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仪只是嘿嘿的笑,下面的话她就不好说了,平心而论,阿娘作为皇后,更是太子妃的亲婆婆,她这番作态,实在挺让人作呕的,更别说阿娘这样骄傲的人了。
周瑛回了寝殿,越想方才的情形越觉难堪,委屈之下不由悲从心来,狠狠的哭了一场,萧钺听见小内侍禀报,说太子妃哭的伤心,登时就坐不住了,急忙赶回了寝殿。
萧钺有些无奈的将人搂进怀里,道:“又是怎么了?”
周瑛泪眼婆娑道:“你妹妹一向都瞧不上我,这你是知道的,我原想着,她大婚后好不容易回宫探望,反正她也不喜欢我,索性我也就不去惹她的烦,也好叫她和母后说些体己的话,可母后却是不愿,让许姑姑来告诉我,来告诉我说……”说到这,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说若我今日不去,那从今往后都不必再去坤宁宫了,她是婆婆,我只有顺从听话的份,可我去了又如何呢?她们只顾母女说话,从头到尾都将我当个透明人一样臊着,你们皇家的媳妇简直太难当了。”
萧钺只觉头疼,但看爱妻哭的如此伤心,他也只得按捺住性子解释道:“阿瑛,母后是长辈,你若实在与她相处不来,平日可尽量少去坤宁宫,可阿昭今日归宁的日子,你作为嫂子是一定要去的,母后她性情虽严厉些,却并不是喜欢找人麻烦的人,她叫你去,也是为你着想,你不了解宫里,若你今日不露面,明日就会传出我与阿昭甚至与母后不合的消息来。”
周瑛咬住嘴唇,她很想说一句,难道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很好吗?既然彼此都瞧不上,为何不索性坦荡些,这样虚伪应付又有什么意思?可她到底知道这话不能说,只垂目不再说话,萧钺却以为她听了进去,继续道:“好了,阿瑛你是个聪明人,这样的错误记得日后不要再犯就是了,不然,纵母后大度不与你计较,父皇却是没那么好说话。”
萧钺没说出口的事,近来,他已经明显感觉到父皇对自己的不喜,他心中警惕,自大婚后便一直兢兢业业当差,想挽回在父皇心中的印象,可惜却收效甚微,此时,萧承又明显虎视眈眈,纵然心思深沉如萧钺,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周瑛听他这话,却是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是说我错了?我这难道不是好心,萧钺,你不是我,你根本不知道你母后羞辱人的法子,我从小到大都未受过如此羞辱,我是为谁才忍下这一切的,你到头来却怪在我头上,萧钺,你还有没有心!你记住,不是我求着你来娶我的,我原本可以不受这样的委屈的!”
听她又翻起旧账,萧钺心里也来了气,冷笑道:“不嫁我,难道你还想嫁给萧承?你以为漪澜殿又是什么好人不成,母后行事向来大气,若换成漪澜殿那位,你以为你会有现在的清闲日子可过,别说在宫内,就是普通人家,谁家的儿媳会半月给婆母请一次安,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周瑛也急了:“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为什么会半月才请一次安?难道是我想的吗,分明是母后她不喜我去,怎么到了你口中,这反倒成了我的不是,还有萧钺,你又提四殿下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决定要同你好生过日子了,你还要再揭我心口伤疤是何意?”
萧钺猛然起身,冷漠的看着仍在哭泣反驳的周瑛,忽然间,只觉心头一丝悲凉,她从来不知道,也不关心自己为她放弃了什么,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而她自幼于边关长大,萧钺很不想说自己的岳母没有教养,可事实就是如此,周瑛被她那位母亲教的天真不谙世事,空有一身傲气,却半点没有作为主母应有的素质,他看着周瑛,心中无奈的想,他无疑是爱她的,可此时,他的心中却升起一丝不确定来。
周瑛她,真能胜任太子妃这个角色吗?
萧钺心头厌烦,直接拂袖而去,周瑛见状,心中却是倍感委屈,不由又呜呜哭了一场,周瑛御下不言,不出一个时辰,宫中就有太子与太子妃吵架,太子摔门而去的消息传出来。
萧仪正陪阿娘说话,闻言就是一怔,喃喃道:“竟然吵架了吗?”
