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金煜:“……”
储崇煜竟然跟他讲话了。
第52章 7.8
储金煜万万没想到, 储崇煜跟他讲话竟然是为了拒绝他的请求。
吃不上月饼的储金煜,扯着嗓子喊了一把,着人让小二送了三盘月饼上来。
储归煜也在吃月饼, 他的月饼,明显比小二送来的月饼香。
今日中秋佳节, 大家都是在家里吃过团圆饭出来的, 一大家子的团圆饭,对于爷们儿来说, 多半是喝酒, 哪里真吃得饱?
因急着出来凑热闹,也都还没吃东西垫肚子, 到了这个时候, 都有些饿了。
黄妙云本就手艺好, 她做的月饼有各种馅儿, 肉馅儿月饼, 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格外勾人。
不饿也饿了。
王文俊寻思着,储金煜得罪过储崇煜,吃不上储崇煜的美味月饼实属活该, 他和储崇煜怎么说也有了些私交, 讨几个月饼不算过分吧。
他笑着过去拍了储崇煜的肩膀, 笑容热切地说:“崇煜, 你既不吃这月饼,不如我替你分担一些。”
储崇煜瞥了王文俊一眼, 抓住对方的手, 硬生生从自己肩膀上给掰下去了。
王文俊知道储崇煜不喜别人亲近,料想储崇煜只是不喜欢被人搭肩膀,讪讪收回手, 继续说:“你那月饼……”
储崇煜牵着大黑,默默退开一步。
王文俊控诉道:“……你不至于吧你?”
储金煜臭着脸吃月饼,从盘子里抓了一个塞给王文俊,冷哼一声说:“他手里的东西,大罗神仙也抢不走,吃不吃,不吃我都吃完了!”
王文俊往桌上盘子一瞄,储金煜说的还真不是假的,再不吃,这吃货一会儿都给吃完了。
尤贞儿也带了月饼过来,她见他们争黄妙云的月饼争的厉害,便也献上月饼,放在桌上,笑吟吟地推到储金煜跟前,说:“表哥,若不够,我这儿还有。”
她带了不止一份,放桌上了几盒,又拿了一盒送到储崇煜跟前,她笑得很温婉,声音也轻柔:“崇煜表哥,月饼。”
储崇煜将怀里的月饼抱得紧紧的,定定道:“不要,我有了。”
尤贞儿脸色一僵,面上有些难堪,可恨她方才因黄敬文的话伤心,送得迟了,储崇煜竟然就不要了。
更让她难堪的还在后面,储金煜吃了尤贞儿的月饼,随即吐了出来,皱着脸道:“呸!花生馅儿的,好难吃,我最厌恶吃这玩意。”
王文俊的喜好更是明显,他哂笑道:“瞧着就不好吃的东西,谁让你去试了,手欠。”
尤贞儿脸色僵白,站在原地像冰柱子,一动不动,浑身冷得发寒。
她等了半天,黄敬文一句口都没有开,他不再向从前那样,将她当做眼珠子一样疼。
尤贞儿忽然发现,没了黄家兄弟,没了黄敬文,她在外面,不值一提。
气氛诡异,尤贞儿纵使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她红着眼圈,跑了出去。
黄敬文只是皱一皱眉头,着身边的小厮下楼找护院追出去,护尤贞儿周全,以免人在他手里出了事。
待人走后,黄敬文这才出声斥王文俊道:“王文俊,对一个姑娘家,你不该这般刻薄吧!”
不管怎么说,尤贞儿还住在黄家,王文俊这样对待尤贞儿,打的是黄家的脸。
王文俊一贯狂妄,哪里将黄敬文放在眼里,他态度懒散地嚼着半块儿饼,漫不经心地说:“关你屁事,你娶她了吗?”
储归煜道:“文俊,她好歹是黄家的客人。”
王文俊耸肩“哦”了一声,道:“黄家的夫人又怎么样。”
他不高兴,谁的面子都不给,黄员外郎来了都不好使!
黄妙云站出去,蹙眉道:“这话你敢在你祖父跟前说么?”
王文俊缺根弦的脑子终于想起来,黄家的夫人是姜心慈,姜心慈的父亲曾经教过他的祖父读书,算起来,算他祖父半个老师,要真是姜心慈在,他怕是回去要挨祖父一顿毒打。
“黄小娘子,我错了。”王文俊丢了月饼,站起来,老老实实作个揖,还像模像样的。
储金煜都忍俊不禁,王文俊还有人模狗样的时候,然后他就发现,从前尤贞儿在哪儿说话都好使,现在怎么变成黄妙云在谁面前说话都好使了?尤贞儿反而不受待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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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7.9
尤贞儿离开望江楼雅间之后, 气氛莫名和谐了许多,众人说起话来,也自在不少, 有储金煜这个嘴上不把门,和王文俊这样的混世魔王, 雅间里倒是热闹了不少。
黄敬文和黄敬言都坐在桌子前, 和储归煜侃侃而谈,黄妙云默默坐在言哥儿的身边, 余光扫一扫储崇煜, 只瞧见他半露的影子,便收回目光, 竖耳朵听他们说话。
王文俊与储归煜也熟, 说话没什么顾忌, 他剥了些花生米往嘴巴里塞, 问道:“你这一月另起炉灶, 学业进益如何?”
