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了身洗漱一番收拾清楚了从屋子里面出来,厅中就已经摆好了庄禧亲自下厨的馅饼豆浆咸菜馒头,小芹和萧涂迟了一步来到厅中,看到这样丰盛早饭,眼睛有些发直。
一旁的庄禧格外不耐烦,他上脚踢了萧涂,没好气道:“坐下吃就行了啊,看个什么啊!看能看饱的?”这边是对萧涂不耐烦,转了身对薄秋他又多了两分讨好,笑嘻嘻道,“秋秋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昨天晚上风有点大呢?”
薄秋指了指已经抱着豆浆在喝的小芹,认真道:“庄禧,你看这里有个孩子呢,说话注意点!”
庄禧幽怨地看了一眼小芹,最后不开心地瞪了一眼萧涂:“你赶紧吃,等会我去衙门点卯,你去租马车,然后我送你回去!”
萧涂被庄禧看得不敢说话,只用馒头占着嘴然后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顿饭吃得飞快——萧涂吃完饭就好像火烧屁股一样跑出去租马车,薄秋陪着小芹在院子里面走动消食,庄禧似乎是有话要说但是碍于有小孩在场只好生生咽了,最后一脸郁卒地去衙门点卯。
从衙门回来,他便带着萧涂和小芹上了马车,闷闷地往县里去了。
已经快近秋日了,早上的太阳没那么毒辣,风也有几分凉意。
小芹在马车里面颠来颠去,没一会又想要睡觉,最后就趴在萧涂怀里睡着了。
萧涂看着庄禧的表情,欲言又止了许久,最后被庄禧一巴掌糊头上来。
“有话说话,别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庄禧都恨不得用鞭子抽他。
“大哥我错了……”萧涂先低头认错,“我昨天是气不过……”
“你嫂嫂说的也有道理。”庄禧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你都是成家的人了,不是从前,是应当与你媳妇好好商量。这事的确是我没想周全。”
“大哥现在好听嫂嫂的话……”萧涂弱弱地说,“以前大哥把嫂嫂挂在嘴上,我以为大哥吹牛呢……”
“你才吹牛!”庄禧一鞭子就朝着萧涂抽过去了,“老子抽你你躲一下我看看?”
萧涂硬着头皮把鞭子给抓住了——庄禧并没有用力——讨好地笑了笑:“大哥……你看我这不是傻子一个……瞎说嘛……”
“你嫂嫂是读过书的人。”庄禧哼了一声,把鞭子给拽了回来,“老子花了好大力气才哄到手的,不许你们去她面前胡说八道,知道吗?!”
“知道……”萧涂认真点头。
“不会说话就装傻,傻笑就行了,和他们都这么叮嘱,知道吗?”庄禧若有所思看着远处的荒地,“再有,我现在去郡里了,县里面有些事情怕是不灵通,你帮我盯着,不许犯蠢了,哭个什么玩意!”想到昨天被萧涂扑住哭他就一身鸡皮疙瘩,“不就你媳妇那点事,至于那么撕心裂肺哭哭啼啼吗?”
萧涂老老实实地点了头,道:“昨天……昨天是真的气不过了……”
“要宽容一点,不就一点小钱。”庄禧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你媳妇要攒着,那就让她攒着,把昨天你嫂嫂说的话,说给你媳妇听,知道吗?”
萧涂再次点头表示明白,他看向了远处灰黄色的天际,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看向了庄禧:“对了大哥,我听说隔壁郡好像有个什么人拉了旗子在闹事,还有人过来我们这边找我们兄弟了,我家小芹病了我没理。”
“掺和那些事情做什么,嫌命长?”庄禧嗤笑了一声,“天下是要乱了,但现在还没乱呢!”
“我没懂大哥的意思……”萧涂一脸茫然地看向了庄禧。
庄禧翻了个白眼,道:“意思是,没那个实力也没那个命,就别瞎蹦跶,老老实实在家种田,等将来大哥带你们出去的时候,咱们出去捞一票大的!”
“好的大哥!我都听你的!”萧涂这次回答得倒是很迅猛。
庄禧叹了一声,有些忧郁地看了一眼萧涂:“可我觉得你们这群傻瓜,我带着你们大概赢不了啊……还是得想办法再往上爬一爬才行?”
“大哥不要嫌弃我们,我们好歹忠心啊……”萧涂弱弱地说。
“也对,你们忠心。”庄禧笑了一声,“反正那也是将来的事情了,将来再说吧!”顿了顿,他又问起了隔壁郡有人拉旗子闹事的事情了,“隔壁郡他们举的是什么旗子?”
