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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大院。
温黎顺着记忆走到溯原路，等到她左拐右窜终于找到大院的门时，开门的却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妇女。
温黎后退看了眼门牌，是一百三十四号呀，没走错。
“请问这里是田婶家吗？”
妇女恍然，“哦是的是的，你是？”
温黎冲她笑：“萧贺钦你知道吗，我是他对象。”
“哦！”这妇女是新来的，但萧贺钦这大名他还是知道的，“晓得晓得，原
来你是萧老板对象啊。”
妇女把她请了进来，詹小明正好从茅房里出来，见到温黎震惊得不行，手上水珠都没干透，飞速抬了起来揉眼睛。
“哎，小明！”
“还真是你啊温黎姐。”
妇女跟她道了别开始干活，温黎笑着点点头走到詹小明面前，“贺钦在吗？”
“温黎姐你怎么突然来县城了，你不是要上学吗？”詹小明不知所措地挠挠头。
“有点事就回来了，贺钦呢？”
“萧哥去卢城，就刚走没几分钟呢。”
温黎蹙眉，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去卢城做什么？”
“萧哥要去卢城谈生意，嫂子你先在家里坐会儿，我估计他晚上就能回来了。”
“晚上？”要去这么久吗，可是这次回来她只能待三天，今天都过去一半了，等到晚上岂不是少了一天。
詹小明给她端了张椅子过来，温黎摆手，“先不坐了，我现在去应该能赶上他吧？”
萧贺钦是二十分钟前走的，现在去估计汽车都发车了，詹小明想了想，还是摇头，“追是追不到了……”
“那好，我也去一趟卢城吧。”
温黎说着就迈开腿往门口走，卢城她是知道的，就在永鸿县隔壁几个市，说远也不算很远，就是又得跑去汽车站，她才刚从那里过来呢，早知道就直接去卢城。
不过这样的事儿谁又能料到呢。
詹小明追了出来，望着温黎的背影焦急跑去墙角推自行车。
“温黎姐你等等！我送你去吧。”
这里离汽车站走路的话大概得二三十分钟，自行车快些，温黎想了想还是坐上了詹小明的后座。
到了汽车站，最早的一班到卢城的车十分钟后发，刚好赶了巧，票还剩五张。
跟詹小明道别后，温黎安静坐在候车室等待发车。
一路还顺利，昏昏沉沉睡到卢城的时候，温黎脑子都有些发懵了，好像这一整天的时间全花在赶路上。
卢城咋这年头算是二三线城市，比永鸿县那小县城繁华了不止一两倍，街道更加干净整洁，自行车肉眼可见多了起来。
温黎问了路，在汽车站附近找到了骑脚踩三轮车拉客的一个老大叔，报了詹小明说的叫“利民粮站”的地方。
大叔对这地方很熟，就在市中心旁边，卢城也就这一家叫这名字的粮站，没重名，他不用确认就能载着温黎过去。
一路上大叔跟温黎闲话着，她正好无聊，随意跟他搭着谈，等到了粮站附近的路口，前边有人堵着道，车子无法前进，便暂时停了下来。
温黎无聊地四处看看，这街道应该算是繁华地带，比刚才经过的平房多了一两栋两三蹭高的楼，汽车也偶尔可以见到一辆，很少。
视线移回身边，正前方十字路口处站着俩母子，女人牵着小孩的手嘴里念念有词，那小孩却突然十分不给面子地甩掉了女人的手。
女人面上有些尴尬，环顾四周望了望，垂头跟小孩说了些什么话，小男孩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好，几下小跑就穿梭过了人行道。
温黎在她环顾四周的时候就看见她的脸了，二人间距离也就隔了两三个人，她看得一清二楚，居然是……被郭文军抛弃的农村女人？！
刚刚跑掉的是她儿子吗？可方才看那小男孩的态度…很怪异啊，没记错的话那孩子很依恋母亲，怎么会……
温黎很奇怪，盯着女人看了半晌，虽然无疑的是，那张脸她记忆深刻一定不会认错，可这女人现在身上的穿着打扮实在让她无法跟以前那个畏畏缩缩，土里土气的农村妇女联想到一块儿。
不过还没等她细想，就见还没来得及追小男孩的女人单手扶腰，单手往地上撑着，难受得蹙眉要坠地，脸上五官全部皱成了一团，只穿了一件单薄针织衫的她胸脯明显在大力喘息，眼见着就要倒下。
温黎刷的一下就跑下了车，回头对大叔喊了句：“师傅你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走过去！”
钱在上车的时候就已经付掉了，大叔说这是卢城三轮车行的规矩，她也没多想，冲到女人面前在她将要坠地的时候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
女人的惊呼卡在了喉咙口，她被人稳稳从身后拖住腰身，一下子给拖直了起来。
她大口喘着气，额上冷汗涔涔，一直缓和了许久才平复下心，左手扶着腰右手摸肚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缓缓落下。