储归煜喝着茶,回答含糊:“马马虎虎。”
王文俊把花生壳往窗外扔,说:“马马虎虎还学他作甚, 便这么想去做太子侍读?你年纪也不小了, 娶亲的事可怎么办?”
储归煜搁下茶杯, 道:“你怎么操起我的心来了。不过是做伴读, 又不是做宫人。逢年过节我也能放假,或遇上太子不适, 我有不适, 随时可以回家。”
他说罢,抬眸似有若无地看了黄妙云一眼。
黄妙云拨弄着手串,余光时不时飘向储崇煜的衣摆上, 恍然不觉别人的打量,只发现储崇煜竟穿了件簇新衣服。从前那件绛红的直裰,再没见他穿过,今儿穿的是件墨绿色的窄袖直裰,金色的滚边,烛火照应之下,他长身鹤立,衣角闪动,露出一丝流光溢彩的吉祥如意暗纹。
衣服好像是精心挑选过的。
雅间窗外,灯阵如矩,人潮涌动,储金煜兴致勃勃道:“今夜的灯谜,你们都去猜吗?听说今年的彩头比往年的都大。”
王文俊站起身摇头道:“什么酸腐东西,不去,我走咯,你们自己个儿玩得开心。”
储归煜含笑目送他。
王文俊扭头朝储崇煜一笑,道:“大黑就麻烦你了,我今夜不便带它。”
储崇煜点了一下头。黄妙云的视角里,只瞧得见他木头似的动了一下脑袋。
王文俊走后,储金煜也闹着下去了。
对门周家的人过来敲门,小厮行了礼,客客气气地同黄敬文道:“郎君,我家郎君请您下楼去共猜灯谜。”
说是周家郎君请他们猜灯谜,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周家姑娘主动示好来了。
黄敬文在外一贯是温和儒雅的,他温声应了,问储归煜去不去猜灯谜。
储归煜往楼下灯阵一扫,问黄妙云:“可有想要的灯?我看苏州来的几盏走马灯还不错。”
黄妙云也站在窗边看了看,走马灯和普通灯笼不同,六面、八面的人物骑着马,点亮之后,如玉壶回旋,绚烂多彩。
她音调略高地道:“都好看!我想下去挑一挑!”
有黄妙云家爱的灯,几个人兴致便更高了。
黄敬言临走前,回头说道:“崇煜表哥,一起去吧。”
储崇煜攥着狗绳,点了一下头,他拴住狗,留了下人看守,便一道下楼去了。
灯阵人满为患,人群之中,时不时响起一阵欢呼声,黄敬文笑道:“已经有人在猜了!也不知是谁。”
黄妙云眼尖,看到了黄家的下人,便淡声道:“是贞儿表姐。”
黄敬文定睛一看,尤贞儿果然在人群里,守灯人,一盏接一盏地替她摘灯。
周家的郎君和也下了楼来,小娘子怕见黄敬文,没来。两厢见过,便也都在灯阵下跃跃欲试。
周郎君不知道灯阵里尤贞儿正猜着,眼见是个姑娘,便夸了两句,黄家无人附和。
储归煜站在灯下,往顶上的一溜跑马灯指去,问黄妙云:“妙云表妹,你喜欢哪一盏?”
黄妙云一眼扫过去,灯面都十分精致,但最中间的一盏,尤其精致,将军头戴金兜鍪,手握红缨长枪,栩栩如生,她素手一指,道:“这一盏!”
旁边看热闹的人,道:“这一盏可是花魁灯,已经有不少读书人猜过,都不曾猜到手。那位姑娘正在猜,我看也是凶多吉少。”
这人倒是没说错,尤贞儿猜不出来了,她没得到花魁灯,身边丫鬟提了不少普通的花灯,主仆一道,默默退出了人群,将位置留给了旁人。
储归煜瞧着灯,抬脚上前去猜,黄敬文不忙猜,而是问周郎君:“不知令妹喜欢什么灯?”
周郎君笑指花魁灯,说:“我妹妹自然也喜欢这一盏。”
黄敬文面上一红……且不说黄妙云也想要这一盏,这花魁灯,他也未必有能力拿到手。
周郎君笑一笑,道:“花魁灯谁都想要,不过到底是心意最要紧嘛!”
黄敬文跟着一笑,与周郎君一起进了灯阵,猜灯去。
黄妙云与黄敬言两个站在后面看热闹,储崇煜也未进灯阵。
一刻钟过去,储归煜他们便折返回来,手里都只拿着些好看的花灯,至于花魁灯,还在灯阵里高高挂着。
储归煜提了一盏八吉纹的灯给黄妙云,含着歉意道:“妙云表妹,今夜怕是拿不到花魁灯了,改日我再送你。”
黄敬文和储金煜也都送了一盏灯给黄妙云。
黄妙云接了他们的灯,笑着问储归煜:“今日拿不到,改日便能拿到了?”
