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沈千千端起面前的茶盅，一饮而尽。甘醇的茶香直抵喉尖，心头却浮起了阵阵忐忑。
“这我不能答应你。”伍月的态度强硬而不容置疑。
办公室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连一直埋头做笔记的小雪，手心都渗出了冷汗，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观察两人的微表情。
就在气氛似乎剑拔弩张的时候，精明的伍月突然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
“千千，你放心，既然你已经是我伍月的人了，我一定会保护你，同时把你身上的利益最大化。我们之间，是双赢的合作关系。”
沈千千浅浅一笑，也没有再跟她争辩，她知道多说无用，更不想现在就跟老板撕破脸。
星灿签下她，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曝光平台，原本就是看中她身上自带的捆绑流量。眼下想靠公司是没办法了，万事只能靠自己。
从伍月办公室里出来后，沈千千直接去了星灿二层的道具间。
今天要试《闪耀少女》初舞台的妆发。
星灿对于艺人的造型倒是很舍得花钱。参加节目的三位练习生，演出服全部一对一量身定制。
因为选曲是一首可爱风的小甜歌，所以服装师大胆地运用了蝴蝶结、蕾丝边、娃娃领和泡泡袖这一类元素。配色也是以柔和的粉色和白色为主。
当沈千千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件连衣裙之后，不禁两眼一黑。
这种风格的衣服，她好像十岁之后就再也没穿过。
硬着头皮换上了，没想到效果竟然意外的好。连衣裙一侧是斜肩短袖、一侧是吊带，完全按照她的三围尺寸剪裁，修身合体。
沈千千骨骼纤细，但上围发育的却很好。胸前的两只大白兔在蕾丝的衬托下若隐若现，透出一股清纯的诱惑。
她站在大大的落地镜前，反复转了几圈，用手捏着胸前的蕾丝，转头对服装老师微笑道：“这里再缝紧一点吧，我担心会走光。”
而后发型师又帮她试了造型。在高马尾、低马尾、双马尾和丸子头之间轮换了一圈后，最终决定干脆就将长发披在肩头。
沈千千的头发浓密，发质如绸缎一般顺滑，配上颜色温柔的裙子，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小公主”汤桃则是一身洛丽塔风格的蓬蓬裙，头上扎两个小揪揪，元气的日式妆容也很衬她。
而一旁的小灰，看着自己的两位队友，一个清纯性感、一个甜美可爱。于是一狠心，跟公司申请把及腰的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倒比之前增加了不少辨识度。
三人进入了带妆排练的状态，比之前穿便服练习的时候，都入戏了很多。公司高层看完之后，也格外满意，对三人说了一些关心鼓励的话。
按照节目组的要求，初舞台的表演除了同公司练习生一起完成的唱跳歌曲之外，每位选手还需要准备一段不超过1分钟的solo展示，可以是唱歌、跳舞或者说唱。
沈千千和小灰心里都明白，她们俩作为陪跑选手，即使准备得很充分，也并不会得到这个solo展示的机会。
节目镜头时间宝贵，实际上只有汤桃会被cue到这个“加试”。她自然是十分重视，精心准备了一段技巧动作很多的舞蹈。
练习室里，汤桃没日没夜地劈叉、侧手翻、高抬腿，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坦白讲，沈千千虽然看不惯汤桃做人的“两副面孔”，但是她对舞台的热爱和执着，确实没得嘲。
另一边的小灰，虽然明知道自己没有单独展示的机会，但还是依旧认真准备了一首原创歌曲《小灰姑娘》，来讲自己的故事。
她把沈千千拉到楼梯间里，来当自己的第一个听众。
两人在台阶上坐定，小灰捧起吉他，轻轻地低吟浅唱。她的嗓音深沉而略带沙哑，与楼道自带的回声奇妙的融合在一起。
沈千千沉浸在这种氛围中，良久才回过神来，“好听！就是听完有点不由自主地哀伤。”
“千千，你知道吗？其实我出生在农村，还有一个弟弟。”小灰放下吉他，淡淡地开口，“很多人说，农村女孩能好好上学就行，靠知识改变命运才是正经出路。”
“但是我就是喜欢唱歌和跳舞。”小灰的眼神坚定又闪着光芒。
与那些家境优越的练习生不同，她这一路走得既艰难又坎坷。跟星灿的合约只到明年六月，这次《闪耀少女》是她盼了多年的舞台，更是她最后的机会。
从小衣食无忧的沈千千，虽然并不能够完全的感同身受，但也被小灰的努力和坚持深深地打动，只得不停地鼓励她安慰她。
面对星灿只保送汤桃一个人的现实，沈千千也不知道自己喂给小灰的鸡汤，到底有没有用。
