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她面前的不是动辄可以夺走她生命的、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是象征着邪恶与欲望的黑暗,而只是一个普通的、与她平等的、让她心甘情愿包容他所有坏脾气、要她心甘情愿一次次耐心教导他成长的顽劣的年轻情人。
她的目光像是有温度,她的眼睛清凌凌的剔透,明亮得仿佛天上的繁星。
弗里曼沉沉盯着她,眼底一片闪烁的晦暗。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感情。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这么干净,一个人的喜爱可以这么温暖。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黑暗神明会对她如此不同。
被这样全心全意温柔喜爱的目光所注视的人,即使是神明,也会被征服吧。
弗里曼缓缓攥住窗帘,又猛地松开,在黑暗神注意到之前放下窗帘。
昏暗的车厢里,他侧过脸,半响,低低嗤笑一声。
…………
乔安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菲尔德,而是小龙。小龙本来在半空盘旋,一看见她,嗷嗷叫着就往地上坠,大张着翅膀要朝她来。
就在小龙的爪子要挨到地面的那一刻,说是迟那是快,一道黑影从它尾巴处甩起来。
“嗷嗷嗷——”
小龙宛若一个被抛开的悠悠球,在半空中划成一个圆润的半弧线,瞬间被甩上了天。
乔安:“…?”
小龙扑腾着翅膀,在她脑袋顶转着圈的飞,一边飞一边绝望地惨叫,那叫声之凄厉堪比鬼哭狼嚎。
“安安~”
在这凄厉的背景音中,春花般美丽的青年欢快地跑过来,含羞带怯握住她的手,软绵绵地撒娇:“安,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呢。”
乔安:“……”
乔安抬起头,木着脸指着半空中绝望转圈的小龙:“这是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安,你看这个龙,吃得这么胖,长这么大了,还不会飞,天天在地上扑腾,这怎么行。”
菲尔德拉着她的手,宛若和妻子商量小兔崽子不爱学习问题的忧心老父亲,满脸都是深深的舔犊爱子之情。
说着,他骄傲地举起手中的那根手腕粗的黑绳,语气轻快:“于是我苦思冥想,就想到了这么一个好办法,你看,我把这个绳子勒住它尾巴,它在天上老老实实飞,就没事儿;它要是敢跳到地上偷懒,那我就把它甩飞;它要是再闹事,我就打死它。”
乔安:“……”
菲尔德美滋滋:“你看,这样它就不敢偷懒了,安,我能想出这个办法,是不是太厉害了?你是不是太佩服我了?”
乔安:“……”
乔安一口血喷出来:你可真他喵的是个天才!
菲尔德兴致勃勃拽着绳子,宛若一个迎风叼线放风筝的大型熊狗子,还热情地把绳子线往她手里塞:“安,你也来拉拉,可好玩了,我都玩了一个下午了。”
“……玩个屁啊!”乔安黑着脸一把把绳子抢回来,在菲尔德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的表情中,顺着绳子把小龙拉下来。
时隔五个小时,小龙终于得以再次回到地面上,在后爪落地的一瞬间,它不负众望地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乔安心疼得不行,俯身去摸它的翅膀,小龙呆呆瞅了她两秒,终于反应过来救星回来了,嗷地一声惨叫,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就扑进她怀里,小爪子圈着她的脖子嚎啕大哭,小肥屁股一抽一抽,委屈得像个被后爹虐待的两百斤孩子。
乔安搂着小龙哄,阴森森的眼神就往菲尔德那边扫,飙着凛冽的杀气。
菲尔德小眼神往旁边飘,还愤愤不平小声嘟囔着:“小破玩意儿,就会撒娇占便宜。”
乔安厉声:“你还嘀咕什么呢?你看你把孩子吓的!”
“安你坏,你一回来就凶我。”
菲尔德瞬间泪眼汪汪,软趴趴搂住她的胳膊,委屈地把脑袋搭在她肩膀上,小嘴嘚啵嘚,一边心机卖可怜一边就给自己摘干净:“你出去玩,把我一个人留家里,它还一直欺负我,都快踩在我脑袋上作威作福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想想也是为它好嘛,一头龙不会飞它怎么——嗯?”
菲尔德的控诉声戛然而止,乔安正听得一耳朵嗡嗡,当即冷笑:“怎么了?没台词了?”
