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溶溶想破口大骂,但她张不开嘴,只能恨恨地看着小家伙出去。
两天之后,西南那边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但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地震并没有多少伤亡。
地震局早在两天前就检测到了地震活动,按照临时估计,这次震波本该十分迅猛,会有无数人丧生,但奇怪的是,想象中的大地震并没有立刻发生,一股神秘的力量暂缓了震波,两天后,等所有居民从住处转移,安全之后,地震才迅速爆发。
地震局至今没有检测到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地震没有造成大的影响,上万人保住性命,也就不会出现煞气和怨气。
池袁坤正准备功成身退,想起什么,悄悄在震心边缘留下青琅两个字。
前辈以身化灵,彻底从世间消失,世人不该忘记她的功德。
天灾虽然暂时得到遏制,凌乱分散在各地的凶杀事件却还是频频发生,有些甚至根本不是人类能干出来的。
民众惶惶然,好多都已经停了工作学习,老实呆在家里。
池缨闷头在灵侦局做阵盘,每做完一个驱魔阵盘,就有人快速送往黑气覆盖率较高的城市,以防出现更多恶性事件。
元气对小家伙很亲昵,招手就会乖乖过来,所以她做起来一点都不费力,但毕竟阵盘繁复,需要刻画太多阵纹,小家伙一天也只能做三个。
她做着阵盘,中间无聊了,就去撩拨齐溶溶。
小家伙现在很喜欢找齐溶溶玩,齐溶溶爱冷嘲热讽,她就随时拍出定身符,看她憋屈得口不能言,十分解压。
这天池缨照旧笑眯眯地过来。
几乎是她刚踏进屋子,齐溶溶的胸腔就蹿上一股怒气,但她不吭声,只是森森地看着她过来。
池缨爬上高高的软凳,坐在她对面,跟她视线平行。
齐溶溶冷眼看着她。
“坏蛋告诉缨缨大坏蛋在哪里,等下去了,黑白叔叔会让你少吃苦的哦。”
齐溶溶嗤了一声,正准备开口嘲讽,看到她的兜兜时,眸光一顿,赶紧闭上嘴。
池缨知道她不会交代,摇摇小脑袋,脸上透着怒其不争:“执迷不悟!”
“……”
被一个小孩儿教训,齐溶溶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池缨坐在软凳上,塌着两条小腿儿,继续对她进行思想教育。
她慢吞吞说了十分钟,刚好快到午饭时间。
外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缨缨?”
随即一个黑衣少年进来。
齐溶溶被小家伙说得昏昏欲睡,烦躁不已,抬头的一瞬间,蓦然愣住,像是被雷劈了。
少年没看她,径直把小家伙抱起来:“要吃饭了。”
池缨舔舔嘴唇,后知后觉说:“渴了。”
少年笑了下:“有果汁和牛奶。”
眼看着他要抱起小家伙离开,齐溶溶张了张嘴,忽然声音发哑地开口:“稚……稚川师兄?”
少年顿步,冷着脸回过头,眉心微蹙。
齐溶溶看清他的脸,眼睛瞪了瞪,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你……你不记得我了?”
“你还活着?”
“你认识我。”少年只简单答了一句,凝眸盯着她。
齐溶溶看清他的眼神,眸子里的紧张渐渐褪去,试探着问:“那你可还记得青琅?”
“记得。”
齐溶溶一怔,冷声一笑:“果然,你就是她的一条狗……”
话还没说完,她的脖子忽然被紧紧攥住。
少年冷然攥着她的脖子,眉眼泛起寒意:“你知道什么?”
池缨窝在黑黑怀里,瞪瞪眼睛,听见齐溶溶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齐溶溶声音发哑地笑,故意挑衅:“我知道她该死,死得好……咳……额!”
少年的手越缩越紧,眸光化成冷刃,身后涌出黑气。
黑气一点点将齐溶溶缠紧,她的脸越来越红,眼珠快要凸出来,额头鼓起青筋。
符篆纷纷从她身上滑落,就在快要闭过气的时候,她瞪起眼睛,脸上鲜艳的颜色忽然一点点褪去,紧接着身形一晃,一个木偶从她身上坠落。
而木偶落地之后,她忽然变得五官苍白,奄奄一息。
除了相似的面貌,像是完完全全换了个人。
第106章 过往
木偶身上充斥着浓郁的生机,齐溶溶却奄奄一息。
池缨从黑黑怀里下来,捡起木偶。
木偶跟她之前从冬冬家里打碎的那个很像,但是更精致一点,五官像墨画一样鲜艳,手掌一捏,竟然暖乎乎的。
池缨惊奇地捏了一下。
木偶像个活物,但是没有意识,离开它之后,齐溶溶年轻漂亮的脸蛋迅速变得苍白起皱,黑发也失去光泽,从根部开始,一点点发黄变白。
她惊恐地捧起自己的头发,声音嘶哑,竭力朝池缨伸出手:“给我,快还给我!”
