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郭奈伦要求两次针灸,时元廷笑着说:“郭先生,针灸和吃药一个理,都得讲究份量,我女儿给你开的一日一次灸,那就一天一次足矣,不可过量。”
郭奈伦看向时樱。
他知道时樱父亲也是中医,但之前针灸的治疗法子也是时樱说的,时樱是因为手受伤了才不能针灸,才让时元廷上阵,所以郭奈伦还是更相信时樱。
时元廷:“……郭先生,你是不相信我的话吗?”
时樱便也告诉他,确实一天只用针灸一轮就行,郭奈伦这才信了。
时元廷不由得叹气。
也难怪患者不信,他退出中医江湖太久了。
现在女儿和妻子都在自己的行业里努力奋斗,儿子学业大好,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前途可言,心里就突然之间都生出了苍凉之感。
郭奈伦手机响了,打电话来的是家里的保姆,是陪郭奈伦夫人迪尔一起入境来看郭奈伦的,刚到医院门口,迪尔突然在车子里喘不上气来,人也抽搐得几近晕倒,保姆和司机都吓坏了,保姆便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郭奈伦。
郭奈伦接完电话立马向时樱求救。
时樱陪着他一起坐电梯去医院门口。
院长陈吉信已经得知医院门口有突发急病患者的消息,正带了急救医生要赶过去,就看到坐着轮椅的郭奈伦正带着还吊着手臂的时樱也往医院门口跑去。
一看像是郭奈伦让时樱去救人。
阿吉信就跑得更快了。
时樱可是医院的超级贵宾,她受个伤不只是珪城副市长亲自来探望,现在满屋子里堆的都是各界大佬给她送来的礼物,可想而知,时樱的身份有多尊贵,自己医院能接待这样的贵宾可是无比的荣幸,又怎么能让她在养伤期间还去接急救病人呢,太不体恤了。
那肯定得自己医院的人上啊,时樱这种贵宾就得让她舒舒服服地养着!
然而,到了车门口,郭奈伦便转着轮椅过来,对陈吉信说:“陈院长,突发症状的是我夫人,有时医生去救我夫人就行,我现在就相信时医生一个哈。”
陈吉信:“……”
可是时医生还得养伤啊……
时樱已经上了迪尔的车,车里还有司机和保姆,迪尔身躯庞大,目测就得有三百多斤,时樱让保姆和司机都下车,车门车窗都开着通风,时樱摸了脉,又和她的身体对过话,得知她是三高患者,一路坐着车过来庞大的身躯窝在车里透不过气,导致差点窒息。
正好陈吉信他们就在车子外面,还有护士推着移动病床,时樱确认迪尔的状况后,又给她做了紧急疏气处理,而后让人把她抬上移动病床,推到医院里去继续治疗。
在急救室里进行呼吸道清理等一系列抢救措施后,迪尔恢复了清醒状态。
终于直立站起来后,她从一众人里一下子就认出了时樱,主动她听自家丈夫说了时樱受伤的事,现场就一个吊着手臂的年轻女人,不是时医生还能是谁?
迪尔挪动庞大的身躯过来张开双臂就拥抱住时樱:“谢谢你,谢谢!”
她不是很会讲本国的语言,讲得很生硬。
但很热情,从她的拥抱就能感觉出来。
时樱友好地笑:“不客气,我也没做什么。”
确实她在治疗郭奈伦的事情上也挺心虚的,因为主要靠的是舍命草,只不过现在这种药草不好宣扬,她也不好明说。
迪尔特地过来就是来谢谢时樱的,她得知郭奈伦左手已经能抬起来,左腿也有了知觉,以前她都以为郭奈伦往后的日子都要与轮椅为伴,都不敢再抱任何希望了,没想到,现在一切都好了起来,她太激动太高兴了,于是从自家的珠宝公司里挑了好几套水色顶级的翡翠珠宝亲自过来要送给时樱,顺便也来陪着郭奈伦,亲眼见症他的康复。
可她体形特殊,出趟门也不容易,随便多大空间的车子对她来说都太狭窄,这也是一开始她并没有来陪郭奈伦求医的原因,这次因为高兴一鼓作气就赶了过来,还没进医院呢,她还是不行了,差点儿都窒息在空间狭小的车子里。
迪尔让保姆和司机把好几个礼盒都搬到时樱的病房里,而后,她亲自去一盒一盒地打开。
顿时,绿的,白的,紫的,黄的,透明的各种颜色的翡翠布灵布灵的,映照得整间病房一下子都清润亮堂起来。
连见惯奢侈品的秦窈都被震惊到了,跟第一次见到这些的小姑娘似的一样一样地去看,哇哇地惊讶声不断。
郭奈伦笑着告诉时樱,这都是他们自家制作的翡翠首饰,让时樱尽管放心收下,这次警方绝对不会收缴。
时樱觉得自己要这么多翡翠首饰也没地儿用,反正她也会收诊费和药费,这些东西她便不要了。
看她要推拒,郭奈伦夫人都急了,以为时樱不喜欢她挑的款式,一急之下,还要打电话让家里人搬更多的款式过来,看她那幅要是自己不收,就恨不得把她家翡翠仓库都要搬过来的架势,而且郭奈伦也再三请求时樱收下,盛情难却,时樱到底还是收下了。
事后时樱把这些都交给吴咏丽,笑着说:“咱们这也算是有传家宝的大户人家了吧?”