储金煜插了一句嘴,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嘛,今夜的这盏不能卖。大哥出五百两银子,人家说过几日可以卖。”
黄妙云汗颜,五百两银子的重礼,她哪里敢收,连忙道:“不过图个好玩,买它做甚,这些足矣。”
一行人都提着灯,回楼里去,黄妙云骤然发现,储崇煜不见了,她张望一圈,都找不见人,储金煜也嘀咕一句:“崇煜跑哪里去了。”
黄妙云替他解释说:“许是回去看大黑去了。”
众人都上了楼,却见储崇煜并不在楼里,储金煜正要说什么,对面周家的小娘子派了丫鬟过来,回了一盏灯给黄敬文,还同他道谢。
黄敬文提着灯,也让丫鬟同周小娘子道谢。
黄敬言不见未来嫂嫂,有些失望,他坏笑着撺掇黄敬文说:“哥,你亲自去谢人家才好,你若不敢去,我陪你一起去。”
黄妙云揪着黄敬言耳朵,瞪眼道:“不许胡闹!”
周小娘子方才不露面,必是羞了,黄敬文此去,相互见礼不算过分,但定然吓到人家。
黄敬文提着周小娘子送的灯有些不好意思,也瞪了黄敬言一眼,黄敬言孤立无援,方老实了许多。
对面的周小郎君又来了,他借着黄敬文的关系,和储归煜也说上了几句话,一来二去,彼此都熟悉了几分。
一众人在楼上坐了一刻多钟,储崇煜才回来,所幸大家只是看他一眼,并未问他去了哪里,储崇煜便解开狗绳,松松地捏在手上,坐在屏风旁边喂食它。
狗绳松着,黄妙云的脑子就紧绷了起来……平常大黑吃完了东西就喜欢原地转圈,循着熟悉的味道,往喜欢的人身上扑,一会子大黑吃完了,万一转圈瞧见她,岂不是要往她身上扑,储崇煜聪明,只怕会生疑!
黄妙云心惊胆战的,就等着在大黑吃完东西之前,速速逃出去。
“姐姐,姐姐?”黄敬言扯着黄妙云的袖子叫着。
黄妙云愣愣回神,道:“怎么了?”
黄敬言打了个哈切道:“我困了。”
黄妙云松了口气,慌忙道:“困了就回家。”
时候不早了,正好周小郎君也要回去了,黄敬文起身送人。
大黑正好吃完了地上的东西,它原地转了一圈,目光直接锁在了黄妙云身上,嘴角咧出一个笑容,而黄妙云也正看着它……
一人一狗,仿佛亲人相认,大黑舌头一吐,兴奋地抬起前腿,正准备扑过去,黄妙云抬起左脚准备逃跑,千钧一发之刻,储崇煜拽住了狗绳,大黑往前半步又退了回来。
黄妙云捏了把冷汗,默默收回了脚,顺便在心里给大黑扣了几个肉丸子——不识时务,罚肉丸子!
储崇煜揉了揉狗头安抚,嘴角微微抿下一个笑容。
大黑乖乖坐在地上,看着黄妙云,吐着舌头。可怜它并不知道自己的口粮无形之中就被减少了。
待下了望江楼,储崇煜牵着狗,走在最后面,黄妙云则跟在黄敬文和储归煜的身后,和储崇煜正好一前一后。
黄妙云在街上特意往灯阵看了一眼,花魁灯不见了!
储金煜也感叹一句:“哇,花魁灯被人摘走了,不知道是谁!”
行人议论纷纷,说是个戴面具的男子年轻郎君,像是不足弱冠之年,眨眼功夫便解了最难的一道灯谜,取了花魁灯和彩头,离开了。
储归煜不大在意,储金煜叽叽喳喳和黄敬文道:“这人真厉害,指不定是国子监的学生。”
黄敬文道:“也未必。既是戴了面具,谁知道年橘子纪?我听说花灯题目出的刁钻,也许是谁家幕僚……”
黄妙云听着两人的谈话,低头看着地上储崇煜的影子,无心再去听谁夺了花魁灯,只想着,小心翼翼走路,不要踩到储崇煜的影子。
出了灯市,要分别的时候,黄妙云蓦然听到耳畔有人道:“谢谢你的月饼。”低哑微弱的嗓音入耳,带着捉摸不住的温柔,黄妙云下巴微抬,朱唇轻启,想要说什么,一侧头,储崇煜先一步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孤弱的背影。
众人都习惯他的独来独往,无人唤他慢一些。
黄妙云嘴角略扬,提着灯笼与储家人道了别,随即挑帘,准备上黄家的马车,可那盏花魁灯,就在她的马车里静静地放着,金兜鍪的将军,精神抖擞,神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