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开始频繁交际,而且重点是家中有适龄女孩的人家,同时,还隐隐放出风声,想要给三孙子找合适的人家,许文轩的优秀众人都看在眼里,只是,许皇后一直打着亲上加亲的主意,才没人敢打他的主意,众人虽不知出了何种变故,但,何老夫人都亲自出面,就知这事假不了,于是,京中有适龄女孩的人家,都纷纷行动起来。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而然传到了许文轩的耳中,于是祖孙俩就展开了一次对话。
许文轩低着头:“祖母,我现在功名未成,还不想成亲。”
何老夫人目露锋芒,逼问道:“你是不想娶妻,还是因为娶不到你想娶的那个?”
少年愕然,继而脸颊涨的通红,喃喃道:“祖母既然知道,那就不要再逼我了。”
良久,何老夫人叹了口气:“轩哥儿,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哪怕不提那姑娘的家世,只上次那件事发生,你母亲就绝不会让她进咱们许家大门的。”
少年眼底的光有些暗淡,却仍是倔强道:“她很好,上次的事情非她所愿,她一个弱女子,也是身不由己的受害者,我相信,只要母亲和她真正相处过后,就一定会喜欢上她的。”说着心上人时,他的眼底有种对未来的美好希冀。
何老夫人却没那么容易被说服:“轩哥儿,你这样喜欢她,可她也同样喜欢你吗?你愿意为了娶她克服所有阻碍,可你问没问过,她是否愿意同你一起携手共进退?”
这样尖锐的话,就如一柄锋利的巨剑,深深刺入少年柔软的心中,但他仍不是愿在祖母面前低头,忍不住为心爱的姑娘辩护道:“周姑娘她是冰清玉洁的姑娘,我只要对她好,她一定会愿意的。”
何老夫人内心浮起一抹痛惜,为防止被女色分了心神影响读书,这个孙子于男女一事上,纯洁的就像一张白纸,也正因此,才会被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子迷了心神,她心中冷笑,冰清玉洁,好一个冰清玉洁!哪个冰清玉洁之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和男人鬼混,是的,周瑛这种钓男人的小伎俩,能骗过许文轩这种一腔赤子心的纯情少年,却绝瞒不过何老夫人一双利眼。
那个周瑛,分明就是以被男人追逐为乐,看似反抗,实则半推半拒!
看孙子仍旧执迷不悟,何老夫人不再顾忌,直接下了一剂猛药。
“轩哥儿,你可知你祖父当年为何会拒了承恩候的爵位?”何老夫人头发花白,唯独一双眼睛明亮至极。
许文轩想了想道:“祖父说过,我许家乃官宦世家,以科举晋身方为正途,而作为皇后母族,或许可一时兴盛,可这条路同样风高浪急,一着不慎,便会致使家族倾覆,许家已经过了需要豪赌的时候,如今,当以稳妥为主。”
何老夫人看着孙子,目露骄傲之色:“说的不错,不过,你可能还不知,你姑母与太子母子关系并不和睦。”
许文轩愕然:“怎么会?”
何老夫人遂和他说起当年恩怨,然后才道:“太子聪慧非凡,却也偏执阴郁,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不会再有改变,你看,只是杖毙一个背主的奴才而已,且,你姑母还是他的生身之母,如此他都无法释怀,这些年,若非有阿昭从中斡旋,他们母子间怕是连如今的局面都没有,”说着,何老夫人看着孙子,终于拔剑出鞘;“轩哥儿,太子喜欢周姑娘,不提她心中死何想法,只太子这一关,你有何应对之法?你难道要为你的一厢情愿,将许家,将周姑娘皆至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何老夫人突然变色,厉声道:“难道,你的父亲叔父的仕途,许家未来的家族前途,在你险种,都敌不过一个女人来的重要!”