萧涂认真想了想,道:“好像还是勤王吧?”
“还勤王?”庄禧想了想,再次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只看着远处,“隔壁是哪边?”
“就广平那边呀!”萧涂指了指方向,“闹得可大了,咱们县里也好多人过去了。”
“咱们这边的人没有去吧?”庄禧问。
“那没有,咱们兄弟们都等着大哥吩咐呢,大哥没说话,咱们都不会动。”萧涂说道。
“行,这还做得像件事。”庄禧这次赞许地拍了拍萧涂的肩膀,“这种时候,要是没有完全把握,咱们宁可离得远一些。”
这些话说得直白,萧涂自然是能听明白的,于是便又连连点头。
有些事情在郡治中离得官长们近了,反而还知道得少了。
庄禧于是把他离开县里这几天大小事情都全部问了一遍,又听着萧涂说了县里面人越来越少,县令都有些发愁,心里便也有了计算。
等到送了萧涂和小芹回家,又看到了于氏,庄禧耐着性子劝了几句,然后看他们夫妻俩抱头痛哭一场和好了,便打算去县令那边转一转了。
刚从萧家走,于氏又拿着银子追了出来,不好意思道:“大哥,这银子你还是收下吧……之前是我想得偏颇了……”
这银子要是收下,回家可不是又要被薄秋念叨?
庄禧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然后只到:“你们把日子过好了才是应当的,大哥还缺你们这点银子吗?你们就好生过日子吧,小芹还病着,你们拿着银子给小芹买些好吃的!”
于氏听着这话,眼眶又红了,强忍着眼泪没掉下来,只道:“大哥,我之前是小人之心了,还请大哥不要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庄禧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想着在晚上之前赶回去郡治,于是便干脆地又提了告辞,“我还有事,等有空的时候你们来郡里找我说话也一样,今天便不急着说了吧?”说完,他也不等于氏和萧涂再说什么,便往县衙方向去了。
隔壁的广平郡既然已经有人打着勤王的旗子起来拉人马,离着广平郡近的这些县镇不可能没有影响,庄禧估摸着现在青壮年是跑了不少,空出来的田地也必定不少。
他之前跟薄秋的父亲聊天的时候聊到过田地,那时他听薄秋的父亲说广纳良田的重要性,那时候他是想要买田地,但是县里也没有那么多田地让他买,何况他那时候也没有钱。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做了官,县里还有了空地,他就可以来置田买地了。
至于现银,反正他在郡里做官,比在县里还大了一级,要点田地应当不难吧?
他这么琢磨着就进了县衙,拉着县令东扯西拉说了一通,最后便心满意足地从县衙里面出来,赶着车就往郡治里去了。
心想事成哪!
他这样喜滋滋地想着。
这事情若是说给薄秋听了,她一定会觉得他能干又聪明的吧?
那是不是今天晚上就不会被踢出门了?
越想便越开心,他赶着马车的速度也更急迫了一些。
按耐不住就想要回家啦!
第115章 世界五
薄秋听着庄禧说置了田地时候感觉颇有些微妙。
她当然先知先觉, 在进来位面之前就知道这会是一个乱世,那么在乱世是否有必要置田地?
如果一个朝代完全被农民起义之类的东西自下而上地大乱了,土地的前拥有者是否还能延续这份所有权?她不能确定, 她也想不出有什么突出的例子让她来进行参考。
由土地所有, 她又忍不住想起来之前似乎在上学的时候见过的那个土地兼并的词语,她依稀记得, 土地兼并似乎是大规模农民起义的原因之一,所以庄禧趁着现在拿到的土地算不算兼并呢?她并非历史研究者,对封建社会的种种了解还是做这个位面秀的时候各种恶补起来的, 许多事情看得片面,又不太符合当下位面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
于是她果断选择闭嘴, 不对庄禧这样的行为指指点点。
到底是好是坏,时间总能给出一个符合当前生产力发展的合理结果。
但庄禧显然不满, 他这么美滋滋地回来报喜,可薄秋只笑了笑也没说两句夸奖夸奖他,预料中赞美他能干聪明一个都没出现,便不开心地拉着薄秋不放了。
“你觉得我买田置地不好哇?”庄禧仿佛化身为了一条小尾巴,死死跟着薄秋不放, 还喋喋不休,非要她来给个观点。
“这倒是没有的。”薄秋有点无奈,这事情她也说不上好坏, 根本就是她无法评价的范畴了。
“那你觉得好?”庄禧执拗地要问出个结果来。
薄秋看了一眼庄禧, 在炕上坐了, 想叹气:“这买田置地的事情我不懂,你与我说了,我也了解不深啊……”
“是这样吗?”庄禧认真思索了一会,挨着她坐下, “但是岳父大人之前与我闲聊的时候,说过广纳良田才是立足之本呢!”
