,轻滑过颜料之中的白色。这颜料也不是一般的贵重,恶鬼到了孟婆庄,也有过不去奈何桥的,报上去之后,魂魄自然留在孟婆庄里给她来用了。
世间万物,到了这里的都会被炼化成纯净的灵,做她的材料用。
这东西用来画容,乃是孟婆的独创。
实际,她看着孟漾这一张脸,还有一个私心在。不过这事,得等到她替孟漾将这张脸画完之后,才能够瞧得出来。梦杭画容之时,和往日还是不同的,比往日更加精细,她也有迫切的希望,希望自己心里的期待可以成真……
*
大殿来孟婆庄接人,时辰正近子时,正是孟婆庄里最忙的时候。诸多的鬼魂与鬼差挤在大堂,孟婆的几个侍女忙活的不可开交。
大殿跨进孟婆庄,扫视大堂一眼,却不见孟婆身影,于是随行随侍,鱼梁与南骐二人,便去拜问听雨。
“有礼了,大殿前来寻你们主子,敢问她可在庄里?”鱼梁问道。
听雨应:“姑娘在内堂做事,还请大殿稍等罢。”
她们家姑娘做事,最好是不要去打扰。孟婆的脾气不好也是不什么隐晦事情了。鱼梁二人也知晓,颔首回去交差。
等一会子原不是什么大事,可现在紧要的是大殿的身体,二人禁不住蹙眉,显得忧愁。
元祝现在明显的病态就挂在脸上,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掩饰掩藏一番,就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