温黎顺着她的手垂眼望去，这才注意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瞧着有…
她看不出来有几个月，总之不算小就是了。
她怀孕了。
“你……”女人显然被温黎吓到了，也显然…她还记得她。
怎么能不记得，那样尴尬的一天，她那样狼狈的一面都被温黎看见了，怎么能不记得她。
“好巧。”温黎哑了声。
……
卢城十字路口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女人脸上洋着温和的笑，周身被一股宁静的气息笼罩，他的儿子…现在对她狠到了极致，哪里还找得出当初那个窝在母亲怀里，瑟瑟望着温黎的小男孩。
“你现在的丈夫对你应该很好吧。”
陈月芳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扭头看了眼肚子在一旁玩耍的儿子，招呼他：“大毛，要不要吃糖？”
大毛理智告诉自己不要理她，手脚却诚实地朝她走来。
陈月芳从宽大的裤袋里掏出一块钱，放在大毛摊开的手掌心，“喜欢吃什么你自己去买，妈妈跟阿姨聊聊天。”
大毛没回应她，拿起钱就往公园外跑，温黎担忧地问了句：“他能行吗？”
“放心吧，这孩子记性好，早就学会一个人出去买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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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真的就蹭蹭
她现在愿意跟温黎这样不怎么熟悉的人讲述这两年的生活, 估计也是因为平时没怎么跟人倾诉过，这糟糕情绪一上头, 就想找个发泄口。
索性今天全给吐了出来，再也不想憋在心里了。
仅仅是两年不见，她的变化巨大如此，温黎差点就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这双眼睛…给她的记忆深刻到了极致，想忘记也难。
“几个月了？”温黎看着她的肚子，笑得温柔。
说起肚子里的宝宝, 陈月芳才止住一点眼泪。
“六个月了, 不是很显怀。”她望了眼公园大门，大毛迟迟未归。
温黎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却觉得她现在的生活，确实值得。
“老公对你好就行了，家庭和睦也很重要, 你儿子可能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所以才…等他长大了，肯定会理解你的。”
毕竟他才七八岁, 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 母亲走之后就只能跟外公相依为命, 心里头有怨气那也是正常。
这事儿要换在别人身上，温黎肯定得说一句母亲的不是, 凭什么把人丢在农村两年不问不管, 嫁人了才跑回去接小孩。
可对陈月芳…温黎是知情的, 那时候的情况，所有事情似乎都是身不由己，她没能力, 自己活成那个样子哪里有能力把孩子带大。
她能理解她，却也同情大毛被孤零零扔在农村。
如果换作她，要是被母亲扔掉，怕是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你说你老公是离异的，那他前妻……”
不会来找麻烦吧？
陈月芳这前半辈子过得不容易，遇到渣男不说，家里条件也不好，虽然父亲是村长，却在两年前她准备来卢城找路子生存的时候就因为年纪自己下了位。
家里的生活只能说维持生计，哪里还能有前几年的好。
“他前妻死了。”陈月芳说着脸上没什么大表情，“也没给他留个儿子女儿，所以我肚子里这个…他很看重。”
温黎瞬间为她松了口气，只听她又道。
“但是大毛不喜欢，他说他最讨厌的就是我肚子里的小家伙。”陈月芳的笑容更加苦涩了，“但他不知道，如果没有他。”
她摸了摸肚子，“我们母
子俩怕是没有现在这么安逸的生活。”
丈夫对她很好，真的算很不错了，可他同样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娶她是因为…婚前就怀孕了，所以……
她没跟温黎讲这个，只说丈夫很想要一个孩子，自从她六个月前查出来后，他简直对她百依百顺，连她想要回老家把儿子接过来，他也同意了。
所以她现在很努力，她想把大毛教得乖一些，懂事一些，免得丈夫见了他的臭脸不高兴，她也怕，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好生活被大毛打乱。
可她更不忍心把他重新丢给外公。
说着话，大毛慢吞吞走了回来，手里，衣裳口袋里，还有裤袋里，揣着满满当当的小零食，怕是把那一块钱全部给花光了。