但小灰还是展露了笑颜，“谢谢你，千千。对了，你的solo展示准备的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沈千千一筹莫展。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唱歌和跳舞都不怎么样，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
“要不你试试rap，你的节奏感不错，说不定适合说唱。”
说罢，小灰立即示范了一段，沈千千依葫芦画瓢地模仿了一下，没想到唱得还有模有样。
“就是这样的，千千。”小灰倒显得比沈千千还兴奋，“你回去试试看写一段rap词，不用考虑太多，就写你想说的，到时候我帮你一起改。”
沈千千突然间有些感动，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在这时，楼梯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编舞老师从里面探出头来。
“你们俩在这啊，找你们半天了，电话也不接，现在马上回练习室，今天有一节加课。”
两人问讯赶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快步往回走。
彼时，纪晨曦已经在练习室里等候多时了，作为本季《闪耀少女》的舞蹈导师，他奉伍月之命，提前给同公司的师妹们做一个“赛前指导”。
与签售会那天的舞台妆不同，纪晨曦今日完全素颜，脸孔依旧精致，眉眼间倒是少了几分阴柔、多了些许英气。
汤桃和小灰看到了纪晨曦，先是一惊，而后立刻90度鞠躬，“前辈好。”
而沈千千却呆呆地愣在那里，想起上次签售会她冒充他的粉丝，帮大毛排签名的事，心里不免有点慌张。
他不会记得我吧？
但很快转念一想，纪晨曦的粉丝成千上万，怎么可能记得住每一个人。于是她也学着汤桃和小灰的样子，深深鞠躬，轻声说了一句，“前辈好。”
纪晨曦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视线停留在沈千千身上。两人面对面站着，半晌，他忍不住开口，“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沈千千有点心虚，想着若是把签售会的情形解释一番，反倒容易引起误会。于是把心一横，脱口而出。
“恩，你可能是在之前的热搜上见过我。”
第10章
沈千千飘了。
成为练习生之后，她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纪晨曦平时虽然没空去关注热搜，但他早已听说，公司最近新签了一位靠和顶流捆绑上位的练习生。
眼前这姑娘清纯貌美，只是没想到竟能如此理直气壮地直面自己的炒作“黑历史”，倒也挺有性格。
纪晨曦强忍住笑意，收回了视线。
他朝着练习室中间走去，在三人面前站定，缓缓开口：“首先恭喜大家得到了代表星灿传媒参加第四季《闪耀少女》的宝贵机会。”
这人说话这么官方吗？
沈千千心里一边暗暗想，一边听着他介绍选秀节目的各种注意事项。
一套官方说辞完毕，纪晨曦换下了严肃的神色，浅浅一笑，“我会在节目中全程担任舞蹈导师，所以现在，想先了解一下你们的基本功程度。”
听到“基本功”这三个字，沈千千不禁头皮发麻。
她属于天生四肢僵硬的那类人。这些日子，她最害怕的就是舞蹈课。劈叉、下腰、高抬腿，那酸爽，已经让她产生了深深的生理性恐惧。
正慌神间，眼见汤桃和小灰已经纷纷双腿贴地，顺滑地下了竖叉。
汤桃读的是舞蹈学院附中，童子功在身，不仅可以轻松劈叉，脚底下还能多塞两块瑜伽砖。小灰虽然柔韧性没那么出色，但是按照爱豆的标准，也是绝对过关。
眼见二人已经练上了，沈千千愁眉苦脸地摇摇头，也不情不愿地迈开了腿。
她双手拼命地撑住地板，两条腿一前一后地伸开。感觉似乎已经到达了自己的极限，然而低头一看，胯骨离地面还有好大一段距离。
沈千千深吸一口气，又压低了身子，双脚一点一点地前后挪动，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眼瞧着沈千千如此吃力的样子，纪晨曦皱了皱眉，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再下去一点。”
“不行了，下不去了。”沈千千眯着眼睛，已经放弃了表情管理。忽然间，一股凉意从腿上传来。
她赶紧睁开双眼，只见纪晨曦用一本书垫着自己的手，用力按住了她的腿，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挺硬啊”。
始终憋着一股劲儿的沈千千，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她抬起头看向纪晨曦，咬咬牙，“恩，肯定没有前辈你软。”
