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颖还是难掩郁色:“都怪我大意了,原想着漪澜殿的奴才自己犯蠢,敢直接对太子妃动手,到时有了这个把柄便可将漪澜殿那边彻底压死的,现在人都死了,却是不好说了,都怪我太粗心大意了。”
许皇后到是无所谓:“她到底也是在宫里待了多年的老人了,纵然一时不慎入了圈套,及时止损还是做的到的,再说,此事不宜牵扯过大,这样也好,若真叫她狗急跳墙,对我们也没太大的好处。”
许如颖还在想许皇后刚才的话,许皇后却是笑道:“好了,去看看吧,看慎刑司到底查的怎么样了。”
慎刑司的效率不是盖的,许皇后到时,已然将事情查的差不多了,当然,这件事情也足够一目了然,当漪澜殿红姑将当事宫人都弄死后自尽后,就差直接说此事乃漪澜殿干的了。
慎刑司的人十分殷勤,见许皇后来,连忙将案宗递了上去,许皇后却是没看,只是道:“还是将案宗交给陛下吧。”
慎刑司的人见状,也十分识趣道:“奴婢定会将案宗交给陛下。”
待两人从慎刑司出来后,回了坤宁宫,许如颖才感叹道:“漪澜殿那位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也做这种掩耳盗铃之事,谁不知道红姑是漪澜殿的心腹,如今红姑将当事宫人都弄死,后又自尽,她这不就相当于告诉全天下,她便是谋害太子妃之人了么?”
许皇后冷笑:“她才不蠢,此事人证物证俱在,以慎刑司的本事,不到半日便能将此事查的一清而楚,只是,待将此事查清之后呢?她又该如何解释,她要杀太子妃的动机为何?又是如何将太子妃从东宫骗出的?红姑是她心腹,面对慎刑司的手段或许不会把萧承和周瑛的事抖搂出来,可其他人呢?只要有一环出了错,萧承便是会万劫不复之地,如今,反正人都已经杀了,死无对证,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至少还能保住萧承,”许皇后凉凉感叹一句道:“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许如颖此时忽然明白过来,姑母为何没有让漪澜殿的人在小偏殿动手,不管周瑛如何,她如今总归是太子妃,若是堂堂太子妃被人在小偏殿谋杀,到时传出来的流言蜚语,怕是能将人淹死了。
乾清宫的人凝神屏息,连大气都不敢出,李德顺将一盏温度正好的清茶端到御案上,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下,万岁爷自看了慎刑司送上来的案宗后,整个人就开始不说话了,熟悉的人都知道,万岁爷越是动怒,就越是平静,看如今这架势,万岁爷显然是被气狠了。
李德顺眼观鼻鼻观心的垂手而立,用眼角余光看着周帝,良久,周帝才终于有了动作,他放下案宗,然后缓缓站起,背着双手走至窗子处站了许久,久到李德顺的脚都开始发麻时,才听到万岁道:“摆驾漪澜殿。”
李德顺忙应诺,然后服侍着脸如锅底的陛下,摆驾漪澜殿。
王贵妃衣衫凌乱,抱膝蹲在地上,整个人都呆愣愣的,魂像是被抽走了一样,红姑死了,漪澜殿的小宫人人心惶惶,也没人再敢扶她,只会瑟瑟发抖的跪在一旁磕头,求贵妃娘娘起来。
周帝并未让人传召,等他进来后,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副场景。
毕竟是自己曾经爱过女人,看到王贵妃这副尊荣,周帝心底也止不住的难过,他挥挥手,李德顺忙将闲杂人等轰走,然后细心的将房门关好,好给里面两位主子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
周帝将人从地上拉起来,王贵妃如提线木偶一般,随着周帝的力道起身,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周帝终于开口道:“说罢,到底怎么回事?你和太子妃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她动手?”
闻言,王贵妃的眼珠终于动了动,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我就是讨厌她,恨她,难道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么?”
周帝却没那么好糊弄,他平静的道:“你恨她?你和她既无利益纠葛,也无前仇,你为何恨她,就算你与东宫有怨,太子有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子妃,按理说,无论对你还是对小四不都是最好的么?周瑛死了,太子再娶任何一个太子妃,所得的助力都要比现在要大,你若恨东宫,就更应该希望太子妃活的好好的才对?你恨她什么呢?”
周帝的反问,一句一字都敲在了她的心上,王贵妃却忽然用力将周帝一把推开,整个人眼睛通红,状若疯癫的吼道:“我恨,我当然恨她!我嫉妒她!周瑛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无父无母的天煞孤星,她都能成为太子妃,凭什么?啊凭什么?!我呢,可是我呢?”王贵妃用力捶着自己胸口:“我父兄皆在,且是官身,凭什么连周瑛都能成为太子正妃,而我到头来却只能给人做妾,她许韶华压在我头上一辈子,她生的儿子将来也要压我的承哥儿一辈子,我恨?你说我为什么恨!”