温黎朝他挥手，这小孩儿好像也跟他妈一样记得她，迟疑地望了眼陈月芳，才踱步过去。
等他站立在温黎面前后，温黎笑得温柔，加上她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大毛放下了防备心。
他记得这个姐姐，这个漂亮姐姐在他第一次坐火车的时候，还给过他好吃的！
顺着记忆，他想起了那时候跟陈月芳一块儿去上海，那时候虽然妈妈不能给他一块钱，也不能给他买好吃的，他们什么也没有。
可他多想…多想宁愿回到那时候，只有他跟妈妈.的世界。
没有现在她肚子里揣着的小孩，那不是他的弟弟，那是坏叔叔的儿子。
他出来就会抢走妈妈，会让妈妈再次送他回到外公家。
想到这里，嘴里嚼着的零食不香了，他瞬间蔫了下来，却听温黎柔柔启唇问他。
“大毛，你还记得姐姐吗？”
大毛耷拉着脸点点头，狠狠咬了两口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你还是这么乖呀，上回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火车上，你都长这么大啦。”温黎揉揉他细软的发丝，还挺蓬松，比那时候的寸头看着潮了很多。
大毛没说话，温黎笑着问他：“你现在跟你妈妈在城里生活了，怎么样，喜欢在这里的生活吗，是不是很好，有零食，还有每餐吃不完的肉。”
大毛闻言认真想了想，余光里是妈妈抚摸肚子的动作，他很难过，摇头。
“你知道刚刚妈妈给你的钱是哪里来的吗？”
大毛没理她，温黎蹲下来凑近他继续道：“妈妈现在嫁给了你的新爸爸，新爸爸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爸爸，但你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应该和和美美过日子，才会快乐是不是呀？你们现在吃的喝的都是爸爸赚的钱，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和妈妈现在没有能力都得依靠他。”
“还有弟弟，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大毛瞬间回答她：“妹妹。”
温黎满意点头，带着他一步一步往圈套里钻：
“对，妈妈肚子里现在可能就藏了个小妹妹，等小妹妹过几个月爬出来了，她就能找你玩了！以后你就是大哥哥，能保护妹妹的大哥哥，妹妹会乖乖喊你‘哥哥’，你现在应该在上学了吧，等你放学回来，还能把老师教给你的知识教给妹妹，当一个小老师对不对？”
大毛被她说晕了，却知道老师是很威风很受人尊敬的，妹妹要把他当成小老师吗？
“大毛可厉害了，等妹妹出来了你可以保护她，等你长大以后就可以保护妈妈了，你忘记以前在上海妈妈被人欺负了吗？”
大毛咬了咬嘴唇，摇头，“我没忘记。”
他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叫“爹”的人，他冲他吼，他要推走妈妈，把妈妈推到地上去了，妈妈在哭，哭着喊他。
他想着这一幕就想哭，可温黎又出声温柔安慰。
“所以你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妈妈现在很艰难，她要带你，肚子里怀了个小宝宝很辛苦，你是个好孩子，不能太调皮，更不能甩开妈妈.的手。”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她更爱你。”
“知道吗，大毛。”
大毛愣了很久，他忽然转头望着陈月芳，妈妈在哭，他看见她脸上的泪痕了，还有在眼眶打转的晶莹。
除了那时候在上海，他从来没见过妈妈哭鼻子。
他心里突然涌起难受的情绪，捏紧零食望着温黎问：“那小妹妹出来后妈妈会把我送回外公家吗？”
温黎笑容愈发明朗。
“不会，当然不会了，等小妹妹出来，妈妈就要一起疼你们俩，你和妹妹都是妈妈最爱的人。”
“那她…她会抢走妈妈吗？”
“不会。”这次是陈月芳回答。
她忍住肚子的不方便，跟着
温黎蹲在大毛面前，颤了手拂上儿子的脸，泪水一瞬间如泉涌。
“不会的，大毛，你是妈妈.的儿子，妈妈永远最爱你，以后妹妹出来了她也会爱哥哥，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好好生活好不好。”
大毛不喜欢看妈妈哭鼻子，他很难受，心里涩涩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可他还是有点怕。
妈妈突然就伸手把他抱在怀里，也不怕大毛会突然挣扎踢蹬到她的肚子，柔声坚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