许皇后却是讽刺一笑:“太子真是越发的没成算了。”
萧仪见状不说话了,她错开话题,又与阿娘说起了其他的事,等到裴煜来接她时,许皇后看着女儿面露不舍。
萧仪抱住她的手臂道:“阿娘放心,只要您不嫌我烦,我会经常回宫来看您的。”
许皇后一笑:“好。”
萧仪认为,像是婆媳矛盾这种事情,是绝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一来,她是公主,身份就天然高人一等,再者,裴家关系复杂,裴煜与裴大太太见母子关系并不亲厚,并不会存在婆媳争宠斗法的可能,岂料,她这样想着,就在第二日她去给自己的婆母裴大太太请安时,就打了自己的脸了。
许皇后早就同她说过此事,结合裴家内宅情况,以及她的身份,她只需每逢初一十五去给裴大太太问安即可,这样,两人不会太远,亦不会太靠近,彼此之间大面上过的去也就行了,毕竟,人家亲母子的关系也就那样。
只是,当萧仪到了裴大太太院中时,却是有丫鬟来禀:“大太太今日身子不舒服,还在睡着,要不然,大奶奶您先等一等,大太太应该马上就起身了。”
萧仪看着那传话的丫鬟没说话,等那丫鬟走后却是冷笑一声,对红鸾道:“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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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听见丫鬟说人已经走了, 裴大太太一口气顿时上不了下不去,就这样卡在喉咙里了。
裴大太太不敢和萧仪硬杠,也不敢到裴老夫人面前去闹, 于是,她就跑到裴大老爷那哭了一通。
“我知道她是公主, 可我毕竟是她婆婆, 毕竟是她的长辈,我才从母亲那回来, 身子有些不舒服, 不过就是想叫她等一会儿,我怕她会多想, 还特地叫丫鬟去告诉她一声, 难道这也不行, 她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婆母, 谁家的婆母当的像我这样的窝囊, 我看煜哥儿就是上天生来克我的,只要是到他这,凡事凡事都不顺心, 就会和我顶着来……”裴大太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对着裴大老爷呜呜就是一通哭。
裴大老爷叹了口气, 道:“你既知道煜哥儿媳妇是公主, 还敢跟她摆脸子,我看就是惯的你!一个公主媳妇给你来请安, 你还摆上谱了, 你满京城去瞧瞧,谁家娶回个公主回来,不都当祖宗似的敬着, 偏你跟人不一样,反着来,现在怎么着?被下面子了,我看你怎么办,反正我是没那么大的面子。”
裴大太太打他:“你这就说的什么话,公主怎么了?公主也是当人媳妇的,我还是长辈呢,再说,我也没怎么着啊,不就是让她等一下吗?谁知道这天家的公主脾气这样的大。”
说来,裴大太太心里也后悔死了,她原是看着这位八公主年纪小,又乖巧,才敢动的这个心思,谁知道,谁知道她竟这般不按常理出牌呢!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裴大太太只顾着哭,裴大老爷多年相处下来,却是对老妻的性子了解的很,心道,让她吃了这次亏也好,否则,若她心里没个畏惧,还不知道会捅出什么篓子来呢,裴大太太糊涂,裴大老爷可不糊涂,天家公主,有几个好相与的。
裴大太太哭了半天,一腔委屈愣是没发出去,最后指着裴大老爷的鼻子骂了一通才算罢休,不过,为了老脸着想,裴大太太就此便开始‘病’了。
裴老夫人闻言,只冷笑一声,对此根本不予理会。
至于萧仪,则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她喜欢花草,所以大婚前,宫里便派人过来种上了各色花卉,如今正是初春,满院群芳争奇斗艳,简直美不胜收,府里其他处当差的小丫鬟们,都喜欢偷偷跑来偷枝花戴,萧仪对此,也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仪正在廊下看书,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女童哭声,红鸾去看,回来时,领回一个双眼红肿的小丫头,这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裴煜的幼妹裴丽丽,原来,这小丫头跑来她这偷花,结果被花枝缠上,自己给自己吓哭了。
萧仪听后,一阵的无语,尤其是眼前这小丫头还一脸怒容的对她。
除了小胖子外,萧仪对其他小孩无感,当然,她也不至于跟个幼齿期的小朋友计较,所以,她只让人给小丫头洗了脸,就将人给送回去了。
萧仪却是不知,她又在无形之中惹了裴大太太的记恨。
裴大太太与娘家嫂子哭道:“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丽丽才多大的年纪,还是一个小孩子,嫂子你是不知道,那日丽丽是哭着被送回来的,不就是摘枝花吗,她这是甩脸子给谁看呢,人都说娶个公主媳妇好,可我这哪是娶个媳妇回来,这分明是娶个祖宗回来啊!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煜哥儿自小就不同我亲,我想着,将大姐儿给他做媳妇,亲上加亲,也能缓和一下我们间的母子关系,可他到好,转身就将尊佛爷娶回家来,这分明,这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啊!”