吴咏丽就不知如何是好。
这么贵重的传家宝她得搁哪里才好哇?
现在家里房子都是租的,如果买个保险柜搁出租屋里,会被人笑话的吧?
就纠结。
连着好些天都在思索着怎么藏这贵重传家宝。
晚餐是时元廷和吴咏丽在病房的小厨房里下厨,时家人过来后,容隐便去珪城帮容景办事去了,容景一来珪城就召容隐过去了,那时容隐陪着时樱,都没理睬他,时樱听到过容隐接电话,正好家里人看到网上的消息知道自己受伤都赶过来了,时樱便让容隐去珪城,毕竟要投资珪城的事也是容隐为了寻她提出来的,不能人救了事儿都扔给人家去办,太过意不去了。
时阳特地去买了一个大圆桌的桌面进来,时樱把郭奈伦夫妇都请了过来,再加上秦窈,晚饭吃得很热闹。
吴咏丽做了一大锅的饭,大家都吃完后,时樱听到迪尔身体里在喊饿的声音,说得可怜兮兮的,不吃就要崩溃的那种。
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迪尔看着桌上还有许多没吃完的菜,舔了舔唇,还是强忍着饥饿感,很不舍地把筷子放下了。
吴咏丽和时阳收拾桌子。
时樱听到迪尔身体里有声音在抗议,讲的是英语,并不是D国本地语言,因此时樱也都听得懂。
一开始还只是哀哀地喊饿。
到后面直接都嗷嗷大哭了:“饿,好饿,没吃饱,嗷嗷嗷,我还要吃,饿得不行了。”
可另外也有不少声音:“就因为你一直不知饱足,你看看主人都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来的时候还差点窒息而死你忘了吗?”
“再饿也忍着,反正这会儿也没得吃的了,主人在做客,不会不管不顾地胡吃胡喝的!”
“可我真的好饿,我要饿疯了,主人要再不给我吃饱,我就真的发疯啦!”
这声音刚落,迪尔蓦地起身走到时樱这边来,指指桌子上的果篮,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时医生,我能吃点饭后水果吗?”
“当然可以。”时樱笑着去把果篮拆开,随便她拿,虽然看到迪尔这样的体型,正常来说是要她控制饮食的,时樱是医生,更加知道她这样肥胖下去对她健康的威胁,可时樱听到了她身体里的声音,如果这会儿不让她吃饱,她的胃跟她抗议,待会儿要是瞎折腾,迪尔会难以忍受。
迪尔这是长年累月累积出来的饮食习惯,想一下子改变很难,陡然之间控制得太狠,很有可能物极必反。
其实迪尔吃东西的时候都有些费力,呼吸很重,让人看着都觉得很辛苦。
隔天午餐时,郭奈伦那边的特护又跑过来找时樱,说迪尔再次呼吸不畅,请时樱去帮忙。
秦窈这两天都在时樱这里,晚上住在旁边的酒店,白天都会来病房里陪时樱,听到那边来找,秦窈都忍不住说:“迪尔体重超标太严重了,她再这样吃下去会很危险的,得减肥才行。”
时樱嗯了一点。
迪尔确实是要减肥,但要她自己意识到这点才行。
吴咏丽叹气:“她那样的程度只怕是难啊。”
秦窈看向时樱:“是啊,一般到她那样,估计手术切胃都起不了作用了吧?我以前认识一个朋友,也是体重严重超标,做了切胃手术,后面还是管控不住自己,就像是身体里的所有感官都习惯了之前的大食量,不单单是切胃能解决得了的。”
时樱问:“后来呢?”