王贵妃幽幽的看着周帝,漆黑的眼眸中像住着一只恶鬼:“陛下,你当初对我说的话,怕是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周帝看着她的眼神未变,只是缓缓起身,淡淡道:“贵妃疯癫了,日后就让她在漪澜殿养病吧。”
说着,周帝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等他快走到门口时,背后的王贵妃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声:“陛下——”
周帝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脚步缓慢而坚定的离开了漪澜殿。
身后的王贵妃瘫坐到地上,看着周帝的背影又哭又笑,最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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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宫里是一个无比势力无比现实的地方, 王贵妃失势,许皇后并未刻意去探听,漪澜殿所发生的事, 也很快的到了她的耳中。
听完王贵妃的‘真心话’,许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她对自己儿子到是好, 为了萧承, 连自己也搭了进去,就是不知萧承的心里会不会知她这份情了。”
“姑母, ”许如颖道:“您说王贵妃和陛下决裂, 是为了四殿下吗?”
“因为,她只要这样说, 用这种方式激怒陛下, 陛下才不会再去追究她要杀太子妃的真相, 不然, 她该怎么解释, 无缘无故的,要对太子妃动杀心呢?而且,怎么在东宫安插人手?又怎么能将人从东宫引出来?这一步步的, 她该怎么解释呢?陛下不是好混弄的人, 一个不慎, 萧承和周瑛之间的事就可能会瞒不住, 萧承和周瑛的事一旦暴露,太子纵然会成了笑柄, 但对萧承却是灭顶之灾, 前面已经有一个宫女了,这次再来一个叔嫂通奸,若是抖露出来, 别说帝位,怕是萧承这位都没办法抬起头来做人了,所以,为了儿子,她不但要将所有的罪过全都认下,还要主动激怒陛下,让陛下从心底里恨她憎恶她,这样,陛下会因为憎恶她这个人,而再不会追究这里面隐藏的真相。”
许如颖讷讷无言,良久才道:“她这是用和陛下之间最珍贵的情谊,来换了四殿下的生机。”
许皇后嗤笑:“最可悲的是,她即便这样做了,她的儿子对她也只有怨恨。”
许如颖低头不再说话,因为她敏锐的察觉到,在某种情况下,姑母和王贵妃其实是很相似的,估计也正是如此,才叫姑母有了一种物伤其类之感吧,只是,事涉太子,有些话她却是不宜多言的。
周瑛受到的惊吓过多,本身却并没受多大的伤,经太医看过后,很快便醒了过来,只是醒来后的周瑛,却被一种巨大的恐慌所笼罩,她睁开眼睛时,身边都是坤宁宫派来照料她的宫人,没一个是她所熟悉的,在这种情况下,当再听到绿珠已死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快呆傻了。
或许是遭到了生命的威胁,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周瑛那盛满情情爱爱的脑子,终于开窍灵光了起来,想到自己是在去找萧承的路上被人暗杀的,她甚至来不及怨恨取她性命的幕后黑手,就陷入了自己和萧承奸情即将暴露的不安与恐慌中。
最初的时候,周瑛吓的浑身打颤,她紧紧的蜷缩成一团,将自己塞进厚厚的棉被中,即使满头大汗也不愿意露出一点缝隙,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一点微妙的安全感。
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明亮的光线肆意的闯进来,原本昏暗的室内立即明亮起来,许如颖缓步进入屋内,摆摆手,两侧宫人立即鱼贯而出,门又被悄无声息的关上。
周瑛抬头,扫了一眼许如颖,睫毛微微颤抖了下,而后视线又很快的收回,许如颖走到她面前道:“太子妃。”
“什、什么事?”许是久不说话的缘故,周瑛的嗓音有种沙哑。
“皇后娘娘让我来告诉您,这次要暗杀您的乃是漪澜殿的王贵妃,王贵妃做了坏事心虚,便将经手此时的丫鬟都杀了,您身边的绿珠也死了,”说到这,许如颖像是才想起来一般道:“对了,王贵妃身边的那个红姑也畏罪自尽了,皇后娘娘说,叫您不要怕,想要暗地里害您的人已经得到惩罚了,以后您就是安全的了。”
周瑛呆滞的眼珠终于动了动,她看着许如颖,问道:“死了,都死了吗?”
许如颖柔声道:“太子妃不必惊慌,这些人都死了。”
王贵妃就如一条案板上的死鱼,再也翻不出任何风浪,再加上周帝的默许和示意,短短一日内,许皇后就轻轻松松将后宫权柄重新收拢于手,且,自此之后,后宫之内再无敌手。
等萧钺终于听闻此事,放下手中的政务匆忙赶过来时,最后一点痕迹,也已经被许皇后抹得干干净净。
见周瑛神色憔悴,整个人都瘦成了一把骨头,萧钺心痛如绞,一把将人抱进怀里:“阿瑛,你受惊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放过萧承的!”