听到这句话，纪晨曦忽然神色一变，双手隔着书使劲儿向下一压，沈千千叉开的腿瞬间向地面贴去。
“啊……疼！”
这一个“疼”字，沈千千直接彪出了海豚音。
纪晨曦没辙了，他起身放过了沈千千，心里暗暗吐槽：真是美丽废物！星灿为什么会签她？她这个水平真的要去参加女团选秀吗？
但这些鄙夷的话都只放在了心里，表面上还是一副和颜悦色，“这位师妹，你还要多多练习啊。”
自知理亏的沈千千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她确实也没想出道，但她也并不想丢人。
随后的时间里，纪晨曦又将一些舞台上的表演技巧倾囊相授。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纪晨曦的这一节“特别辅导”课，一上就是四个多小时。临近结束的时候，窗外竟然飘起了雪花。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呀。
沈千千从小在南方长大，对于下雪自是有一份莫名地期待。今晚她已经与闺蜜大毛约好，去她家里girls night。
从公司大门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沈千千因为练舞流了一身汗，此刻在寒风中不禁瑟瑟发抖。
她点开打车软件，却发现前面已经排队77位，一时间心里有点崩溃。
正在这时，一辆宝蓝色特斯拉从星灿地库开出来，径直停在了她旁边。
车窗慢慢降下来，纪晨曦精致的脸孔出现在眼前，他看着衣着单薄的沈千千，轻声开口，“你去哪儿？我送你吧，下雪了路不好走。”
“不用不用。”沈千千赶忙拒绝，慌张地关掉了手机屏幕，“我已经叫到车了。”
吃一堑，长一智。她可不想再跟任何“顶流”有什么瓜葛了。
“好吧。”纪晨曦没有再说什么，关上车窗发动了车子。
沈千千长舒一口气，按亮手机屏幕，看到打车软件前面排队的人数变成了55。
忽然间，纪晨曦刚开出去的车子一脚刹车停了下来，只见他单手打方向盘，慢慢地倒车回来，又停在了沈千千的面前。
纪晨曦转头看向沈千千，若有所思，“你是不是来过我的签售会？”
“啊。”沈千千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纪晨曦忍不住笑了笑，“我出道四年，开了大大小小上百场签售会和见面会。你还真是第一个站在我面前沉默不语，愁眉苦脸，还唉声叹气的‘粉丝’。”
听他这样说，沈千千只觉得尴尬万分。突然这时候，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简直是个救命来电啊。
沈千千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跟纪晨曦摆手示意，慌忙地跑到了马路的另一头。
电话接通后，大毛的大嗓门随之传来，“沈千千，你到哪了？要不要我去接你。”
“快啦，在路上了。”沈千千边说着，边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
帝都初雪的冬夜，寒风凛冽。
还好大毛早早下楼等她，领她进了小区。
大毛的这个房子，买在五年之前。那时候她高考超常发挥，进了帝都一所相当不错的211院校。入学报到那天，毛爸毛妈一起从老家飞了过来，给她订了房子和车子。
别的大学生都还在住上下铺、挤公交车的时候，大毛已经出入高级公寓，玩起周末自驾游了。
几年之间，这套三居室的价格已经翻了两番。毛妈非常后悔，早知道就应该趁当初政策宽松，多买上几套。
两人进了门，打开外卖APP，点了一堆烤串、炸鸡、奶茶和啤酒，准备彻夜谈心、不醉不归。
大毛家的地暖供得很足，沈千千所幸脱掉了身上的毛衣，套上了一件大毛的宽松T恤。
她开了一罐啤酒，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罐，“大毛，我不知道我这么草率地决定签娱乐公司、参加选秀，究竟是对还是错？”
“嗨，沈千千你怎么琼瑶俯身了呢，放心，这不还有我呢吗？”大毛使劲儿地拍了拍她的肩旁，“你看我昨晚刚给你建的粉丝群。”
大毛边说着，边把手机举到了沈千千眼前。
沈千千抬头一看，屏幕里的群名是“沈千千全球粉丝后援会”，群内人数：三人。
“……”
“这群里除了你和小雪还有谁？”沈千千捏了捏手中的易拉罐。
“还有一个我的小号，专门给纪晨曦打榜用的。”
“……”
两人举起手中的酒，碰了一下，都一饮而尽。
房间里，肉串的焦香混合着啤酒的麦香，一时间仿佛置身在夏夜傍晚的烧烤摊儿，令人极度舒适。
美酒入喉，沈千千突然有点感慨，“大毛，谢谢你啊。还好有你这个“资深”粉丝，我参加节目心里也有些底。”
“咱俩这关系，甭跟我客气。”大毛在帝都几年，说起话来已经是一口流利的京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