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以为对方学霸,结果是她想多了,学渣互啄罢了。
因昨日的宝铎之事,青雅今日让窈窈同她去了端华书院的膳堂用饭,虽是膳堂,但并非是谁人都能进的,只有特允的极少数优秀学生和授课夫子才能进。
能与青雅一道用饭,窈窈特别高兴,想从青雅嘴里套几句中济残族的事。
书院不讲尊卑,众人见到青雅不行礼叩拜,只唤其为夫子。
菜都是有侍从端上桌的,两个人六个菜两个汤,窈窈觉,是多了些,她没要米饭,跟着青雅要了凉皮。
待凉皮端上来却是三碗,窈窈不解,还未及发问,却见陆衡来了,她微讶:“江同窗,你怎么来了?”
陆衡看她一眼,坐下:“用膳。”
青雅面不改色地撒谎:“这是我师父外祖家的远房表弟,来此进修。”
窈窈又瞅陆衡一眼,原来也是个走后门的,但多了个人,却更不好问青雅了。
凉皮上红红绿绿很好看,浇了两勺喷香的酱汁,窈窈劳作半日,肚子饿的厉害,倒是没有太多心情细辨陆衡,端了碗就要吃,拨了一下凉皮,却发现,凉皮上的切成丝的红色蔬菜是胡萝卜。
窈窈不怎么挑食,但胡萝卜是怎么也不吃的。
陆衡也发现了,这是胡萝卜,他从窈窈的碗里夹起满满一筷的胡萝卜丝。
窈窈陡然变了面色,执箸打掉陆衡的筷子,陆衡筷子里的胡萝卜丝又尽数回了窈窈碗中。
青雅一怔,愕然看二人。
窈窈赶紧环看四周,确定岑家姐妹不在,才松了口气,她严肃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成亲了的!”
即便默刹民风再开放,也没有一个男子从一个女子碗里夹菜的道理,这种暧昧事,除非这男子是女子的夫君,要不然,怎么看都有问题。
窈窈反应这般大,一是怕这让岑家姐妹看到了,被误以为她又想给陆衡带绿帽子,二是她不能接受陌生男子夹她碗里的菜,太奇怪太不舒服了,尤其是,江清的筷子已经吃过了好吗!
陆衡动作还僵在那处,筷子已经很难握紧了,半晌,他挤出一句:“我知道了。”
青雅强忍着笑,她起身,努力让自己不笑出来:“我去倒杯水。”
走出膳堂之时,青雅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青雅向来冷着脸,鲜少有这般笑,不由引得众人好奇。
窈窈将凉皮放到一旁,唤人给重上了一碗,嘱咐不要胡萝卜,坐的离陆衡远了许多。
陆衡收回筷子,面上虽无波澜,但凉皮入口的瞬间,却是翘了唇角。
*
初十这日的课上完,窈窈都没能从青雅嘴里问出一句有价值的话,而下次的课就得等十八了,窈窈怏怏出了书院,岑悦扶着窈窈上了马车。
书院离皇宫不算远,坐马车也就三刻钟的样子,陆衡虽允了她来上课,但也就只允她在书院和书院附近的街道,不允她去旁处。
马车行了不过一刻钟,忽然停了下来,旋即从外头听到争吵的声音,窈窈不由得掀开车帘。
对方骂骂咧咧:“你们怎么驾的车,挡路了!”
窈窈看了看偌大的街道,以及死活要挡在她的马车前头的豪华马车与大批侍从。
岑悦请窈窈坐回马车内:“小姐放心,请静坐稍等片刻。”她说着放下了车帘。
然,下一瞬,车帘子就叫一个飞身而来的女卫给扯了,女卫扯下车帘,与岑悦姐妹过了几招,而后飞身回了豪华马车前。
窈窈面色微凝,对方故意找茬。
豪门马车内传出一阵不悦的轻笑,侍女打起车帘,是个衣着默刹华服的贵妇人。
高城长公主高傲地抬着下巴,下了马车,用下巴扫了对方的马车一眼:“府里的人不懂规矩,惊了姑娘的马车,姑娘不若下车,我请姑娘喝杯茶,算是赔罪了。”
窈窈:“……”
这贵妇绝对是故意来找茬的,她什么时候得罪人了不成?
高城身旁立的女卫高声呵斥:“放肆!长公主请你喝茶,那是何等的恩赐,不过一介平民,竟这般不识抬举!”
窈窈:“……”这才过了四五刹那就吼人了,根本就没给她回话的机会好吗,这是打从一开始就决定骂她吧。
高城装模作样地道:“榴花不得无礼。”她说着将手搭在榴花腕间,一身傲气地往窈窈的马车来。
“我儿前日请姑娘喝茶,姑娘不但不允,还让人将我儿重伤,可有此事?”高城差不多要长在头顶的眼睛终于看向了窈窈几人。
目光落在窈窈面上那一瞬,高城整个人一滞,她收回手腕对榴花摆了摆手,目不转睛地看着窈窈。
窈窈回想起前日酒楼里的浪荡男子,终于明白了现在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当娘的来讨要说法了,长公主?