秦窈顿了顿,“死了,本来就得了脂肪肝,也不知道保养,后面就……”
病房里一阵沉默。
时樱前往郭奈伦那边的病房,去的时候还带上了自己的背包。
迪尔正仰靠在沙发上努力喘气,手里还端着一盒甜品舍不得放下,缓过一阵气儿后就又吃一口甜品。
完全就是在用生命吃东西。
在吃这件事上,迪尔太拼命了。
时樱过去把她的甜品拿走,语重心长地劝她:“你真的不能再吃这些高热量的东西了,体重再增加下去,会严重影响到你的身体健康。”
迪尔听到这些,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我控制不住,如果不让我吃,我还不如死了呢。”
“可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哪怕再喜欢吃,死后这世上再多的好东西你都吃不到。”
“我都已经这样了,不可能再恢复健康,我知道我一身的病,可我真的控制不住,要是一顿不吃饱,我就饿得慌,我扛不住饿,我以前也试过好多次,控制饮食,锻炼,让自己减肥,可我减不下来,我撑不住,要是不给我吃饱,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就跟个死人一样。”
迪尔眼巴巴地看着时樱放到一旁桌子上的甜品,神色痛苦,“要是我能扛住饿我也不会这样一直吃了,可我杠不住,一没吃饱,我一天都能感觉到饿,一感到饿就没有力气,我全身的细胞都在喊着要吃东西,跟有无数只蚂蚁在心脏上爬一样,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感觉太痛苦了,所以我只能吃,让自己吃饱,我都习惯了。”
时樱想了想:“你是长期性的把自己的食欲撑大了,才怎么都控制不住食量了。”
迪尔的饱腹感跟别人不同,她已经吃成了大胃,比一般人的饭量不知道要大多少倍,她一顿要吃够好几个人的饭量才能有饱足感,要不然,就一直感觉到饥饿,可一直那么大的食量,又怎么可能不增重,就很矛盾。
迪尔连连点头:“嗯,我以前也节食,一次都没成功,我可以强行让自己不吃,但一饿我就受不了了,感觉自己都不受自己控制了,人都要饿崩溃。”
“你吃过午饭了吗?”时樱问。
迪尔委屈巴巴的:“吃过了,可我没吃饱。”
“吃了多少?”
“……我没记。”
时樱又问旁边的郭奈伦,郭奈伦把迪尔刚才吃的食物量如实告诉时樱。
他所说的饭量已经是平常三个大男人的量了,时樱让迪尔这顿饭就到此为止,甜点饭后水果那些都不用了。
“不行,我还没吃饱。”
“我帮你针灸一下,让你减少对食物的迫切感,减少一些感官需求。”时樱把吊着胳膊的绑带拿掉,从背包里拿出针具袋。
她手臂上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是容隐一直坚持非要她住院,而且还让她一定等他回来再给她拆石膏,时樱这才没有自己拆掉。
现在她手臂已经恢复了力气,可以给人针灸了。
郭奈伦和迪尔都觉得很神奇:“原来针灸也可以减肥?”
“针灸减肥没多大疗效,但我缓解你几个感官对于食物的迫切欲-望,针灸后,你的味觉会没有以前那么敏感,胃部感官也会略微迟钝,这样也就不会一直用饥饿来催促你进食,另外,你以后每天早上跟我跑步吧,我带着你,先慢走,再慢跑,晚上让你的保姆或司机陪你去跑,这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我们得让你的胃逐渐缩小到正常范围内。”
时樱每天晚上要学习,看各种资料和书籍,因此她只每天晨跑,晚上没时间去跑步。
迪尔艰难地坐了起来,“和你一起吗?”
“嗯,早上和我一起,我起床过来叫你。”
“好,你陪我一起,那我就跑。”
时樱笑着点头。
还挺意外,以为迪尔不会这么快答应,没想到她这么爽快。
意外的不只是时樱,郭奈伦和旁边的保姆也都一脸惊讶,夫人这半辈子可是运动绝缘体,谁要让她跑步运动什么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郭奈伦以前也一再要求她要运动锻炼,一开始是怎么都说不动,后来郭奈伦就催她逼她,可他一逼,她直接就要跟他拼命,自此以后,郭奈伦再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运动的话题了。
时樱给迪尔针灸,迪尔就乖顺地躺在床上,任由时樱给她扎针,看着时樱的眼神特别温和,郭奈伦没来由地的感觉到一种母性的光辉。
自己和迪尔一个孩子都没有,从年轻的时候起,迪尔就一直在跟体重作斗争,以前是因为吃减肥药没能受孕,后来体重越来越失控,他们也努力过,还是没有孩子。
原先两人还都抱有希望,一年一年不知不觉人的年纪就大了,迪尔那边的家族也不简单,郭奈伦虽然有矿,坐拥财富,可也不敢乱来,因此也不敢在外面找人生子。
看着迪尔对时樱尤其亲切的样子,郭奈伦感觉,这迪尔莫不是想要认时樱做女儿?
毕竟他以前也认过干儿子,虽然是认了一个浑蛋,但这种心情他是熟悉的。
而且不管迪尔这人在体重控制上多么失败,在看人的眼光上,倒是真的比他强出许多,自己的矿山其实也是因为有迪尔帮着坐镇,才能发展到今天能与D国其他两位矿界大佬并肩的大规模。
迪尔这种症状特殊,针灸的时候远比其他患者要复杂得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让她彻底失去味觉等感官,所以必须得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
一轮针灸完,在这空调房里时樱额头上都冒出一层细细的热汗,迪尔先前还一直叫嚣不止的胃这会儿逐渐地安睡了,身体里强烈的饥饿感也消失,舌头好似有些麻木,但也只是轻微的,并不会影响到迪尔。
她坐了起来,面露惊喜笑容,“我不觉得饿了,而且也不难受,我感觉我不用再吃东西,也有力气可以出去逛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