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花船画舫,你去做什么。”陆衡的语气真的不好了,“一开口便是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是别说话得了。”
窈窈忍不住转身,辩道:“你怎么知道都是花船,难道你去过……”
看到陆衡半裸的身,又陡然红了脸,背过身去。
陆衡没有回答,入了浴池,上次窈窈去塞穆湖前,他已经让于溯查过塞穆湖,对,确实并不是都是男人去的,也有女人去的花船画舫。
他心底冷哼两声,黑沉着脸:“你敢踩上去试试。”
窈窈不明白陆衡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于溯。”陆衡突然提了声。
窈窈疑惑,沐浴唤于溯做什么。
于溯很快就入了浴房,他看到窈窈愣了愣。
陆衡半阖着眸,道:“告诉起煊,三公主想去塞穆湖水上夜市。”
于溯明白,应当也是要告诉英国公塞穆湖水上夜市有什么,他躬身应是,随后便退了出去。
“这是做什么?”窈窈仍是不解。
陆衡没回答,先前他查在望楼时,曾查到敏娘最喜听曲,那些青楼小倌也多有接触,虽无出格之事,但好颜色是真的,默刹皇族中人多好颜色,这事他在敏娘刚接近陈简时就与陈简说了,陈简也是知道的。
他抬起眼看窈窈,她不好这些,但谁知道她现在想的什么。
窈窈觉不自在,又不敢说,只得转身,未料脚下一滑,直接摔进了浴汤。
陆衡一滞,看窈窈在水里扑腾,顶着几片花瓣露出了浴汤。
四目相对,窈窈倏地红了脸,赶忙攀着池壁爬了出去,一句话也不敢说,头也不回地跑了。
陆衡还滞着,许久后才回了神,他将身子沉入浴汤,忍不住弯了唇角。
*
翌日一早,敏娘苦着脸来寻窈窈。
“那水上夜市还是算了吧,确实不大适合我们去了。”敏娘说这话时苦巴巴的,她真没有寻小倌作乐的意思,谁说去花船就要作乐呢,她听曲不行吗。
陈简态度很坚决,听曲也不行。
窈窈皱眉看敏娘,什么叫不大适合她们去。
“毕竟我们是有夫君的人了,确实不适合去什么听曲的画舫。”敏娘叹气,无奈道,“阿简不高兴了。”
窈窈这下明白了,陆衡昨晚干的是什么事。
*
陆衡从训鸿殿回来,还没进朝雾殿,文啸便禀,今日窈窈又做晚膳了。
陆衡的面色说好看没有,但也不是难看,在于溯看来,是奇怪复杂。
“你用过膳了吗?”
又是昨日那句,陆衡想点头,但还是摇头了。
默刹太热了,今日窈窈仍做了冷淘。
陆衡还是吃了。
窈窈将昨晚的尴尬事抛到脑后,待陆衡吃到一半,她小心翼翼地说:“我想了想,水上夜市确实不好。”
陆衡心里冷哼,面无波澜。
窈窈给陆衡添菜:“但湖岸那个还是好的吧。”
陆衡只用膳不回答,她现在便这般,但凡做些什么,都是想要求些什么,平日看到他害怕,不敢亲近他,却又为了旁人旁事来讨好他。
窈窈心里没底,光她一个人说话,太吓人了,陆衡以前就算话少,那她说些什么,陆衡都会答话的。
蓦地,陆衡屏退宫人。
窈窈一怔,僵硬地直起身要出去。
“坐下。”陆衡看向她,殿中仅剩了他与窈窈。
窈窈只得坐回去,她没敢出声,陆衡突然让人都退下,她觉必是要挨骂了。
她与陆衡的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奇怪了,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衡直接道:“你要什么?不是塞穆湖,你要的是什么。”
窈窈有些意外,好一会儿后,才有些支吾地道:“我……没要什么,就是觉得宫里无趣,想出去玩。”
玩?陆衡见她不说实话,冷冷地道:“默刹皇宫,有殿千余,若觉无趣,叫三公主带你逛逛,日览一殿,足矣。”
“我不想逛默刹皇宫。”窈窈挤得艰难。
她现在没有办法,青雅那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得到,那她不是只能求,多去几次塞穆湖。
陆衡继续用膳,冷道:“那就在朝雾殿待着。”
若是哭着抱陆衡大腿有用,窈窈真会这么做。
手里的碗突然就被夺了。
陆衡抬眸看窈窈。
窈窈讪讪往碗里添了半碗菜,又放回陆衡手中,尴尬且勉强地解释:“没什么菜了,想给你添菜。”
她刚才太急太恼了,大脑还没想清楚呢,手就上去了,还好没将碗摔了,有挽回的余地,她绝不能像那次书房那般对陆衡动手了。
陆衡不想再兜圈子,她不说,他来说:“你从何知的中济残族。”
若她近来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中济残族,这般确实能解释她为何要接近青雅。
可却寻不到解释,她为何要寻中济残族。
窈窈一滞,陆衡竟问她中济残族,陆衡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路塔娜娜?青雅?还是敏娘?