“那是我爹说的,又不是我说的。”薄秋也认真地看向了庄禧,“这些事情我真不知道应当怎么说,广纳良田的确是应当的,但是现在时局似乎要乱,此时纳田地是好时机吗?这一点我并不清楚,所以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庄禧听着这话,脸上又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然后充满了探讨欲望地看向了薄秋:“倘若时局乱了,手中有田地,那便是乱世中的立足之本,不是吗?”
薄秋略有点囧,庄禧认真的吗,他竟然要跟自己聊这种话题?
“咱们就……随便聊聊?”庄禧抓了抓自己头发,“嗨呀你知道的,我又没正经念书,我从前都是趴在书塾外面偷听的那个,好多事情我一知半解,你念过书,你和讲讲,我就懂了呀!”
“我是个女人,见识非常有限。”薄秋比较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足——事实上并不是女人男人的问题,而是她对封建社会的了解和见识实在不深刻,经验教训来自她之前体验过的四个位面,相当片面,并且似乎也不能用来以偏概全。
“你有限我也有限,那咱俩在一起组合一下,不就全面啦?”庄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薄秋,“说嘛秋秋,我想听你说。”
薄秋思忖了片刻,也抬眼看向了庄禧,道:“我不能保证我说的全对。”
“就天皇老子也不能打包票说他说的全对呢!”庄禧笑嘻嘻地说,“反正就咱俩,随便说说随便说说嘛!”
“拥有田地,还需要拥有与之匹配的力量来守护,才能在乱世中成为立足之本。”薄秋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否则那不过只是一块人人都看得到的肥肉,人人都想来啃一口,反正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庄禧若有所思,薄秋这话当然是有道理的,只是——他抬眼看向了她:“我可以把县里那些田地分发给我的兄弟们,他们就会为我守护,这就是相互的了。”
“养得起吗?或者说,他们能够打理得了吗?”薄秋并不太了解现在的生产力到底如何了,庄禧看起来是做农活的好手,但是看他在院子里面种胡瓜茄子,也并不是特别简单的事情,倘若是种粮食之类的,在现在纯粹靠人工没有机械的情况下,一个人能打理多大面积的地呢?打理之后又能生产出多少呢?
庄禧摸着下巴想了想,道:“这么说来,事实上还需要佃户。”
“你能找到雇农或者佃户来耕种和生产,你的兄弟们来看护这些人,最终的上层是你,这样来看似乎应当是稳妥的。”薄秋说道,“但事实上允许你现在找到这么些人吗?”
“恐怕不太行。”庄禧是很务实的人,“隔壁郡准备勤王呢,青壮年都被拉走了,剩下都是老幼妇孺,咱们郡也应当太平不了多久。到时候恐怕想找青壮年来种地也找不到……有些地恐怕就要一直荒着了。”
“所以现在置田地,说不上好或者不好。”薄秋最后下了结论,“以我的浅见,如果最后是天下大乱,这些土地最终的归属还会不会是你,那也未知。”
“我有点明白了。”庄禧点了点头,看向了薄秋,“还是秋秋对我好,我这么多事情一知半解,还有你说给我听。”
薄秋被庄禧这太过直白的夸奖弄的有点不好意思,只起了身,道:“我要去休息了,你在外面跑了一天,也早些安置吧!”
庄禧听着这话,往前一扑就把薄秋给抱住了,不开心道:“你和我说完话就走,这算始乱终弃了吧!”
“???”薄秋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低头看着庄禧,忍不住去捏他的脸皮,“你别乱说话,你不是趴在书塾外面也念过书吗!”
“那也没先生正经教导呀!”庄禧拖着薄秋后退了两步,重新在炕上坐下了,“我不管,你昨天把我踢出来了,我觉得我受伤了!”
“哪里受伤了?”薄秋不信,她拍了两下庄禧硬邦邦的手臂,他这样力气,实在看不出来哪里受伤,“你先放开我,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心!心受伤了!”庄禧理直气壮地把手臂收紧了一些不放开,还把脑袋搁在了薄秋的肩膀上。
“你下巴太尖了吧,硌得我肩膀疼。”薄秋好笑地伸手在庄禧额头上弹了一下,“你别老撒娇,你昨天还说你萧贤弟是男子汉不应该哭,你看看你,平常对着我哇哇哭的是谁?你不是个大老爷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