池缨眨眨大眼睛,把木偶背到身后:“大坏蛋在哪里?”
齐溶溶忽然闭上了嘴,怨毒又渴盼地看向她身后木偶。
她从很久之前身体就不好,只有二十多年的寿命,灭世之灾过后,齐家伤亡惨重,只剩她和父亲两个人。
那之后,父亲渐渐行事古怪,捉摸不透,有一天回来,就把这个木偶给她,让她跟它相融合,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但齐溶溶不觉得自己是怪物。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活得久一些,像普通人那样健康,虽然维持她的生命需要木偶汲取别人的阳寿,但那又如何?反正她的愿望实现就好,齐家死了那么多人,别人死不死跟她没关系。
可现在木偶没了!
齐溶溶近乎哭求地看向池缨身后,眼里只剩下盈满着生机的木偶。
但在听到池缨的质问时,期盼又减弱下来,眸光阴狠怨毒地看向她:“我不会说的。”
池缨想知道什么,她不会说,少年想知道的事情,她更不会说。
反正都被抓起来了,她不会如这些人的意!
齐溶溶一边强硬的想着,一边生出恐慌的凄惶,开始捂脸哭泣。
就在这时,灵侦局外面忽然有车鸣笛。
向文轩过来敲了敲门:“缨缨。”
看到齐溶溶,他的声音忽然滞住:“……这是怎么回事?”
他努力把自己的视线挪开,道:“算了……玄光的人来了,缨缨先来会客厅吧。”
……
玄光的人前几天就联系过灵侦局,让他们把齐溶溶放了,被拒绝之后,又说要约时间详谈。
晾了他们三四天,一直没说具体时间,刚才却突然打来电话,紧接着就上门了。
向文轩有些狐疑,电话是栖华真人打来的,他说门中道一师祖要来。如果没错,他口中的道一师祖已经千岁高龄,而他能活到现在,绝对脱离了人的范畴,近乎妖异。
……出于从小家伙爷孙这里得到的信息,向文轩绝对不相信对方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也不信他会成仙。
他抱着小家伙下去,外面的人已经簇拥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男人,他的五官如同刀凿斧刻,威严俊美,一头黑发瀑般垂下,却不显古怪,反而更给他添了几分威仪。
栖华真人明明也当了几十年的掌门,威严甚重,站在他身后却显得瑟缩小气,如同门中打杂的道士。
向文轩心中一凛,面上却带起微笑,请他们坐下。
齐道一挥袖坐到沙发上,他身后的人却规规矩矩站着,没一个敢坐。
向文轩没有强求,让人奉了茶,开门见山问:“道一真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齐道一的目光先在小家伙脸上停顿片刻。
池缨被他看得很不舒服,小耳朵一竖,在向文轩怀里扭了扭,浑身像是要炸毛。
向文轩安抚地拍了拍,把她放在旁边沙发上。
池缨往旁边一坐,乌溜溜的大眼睛却紧紧瞪着男人。
齐道一似乎没关注中间的小插曲,抿了口茶,淡淡道:“小女在你们灵侦局扣押多时,门徒要不来人,我便亲自来了。”
向文轩颔首:“确实,不过令千金跟渡罪教似乎有些关系,事情没有查清,灵侦局还不能放人。”
“渡罪教的事情,我来解决。”齐道一缓缓道。
向文轩一怔,问:“阁下可否说清楚?”
齐道一将茶盏搁下,淡淡道:“最近渡罪教做了不少事情,向局长应该也知道,你们的阵盘虽然能把妖魔防住,但对于肆意妄为的普通信徒,作用却很小。”
向文轩凝眉看向他。
小家伙做的阵盘被送出去时,除了灵侦局,几乎没人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却一语点破。无形中展露了他的实力,却也是威胁,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那道一真君有什么见教?”