陆衡并不想再用膳,他放下碗:“你与中济残族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窈窈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是默刹人,如何能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那就是有了。陆衡眸色沉得厉害,追问:“为何向四王府之人和二公主问中济残族之事。”
窈窈僵硬看他,路塔娜娜和青雅那的,他都知道了?
“塞穆湖那晚听到了你与四王府之人的话,端华书院听到了你问二公主的话。”陆衡不隐瞒。
窈窈不想谢谢陆衡的诚实,她拿什么借口和理由将陆衡糊弄过去?
蓦地,她想起,塞穆湖那晚她还骂陆衡混蛋,不知道陆衡听到了没有。
半晌,窈窈讪笑,装傻:“我真的与中济什么的没有关系。你吃完了吗?吃完赶紧去沐浴吧。”
陆衡拉住想要逃的窈窈,声音不大却是不容拒绝:“说。”
窈窈吓到了,好一会儿后才挤出几句话:“我知道说没有想要什么你肯定不相信我了,但我同路塔娜娜问中济残族确实没有什么事,问青雅也就是随口问的,我就不能是好奇吗?为什么一定要有关系……”
“不能,”陆衡肯定地打断她,“中济灭族五十年,你就算是问三公主,三公主也不一定知道这个残族,你一个汉人,好端端问什么,好奇他们做什么。”
“我好学不行吗。”窈窈支吾道,“一个小小中济族敢谋反与朝廷对抗,这其间肯定是有多种矛盾,背后说不定是有些隐情,做为统治阶级,去学习分析这些历史事件,也能得到相关的经验教训,更有利于稳定江山社稷,造福百姓。”
陆衡沉着脸看她,那神情显是在说,我就看你胡扯。
窈窈头皮发麻,扯不下去了……
陆衡敛眸,手上力道又重了两分:“你到底想要什么……”
窈窈咬牙,顺着陆衡的动作,直接扑进陆衡怀里,也不管旁的,直接抱住了陆衡,亲了上去。
陆衡一滞。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旁的,窈窈的心跳停了好几瞬,她很快离开陆衡的唇,趁陆衡懵怔的功夫,起身往外跑,陆衡反应极快,拦腰搂住她将她拖回,案上的碗碟全落了地。
殿外伺候的人听得里头这么大动静,不由得一战。
陆衡将窈窈抵在案前,掌住她的后颈吻她,他的吻带着强烈的欲望,像是在诉说想念。
窈窈直接被吓懵了,待缓了些,便挣扎起来,只是越是挣扎陆衡反越是用力,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衡才松开她一些,这个吻长的仿佛有一个世纪。
陆衡呼吸并不平稳,他捧起窈窈的脸,吻掉她眼上的泪,低哑着声,问:“委屈?”
窈窈心中万般情绪,唯无委屈,可他……他是因何这般?
没有得到窈窈的回答,陆衡又勾起她的下巴,这一次是极温柔的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她的唇,眼底晦暗却又藏着温柔:“二公主不见得能比我多知道中济的事,与其去讨好接近二公主,直接问我更有用。”
“你要中济的什么?说出来,我都可以取来给你。”陆衡拉开窈窈的衣裙系带,手滑进窈窈的衣裳里,声音越发地低,“但我不做无利的事,明白吗?”
窈窈身子发着颤,不敢置信地看他,他……他想同她做交易?他当她什么?
陆衡没有等她回答的耐心,低头去吻窈窈,手也放肆得很。
窈窈偏头躲开陆衡的吻,抓在陆衡身上,越发激动地挣扎起来,现在的陆衡对于她来说,就是个混蛋:“你这么混账流氓算什么?你现在对女子都这样了?!你给我滚出去!你就是个混蛋!”