窈窈下了马车,不卑不亢地回答:“你儿子不是想请我喝茶。”
高城眉开眼笑,上前搭了手:“别提混小子了,我请你喝茶,你们汉人喜欢什么茶?走,南庭楼正是喝茶的好去处。”
窈窈吓得一个激灵,想缩回手却没成功,被高城攥得紧紧。
岑悦岑乐姐妹也是一怔,想将窈窈从高城手里扒出来,然,高城死活不松手,就是攥着窈窈,要请窈窈喝茶。她道:“走吧走吧,就喝茶。”
跟在后头的陆衡忍不了,他原是想,有人吓吓窈窈也是好的,让窈窈别在来书院上课了,哪知竟是这么个情况。
窈窈被吓得白了脸,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不喜欢喝茶。”
这长公主虽是一脸笑的,也没有要让人打她的意思,但她莫名觉得这长公主很瘆人,甚至比那日笑得猥琐的宝铎更可怕。
“怎会呢,你们汉人不是最喜欢喝茶了。”高城不信,死活不撒手。
一副惊恐神奇的画面跃入众人的眼中,衣着华贵的默刹贵妇人死死攥着一个汉人美人,要带去喝茶,汉人美人身旁的侍女死死扒着又扒不回。
窈窈满面惊恐,到底是什么让这个长公主从找茬变成了硬要请她喝茶。
陆衡带着于溯文啸过来,一把从高城手里攥出了窈窈。
窈窈惊魂未定,赶紧从陆衡手里将手抽回。
“你生得好看,合我意,我看着欢喜,想请你喝茶,你不愿?”高城似有委屈。
窈窈好似挨了雷劈,什么?
陆衡面色古怪地看高城。
“南庭楼真的好,”高城又道,她看一眼陆衡,目露嫌弃,“你是谁?”
很快便有人告诉高城,就是陆衡身边的人打了宝铎。
高城的脸瞬间拉下来:“原来是你。”
青雅也正是回宫,听到此处骚乱之时便赶了过来,自然看到了自己姑母强拉着窈窈,要带窈窈喝茶的这一幕。
她长叹,高城母子二人是一个秉性,好美色,最爱美人。倒不是说高城有磨镜之癖,高城纯粹就是好美色,只要是漂亮人,高城都喜欢。
但高城还是第一次想教训人,却变了态度的,青雅又看向吓懵了的窈窈,窈窈这张脸确实足以令高城失态。
陆衡看岑悦岑乐姐妹一眼,岑家姐妹忙将窈窈请回马车,换了道回宫。
高城不依了,叫道:“真的只是喝茶!”
青雅看高城叫人拦人,她无奈只得下了马车,拦住了人。
“姑母。”青雅到了高城跟前,她看陆衡一眼,示意陆衡此处由她处理,让他赶紧离开。
陆衡身份本就不能曝光,便颔首离开。
当夜,陆衡便查清楚了,高城为何那般对窈窈,陆衡满脸不豫,又恼又火。
窈窈是翌日,青雅同她解释后,她才知道的,窈窈惊得说不出话。
而那面高城,得知窈窈已经成婚后,整个人瘫了好几日,连连哀叹可惜。
*
因着陆衡那日的壮举,窈窈这些天都很怕去永乐殿,就怕敏娘以为陆衡又把她怎么了,而且敏娘也大多是与陈简在一处,她自不好打扰。
她假装自己是个课后问问题的学生去寻过几次青雅,但也没从青雅那听得什么关于中济的事情,青雅忙,她也不好每日黏在青雅身边。
青雅让她多抄抄笔记,她没得法子,只好再抄了,便搬了张小几在榻上,就当练字了。
陆衡认出了窈窈压着的书册就是上医理课时用的书,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窈窈现在是在誊抄医理课的笔记,难道他真的误会了,她是真的喜欢医理?想要学医了不成?
窈窈好一会儿后才发现的陆衡,她微微一怔,自那日永乐殿后,她也不怎么敢看陆衡,她原不知道陆衡能不要脸到这地步,什么话都敢说。
她想到先前陆衡发火的那段日子,游走在中等罪责与重罪之间,日常刷新她的认知。
她面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极快地扫一眼陆衡,又立刻将视线移开,小声问道:“你是要睡了吗?”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一定要和陆衡一个寝殿。
陆衡没回答,走过去,拿起她小几上的一沓纸笺。
窈窈面色一变,紧张地要取回来,因为着急不小心撞了小几的桌腿,她又跌坐回去。
陆衡微顿,看她一眼,将随意扫过的纸笺丢回小几,他没有猜错,她就是找借口去书院的而已,笔记看似认真,然错误频频,练字就练字,还假装学习刻苦,生怕他不知道似的。
“睡了,把灯熄了。”陆衡的声音没有半分起伏。
她到底为何要去端华书院?又为何一定要接近青雅?这些年她到底在做什么?她现在又有什么目的?