萧钺的眼神阴翳,但此时的周瑛却不敢说任何话,她只是柔顺的缩在萧钺怀里,静静的听着,然后不发一言,萧越感受到怀中人的温驯与安静,只认为是被这次的暗杀给吓到了,心中越发怜爱,只是更加用力的将人抱紧,原本争吵不休的两人,在这一刻,好像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时光。
待宫中事了候,萧仪带着瑾哥儿进宫,虽然许皇后没有细说,但母女之间早有的默契,因此,萧仪只是道:“阿娘,七姐来找我,说想要见王贵妃一面,不知是否可行?”
许皇后对此大度的很,道:“她小时候瞧着性子不饶人,长大后却是个重情义的,既然她相看,便进宫来看看吧,也算全了她们母女间的一场缘法。”
听阿娘这样说,萧仪便明白王贵妃是能见的,她对许皇后笑道:“七姐到是还不知怎么高兴呢。”
瑾哥儿去乾清宫宫找父皇了,萧仪则在坤宁宫陪着许皇后用膳,只有母女二人,并未有人打扰,见往日晨昏定省日日不落的柳侧妃没来,微微有些诧异,许皇后闻言却没怎么放到心上,笑道:“柳氏是个聪明人,这次的事动静闹的有些大,估计她也是被吓着了,”说着,许皇后道:“好了,不说她了。”
萧仪只是觉得诧异,却也并未将萧钺的侧妃放到心里,瑾哥儿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如今后宫已经彻底平静,再掀不起什么大浪来,接下来,瑾哥儿便要在宫中开始上学了。
瑾哥儿要开始上学,首先面临的一件事便是要找伴读,对于皇家子弟而言,伴读的选择极为重要,像裴煜许文轩,能当上伴读之人,无论家世还是自身才干皆得是顶尖之流,这样的人,日后也多半会成为日后君主的肱骨之臣,当初,周帝能自一众皇子中拼杀出来,其中伴读出了力不小,正是因为有周帝的例子在前,因此伴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背后还代表着一定的政治意义。
许皇后道:“瑾哥儿还小,选伴读的事还不着急,日后慢慢看着便是,到是你,与驸马成亲也快一年了,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冷不丁听到许皇后催生,萧仪差点被茶水呛死,她整个人开始剧烈咳嗽,到叫许皇后一阵无语,一阵折腾过后,她总算是恢复了平静,许皇后幽幽的看着她,还想再说什么,她赶紧岔开话题道:“阿娘,我上次偶然查到,这个周言生和周瑛的关系,并不像是表面那样好。”
见女儿岔开话题,许皇后眉头轻皱,却也不再细问,只是听着女儿的话,又说起周家的旧事来。
萧仪回了公主府后,连灌了三大杯温茶,才堪堪将脸上的红晕压下去,红鸾与紫鸢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萧仪再三保证自己无事后,才将她们打发出去。
到了如今,萧仪也大概猜的出当初裴煜没有与自己同房的缘由,这个人,城府深沉,甚至有时会有些玩世不恭,可他的骨子里,却是个伤痕累累的可怜人,因自幼遭受亲生母亲的虐待,他极度缺乏安全感,她有时甚至都在想,当初裴煜对自己看似一往情深,他对自己的爱到底有多少呢?
还是说,裴煜当初对她所谓的好,不过是寻找同类的一种本能?
裴煜,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只是,萧仪很快就没有功夫再想这些事了,因为,交趾之战终于传了消息来。
交趾自前朝开始,就一直是中原王朝的属国,也从未有人将它真正放到眼中过,此次,出兵二十万攻打交趾,并非由于周帝的对它重视,而是因为周帝被彻底激怒的缘故,出兵二十万是个什么概念呢?大概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将它淹死了,可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撮尔小国,谁都没有想到,大周的军队会面临失利。
战报传来,大周军队遭遇三连败,元帅英国公李明远身死,二十万大军群龙无首,处境艰难。
当日早朝,氛围安静的针落可闻,之前吵吵嚷嚷甚至一言不合就开骂的大臣们,都缩着脖子跟乌龟似的,一声都不吭,周帝的脸阴沉的比锅底还要黑,在这种情况下,最终,萧承主动站出来请战,发誓势要踏平交趾,一雪前耻。
对于萧承的请战,周帝没有应,也没说不应,只是冷冷扫了一眼群臣,而后摆驾回了乾清宫。
萧承没管身后群臣,紧随其后也到了乾清宫。
萧承跪下请战道:“父皇,交趾不过一撮尔小国,竟敢如此猖狂,儿臣愿请战为父皇分忧,定将其荡平,扬我大周国威。”
第75章
周帝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四子, 眼波深沉,不发一言,萧承将脊背绷紧紧的, 殿内针落可闻,他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良久, 萧承得不到回应,心跳开始加速, 因为紧张, 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乾清殿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压在他脊背上的重量好像越来越重, 有那么一瞬, 他都险些要坚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