是她傻,是她笨,她甚至还曾当陆衡是君子,她真是可笑,在默刹这段时间,她已经不知道被打脸多少次,陆衡就是个混蛋,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流氓!他今日甚至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衡没有躲,他就这样挨着,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像挨打反是好受了。等得窈窈的力气用得差不多了,连打他都使不出力气了,他方松开了窈窈,他转身,没有再看窈窈:“我就单对你这样,明白了吗。”
窈窈一滞,拢起衣袍怔怔地看他。
陆衡没再说话,疾步出了殿。
窈窈这一夜都没再看到陆衡,翌日,于溯拿了中济的密折来与窈窈。
窈窈看着阖起的密折,没说一个字。
于溯呈上密折后没有马上离开,他的脸色不好看。
窈窈早就发现了,于溯和文啸看她时,脸色一直都不好,尤其是陆衡不在时,二人看着她时,是厌恶之色。
是因栖梧行宫之事,于溯文啸陈简三人都对她不满。
于溯冷声:“陛下如今蠢笨的厉害,三两句话就能被哄到,您该聪明些,勿再惹得陛下动怒,也不要再有什么别的心思,好好侍奉陛下。不若,属下也保不准能做出些什么事。”
窈窈火了,三两句话?于溯当陆衡是什么?好人吗?君子吗?她怒声:“滚!你们主仆几个没有一个好东西!”
于溯一怔,错愕地看窈窈,他面上不好看,转身退下。
陆衡下了命令,她不允再出朝雾殿,是夜,陆衡才回了朝雾殿。
窈窈没看他,一个字也没说,陆衡也没说一句话,两个人若不是还喘着气,都能以为和自己同在殿里的是个死人。
窈窈不明白,都这样了,陆衡还回来做什么,还将她关在这做什么。
二人沉默在寝殿待了一夜,翌日,窈窈醒来陆衡已经离开,她被岑家姐妹告知,她可以出朝雾殿了,默刹皇宫哪都能去。
可在她看来,这不过是笼子大些还是小一些罢了,她一步也没离开寝殿,也不用膳,呆怔怔地坐在自己那一方小榻,看着自己的项链,一坐就是大半日,听见陆衡的脚步声,她面对着粉壁躺下,只当看不到人听不到声。
陆衡走到小榻前站定,目光落在窈窈单薄的肩上,道:“我不是好东西,那你是一个好妻子吗?”
窈窈一滞,妻子?她并没有去看陆衡,一动也不动。
陆衡再道:“你知道我现在为何关着你。”
窈窈始终背对着他,沉默。
陆衡自嘲地笑:“本都该是我能知道的。”
窈窈仍没有去看陆衡。
陆衡烦躁难受,倾身上前,强将窈窈的身子掰过来,窈窈惊叫一声,挣扎起来,但没有用。
陆衡将她半抱起来,抓着她的手摁到胸口,眼眸赤红,声音嘶哑道:“你现在还不如给我一刀,这样,我便什么都想不了。”
窈窈发起颤,想抽回手抽不了,也说不出话来。
陆衡越发难受失望地问:“你为什么还要装聋作哑?”
窈窈受不住他的目光,只想避开他的目光。
陆衡不让她躲,紧摁着她道:“都该是我能知道,都该是由我来做的,可是你让我成了什么?你现在又是想做什么?因着恼我、气我,要绝食不成?”
窈窈再受不了了,用力推开陆衡,溃声:“和你没关系,你走!”
陆衡一口气血冲到喉间,心口猛地揪起来,他摁住心口,煞白着脸看她,片刻后,疾步出了殿去。
他刚踏出殿门,喉间便是一阵咸腥,他拭过沾着血的唇角,闭了闭眼。
文啸吓得白了脸,赶紧上来扶住陆衡,陆衡摆摆手,晃着身子往偏殿去。
窈窈并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她发泄般地将小榻上的衾被全丢在了榻下,扭身伏在软枕上,浑身发着颤,他为什么这么伤人?她又为什么这么伤人?
两刻钟后,岑悦硬着头皮入了殿,看到伏在软枕上的窈窈很是犹豫地开了口:“夫人。”
窈窈一顿,没有去看岑悦,也没有起身,也没有斥岑悦出去。
“文大人求见。”岑悦的声音略小。
好一会儿后,窈窈从软枕上起来,背对着岑悦,嘶哑答:“好。”
窈窈在外殿见了文啸。
文啸没有抬头看窈窈,入了殿便直接垂首行礼,道:“于溯对您不敬,陛下已经罚了他一年的俸,让他在外头反思。”
窈窈微愕,她没生于溯的气。
文啸继续道:“您有什么气直接发在我们几个下属身上就是了,但您何必拿着刀子一刀一刀戳在陛下身上,您不心疼,太皇太后心疼,镇国大长公主心疼,英国公心疼,属下几个心疼。”
窈窈唇瓣颤动,慢慢移开了视线。
“陛下……”文啸的声音中不难听出祈求,他没敢说方才陛下怒火攻心吐了血,只道,“陛下在偏殿饮酒,那般喝太过伤身子,属下求您去劝劝陛下,陛下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
窈窈一怔,没说话,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待窈窈到偏殿时,殿中的已经砸了好几个酒壶,陆衡倚在软榻,手里还握着个玉白的酒壶,窈窈疾步过去,直接抢了陆衡手里的酒壶,又将案上还剩的几个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