在何老夫人的强势进攻之下,少年再无任何招架之力,在家族的重压下,慢慢的弯下了脊梁。
……
许文轩离开了,何老夫人缓缓闭上眼睛,面上是遮掩不住的疲惫之色,这时,一位老嬷嬷走出,心疼的道:“老夫人,三少爷是个懂事的孩子,好好说便是了,您这又是何苦拿这么大的胆子来压他呢。”
何老夫人摆手道:“轩哥儿这孩子我了解,表面看似温吞随和,实则有主意的很,少年人啊,一旦遇上情爱,总是会变得愚蠢又不可理喻起来,我若跟他实话实说,那个周瑛乃不知廉耻贱人,他非但不会相信,反倒会将他推到那贱人一边去,如今,他虽难受了些,不过依他的性子,必然会死了娶那贱人的心思,至于其他,我想,等他长大后自会明白我的苦心,哪怕他将来不理解,真的因此怨上我,我也算是对不得许家列祖列宗了。”
第24章
萧仪扔掉绣绷,揉揉有些干涩的双眼,许如颖捧来一盏温茶,笑吟吟道:“来,喝茶润润喉,都绣了半个时辰了,好生养一养眼睛,这是个精细活计,急不来。”
“我这不是着急吗,万寿节就要到了,我跟父皇说好要送个我亲手做的荷包的,”萧仪感慨道:“如今观我便知,这些绣娘们有多么不容易了。”
萧仪自绝了与裴煜合作的念头后,方才猛然醒悟过来,放着她父皇这尊大神不用,却想着裴煜那种伪君子,她这不是傻是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有父皇在,任周瑛有三头六臂,也蹦跶不出去,至于阿兄,他只要还当一日太子,便不会越过父皇去。
待想通这些后,萧仪的心态便重新放平稳,思及从前与父皇母后相处时的种种刁蛮,不禁有些脸热,近日,她不是来陪母后养胎,就是做些点心小食给父皇送去,周帝见乖女如此贴心懂事,那颗老父亲的心,差点化成一滩水,脸上时时就会浮现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温柔的好些个臣子见了,把腿都险些吓软了,心道陛下你这不是又想要宰人啥的吧,咱们也犯啥大事惹您生气啊。
萧仪喝茶,养了会儿眼睛,就又继续和绣绷奋斗,自己放下的狠话,哪怕累死也不能食言而肥,于是,她便继续吭哧吭哧奋斗了。
许如颖见状一笑,也不再打扰她,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暖阁外,许皇后的声音传来,说起许家之事,最后与许如颖感慨道:“再想不到轩哥儿竟还存了这样的心思,如此,我到是小瞧这个周瑛的本事了。”
“我当时听闻此事时,还觉得大伯母简直多此一举,”说着,许如颖亦无奈苦笑:“幸亏早早察觉到他这心思,轩哥儿是个长情又认死理的人,若是等到日后情根深种时……后果才是不堪设想,这个周瑛还真是邪门的很,有亏得祖母下手干脆果断。”
只是……许如颖心想,轩哥儿这个糊涂种子,他闹这一出,跟阿昭怕再是没指望了,以姑母高傲的性情,怎么允许阿昭受这种委屈。
萧仪听了却是有一瞬间的怅然,在书中剧情中,表哥心挂佳人终生未娶,后来更是凭借一己之力,不顾身后万千骂名,硬生生将周瑛这个和离妇人推上皇后宝座,为了周瑛,他可谓将许家的百年声名败了个干净,可惜,这样的一往情深,不顾一切,则让男主深深嫉妒,后来,他被牵连进一桩谋反案中,腰斩弃市,或许男主仍旧顾着那么点情谊,没牵连到许家其他人。
至于许文轩这个人之死所造成的影响,萧仪眼神发冷,眼底闪过一抹水光,不过是女主同男主闹次别扭,男主又是道歉又是哄,几番波折之后重归于好,不过是为这段甜的发齁的感情增添些波折罢了。
许文轩啊许文轩,你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你的痴心,你的付出,在那对贱人的眼中。
——不过如此。
良久,萧仪深吸一口子,用指腹抹掉眼角水珠,继续低头绣起了起来。
…………
傍晚,周帝过来坤宁宫用膳,萧仪跑前跑后,就像一只小蝴蝶围绕在周帝身旁,周帝哈哈大笑,摸摸宝贝闺女的头,含笑打趣道:“你这无事献殷勤的,说罢,又想要什么了?”
萧仪此前十几年,都是被宠着长大,性子已经养成,她自忖没阿娘那样的手腕心计,因此,她一直都是以心换心,也从来没想过瞒过父皇,听周帝这样说,她有些赧然道:“阿爹,你还在生七a姐姐的气吗?你什么时候才肯放她出来?”
这时,许皇后开口笑道:“说来也是怪的很,这两个冤家,平日里聚在一块就喜欢别苗头,可如今见不到吧,就开始惦念上了。”
许皇后虽不知女儿提起萧音何意,但她还是下意识帮着女儿说话。
周帝闻言有些郁躁:“小七都快到了指婚的年纪,可你看她哪还有半点公主的身份和矜持,学堂之上就敢公然打人,将朕的脸面全给丢尽了,我将振南遗孤接入宫中,本为体恤之意,可如今……”周帝摇摇头:“却叫那姑娘受委屈了。”
说罢,周帝又嘱咐许皇后道:“她和小七年纪差不多大,一个小女孩家孤身进宫,如今又遇到这种事,怕还不知道如何惶恐呢,皇后你掌管中宫,平日里便多照拂照拂她,等她将来长大,朕再为她指一门婚事,这一生有皇家照拂,让她享一世富贵安乐总是有的。”
萧仪却是将俏脸一板,一本正经和周帝道:“父皇,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周帝看着小女娃漂亮面容略带稚气,当下好气又好笑道:“哦,阿昭那你到是说说,父皇哪里说错了?”
小姑娘抿紧双唇似在运气一般,不一会儿双颊就泛起红潮,眼睛也湿润润的明亮,就在周帝即将心软之际,她才像做足准备一般道:“父皇,那你保证听要保密。”
见女儿如此可爱,周帝不禁更好气了,于是好脾气依着她道:“好,父皇给阿昭保密。”
萧仪摇头:“不行,要拉勾。”
于是父女俩又拉勾,这时,周帝逗她:“行了,这下你总该说了吧?”