说道伤心处,裴大太太又是一通哭。
裴大太太的娘家嫂子何太太道:“大姐儿配煜哥儿,确有些不般配,既然煜哥儿都娶妻了,这话妹妹日后就不必再说了。”
裴大太太顶着一双烂桃眼,对何太太道:“嫂子你不如让大姐儿陪我住段日子,也好宽一宽我的心,我是被这个孽障给气死了。”
何太太虽然知道,让未婚的女儿住到小姑子家不好,可还是可耻的心动了,裴相家族乃小地主出身,但因天资不凡,才一路升至首辅,当年,裴大太太嫁进来时,裴相只是个知府,何家太爷与他是同乡,因着这层关系,裴大太太才高攀上了这门亲事,自此,裴相在官场一路高歌猛进,裴何两家的门第差距也越拉越大。
何太太自家人知自家事,她生的几个儿子资质一般,而老太爷也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为了抱上裴家这颗大树,她才会三五不时来巴结小姑子,说实话,对裴煜这个外甥,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所以当初小姑子一提两家结亲的事,她想都没想就应下了,更是不要脸面的将女儿送到了裴家来住,就是打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无奈裴煜跟本不接这茬,后来更是赐婚公主,她这才灰溜溜的将女儿接回去。
只是,在裴家这一住,非但没能成功和裴家攀上亲,却是让女儿的一颗心都陷到了裴煜身上,自回家后就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大圈,何太太想着,凭自己门第,女儿给裴煜做妾她也是愿意的,只是,裴煜这个公主媳妇难办,不过,若是小姑子能将女儿护住,她到是想试一试,她不奢求女儿和公主争宠,只要女儿进了裴家门,能诞下一儿半女,再加上小姑子看护,日后裴何两家这关系就断不了,等日后等到自己孙子辈儿,若真有出息的,也能叫裴家提携一二。
想到zhe ,何太太忽然正色道:“妹妹,大姐儿送过来陪你到是成,只是,你可得给我句准话,大姐儿和煜哥儿的事真能成?别到时两人的事成不了,大姐儿再惹了公主厌弃,我可是听说,那些天家公主一个个的,脾气可是大的很。”
裴大太太却是道:“嫂子,你也太小瞧我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她婆婆,怎么?天家公主又怎么了,天家公主也不能不敬公婆啊?”
何太太一心算计着若是大姐儿与煜哥儿的事成之后,何家能从中得多少好处,听了裴大太太的保证,心就定了一大半,她却是下意识的忘记了,自己小姑子才叫公主媳妇给气哭的事实。
萧仪既已嫁人,便有开辟交际圈的打算,这些日子,她正忙着在京中贵妇人们的第一次亮相,因此,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突然来了个‘情敌’。
直到裴煜的小厮开阳哭着来见她。
“大奶奶,您快去救救大爷吧,老夫人去皇觉寺上乡,早晨就走了,现在还没回来,如今,这家里,也只有您能救救大爷了!”开阳是真的着急,因此,也哭得特别真情实感。
萧仪听了却是一头雾水:“出了什么事?裴煜到底怎么了?”
开阳却是哭道:“大奶奶,小的路上再和您细说成不成,如今太太气的要对大爷动家法,小的怕去晚了,大爷会被打坏啊!”
一路上,开阳尽职尽责的将事情原委交代了一遍。
开阳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表姑娘之前便在家里住过段时间,大爷心里不乐意,但为了太太,多半时候只是躲出去,后来,因为要成亲,还是老夫人做主,才将表姑娘给送走的,当时太太心里就不乐意,这不,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将表姑娘给接了回来,今儿,表姑娘要给大爷送吃的,大爷才知道表姑娘来了,”说着,开阳还特别有心机的为他家大爷买好:“大爷他心里只有大奶奶您,一见表姑娘脸就沉了下来,二话没说,就叫家中丫鬟押着表姑娘上了车,然后亲自送回了何家去。”
“这不,就惹了太太的气吗,”开阳哭丧着脸道:“太太气狠了,就要打大爷,大爷小时候有一次被太太打的半死,小的实在是怕了,这才来找大奶奶您。”
萧仪心里简直好奇死了,那可是裴煜,难道裴大太太要打人,裴煜就会乖乖让她打不成?只是,此时却是来不及问这些了,她跟着开阳进了裴大太太的院子。
上次,她来给裴大太太请安没成,自此就再没来过,此时,当她再次踏入这个有些陌生的院落后,却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裴煜正垂首跪在院中间,鬓发散乱,裴大太太正像个疯婆子一样,拿着一条藤鞭,双目血红的打人,尽管只是一个背影而已,萧仪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绝望气息,没错,就是绝望,明明已是成人的裴煜,此时却像条被人遗弃的可怜小狗。
而裴大太太,正是那个施暴者。
在那一刻,看见这样的裴煜,萧仪心底忽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情绪,不过此时却是来不及细细思考了。
“住手!”她高喝出声,然后走道裴煜身边,直到走近之后,她才愕然发现裴煜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劲儿,他在发抖,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某种迷障,沉浸在内心世界无法出来,而看他脸颊苍白,一身冷汗的模样,显然他此时的内心经历并不美好。
萧仪深吸一口气,将裴煜抱进怀里,轻轻安抚他,当她再次看向裴大太太时,眼中却浓浓的,化不开的幽深。
裴大太太被萧仪的眼神吓住,不自觉后退两步,手中的藤鞭也吧唧一下掉到了地上。
看着眼前这无知粗鄙妇人,再看看裴煜,萧仪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