菲尔德没说话,而是更凑近了些许,在她脖颈间嗅了嗅。
乔安不耐烦把他脸推开:“又搞什么新花样?合着你的套路全是用来对付我的是吧。”
菲尔德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又凑回来闻了闻,眉头渐渐皱起:“你身上怎么有铂拉的味道?”
乔安:“……”
乔安悚然一惊。
卧槽!险些忘了这茬了。
乔安眼神顿时飘忽起来,结巴说:“怎、怎么会?你闻错了。”
菲尔德断然:“他的臭味我太熟悉了,不可能闻错,我就是闻到了,而且你脸上还是最浓的。”
乔安:……祖宗您狗鼻子嘛?!这么浓的香水气味你都能闻到。
菲尔德仿佛一只嗅到入侵者气息的大狼犬,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质问她:“你说!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铂拉的味道?你不仅有他的味道,你还故意喷香水想敷衍我……”
菲尔德越说越生气,宛若个被戴了一顶绿油油大帽子的丈夫,眼睛都红了,整个人愤怒得都变了型,大声吼她:“你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和祂有什么关系?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见面?你个大骗子,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出去和别的狗男人鬼混!我气死了!我恨死你了!我今天和你没完!”
乔安:“……”
乔安眼前一黑,不是因为震惊,而是因为丢人。
妈蛋,这大庭广众的,他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你最近又看什么奇奇怪怪的狗血书了,连撒泼都学会了。”
乔安指着他,头痛欲裂:“你看看你说得都是些什么鬼话,小说都没你能编,你一个神还要不要脸了?”
菲尔德一把把她的手扯下来,怒声:“我连女人都要没了,还要什么脸?不要了!大家一起丢死人算啦!”
乔安:“……”
乔安用力揉了揉脸,感觉脸上温度持续飙升,她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一手抱着龙,一手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宫殿里走:“走走走,咱们回去再说。”
菲尔德像是很生气,用力挣扎:“你干什么,解释不清就要拽人走,我不走,你别碰我,我不高兴啦,你快放开我——”
乔安置若罔闻,拉着他穿过重重的走廊,走进她的宫室。
菲尔德还在怒气冲冲地挣扎,挣扎之余,小眼神悄咪往房间里一看,当即眼睛就是一亮,还是假惺惺地作不高兴状:“这可是你强行把我拉进来的,好讨厌啊,我好生气的呢,我才不想进来~~”
乔安额角青筋跳了跳:“你差不多行了。”
菲尔德顿时又被戳了肺点子,怒气冲冲:“你这是什么态度?明明是你对不起我,你看你把我气成——”
“好啊。”
乔安松开手,站在门前,对着他指了指走廊,淡定自若:“我对不起你了,你可以走了。”
菲尔德:“……”
菲尔德被生生噎住了。
乔安看着闷不吭声的菲尔德,冷笑一声:“从门口到这儿走了快二十分钟,我没用铁链没用手铐,就是拉着你的手腕,你叫得比谁都凶,愣是挣扎了一路都没挣扎开,你这个神怕不是纸糊的吧。”
“……”惨遭揭穿真相的菲尔德,脸被啪啪地打,顿时哼哼唧唧。
乔安继续捅刀:“我现在成全你,松手了,你走吧,总不会虚弱得连腿都迈不开了吧。”
菲尔德两眼飘忽装死,乔安扭头抱着龙就进了寝殿,顺手就要关门,他赶紧挤开门缝钻进去。
乔安抵在门上,斜眼瞅他,他左右看了看,找了个离着床最近的位置坐下,梗着脖子瞪她,凶巴巴:“看什么看,别想轰我走,我还要听你解释的!你让我生气,我才不会轻易放过你!”