齐道一仍旧不疾不徐,语气里却透出矜傲:“玄光身为传承千年的两大道派之一,自然有办法惩除奸邪,涉及门内隐秘,具体便不细说了。总之,只要你们将小女归还,我自有办法解决渡罪教。”
向文轩跟小家伙对视了一眼。
他想到齐溶溶现在的模样,犹豫道:“好,不过你要做好准备。”
说定之后,向文轩带着齐道一去关押齐溶溶的地方。
关押室里,原本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已经显出老态。她的头发花白发糟,皮肤叠起皱纹,就连身上的生机都寥寥无几。
见父亲过来,她哭着就扑了上去:“爹!”
开口也是嘶哑难听的,就像一个老妪。
齐溶溶吓了一跳,立马闭上嘴,却扑在父亲怀里失声痛哭。
齐道一抱住女儿,脸上立刻浮现出怒容,他轻拍着女儿的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无法向灵侦局讨要那妖物。
他们已经被外人所知,一旦被人知道他的女儿靠汲取别人生机存活,他们父女,以及玄光,就不会再有立足之地了。
齐道一沉下眉眼,扶起女儿冷声道:“渡罪教的事请我会解决,有了成效之后,你们必须把东西送过去,否则,我不保证事情会不会变得更加糟糕。”
说完,他就带着女儿和弟子离开。
向文轩站在窗边,目送黑色轿车远去,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池缨拿出木偶给他看:“应该是这个吧。”
向文轩接过木偶,发现这个东西是温热的,又很柔软,跟它外观的木质硬壳很不相符。他惊疑不定地捏了一下,发现这竟然是皮肤的质感,捏了还有弹性。
池缨立马安慰:“叔叔别怕,它只能储存生气,不附着在人身上,是不能干坏事的。”
向文轩讶然:“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生气都是从别人身上抢来的,要死好多人呢。”
“……”
向文轩沉默了。
他猜的没错,这对父女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玄光的人离开之后,向文轩一直待在机房里,了解各地动向。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齐道一离开之后,各地的恶性事件竟然真的迅速减少。两天之后,除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些案件,再也没有新增案件发生。
而那些渡罪教的狂热信徒,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冒头。
一个星期后,恶性事件依旧没有新增,民众的紧张情绪得到极大缓解,灵侦局松了口气。
齐道一派人来讨要‘东西’。
向文轩游移不定,问起小家伙:“缨缨能对付得了齐家父女吗?”
池缨鼓起小胸脯:“当然能哦,缨缨是最厉害的。”
虽然她分身乏术,不能去到各地救人,也不知道坏蛋是怎么让那些信徒消停的,但论起单打独斗,她才不怕呢!
向文轩闻言放了心:“那就先把东西暂时还回去。”
池缨扣扣脑门,在木偶里藏了一道金光,才把东西乖乖交出去。
她总觉得道一坏蛋怪怪的,看她的目光奇怪,身上的气息也很奇怪,跟齐溶溶有点像,但比她还凶。
他一定不是个人了。
坏蛋那边一堆怪物,她的弟子是一堆鬼鬼,肯定也没问题的。
池缨想着抢回玄光的事,点点小脑袋。
木偶被送回去之后,玄光那边就没了动静。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不知不觉已经要七月中旬。
按阳历算是八月底,池缨趴在沙发背上,翻了翻日历,开心地圈出中元节,拿给哥哥看。
池澈接过日历,眉梢些微扬起:“怎么了?”
池缨瞪瞪大眼睛,当着他的面用笔又圈一次:“哥哥看呀。”
池澈挑眉点了点头,恍然:“哦,中元节啊,不是有鬼市吗,好不好玩?”
池缨没想到他竟然忘了自己的生日,鼓鼓两腮,还没开口,爷爷的声音忽然凭空响起:“臭小子,老头子不在,你就是这么糊弄缨缨的?!”
池澈头皮麻了麻。
面对老头,他总是心虚的,一想到老头冷不丁看着他,也不敢再狗下去了,立马转口:“生日啊,哥哥知道的,缨缨想要什么礼物?”
池缨抱着小胳膊,气呼呼地不理他,池澈干脆就去挠她痒痒。
池缨怕痒,被挠了两下就团成奶球,咯咯直笑,喘不过气。
“哥哥咯咯咯……痒哈哈……坏蛋!”
小家伙的腿儿忽然一伸。
池澈没防备,被她一脚丫子蹬在脸上,再一使劲儿,咯嘣一声——脖子忽然扭了。
他仰着俊脸看向天花板,倒吸了口气。
池缨脸蛋红扑扑地站起来,拿旁边鸡毛掸子在他鼻子上扫扫,他忽然一个喷嚏又把脖子抻直了。
直了还疼,嘶着气把脑袋绕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