“父皇,七姐姐喜欢裴煜,周姐姐也喜欢裴煜,七姐姐也是气不过才动手打人的。”这便是告状的艺术了,她并没有说裴煜与周瑛是否两情相悦,但,周帝了解七闺女的性情,都到了气极之下打人的地步,那周瑛与裴煜之间就可想而知了,反正,自家闺女打人总该有个缘由的吧。
萧仪有些惆怅的想,如今距离剧情还早,要是父皇真给裴煜周瑛指婚就好了,这样,阿兄与周瑛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血脉牵连,多年兄妹情谊,岂是那么容易斩断,皇室之中,亲情分外珍贵,但有一丝机会,她都不愿与阿兄反目。
当然,她也知道这不可能,裴煜是裴家宗子,裴相的心肝儿,以他的身份,配公主都足够了,父皇又怎么会将父母双亡的周瑛指婚给他。
周帝到有些稀奇:“你和小七素来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想不到,有一天你竟也会为她说话。”
闻言,小姑娘漂亮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我和七姐姐平日里虽谁也不服谁,可我们是亲姐妹啊,而且,七姐姐受到的责罚,已经够了,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还不知道有多伤心。”
听了女儿的话,周帝那颗慈父心肠也被勾动了,叹道:“小七这丫头被宠坏了,自小就不让朕省心。”
萧仪嘿嘿直笑:“谁叫我们是父皇的女儿嘛,天生就有任性的权利。”
周帝闻言一乐,也不再提。
当萧音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众人无不瞠目,这、眼前这个沉静又漂亮的姑娘,就是传言中刁蛮无状的七公主,变化也太大了些吧!
不顾其他人惊诧的神色,萧音被放出来之后,先是在崇文馆,当着诸位先生同窗的面对周瑛道歉,态度谦卑诚恳,就连一贯被萧音气到跳脚的先生都忍不住点头,看来七公主遭此一事,确有不少长进。
而周瑛也大度的表示,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双方都是求和的态度,于是乎,十分诡异的一面出现了,七公主和周姑娘这对死对头,竟然开始有说有笑,两人就仿若多年密友一般。
这般操作,直惊掉眼球无数,若不是萧仪对她足够了解,也真的会以为萧音这是大彻大悟之后突然转性了呢。
但她知道不是这样,萧音的脾性绝对算不上好,如今,她竟能压下性情,与最讨厌的人虚与委蛇,只能说明她心中的恨意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只有极致的恨,方能催生出无限的忍。
只是,萧仪虽猜不透她的具体想法,可对付周瑛到是无妨,但她就怕将阿兄也给牵连进去,阿娘身子正沉,在如今这个时候,无论出于兄妹间的情谊,还是出于立场问题,她都不能坐视此事发生。
只是,还没等她去找萧音,萧音到是提前一步找上了她,萧音神色讥诮冰冷,语气也十分不善:“我知道禁足时是你照顾了我,父皇能放我出来,也多亏你说好话,但,你休想让我承你的情,”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收起你那副悲天悯人的嘴脸的,我看着都觉得恶心的慌,我虽不承你的情,却也不会坏你的事,我就是想知道这贱人到底有什么好,叫太子叫我阿兄都这么着迷。”
她冷笑一声:“不过,接触了这些日子才发现,她也没什么特别魅力,无非更会装模作样而已。”
萧音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萧仪到觉得词穷,最后她只深深看了她一眼,认真道:“七姐姐,无论如何,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萧音翻个白眼,轻嗤一声,转身离去。
第25章
周帝当皇子时曾亲自领兵出战,弓马娴熟,登基后他的这种爱好也延续了下来,每年,都要带着亲近的臣子和年轻子弟中的佼佼者,到汤泉山秋狩,汤泉山上建有行宫,内有热汤温泉,气候适宜,风景优美,往年,许皇后都会跟随圣驾去汤泉山,今年,许皇后有身孕在身,不便随行,不过,萧仪却是动了心思。
从前,她性情颇有几分孤僻冷傲,也不耐烦别人对她含笑巴结,本着能宅便宅,若非被逼着,她是从来不参加此类活动的,可自恢复记忆后,她便逐渐对此类活动感兴趣起来,说来,她有一匹唤雪雁的名驹,她从小马驹开始养的,温顺又漂亮,性子和她一样高冷,除了亲近之人外,陌生人一概都不搭理的,可就因她太宅太懒,如今雪雁都长成皮毛油亮,身姿矫健的大姑娘了,她却还没学会骑马。
听说她也想随驾去汤泉山,许皇后先担心上:“你不是一向不打猎的,说把自己跑一身臭汗,又脏又累,纯粹自己找不痛快。”
听了阿娘的话,萧仪双颊微红,但还是一本正经辩解道:“我养雪雁这么大,还没学会骑马,实在是有些明珠暗投了,可我又舍不的把雪雁送人,再说,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除开还没长成的,好像就我一个不会骑马,我就像趁这个机会好好学一学,”说着,她还一脸的向往:“等我学会了骑马,就骑着雪雁去兜风,那该是多么威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