乔安:“……”
乔安无语凝噎,揉了揉额角,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
菲尔德呆了一下,气势慢慢就软下来,小声说:“你干嘛摸我的头,你可以摸我的脸。”
“不,摸头好,就摸头。”
乔安一脸慈爱:“摸着你的狗头,更像在摸个大傻子了。”
菲尔德:“……”
菲尔德当即一瞪眼就要发飙,乔安突然低下头,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菲尔德:“……”
软软凉凉的触感,顺着额头直接蹿到他心尖。
他整个人瞬间僵硬,呆呆地看着她,平时灵巧得能把她气吐血的嘴,一瞬竟然像是哑住,吐不出一个音符。
她从来没主动亲过他。
这是她给他的第一个吻。
就是这么普通的一个下午,一个普通的椅子边,就猝不及防地落在他额头。
菲尔德全身蹿电似的麻,全身的细胞都像是炸开,心里酥酥麻麻的,他看着她漂亮的眼睛,恍惚觉得自己是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美梦。
太奇怪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菲尔德吞了吞喉咙,艰难地张嘴:“你……”
乔安又啵了他一口。
菲尔德脸红了。
乔安眼看着青年苍白的脸迅速蒙上一层瑰丽的红霞,那红晕从他的脸往下延伸到耳颊、脖颈,顺着领口往更下面的地方去。
他软软地往旁边靠,扶着扶手,咬着唇轻喘,脸上尽是熏醉一样的红晕,眼睛水汪汪的。
这哪里像只是被亲了一下。
这简直像刚被不可描述地狠狠蹂躏过一样。
“安……”
他不好意思地偏过脸去,声音小小的,软得勾人,欲迎还拒:“好坏,不要看我……”
乔安本来没觉得什么,只是亲两下想堵住他的嘴,别让他再作妖。
谁知道他动静这么大,给乔安看得都有点口干舌燥了。
就是那种又有点无语,又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莫名地又有点兴奋的奇怪感觉。
妈蛋,这个老妖精。
乔安吞了吞口水,半是尴尬半是黑线:“只是亲一下而已,要不要这样。”
菲尔德屈起修长食指,牙齿轻轻咬着凸出的指骨,水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那样圣洁美丽的一张脸,却透着蚀骨般撩人的媚态。
乔安头皮都麻了,她慌忙侧过脸,为了转移话题,赶紧粗略解释了一下今天的情况:“我今天是意外撞见光明教皇的,但是你却说我遇见了光明神,那应该就是光明神一直降临在了他身上,可能是他怀疑过我的身份吧,就试探了我一下,摸了一下……”
说到被摸脸的时候,乔安故意含糊了过去:紧接着说:“但是他很忙,好像在准备什么大事,说了几句话,就匆忙走了,戴米拉大主教同意我成为圣殿骑士长,要我明天开始上任,然后我就回来了,我打算明天开始试探一下,圣殿到底要准备什么事情。”
菲尔德安静地听完,歪了歪头:“所以他摸了你的脸。”
乔安:“……”
你可真是会抓重点。
乔安解释:“就贴了一下,很快的。”
“哦。”菲尔德慢吞吞:“所以他摸了你的脸。”
乔安:“……”
“我知道了。”
菲尔德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要往外走。
乔安愣住。
这么淡定,这么冷静,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乔安惊奇:“你这就走了?”
“嗯,我去弄死铂拉。”
菲尔德笑眯眯朝她招手:“等我回来,把祂拆成的碎片一起带回来给你搭拼图玩哦。”
乔安:“……”
乔安当场窒息,一把拽住他:“你疯了?!”
她相信他真的能干出这种事儿,毕竟这他喵可是个敢毁灭世界的反派小天才。
但是问题是他现在个小胳膊小腿,即使能拆了铂拉,他自己恐怕也只剩点渣了。
“别拦我,我不弄死祂,我不痛快!”
菲尔德奋力挣扎,怒发冲冠:“祂怎么能摸我的安,这个老色鬼,这个混蛋,祂必须死!我要守护我的安,大不了就和祂同归于尽!”
“哎呦我的祖宗!祖宗您别闹了!”
乔安一把从后面抱住他,宛若在哄一只撒泼的大型哈士奇,苦口婆心:“祖宗消消气,祂就是手欠,咱忍一时之气,将来可着劲儿的收拾祂啊。”
菲尔德霸道:“不行!这件事没得商量!”
乔安被他整得没办法了,最后破罐子破摔以重金利诱:“你别去,除了打死祂,你还有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
菲尔德瞬间两眼一亮:“真的什么都可以?”
乔安警惕:“除了搞黄色。”
菲尔德顿时失望:“哦……”
“……”乔安被他这口吻气得险些变脸,勉强笑着,还得记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除了搞黄色都可以哦。”
“那也行吧。”
菲尔德想了想,露出一个天真而不失纯洁的笑容:“那安今天就给我搓个背吧。”
作者有话要说:菲尔德(天真脸):不可以搞黄色,那可以搞安嘛?