她心里的男人又是谁?
窈窈低低应了好,在陆衡转身回榻之时,将最底下的两张,写满陆衡名字的纸笺抽出藏在被衾下。
*
于溯取得了京中快马传回的密折,到书房禀告:“公子先前命属下查的与洛家相关的萧姓人之事,已查明。”
查与洛家有关的萧家人并不难,只是因大周与默刹路途甚远,故而费时久了些。
陆衡面色倏地沉了,五色绝那晚她叫萧安,他很恼火,便让于溯去查,她说是狗。他停了笔,默了许久,道:“说。”
于溯一边禀告,一边注意着陆衡面上的变化:“顺京与江州与洛家有关的萧姓人家共有四家,顺京江州各两家。其中名字大抵是叫做萧安的四家人中只有两个,一个是顺京平安巷肖家,这肖家的肖安四岁。另一个萧案,住在江州杨花镇,是江州林氏的远房表亲,这萧安年已古稀,且并未离开过杨花镇。”
一个幼一个老,怎么都不可能是与洛氏私奔的人。
禀告完,陆衡眉头轻蹙,脸色说不得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许久后,陆衡的眉眼才舒了,他说了一句,“看来真是狗。”
于溯微顿,狗?
*
转眼又到了十八这日。
窈窈见到了重新回来上课的唐家兄妹。
陆衡冷眼看着,唐书还是同先前那般,频献殷勤。
“小锦午饭在哪里用?”唐音笑盈盈地问道,目光却是落在了一旁的陆衡身上。
窈窈礼貌性笑笑,回答:“膳堂用。”
唐家兄妹愣住,那膳堂可不是随都能进的,他们两人没有获得进入膳堂的资格,他们不放弃还是想请窈窈到外头去吃。
唐书道:“书院外头的长凝街,有许多酒楼的饭菜都极好,膳堂那处毕竟多是夫子,你不会觉得不自在吗?不若与我们一同去外头吃吧。”
窈窈面上仍是浅笑,婉拒:“膳堂的菜很合我的胃口,而且在膳堂用饭也能有更多的时间休息,我就继续在膳堂吃了。”
唐书猜是上次的事让俞锦害怕了,不好再劝。
唐音轻咳一声,在陆衡面前的位置坐下,面带薄粉:“那江同窗呢?不若同我和哥哥一起用饭吧?”
那日江清收拾宝铎时实在太耀眼,这般男儿便是她的如意郎君,那日江清那般收拾了宝铎也没一点事,想来身份定不简单。
“膳堂。”陆衡连眼皮子都没抬起。
唐音顿住,既不解又尴尬。
窈窈念在江清替她解了两次围的份上,帮他解释一句:“江同窗也在膳堂用饭了。”
唐家兄妹一怔,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这两人是认识的?
他们没有机会细问,青雅便入了大殿,两人只得回了自己的位置去。
待至午膳,窈窈跟上了青雅。
唐家兄妹大惊,原来是与公主夫子有关系吗!
窈窈确实有些沉不住了,说了好些无关痛痒的话后,便突然将话转到了中济之事上。她道:“我前几日看书,突然看到个中济族,好似灭族五十年了。”
青雅当下便知道了窈窈说了谎话,能写有中济族的书那都是禁书,都在宫中藏经阁,显然窈窈是不可能入藏经阁的,她虽喜欢窈窈,但也能发现窈窈确实是藏了些什么事,中济一事复杂,可能涉险。
她微微一笑:“中济族?未曾听过,你看的是什么书?”
窈窈不敢置信地看青雅。
青雅看窈窈好似受了天大的打击,疑惑看她,有些不敢问了:“怎么了吗?”
窈窈僵硬摇头:“没什么,就是本杂书。”
说罢,她勉强地笑笑,完全没有想到青雅竟也会骗人,心中大骂书灵。
陆衡跟在二人身后不远,听到中济面色渐渐凝重,她第二次提了她本不该提及且不该知道的中济残族。
这是她入书院和接近青雅的原因?她到底在做什么?中济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自从青雅说不知道中济残族后,窈窈整个人就瘫了,甚至一点也不愿意再去书院上那个根本听不懂的课,和装模作样地记笔记。
可她也不好在装了好学生后立刻辍学,只得强撑着继续上课。
*
陆衡又推迟了与默刹皇就西境蛮族之事的商议,陈简这次没有像上次那般简单地问几句,就将事情过了,陆衡平日都以政务为重,却因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事,连推了两次与默刹皇的商议。
他面色不好:“这次又是因何?”
徐照也不好办,朝雾殿的人也没详细说,只是过来知会,他道:“陛下没有细说,只说商议推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